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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另一名侍衛(wèi)頭領瞥了他一眼:“少廢話�!�

    衛(wèi)貴妃驚怒傷心,絕望到了極點,把為了入宮所習得的一切禮儀都拋掉不要了,直接癱坐在門檻上,拍著大腿邊哭邊罵,涕淚橫流:“親媽呀,你當初是瞎了眼還是缺了心,非把我送進宮,上趕著來遭這老罪!平日吃盡冷落不說,眼下連出個門,也要被人橫扒拉豎擋著……我就只剩昭兒這么一個盼頭,你們還要搶走他,我不活了……”

    “……別嚎了!”頭領忍無可忍地轉頭,對其他侍衛(wèi)叫道,“還不趕緊把娘娘送回去!”

    兩名侍衛(wèi)當即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衛(wèi)貴妃的胳膊,就往門里面拖。

    衛(wèi)貴妃正撲騰,卻聽鉗制著她的侍衛(wèi)聲音低沉而冰冷地說:“別人唯剩的一個念想,不也被你燒了?天道好輪回而已,怪誰呢?”

    衛(wèi)貴妃愣住,用指甲用力摳他,咬牙切齒:“是太子,是不是?都是那小癟犢子在背后使壞……我要見太后!給我放手!”

    那名侍衛(wèi)將她摜在院中地面,冷笑道:“小爺讓卑職送娘娘一句話——好好活著,來日方長�!�

    宮門轟然關閉。衛(wèi)貴妃一動不動地坐著,神情呆滯。

    門外鐵鎖鏈嘩啦啦的響聲,忽然將她從失神中喚醒。她用袖子抹去滿臉涕淚,咬著后槽牙,從兩點鴉黑瞳孔中迸出毒恨的銳光:“那就比比,誰的來舊臣僚,幫助皇帝壓制與清理掉不服管的,這才取得了話語權。

    “眼見十幾年過去,皇帝的威望日重,對我這母后的不滿與限制卻也更明顯了。我多召見幾次大師,他說是妖僧邪道;想提拔幾個自己人,他說品行能力不足以為官;就連各道各府進貢幾株瓊花哄我開心,他都有意見�!�

    太后越說語氣越重,最后拍著扶手隔空質問皇帝:“你可還記得登基前一夜,心神不寧來找我時說過什么?說自己不愿意當孤家寡人;說每當遇到艱難險阻,想要后退一步時,就希望有只手能堅定地搭在你背上,對你說一句‘前路再崎嶇,我陪你走到底’。

    “這些年,我這個當母后的哪一次沒支持你?

    “你要抬先帝廟號,你堅持不肯裁撤錦衣衛(wèi),你訂立新的官員考成制度,那些老臣利益受損來找我哭訴,我始終沒有替他們說話。就連你非要立我極為不喜的章氏為后,最終我也點頭了!你自己說說,我這個當母后的,哪一點對不起你?

    “可你倒好,明知我有心結,明知你三弟死得凄慘,明知大師們占卜的結果——說章氏就是莫氏的轉世,說她兒子是來找我索命討債的,你卻還是要立朱賀霖為太子!

    “你子嗣單薄,前十四年只有這么一個皇子,我也就忍了。如今有了昭兒,將來還會有更多的皇子,你卻不肯聽我的勸,非得把眼睛盯在一個歪瓜裂棗上!”

    太后長長地喘了口氣,仍無法平復激動的情緒,悻悻道:“再不濟,阿騖也比他合適!”

    瓊姑驚道:“太后,那是親王之子,并非正朔�!�

    太后微微冷笑:“當初我若是推城兒上去當皇帝,不就是正朔了么?大兒子、小兒子有何區(qū)別,哪個孝順我這個當娘的,哪個才是我的好兒子!”

    ——太后說的是氣話。瓊姑心里知道,但不好在氣頭上勸她,只得說:“皇爺雖不似豫王殿下會哄太后開心,但也是極為孝順的。太后忘了,有一次您風寒嚴重,皇爺忍著頭疼,還徹夜在床前侍疾,每碗湯藥都是親口嘗過,才奉給太后�!�

    太后沉默片刻,似乎有所觸動,最后道:“他就想把我當個泥塑供在那里。泥塑是不能開口,也不能插手的,可我卻不甘心做一尊天底下最尊貴的泥塑�!�

    -

    蘇晏把寫好的彈劾奏疏,交給了來探望他的御史楚丘,托他幫忙上呈朝廷。

    楚丘感動萬分,拱手道:“君以如此要事相托付,愚必不負信任。道義在前,為國為民懲奸除惡,萬死莫辭。”

    這才是真正的言官風骨��!蘇晏回禮:“拜托靈川兄了。”

    且不提在次日朝會上,楚丘帶著一批都察院御史如何炮轟衛(wèi)家,還力主將這份奏疏印在邸報上,刊行天下;

    也不提“倒衛(wèi)派”因此團結在蘇十二這桿旗幟下,朝堂上東風逐漸壓倒西風。

    單說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深夜進來一個探監(jiān)之人。

    獄卒喝止道:“前方乃是重要犯牢房,探監(jiān)者不得入內!”

