第7章
彭海走在最前,突然停下,秦淮邊走邊剝土豆,冷不丁撞到他背上,熱騰騰的土豆在校服上落下一個深色的印子。
“日了,是高三的鄧夢月。”彭海放輕聲音,“好像在管你女朋友收保護(hù)費�!�
第9章
光線閃動,羅雨潔的影子在角落里縮成一團(tuán)。五個女生在她面前圍成一個半圓,其中兩個手里舉著迷你手電筒,不停地晃來晃去。鄧夢月穿著黑絲襪和短裙,像根晾衣桿兒似的站在中間。秦淮好一陣沒見她,幾乎沒認(rèn)出來。
“聽說鄧夢月這學(xué)期在外面集訓(xùn),談的男朋友是十一中的校霸�!蓖跣ひ渍f,“秦淮你還看什么啊,要英雄救美��?”
“別去�!迸砗u頭,“鄧夢月回頭真得找人揍咱們。”
“她不就認(rèn)了幾個哥哥姐姐嗎�!鼻鼗床灰詾槿弧�
“那你去吧,”彭海把他往前搡,“秦哥最帥,小女生絕對要愛上你了�!�
那邊的人忽然看過來,手電筒一照,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閉嘴轉(zhuǎn)身,往巷子口走去。越走越快,不知道是誰先帶頭跑起來,最后就像三條吃了棍子慌不擇路的流浪狗,一陣風(fēng)似的躥出巷子。
“你跑什么��?”彭海氣喘吁吁,“去揍她啊�!�
“那你跑什么?”秦淮搗他一拳。
“行了行了,”王肖易摟住他倆,“別管閑事兒。打群架要被開除的�!�
之后兩天,操場上不時響起一聲調(diào)試廣播的音樂,鬧得人心癢難耐。秦淮坐在籃球架底下底下喝水,王肖易運球上籃,身后突然響起一聲熟悉的怒喊。
“哪個班的!”
秦淮被宗鑫送到五樓辦公室時,陳可南正在批作業(yè)�!瓣惱蠋煱�,”宗鑫走進(jìn)去,“你們班秦淮,地理課不上,在樓下打籃球。人我給你送回來了。我還要把這個王肖易送到四樓馬老師那兒,先走了�!�
“主任慢走�!标惪赡险酒饋怼�
辦公室只開了一扇窗通風(fēng),秦淮脫了校服,手扯著領(lǐng)口扇風(fēng)。陳可南扔過去一個備課本,“不用我說了吧�!�
秦淮輕車熟路地從桌上拿了支中性筆,趴在桌角開始寫檢討。寫了一行字,他感覺到什么似的抬起頭,發(fā)現(xiàn)陳可南正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干什么?”秦淮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
“我發(fā)現(xiàn)自從宗主任說要找你媽談話之后,你突然變聽話了�!�
秦淮嗤了一聲,“你不習(xí)慣?”
“怎么不習(xí)慣?”陳可南往椅子后一靠,“我這兩天晚上睡覺都快笑醒了�!�
秦淮不接話,放下了撐腦袋的左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著紙。他感到左手隱約傳來一陣久違的疼痛,那場綿綿不絕的陰雨又包裹了他。臟兮兮的烏云破絮般的掛在睫毛上,使得眼前的世界全是這種揮之不去的陰翳。永遠(yuǎn)讓人呼吸不暢的天氣。
他味同嚼蠟地回憶著宗鑫那天教訓(xùn)他們的話。宗鑫罵人總是那套陳腔濫調(diào)。之后的幾天夜里他總是做夢。辦公室的門打開,走出來一個低著頭的斯文瘦小的年輕男人。懦弱的男人。不是陳可南。陳可南除了點煙和撿東西,不會這樣低著頭。至少秦淮沒見過。男人的名字在秦淮腦海里風(fēng)一樣地飄遠(yuǎn)又飄近,總是抓不住。他沉默地向秦淮走近,走近,最后像捅穿心臟的利刃一樣穿了過去。冬霧似的涼意從秦淮胃里升上來。
秦淮費力地吞咽了一下,然后驚醒過來。
辦公室寂靜得如同深冬的莽原,飲水機不厭其煩地忙活著,發(fā)出哭泣一樣的燒水聲。
秦淮確定他走神的這段時間里陳可南一直沒有再說話。他看向陳可南,他正低頭批作業(yè),毫無察覺。秦淮忽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萬念俱灰。對,就是這個詞。他平靜地寫著“我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嚴(yán)重錯誤,此時我懷著萬分愧疚的心情……”,心里卻對陳可南充滿同情。一個老師對自己的學(xué)生束手無策,只能忍氣吞聲,靠這種徒有其表的廢紙來維護(hù)僅剩的可憐尊嚴(yán)。