    探監(jiān)之人掀開斗篷的風帽,露出滿頭珠翠與一張肖似太后的臉:“我乃秦夫人�!�

    京城無人不知,秦夫人是太后十分看重的親妹妹。就連她的娘家姓氏“秦”,也在太后的特批下保留了下來,故而嫁人后不稱“衛(wèi)夫人”。太后說,秦夫人是為先帝立過大功的。

    恰巧先帝登基前封號“秦王”,這個“秦”姓便格外尊貴了幾分,秦夫人以此為榮。

    此時,衛(wèi)貴妃口中“病重的母親”,雖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卻并無明顯的病容,帶著一提食盒獨自來到不見天日的錦衣衛(wèi)詔獄。

    當著獄卒的面,秦夫人亮出了太后親賜的腰牌。

    “我不為難你,只是探望一下夫君與小叔,這是人之常情,就連陛下也會理解與同意的。還請行個方便�!彼郎赝竦卣f完,遞過來一大包寶鈔。

    獄卒猶豫片刻,將寶鈔收入懷中,點頭道:“一炷香時間,說完話就走……東西要檢查。”

    秦夫人同意了,把食盒遞給他。

    獄卒翻看后,確定只是酒菜,沒有其他夾帶,也無毒性,便放她進了牢房。

    丈夫的牢房在前,秦夫人卻先去探望了小叔。

    奉安侯衛(wèi)浚見到她,一臉激動,說詔獄實在不是人待的,請求她向太后說情,立刻把自己和兄長放出去。

    秦夫人沒有理會這個請求,反而說了句:“你兒子病了。”

    衛(wèi)浚只一個獨子,是京城一霸,寵得無法無天,聞言大驚:“什么病?可曾找大夫看過?大夫怎么說?”

    秦夫人道:“找大夫沒用,這病只有你這個親爹能治�!�

    “——我能治?究竟是什么��?”

    “你不替整個衛(wèi)家扛下責任,他就會死的病。”

    衛(wèi)浚愕然半晌,震驚又憤怒:“你們想讓我一個人頂缸?這么大的罪名,我一個人怎么扛得��?!”

    “扛不住也得扛!”秦夫人不為所動,“你扛住了,你兒子活著,衛(wèi)家其他人都活著;你不肯扛,所有人都要完蛋。你說該怎么選?”

    “衛(wèi)家其他人……不就是你們夫妻倆嗎?”衛(wèi)浚氣急攻心,大聲咳喘起來。

    秦夫人道:“反正你也只剩半條命了,拿來保自己的兒子和哥嫂,有什么虧的?你放心,我們今后一定把侄兒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我家闕兒有什么,他也絕不會少一毫�!�

    衛(wèi)浚驚過氣過之后,思來想去,沒找到第二條出路,又不甘心地問:“太后不能出面救衛(wèi)家?”

    秦夫人傲然道:“我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

    衛(wèi)浚這下徹底無路可走。為了兒子,為了自己的血脈不至于斷絕,他最后痛下決心,應道:“我扛!”

    秦夫人朝他福了一福:“我替夫君,替衛(wèi)家全家上下,謝過小叔。”

    衛(wèi)浚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苦笑:“你是替你們夫妻自己。”

    秦夫人補充了一句:“也是替你兒子�!�

    衛(wèi)浚喘得像個風箱,瞑目待死般揮了揮手指:“你走罷。善待我兒,否則做鬼也不放過你們夫妻!”

    秦夫人離開衛(wèi)浚的牢房,又去了衛(wèi)演處,交代了一番。

    獄卒來催促。秦夫人將風帽重新拉起來,蓋住頭臉,悄然離開了詔獄。

    那名獄卒在她走后,摸了摸懷中鼓鼓囊囊的銀兩,兩條腿突然發(fā)起抖來,滿背寒栗一片一片泛起,怎么也消不下去。

    ——他想起了主官沈同知。想到自己今日之舉若是被摧命七郎知曉,會是何等悲慘下場!

    他一邊打哆嗦,一邊緊緊握著到手的重金,心中發(fā)狠似的默念: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

    “你說什么?”

    蘇晏內傷有所好轉,正繞著院中老桃樹慢慢溜達,沈柒趕來見他,說了一件他始料未及的事。

    他很有些吃驚:“衛(wèi)浚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他可不是什么重情重義之人,這種犧牲小我、成全大家的事,我相信他打死也做不出來。我還以為他們兩兄弟會在會審時互咬,爭著把對方拖下地獄�!�

    沈柒也同意他的看法,但這事的的確確發(fā)生了。

    “衛(wèi)浚還寫了一份極為詳盡的認罪書,基本上將衛(wèi)演摘得干干凈凈,頂多就攤上一個治家不力、管教不嚴的過失。衛(wèi)演也自稱對那些指控并不知情。兩人的供詞竟然十分吻合。”沈柒說。

    蘇晏皺眉問:“這兩人是不是串供了?”

    “分開關押的,就是怕串供�!鄙蚱庹f,“刑部、錦衣衛(wèi)、都察院三司會審,拿到衛(wèi)浚的認罪書后,刑部當即上報,整個朝堂都知道了�!�

    蘇晏沉思片刻,搖頭道:“有人在力保衛(wèi)家,不愿意見它徹底覆滅……皇爺什么意思?”

    “沒有當場定奪。但我聽人說,內閣在擬旨了——由次輔焦陽執(zhí)筆,準備上呈御前審閱。”

    這個“聽人說”的“人”,八成是沈柒埋在內閣文筆吏中的眼線。蘇晏看破不說破,又問:“李閣老呢?”

    “李乘風前兩日摔了一跤,有些小中風,連口齒都不太清晰了�!鄙蚱獾�。

    蘇晏嘆道:“內閣的首輔之爭已經開始了�!�

    沈柒冷不丁問:“你要不要也去爭一爭?”

    蘇晏心緒重重之下,依然失笑:“我?去爭首輔?七郎你開什么玩笑,我才多大年紀,有什么資歷去爭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近乎宰相的位子!”

    沈柒篤定地道:“年紀總會長的,資歷也總會有的。”

    蘇晏搖頭:“不扯那些沒影子的事了,就說眼下衛(wèi)浚這事,皇爺打算怎么處理?”

    沈柒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

    他在回到北鎮(zhèn)撫司之后,將當日看守詔獄的獄卒全都拎出來,一個一個親審。很快抓到了那個受賄重金,放秦夫人進去的獄卒。

    那名獄卒還沒等他發(fā)落,就已嚇得魂飛魄散,只說秦夫人是奉太后懿旨來的,他一個微末小吏,根本無法抗命。

    沈柒淡淡地問:“秦夫人是當場抉了你的舌頭,使你連向我報個信都辦不到了?”

    那名獄卒痛哭流涕,連連磕頭求饒,說自己財迷心竅,下次絕不再犯。

    “既然舌頭沒用,還留著作甚?”沈柒將手中把玩的刑錐扎進了他的口腔,隨后用繡春刀斬斷了他的雙手,“回頭就用你收受的寶鈔打造一雙金手,抱著過下半輩子罷�!�

    第251章

    未料山來就我

    “旨意下來了。是內閣擬旨,皇爺看過后讓司禮監(jiān)用了印。

    “奉安侯衛(wèi)浚十惡不赦,本該判凌遲,但念其父有護國之功,改為斬立決。

    “咸安侯衛(wèi)演身為族長,治下無方,縱容其弟與舍人犯法害民,念其為二皇子的外祖,削去侯爵之位,降為咸安伯,且不再世襲罔替,降食祿三等。其子長寧伯衛(wèi)闕削去伯爵之位,降食祿二等。

    “衛(wèi)家九成的莊園、田地收歸朝廷,掠奪的民產盡數(shù)清查返還,家中資財用以賠償所害之民,其余收歸國庫。

    “衛(wèi)貴妃違逆圣意、欺壓后宮,褫奪貴妃之位,降為昭妃,勒令其閉門思過�!�

    蘇晏邊聽,邊在心里默默地劃拉黑名單:

    衛(wèi)浚死定了。目標達成。

    衛(wèi)貴妃被降了位份,昭妃位列宮妃之末,且被鎖進冷宮,一輩子大概也就這么凄風冷雨地過了。目標達成。

    衛(wèi)家額外侵占的土地被沒收、民產退還原主,大部分家財拿出來做受害者賠償金和充入國庫。對此可以唱一首“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目標達成。

    衛(wèi)演沒死,被降為一次性的伯爵,他兒子連伯爵都沒了,以后孫子就是個白身。估計是念在二皇子的份上——外祖父是直系三代血親,若是定了大罪,必受連累——這條估計是太后力主的,為了二皇子的前程。目標……達成一半。

    這么一算,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當然,衛(wèi)演不死,就是斬草不除根,搞不好日后春風吹又生。

    不能掉以輕心,自己遲早要將這剩下草根也鋤了。

    蘇晏把心里的小算盤撥來撥去,那廂來報喜的御史楚丘意氣風發(fā):“此役扳倒了禍國奸戚,賢弟功不可沒。我聽說《劾衛(wèi)氏十二疏》已經交由邸報刊載發(fā)行,賢弟很快就要名揚天下了!”

    蘇晏誠懇地謝過他的鼎力相助。兩人又寒暄幾句,楚丘告辭離去。

    人人都覺得蘇晏在朝堂上打了個勝仗,他自己卻高興不起來。

    ——哪里不高興,卻又說不清,只是情緒低落,胸口堵著一大團棉絮。不重,但拉拉雜雜撕扯不清。

    蘇晏無聲地嘆口氣,決定自請監(jiān)斬官的差事,做個送衛(wèi)浚上路的黑白無常,把早已得罪的人得罪到底。

    阿追,我替你的姐姐報仇了……所以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一起給姐姐燒柱香?蘇晏站在院中的老桃樹底下,仰頭看枝頭盛放的碧桃花,眼眶有些濕潤。

    他眨了眨眼,努力咽下酸楚感,決定去一趟應虛先生的醫(yī)廬,去探望阮紅蕉。

    -

    來到醫(yī)廬時,陳實毓不在,據(jù)他徒弟說是去出診了。

    蘇晏放下禮物,輕車熟路地走進后院,進入收治重癥病人的大屋。藥童說阮紅蕉在最后一間,蘇晏剛靠近門簾,就聽見里面的說話聲。

    ……是高朔。

    高朔吭吭哧哧說上十句,阮紅蕉才不冷不熱地回答一句。

    按說對方如此冷淡,就算是圣人也沒有交談的興趣了。但高朔卻把那十分之一的回話當做獎賞似的,繼續(xù)吭吭哧哧地說,平日里那股利索精悍的諜探氣質也不知丟去了哪里。

    蘇晏站在門簾外,大約聽了幾句,聽出了其中三味:

    阮紅蕉知道自己的臉頰受傷,有些心痛沮喪,但并不因此悲戚絕望。

    她并沒有怨恨高朔毀了她的容,反倒有感激之意。

    同時,她覺得高朔對她的憐憫與討好是一種瞧不起,就像那些認為女子應該注重容貌修飾、女子天生該被憐香惜玉的男子,同樣也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瞧不起,故而也不太想搭理他。

    可憐高朔一個不知女兒心的光棍,愣頭青似的,越是蓄意獻殷勤,越是讓對方退避三舍。

    路漫漫其修遠兮,繼續(xù)努力吧,小高!蘇晏暗中給高朔打了氣,決定先不打擾兩人的相處,把水果與藥膳連同寫給阮紅蕉的紙條一并放在門口,轉身離開了屋子。

    路過院子角落時,他聽見樹蔭下的兩名搗藥童子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藥童甲狐疑:“……真的假的?怎么可能嘛!那可是皇上,天上神龍似的,哦,半夜三更微服來我們醫(yī)廬,就為了和師父聊天?扯淡吧你,說大話閃舌頭。”

    藥童乙有點急了:“千真萬確!你看我這雙招子,亮不亮?對嘛,我親眼所見,還有給屋里送茶時,親耳聽見師父叫他‘皇爺’�;噬线帶了兩個侍衛(wèi),跟寺廟里的金剛似的,往門兩側那么一杵。那侍衛(wèi)的臉啊,你根本沒法仔細看……為什么?眼神里有殺氣啊,看你一眼,就像刀子刮你一層臉皮,肯定是絕頂高手!”

    藥童甲羨慕:“喔,那真的是皇上了,你這什么運氣,竟然能就近瞻仰天顏,祖墳該冒青煙了罷?”

    藥童乙得意:“一股不夠,冒成三花聚頂。我還偷偷聽了幾句他們的對話呢�!�

    藥童甲好奇:“聽到什么了,快說快說!”

    “我聽到——對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告訴你的,你可聽了別亂傳�。煾付谶^我們,那天夜里的事決不能泄露�!�

    “知道啦,放心好啦,出你口入我耳,再沒有第三個人了�?煺f快說!”

    事關皇帝,蘇晏也十分好奇,便將自己藏身在大樹后方,駐足細聽。

    誰知聽到的第一句,就是石破天驚的一件事——

    “皇上頭疾惡化,怕是影響到雙目視力,要失明了……”

    小藥童不知輕重,把當天夜里偷聽到的只言片語,再根據(jù)自己的想象,添枝加葉地進行了補充。越說越嚴重,仿佛皇帝患了是見不到明日太陽的絕癥一般,把蘇晏聽得那叫一個心驚膽碎、魄散魂飛。

    蘇晏扶著樹干,仍覺得腳軟,聽到最后眼前發(fā)黑,幾乎要栽倒。

    他深深吸氣,勒令自己冷靜下來,切不能聽風就是雨,得向應虛先生求證過才行。

    可是在醫(yī)廬里又等了半個時辰,陳實毓仍未回來,蘇晏實在等不下去了,趁著天色未晚,決定進宮面圣,向皇帝一問究竟。

    ——至于是以什么身份去問,是擔憂龍體的臣子,還是其他什么,他還沒想明白,也沒空去想。

    現(xiàn)在他只迫不及待地想見皇帝……見那個把名字印在了他身體與心坎上的“槿隚”。

    蘇晏離開醫(yī)廬,匆忙上了馬車,吩咐小北就近從東華門入宮。

    東宮就在東華門內,太子給的腰牌可以讓他不受阻攔地從東華門進入皇宮前廷,但再往內的禁門必須圣諭傳喚才能進去。

    蘇晏在禁門外通報完名姓,等待傳話公公的回復,又過了小半時辰,才等來一句“藍公公吩咐了,皇爺已經歇下,誰也不見�!�

    此刻才申時末,日頭西斜欲墜,莫說夙興夜寐的皇帝了,普通百姓也不會在此時就寢,除非身體不適。

    蘇晏更是焦心,不由猜測皇帝是不是頭疾又犯了,此刻難受得緊。

    他懇求傳話的內侍再通報一趟,把他手書的紙條帶給藍喜,但那內侍顯然不想辛苦跑腿,找個借口溜走了。

    蘇晏只能望門興嘆,幾番躊躇后,沮喪地坐車回家。

    剛跨進自家小院,便見蘇小京像只受驚的鵪鶉一樣,傻呆呆地坐在門房內,見到他后好似猛然清醒過來,彈起身沖過來,手遮著嘴湊近蘇晏的耳旁說:“大人……又來了!”

    “誰又來了,七郎?豫王?”

    “不是……皇上又來了!”