翻頁的空隙,秦淮發(fā)現(xiàn)陳可南沒有批作業(yè),而是在剝一條薄荷糖的包裝紙。他剝得格外專注,好像這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他認(rèn)真對待的事。
“吃糖嗎?”陳可南看向他,打破了沉默。
秦淮搖搖頭。
“用不著不好意思,”陳可南拋給他一顆,“你剛才眼睛都看直了�!�
一陣大風(fēng)卷進(jìn)來,沒有拴好的窗簾“嘩”一聲被掀到角落。不止窗簾,還有烏云啊,陰雨啊,令人憋悶的空氣啊,以及夢里的一切,全都被刮剌剌地卷走了。只留下一個可惡的陳可南。笑起來像那部電影里穿著襯衣招搖撞騙的紅狐貍的陳可南。
秦淮惡狠狠地剝開糖紙,嚼碎了陳可南薄荷味的腦袋。
星期四這天,秦淮難得沒有遲到。教室里亂哄哄的,穿著花里胡哨的裙子的女生們大呼小叫,互相在對方臉上忙活著,專注地像是給廣告牌涂紅抹綠的油漆工人。空氣里浮動著化妝品的香氣,秦淮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但實際上他還挺喜歡這些化學(xué)香氣的。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如果有這種香氣,會更容易讓人產(chǎn)生吻她一下的沖動。
開水房里的水竟然一大早就被接空了,秦淮輾轉(zhuǎn)到辦公室,剛伸了個頭進(jìn)去,就被正在罵學(xué)生的胡曉敏轟了出來。他只好到五樓去。楊清鴻正在飲水機前接水,笑吟吟地問:“你來干什么?”
楊清鴻不是班主任,對哪個學(xué)生都能笑臉相迎。
他舉起手里的空水杯,“來接水。”
閻榆和石姐都不在,只有一個陳可南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對面,在看一本秦淮沒聽過名字的。謝天謝地,總算不是那些沒收來的言情了。陳可南翻過一頁,抬頭對上秦淮的視線,瞄向墻上的鐘,“你今天來得還挺早�!�
秦淮沒吭聲。魯迅說過,“惟沉默是最高的輕蔑”。他昨天剛在練習(xí)冊上看到,第一次對這個嚴(yán)肅老頭兒說的話深以為然。
“你還不下去?”楊清鴻吃著曲奇餅,把盒子遞給秦淮,讓他拿了一塊。
“你不知道我們班學(xué)生能有多磨蹭�!标惪赡险{(diào)侃著合上書,沖秦淮說,“你把班牌拿上�!�
秦淮瞪了他一眼,還是拿上了歪在墻角的班牌。沒辦法,等會兒入場式他還得走在隊伍最前面,像個舉世無雙的傻缺一樣,舉著這塊虎頭鍘似的四角包鐵的方牌。為了這個體育委員劉峰求了他整整兩堂晚自習(xí),小紙條折成千紙鶴、青蛙、甚至還有玫瑰——劉峰的這項特長一直讓秦淮覺得他娘娘腔得可怕。想想一個身高一米八五體重一百五十斤毛發(fā)旺盛皮膚黝黑的高中男生耐心地教你折什么川崎玫瑰,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源源不斷地傳過來,最后用一整張作業(yè)紙折成的紙飛機甚至橫穿整個教室,差點在譚老頭兒的禿頂上墜毀。他不能一點不給兄弟面子。
兩人一前一后腳步悠閑地下樓。袁苑杰退學(xué)以后,他們都挺安分,頂多就是逃課遲到補作業(yè)之類的小打小鬧,飽受摧殘的老師們居然對他們和顏悅色起來。尤其是一班的班主任老王,自打袁苑杰不來學(xué)校,他逢人都眉開眼笑,看見哪個學(xué)生都能表揚兩句。前兩天秦淮被胡曉敏叫去辦公室補政治作業(yè),老王還逗他說:“秦淮,有兩天沒上我們這兒來了啊?”
至于陳可南,倒還安之若素,仿佛他第一天認(rèn)識秦淮就這么聽話似的。秦淮懊惱地把班牌自樓梯磕得“嗒嗒”作響,陳可南嘖了一聲,回頭警告似的盯他一眼。
“看什么看�!鼻鼗垂緡佉痪�。
陳可南索性不搭理他了。秦淮這才心滿意足地把班牌抗到肩上。
運動會兩天堪稱完美,如果秦淮沒被陳可南沒收了一本漫畫的話。這樁不愉快的起因是陳可南要求全班每個人寫五篇運動會加油稿,不寫的人不許干除了寫作業(yè)以外的事。秦淮當(dāng)然置若罔聞,坐在看臺最高一排看漫畫,然后就被陳可南無情地抽走了。
“你還給我!”