    蘇晏恍然想起,皇帝曾經私訪過他的宅院。那次他因為地道爆炸導致腦震蕩,在家中休養(yǎng),皇帝悄無聲息地進到他的寢室,末了還賞臉與他共進了晚膳。

    蘇小京是見過景隆帝的。不同于面對太子與豫王時的輕松自若,他對皇帝有種近乎幼鹿見到老虎般的天然畏懼,所以才在接駕后躲到門房,苦等自家大人回來。

    “皇爺在我們家?在哪一間?”蘇晏趕忙問。

    蘇小京說:“在主屋�!�

    蘇晏整了整衣冠,大步向院子第三進的主屋走去。

    主屋外果然有十幾名御前侍衛(wèi)把守,見到他后紛紛行禮,說:“皇爺在屋里等大人�!�

    蘇晏點點頭,推門進去,反手就把房門關緊了。

    ——其實關不關都沒差,御前侍衛(wèi)就是鐵石金剛,既看不見不該看的、聽不見不該聽的,又能在第一時間收到指令,奉命辦事。

    門一關,蘇大人風度形象都不要了,把礙事的外袍一甩,急匆匆往內室跑。

    皇帝聽見動靜,撩開畫簾出來,剛巧被蘇晏撲了個滿懷。

    他攬住蘇晏的腰身,笑道:“難得見蘇卿如此主動,這是餓虎撲食還是乳燕投林?”

    蘇晏微微喘氣,一時半會不想說話,也抱住了皇帝的腰身,把臉埋在他胸口,深吸著衣袍上薰染的御香氣息。

    皇帝安撫地摸他的肩背:“出了什么事?朕在這里�!�

    朕在這里,你放心。

    朕在一日,就做一日.你的擎天玉柱。

    ——可是皇爺,又有誰能做你的支柱,讓你偶爾能脫身重任與負荷,好好地歇一歇呢?

    蘇晏喉中梗塞,發(fā)出一聲近乎呻吟的嘆息:“我的皇爺……”

    皇帝微怔,笑容淡去,眼底卻仿佛亮起了光,將懷中之人抱得更緊,在他耳畔低聲回應:“我的愛卿�!�

    第252章

    臣請自薦枕席

    蘇晏緊抱著皇帝不動。

    “怎么了這是?”皇帝用下頜在他的額角輕蹭,心里很滿意這個主動的投懷送抱,又有些擔心對方是不是受了委屈,“是對衛(wèi)家的處置結果另有想法,覺得不夠解氣?”

    “沒有,臣知道皇爺這個旨意必須兼顧方方面面,已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好。”

    皇帝輕嘆:“你能理解就好�!�

    蘇晏抬起臉看他:“近來圣躬安否,頭疾可還發(fā)作?”

    皇帝道:“用了你獻的方子,比從前發(fā)作得少了�!�

    “皇爺沒騙臣?”蘇晏直視他的眼睛。

    皇帝的雙目狹長深邃,烏瞳如墨,眼角向斜上方略微挑伸出去,很顯清貴,看人時又有股不怒自威的凌然,正應詩中所言“石墨一研為鳳尾,寒泉半勺是龍睛”,是相書中品格極貴重的鳳尾龍睛。

    蘇晏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兩根指頭:“這是幾?”

    “……這是何意,要朕陪你玩什么花樣?”皇帝失笑,捉住了他的手指,“朕今日微服出宮來見你,是有件事與你商議——”

    蘇晏以鮮見的執(zhí)拗打斷了他的話:“皇爺前幾日可曾深夜私訪應虛先生的醫(yī)廬?所為何事?”

    皇帝微怔,皺眉反問:“陳實毓對你說了什么?”

    “不關應虛先生的事,臣自己了解到的�!碧K晏心里有些失落,松手后退一步,“皇爺刻意隱瞞,是信不過臣?臣能理解皇爺為了朝野內外局勢穩(wěn)定,不愿被人知曉此事,可連私下相對都不肯說實話……”

    “你啊!”皇帝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拉著他坐在圓凳上,“好,朕說實話。近來頭疾發(fā)作的確有些頻繁,許是政務忙碌,有點累過頭,以后多歇息。至于視力……朕老啦,自然不比年輕人耳聰目明,有些翳障之癥也是難免,不必太過憂心�!�

    蘇晏一聽,不高興了。

    之前他還說過皇帝管教他像爹管兒子,暗中吐槽“老男人,介意什么呢,一句無心之言到現(xiàn)在還耿耿于懷”,然而如今耿耿于懷的人卻是他自己——他竟無法容忍任何微詞加諸在對方身上,哪怕是自嘲也不行。

    “哪兒老啦!”蘇晏跳了起來,兇巴巴的口吻堪稱犯上。他俯身過去摸皇帝的眉目鬢角,“頭發(fā)比我還烏黑濃密,眼角一根皺紋都沒有,算什么老!”

    無論這話是發(fā)自真心還是情人眼里,都十分受用,皇帝故意又道:“不服老不行,朕有時真看不清東西了�!�

    蘇晏嘟嘟囔囔:“什么翳障,是哪個庸醫(yī)在胡扯!這么亮的眼睛,怎么可能是白內障?我看就是飛蚊癥,平時字兒看多了,眼疲勞而已。少用眼,去東西兩苑或是哪處園林住一陣子,每天多看看花草樹木,自然就好了。”

    皇帝搖頭:“清河不必費神安慰,朕如今是什么身體,自己心里有數(shù)�!�

    “什么身體?胸肌腹肌馬甲線,左手右手換兩遍的身體。我都還沒叫手酸呢,您倒矯情起來了!”果然把蘇晏氣到了,撤了手要坐回自己的凳子上去。

    皇帝眼底閃著奇異的光彩,似笑非笑地握住他的手腕:“卿的手怎么酸了,朕沒明白。”

    蘇晏意識到說漏嘴,耳根頓紅,顧左右而言他:“手……寫奏疏寫酸的!對了,皇爺方才說有件什么事要與臣商議?”

    可皇帝現(xiàn)在一點也不急著商議了,趁勝追擊道:“既然手酸,那就換個地方使力?”

    蘇晏一邊罵自己挖坑自埋,一邊服軟討?zhàn)垼骸俺己詠y語,皇爺只當沒聽見�!�

    “遲了。不僅聽見,還想起來了。既然蘇愛卿容易手酸,當個君子也未嘗不可。”

    君子……君子不動手,動口。蘇晏額角滑下一滴冷汗,下意識要抽身后退,退回到心理安全區(qū)。

    皇帝卻攥著他的手腕不放:“朕送過你一柄紅玉簫,作為萬壽節(jié)所獻曲譜的回禮,蘇卿可愿吹給朕聽聽?”

    蘇晏欲哭無淚:“皇爺,臣真不會吹簫……”

    “朕說了,不會可以教。去拿過來�!�

    “臣真的做不出……什么?拿什么?”

    “簫。”

    蘇晏騰地鬧了個大紅臉。

    敢情皇帝是正兒八經地在說那柄御賜的簫,他還以為——咳,咳,算了。

    他低頭掩飾尷尬之色,沒看見皇帝飽含深意的眼神,去到書桌旁打開帶鎖的抽屜。

    紅玉簫就放在抽屜里的盒子中。

    旁邊便是皇帝那塊羊脂玉的私印“槿隚”。上次因為大腿上被蓋了章,他一看這印就難為情,也不掛脖子了,就給收進了抽屜里。

    在皇帝的注視下,蘇晏有點僵硬地把盒子里的紅玉簫取出來,拈在手上。

    “橫吹笛子豎吹簫�!被实壑更c。

    蘇晏硬著頭皮把簫的一頭湊到嘴邊,抵在唇上,抿著嘴吹——半點聲音都沒有。他不甘心,更加用力吹,結果簫孔中發(fā)出了“噓噓”的把尿聲響——還不如沒聲音呢。

    皇帝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伸出手指輕輕托住簫身,吩咐道:“張嘴�!�

    蘇晏依言把嘴張開了些,還在想著吹不響,問題是出在舌位還是口風上。卻不料皇帝將簫頭的吹口處,先是抵著他的嘴唇款款摩挲,而后緩緩深入了他的口腔。

    紅玉打造的簫管晶瑩透潤,與粉唇、雪膚相映襯,說不出的艷色逼人。

    蘇晏被迫含著簫頭,整個人還有些發(fā)蒙,只聽得皇帝近在咫尺的聲音低沉又溫柔:“先舔一舔,別用牙咬。”

    他被這股循循善誘的語氣蠱惑似的,舌尖不自覺地在簫頭上舔了一下:玉石光滑、堅硬,有些冰涼。

    “好孩子。”皇帝褒獎道,“除了舔,還可以吸,將它盡量往喉嚨深處吞,實在吞不下時,就往外吐一些兒再吞�!�

    蘇晏暈乎乎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簫管有點粗,他被噎了一下,臉頰霎時漲紅,只想咳嗽。

    簫頭似有靈性般往外抽了一抽,待他緩過氣,又往內推送。蘇晏感覺整個口腔都被塞滿了,發(fā)出了“嗚嗚”的抗議聲。

    “收縮兩腮包住它。動用舌頭,可以繞圈舔,也可以……”

    蘇晏終于回過神來,臉頰紅得滴血,忙不迭地抓住簫身往外拔。

    皇帝沒有強制,松開了手指。簫身從嘴里抽出時,猶帶著絲絲縷縷的透明津唾,似斷非斷地垂落在嘴角與簫頭之間,仿佛紅花吐蜜,香艷又淫.靡。

    皇帝將簫又抵在他嘴唇上摩挲,啞著嗓子問:“學會了?”

    蘇晏一個字都說不出,只想在腳底挖個地洞逃走——或是把自己當場埋了。

    “沒學會也無妨,朕耐心充足,可以慢慢教到你會了為止。來,再試試�!�

    蘇晏忙不迭說:“不必再試,臣學會了,真的學會了�!�

    “真會了?”皇帝淡淡一笑,“那好,朕來檢驗檢驗。”

    怎么檢驗?拿什么檢驗?蘇晏一下子就想到上次皇帝意猶未盡的那句——“既然是雨露恩澤,下次就吃了吧”。

    ……還真是這個“吃”!