“你要造丨反?怎么跟老師說話的。”陳可南拿手里厚厚一沓紙指了指他鼻子,然后走上來,坐到他旁邊,“你寫完了我就還給你�!�
“秦淮最棒!加油加油加油!”旁邊的王肖易笑得滾進(jìn)另一個男生懷里。陳可南反手把漫畫書往他頭上一扣,“你作業(yè)太少?”
秦淮咬著筆,破天荒感受到一種有人替自己出氣的痛快。于是當(dāng)陳可南轉(zhuǎn)回頭來的時候,秦淮沒拿話嗆他,只是冷笑了一聲。
星期五放學(xué)還早,秦淮跟彭海和劉峰在外面吃了晚飯,又去網(wǎng)吧打了倆鐘頭游戲,興沖沖地回家,鑰匙剛插丨進(jìn)鎖眼,門一下就開了。
秦淮心里咯噔一聲,客廳的燈光澆下來,沙發(fā)上坐的兩個人一齊朝他望過來。
“你回來啦,咱們可以回家了。”余儷笑瞇瞇地說,“你爸回來了,驚不驚喜?”
秦淮的汗都被悶了出來。“爸�!彼冻隹粘巳藛T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你回來了?”
秦旭宏的視線從手里的一張紙慢慢移到他臉上,平靜地說:“過來坐�!�
秦淮放下書包,走到他倆身邊,遲疑了會兒,沒有坐在秦旭宏身邊的空位上,而是坐到了旁邊的一張凳子上。然后他一抬頭,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爸手里拿的是上次的月考排名表。
秦旭宏將那張成績單翻轉(zhuǎn)過來,秦淮看見從下往上數(shù)第四欄寫著“秦淮”,被標(biāo)紅劃了出來,紅筆非常用力,甚至有一部分劃穿了紙張。
“給一個可以說服我接受這個成績的理由�!鼻匦窈甑目跉馄降孟裨谡�?wù)撌裁礀|西的每日報價,“不然就去補課。就在你們學(xué)校老師那兒補�!�
“我不——”
“你別跟我吵。”秦旭宏打斷了他,把那張紙折好放回茶幾上,“你不補課,那你告訴我,你準(zhǔn)備怎么考上大學(xué)?”
“他上次跟我說不念大學(xué)。”余儷拿了個桔子,“你幫我剝一下。”
秦旭宏接過她的桔子,剝成幾瓣遞回去,拿紙巾慢慢地擦著手,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的秦淮,“不上大學(xué),那你準(zhǔn)備干什么?工作,創(chuàng)業(yè)?說說規(guī)劃�!�
秦淮愣愣地瞪著他,好一會兒才跳起來,“反正我不補課,我們學(xué)校老師就是想誆人騙錢!”
秦旭宏大搖其頭,指著氣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秦淮,“你看看你兒子�!�
余儷一瞪,“我一個人生得出來?”轉(zhuǎn)向秦淮,“你爸跟你們陳老師打過電話了,下周你去學(xué)校他跟你說。”
“我死都不會補的!”
“你再跟我犟!”秦旭宏突然一拍桌子,“之前吃的虧還不夠?”
秦淮仿佛憑空挨了一拳頭,一下子呆在原地�?蛷d里沒人再說話,只有余儷手里傳來的桔瓣撕開的聲音。秦淮終于回過神,胸脯劇烈的起伏漸漸平緩。他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說,一只手舉起來,在空氣里停留了一會兒,最后像營養(yǎng)不良的嫩枝一樣折下去,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
第10章
禮拜一早上,陳可南走進(jìn)教室,早讀聲稀稀拉拉,講臺上領(lǐng)讀的課代表哈欠正打到一半,忙不迭收回去,大聲說:“請大家翻到一百二十四頁!”
才七點半,還有好些位子空著。陳可南環(huán)視一周,驚奇地發(fā)現(xiàn)了秦淮的后腦勺。小孩兒趴在桌上睡覺,手邊放著癟下去的牛奶盒,發(fā)旋邊的一小撮頭發(fā)翹著,安靜得如同一頭與世無爭的野豬。
“醒醒�!彼昧饲靡柏i濃黑的鬃毛,“跟我出來�!�
秦淮默不作聲地跟著他到走廊上。陳可南端詳著他,起先他眼神飄忽,隨后目光漸漸聚焦,最終又變回了那副看誰都不順眼的憤世嫉俗的可笑模樣。
“干什么?”他兇巴巴地問。
“你爸跟你說補課的事了嗎?”
“說了�!�
“確定了要補?”