    蘇晏一張臉半紅半白,急中生智,低頭捂嘴開始劇烈咳嗽。

    皇帝放下玉簫,將他拉進懷里,給他撫胸拍背順氣。

    “臣內傷未愈,忍不住想咳,皇爺恕罪……”蘇晏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皇帝如何不知他借傷逃避,心中生出不忍,卻也摸清了自己這位愛卿的性子——若想他在情愛方面主動,幾乎是不可能的。你耐心等他,他走到另一條道上去了;你招呼他,他慢吞吞地挪,總也碰不上;你想感動他,這倒是不難,但他一感動之下,君臣義、朋友情大把潑灑,唯獨把愛欲之心捂得緊緊。

    對這種人,就得逼。

    步步緊逼不行,會引發(fā)反彈;太過寬縱也不行,會前功盡棄。就得進三步退一步,使水磨工夫一層一層碾去抵抗、漿出感情,最終才能剝出一顆彌足珍貴的真心。

    而如今,便是該把這顆心剝出來的時候了。

    “清河。”皇帝用忽然沉靜下來的語氣說,“朕也許等不到你下定決心的那一日了�!�

    蘇晏聞言一驚,失聲道:“瞎說什么,什么等不等得到……皇爺長命百歲!”

    “愛而不得,長命百歲又有何歡?

    “罷了,不提這個。

    “朕曾經說過,你若一輩子只想止步于君臣相知,朕不強迫你。君無戲言。”

    蘇晏望著皇帝那張異常平靜的臉,心底一陣陣發(fā)慌:“皇爺真的……臣……我……”

    “倘若你我之間這般情意,仍不足以讓你決定將身心交付,那是朕……是我的無能,與你無關�!被实酆鋈恍α诵�,“你看,你不咳了,可見傷不在身體,在我�!�

    蘇晏一瞬間幾乎被涌起的愧疚吞沒。他強忍著滿心不安與說不出口的隱秘期盼,低頭道:“不,皇爺很好,真的很好,是我……我出于私利,有各種各樣的擔心,不能徹底放下�!�

    皇帝嘆道:“一腔匡時濟世的抱負如果叫私利,天底下哪里還有公心?其實我也知道,你對我未必無情,只是這一國之君的身份,斷了我們的路。若是天意如此……罷了,罷了。

    “今日是三月初一。再過兩日,三月初三,你就動身去陜西罷�!�

    陜西新政未穩(wěn),尚需他這個創(chuàng)革者進一步夯實。三月出發(fā),等塵埃落定,朝廷派出專門的馬政督理御史接管,他再回京。

    這是他們在年前就商議好的�?墒乾F(xiàn)在說出,忽然意識到離別在即,蘇晏被一股深深的失落籠罩。

    尤其是意識到,此一別不僅東西兩隔,兩人之間所有超越君臣的感情恐都將一一斬斷,更是令他心中異樣地難受起來。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帝沒有拒絕,也沒有更熱切的回應。就這么靜靜地交握著。

    “此行倉促還有一個原因,朕不說,你也該知道�!�

    蘇晏此刻心下大亂,胡亂點了點頭,勉強答道:“皇爺愛護,臣感激不盡�!�

    “邊防近來大小戰(zhàn)事頻發(fā),你不要靠近長城一帶�!�

    “臣知道了�!�

    “西北民風剽悍,馬賊為患,你要格外注意人身安全。褚淵等人你若用得順手,繼續(xù)帶去用,另外騰驤衛(wèi)那一千人馬也借給你當護衛(wèi)。”

    “臣……謝恩。”

    “去年那份圣旨你還留著罷,今年依然有效。尚方寶劍你之前還回來,我沒讓人收進庫中,如今仍在養(yǎng)心殿,回頭讓侍衛(wèi)給你送過來�!�

    “臣……遵旨……”

    “兩日后,你整隊出發(fā),我不送你�!�

    蘇晏眼中忽然涌出淚水:“皇爺……”

    “去年我說,‘秋月寒江,見之如見卿’�!被实蹆A身向前,似乎想揉揉他的耳垂,臨了又克制地收了回來,眼角隱隱潮濕:“如今正值陌上花開,我怕目送你走后,從此一年四季,再無可以避而不想的季節(jié)了�!�

    在這一刻,蘇晏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皇帝專注地看著他,露出個淡薄的笑影,起身道:“朕該回宮了�!�

    他走出幾步,聽見身后極細微的抽氣聲,急促又惶然,但很快被扼制住似的,再無聲息。

    皇帝心中有千百道催促他回頭的聲音,最后忍住了。

    ——或許,這真的是天意。

    再怎么苦心孤詣,再怎么百謀千計,終究還是強求不得。

    在他身后,蘇晏無聲地流著淚,想喚一聲“皇爺”,卻只能徒勞地翕動嘴唇,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皇帝掀起畫簾時,忽然聽見一線微弱的、生澀的、嗚咽般的簫聲,仿佛發(fā)出得極為艱難,卻已是拼盡全力。

    手指絞緊了畫簾,他在突來的狂喜與落空的恐慌中回首轉身。

    蘇晏滿臉是淚,放下紅玉簫,伏身緩緩行了個大禮,哽咽道:“臣蘇晏……深負君恩,實無以為報,愿……自薦枕席,求皇爺……垂憐�!�

    皇帝閉了閉眼,緩緩搖頭:“這不是我要的�!�

    蘇晏站起身,從書桌抽屜中取出那枚羊脂玉印,掛回脖頸上,在哽咽中含淚一笑:“那么清河的心呢,槿隚要不要?”