秦淮從鼻子里冷冰冰地應(yīng)了一聲,“不補地理�!�
“你跟譚老師有仇?”陳可南想笑又忍住了,“我聽說你經(jīng)常缺他的課�!�
“是他讓我別上他的課�!鼻鼗窗櫰鹈碱^,“語文呢,顧老師什么時候能回來?”
“顧老師身體很不好,暫時不能回來。我給你上課。”
他看見秦淮一撇嘴角,神情鄙夷�!澳悖俊�
“你也可以找?guī)б话嗟母呃蠋�。�?br />
秦淮兩只手往兜里一揣,“隨便。都一樣�!�
“一周一次,星期六早上九點到十一點,在我家。數(shù)學(xué)是星期天晚上七點到九點,正好住校生晚自習(xí),就在學(xué)校。星期六下午是歷史和政治,具體時間你下課去找胡老師他們。你爸說你英語基礎(chǔ)不錯,暫時不用補,那你自己平時多下點功夫。先這樣安排,之后有問題再慢慢調(diào)整。怎么樣?”
“就這樣吧�!鼻鼗创蛄藗呵欠,稍微掀起眼皮,“我回教室了�!币膊豢此�,徑直走進(jìn)教室。
陳可南慢慢皺起眉頭,望了一會兒緊閉的前門,右手伸進(jìn)衣兜,過了一會兒又空著拿出來,食指和拇指相互摩挲一陣,最后朝走廊對面光禿禿的梧桐吐出一口氣,笑了笑。
陳可南并不想叫學(xué)生到家里來,他沒有動不動帶人參觀自己住處的習(xí)慣。高三的學(xué)生在禮拜六也會上課,其實他大可像胡曉敏她們一樣,隨便找一間空教室,或者辦公室也行,反正只有一個學(xué)生。但這意味著他要早起四十分鐘——周末早上沒有地鐵高峰,那么就算半個鐘頭。跟沒有暖氣的冷冰冰的周末早上趕半個鐘頭的路相比,一點隱私立刻就算不得什么了。
他帶上臥室的門。這時距離九點還有五分鐘,他預(yù)感他那不可愛的學(xué)生會遲到,于是在沙發(fā)上坐下,目光虛浮地盯著墻壁,腦子里的數(shù)鈔機嘩嘩地算著這筆外快的收入。這能讓他在枯燥的等待里好受一些,畢竟周末早上的電視實在沒什么可看的。以往總愛在周末早上尖叫不止的汽車?yán)炔灰娏耍肋h(yuǎn)晝伏夜出的對門鄰居今天早上也沒有再用力地甩上他那扇褐色的牢門;最愛在樓下大榕樹旁邊高談闊論交流菜市場心得的中老年女性也全部銷聲匿跡。他聽到客廳墻上的鐘聲,仿佛那里裝的是一只擰不緊的生銹的水龍頭。
九點一刻了,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找到秦淮母親的電話撥通,盡量溫柔委婉甚至帶著一點焦急無奈的語氣詢問她兒子為什么沒有如約來上課,像一個搞丟了豬崽的豬倌。和他料想的一樣,這位忙碌的可憐母親對此毫不知情,她告訴他會立刻聯(lián)系上那頭四處亂跑的小山豬,并且馬上讓它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十點一刻的時候,外面終于傳來急促卻不失禮貌的敲門聲。開門之前,他停下來,確保臉上的笑容親切可親,然后打開了門。
“陳老師,實在太不好意思了!”余儷一搡她兒子,“他起晚了。”
“不好意思�!鼻鼗磻醒笱蟮卣f。被她母親一瞪,又加了一句,“陳老師好。”
“沒關(guān)系,”他讓出路,“快進(jìn)來吧。”
余儷跟他寒暄了半分鐘,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皶r間就是金錢”從來不是句空話,起碼在這樣的有錢人那里不是。送走余儷,他回來看見秦淮直挺挺地坐在沙發(fā)上,書包抱在懷里,活像一只被拋棄的流浪動物銜著相依為命的紙盒。
陳可南本以為秦淮會四仰八叉地賴在沙發(fā)上,眼前的情形讓他稍微舒服了一點,小孩兒似乎也不那么令人討厭了。他舒適地在沙發(fā)上坐下,熟悉的領(lǐng)地讓他氣定神閑。顯然秦淮也有這種感覺,他比平常在學(xué)校里更緊張。或者更恰當(dāng)?shù)卣f,更警惕。這種情緒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但陳可南看見他脖子和肩膀的線條不自然地緊繃著。
“你遲到了一個半小時,”陳可南說,“所以只能十二點半下課�!�
秦淮顯得有點不耐煩,但沒有出言反駁,只是偏了一下頭,然后開始肆無忌憚地四下打量。將這里環(huán)顧一番后,他稍微來了點精神,“你家裝修得還行。”語氣高傲得像那些成天只跟有錢人打交道的園林設(shè)計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