    第253章

    刻進骨肉血脈

    皇帝腳下微微趔趄了一下,指間力道瞬間失控,險些把畫簾扯落。

    ……有多久了,不曾這般心亂情動過?自登基以來,能引發(fā)他情潮洶涌的時刻屈指可數(shù),近年來更是絕跡,唯獨遇到了眼前這個少年臣子。

    從興趣漸生的試探,到信待日重的欣賞,再到情不自禁的愛戀與極盡自律的忍耐,他已經等得太久,也忍得太久。

    不是龍椅上修煉成的存天理滅人欲的圣像,也不是無情無愛的神明,此時此刻,他就只是一個焚身以火的凡人。

    蘇晏見皇帝發(fā)怔,有些羞愧地擦了擦眼角,道:“是臣厚顏冒犯……”

    話音未落,便見景隆帝將手中畫簾一甩,大步走近他,二話不說抱起他往身后的書桌上一放,一手托住后頸,一手撐著桌面,熱切地吻了過來。

    蘇晏坐在桌沿,兩條腿垂在織著煙云暗紋的袍擺下,被吻了個措手不及,只能暈乎乎地伸出雙手,攀住對方的肩頭,以免失衡落地。

    這不是皇帝第一次吻他,卻是第一次令他感覺到自己即將被噴薄的火山、洶涌的沸海吞沒。

    曾經的吻有多溫柔克制,此時的吻就有多激烈顛亂。蘇晏恍惚覺得小舟即將被怒焰與狂狼拍散,于換氣的間隙低叫了一聲:“皇爺——”

    “……是槿隚�!被实鄞⒅瑴喩砻扛穷^、每塊血肉被毒烈的愛欲撕咬著。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把對方裹挾進這股太過焦渴的疼痛中來。

    他得緩和一些,從容一些,不能嚇壞了他的卿卿。

    皇帝將嘴唇從對方的顫抖中剝離,去輕吻泛紅的鼻尖與帶著淚水咸味的眼睫:“要,怎么可能不要?你的身與心,都是我的�!�

    鼻息交融,熱氣蒸進肌理深處,催出一層動情的霞色,蘇晏被蠱惑般重復:“都是……你的�!�

    皇帝無聲地笑了,牽著蘇晏的手指,放在他腰間的束帶上:“那就脫給我看。”

    帶子解了,衣襟散了,緋紅外袍滑落在桌面,覆蓋了青的書冊與白的紙頁。蘇晏的手指伸進薄綢中單,觸摸到自己發(fā)燙的皮膚,才如夢初醒般感到了赧然。

    “皇爺……”他無助地懇求著,卻不知自己想求什么。

    皇帝握住蘇晏的手背,引導他拉開衣襟,撫摸自己胸口兩點嫣紅,操縱著他的手指去捻弄它們,使得本就凸起的乳珠更加充血挺立,敏感的尖端在冰涼光滑的綢布上磨蹭,每一下都是甘美的折磨。

    褻玩自己是羞恥的,但這種羞恥又被新生而奇異的快感壓了下去。蘇晏忍不住輕吟出聲。

    皇帝貼在他的耳畔輕問:“此處格外敏感?”

    蘇晏點頭,又拼命搖頭。

    “不是此處,那又是何處?”皇帝引導著他的手繼續(xù)往下,隔著薄綢長褲,兜住了鼓起來的雙腿間,“這里?清河當初如何撫慰我的,也撫慰撫慰自己,如何?”

    蘇晏別過臉,從臉頰到脖頸暈紅了一片。皇帝覆著他的手,握住半勃的陽物緩緩摩挲時,他一邊咬住嘴角的呻吟,一邊難以自抑地加快了套弄的速度。

    白色綢褲逐漸被清液打濕,蟬翼般半透明的質地勾勒出一根勃發(fā)的殷紅麈柄,筆直挺秀,與擱置在旁的紅玉簫相映成趣。

    蘇晏忽然短促地叫了一聲,猛地向后仰。皇帝攬住了他的腰身,將他拉回來,按在自己胸膛上。

    片刻后,蘇晏緩過氣,難為情道:“我……弄臟了皇爺?shù)氖��!?br />
    “不臟。愛卿怎樣都是干凈的�!被实壑讣庹粗鴿B出絲布的白液,涂抹在他唇上,然后噙住了嘴唇細細舔吻。

    蘇晏被迫嘗到了自己的味道,有點咸腥,又帶著些類似麝香的濃郁氣味,很難形容,但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惡心。他慢慢放開糾結,專心于唇舌間的交纏,很快又被吻得氣喘吁吁。

    皇帝的聲音有些沙�。骸岸臉蛎髟乱�,玉人何處教吹簫。‘玉人’何解?”

    蘇晏調動腦中所剩不多的清明,勉強回答:“是歌妓?”

    “玉人可指潔白美貌的女子,亦可指風流俊逸的才子�!被实蹖⑺麖淖姥乇聛恚槃葑诹藭篮髮挻蟮娜σ紊�,“月夜橋橫,便教你這玉人在此處吹簫,如何?”

    蘇晏半趴在皇帝胸前,感覺胸腹處戳著一桿異常堅硬的兇器,很有些心驚肉跳。

    皇帝摁著他的肩膀往下推,動作輕柔而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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