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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故而蘇晏等一干官員爭論得差不多了以后,慢悠悠出列表了態(tài):“諸位大人的眼睛不要只看見幾句謠言、一本妖書,要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發(fā)現(xiàn)這些謠言背后隱藏的陰謀——有人這是在借謠言生事,想謀逆造反!”

    “謀逆造反”四個字像一道晴天霹靂,在朝臣們頭頂炸響。在封建時代,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中最嚴(yán)重的一項罪名,獲罪被夷三族、誅九族的案例比比皆是。

    蘇次輔把這個案子定性得如此嚴(yán)重,朝臣們怎么還敢輕易抗辯,唯恐被劃到“為謀逆者代言”的禁區(qū)里去。

    另一名次輔謝時燕仍在請病假,首輔楊亭還在斟酌該如何追問,慢了一拍,又聽蘇晏繼續(xù)道:“非常時期動用非常手段,我覺得沒什么問題。哪位大人對此有疑議,或是技高一籌,可以把這個案子扛走——當(dāng)然,允不允準(zhǔn),還得看圣意如何。”說著,他朝高坐御案后方的朱賀霖拱了拱手。

    朱賀霖便順著蘇晏的話問:“哪位愛卿想接手,負(fù)責(zé)偵辦此案?”

    事關(guān)帝位正統(tǒng),怎么看都兇險得很。破不了案沒能力要完蛋,破了案萬一真相不容大白,知道太多的更要完蛋。這何止?fàn)C手山芋,簡直是不能觸碰的火藥桶。

    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如此,指責(zé)別人總是很容易,輪到自己上了就各種權(quán)衡利弊找理由。眾臣躊躇之際,一個出乎意料的人物站了出來,竟然是區(qū)區(qū)五品的通政司參議崔錦屏。

    崔狀元自從在跪門案時偷偷站隊太子黨,私下給藍(lán)喜通風(fēng)報信、提供名單,就一直在忐忑地等待自己是否押對賭注。一波三折后,太子終于回朝,可先帝卻崩了。

    這下知曉他功勞的只有藍(lán)喜一人,藍(lán)喜對此卻像徹底遺忘了似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也許是感覺到危機(jī),知道自己與太子的親近程度遠(yuǎn)比不過東宮舊人,藍(lán)喜在司禮監(jiān)這個宮內(nèi)權(quán)力旋渦中低調(diào)了許多。昔日的大太監(jiān),如今變得謹(jǐn)小慎微,像只蟄伏起來的秋螳螂。

    沒有內(nèi)侍的幫腔,崔狀元總不能厚著臉皮,自己跑去向剛登基的新帝邀功。

    眼看著從龍護(hù)駕的官員一個個青云直上,崔狀元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自然就想到了如今已貴為閣老的蘇晏,希望對方能看在同年、同盟兼朋友的份上,提攜提攜他。

    于是前陣子,他找了個由頭,拎著賀禮登門拜訪蘇晏,想謀個出路。結(jié)果連門都沒進(jìn)——蘇小京把他當(dāng)無數(shù)個求官人士與“門下走狗”其中之一,毫不客氣地打發(fā)走了。

    “我是蘇大人的同年�!贝掊\屏解釋。

    蘇小京翻了個白眼:“半個京城的人都自稱是我們家大人的同年,一個個都像你這樣拎著禮求見。”

    崔錦屏也知道這小廝言辭雖然夸張,但也說明求官的人多,無奈道:“我不一樣,是你們家大人的好友�!�

    蘇小京笑了:“另外半個京城的人則自稱是我們家大人的同鄉(xiāng)、好友甚至契兄弟。我看你還是打道回府,該努力念書的念書、該老實當(dāng)差的當(dāng)差,別再打我們家大人的主意了!”說著“砰”一聲關(guān)上門。

    崔錦屏沒轍,從門縫里把拜帖塞進(jìn)去:“等等小哥,回頭蘇大人回來,麻煩你把這拜帖給他看�!�

    蘇小京拾起拜帖,朝上面的“參議”兩個字撇了撇嘴,隨手丟進(jìn)了門房的柜子抽屜里。那里面的拜帖整整裝了三個大抽屜,絕大多數(shù)都是中低階官員的,小京也懶得整理,把它們亂七八糟地堆放在一起。

    崔錦屏失望地拎著禮物回了家,等待兩日沒有音訊后,決定親自找蘇晏談?wù)�。他先是去了吏部衙門,沒找到蘇晏,說是去文淵閣了。那是內(nèi)閣辦公之處,崔錦屏借著呈送各地奏本的差事,進(jìn)入文淵閣,還是不見蘇晏,據(jù)說被圣上召進(jìn)宮去了。

    如此陰差陽錯各種遇不上,使得崔錦屏生出了一種錯覺——蘇晏在疏遠(yuǎn)他。至于是真把他當(dāng)做了煩不勝煩的求官者,還是入閣后眼高于頂,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這就不得而知了。

    總而言之,他得自力更生,在新帝面前搏個青睞,或許妖書案會是個好機(jī)會。

    可惜他又一次失望了。朱賀霖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皺起了眉,仿佛在說:這誰啊,有沒有點(diǎn)分寸?

    崔錦屏也知道,刑部尚書、大理寺卿都還沒吭聲呢,自己區(qū)區(qū)一個五品就想出頭,不僅唐突,還顯得自不量力。但他已經(jīng)顧不得了,必須找到一個突破點(diǎn),才能打破眼下的瓶頸,開辟自己仕途的上升通道。

    侍立在旁的成勝見狀,忙俯身湊到朱賀霖耳畔,提醒道:“這是通政司參議崔錦屏,與蘇閣老同一科的狀元郎�!�

    這么一提醒,朱賀霖有點(diǎn)印象了,當(dāng)年恩榮宴上“龍躍金鱗會有時”的那個,官職不大,傲氣不小。聽說與蘇晏有些私交,但因蘇晏近年常出外差,倒也不見得兩人有多親近。

    盡管朱賀霖看沈柒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rèn)錦衣衛(wèi)才是辦理此案的最佳選擇,故而從未考慮過交給其他人,更別提一個突然跳出來毛遂自薦的普通官員。

    他記起蘇晏曾說過,當(dāng)初他的那篇《祭先妣文》能及時印在邸報刊行天下,打贏一場輿論戰(zhàn),崔狀元從中出了力�?丛谶@份功勞上,朱賀霖沒有斥責(zé)崔錦屏越俎代庖,問道:“怎么,崔參議認(rèn)為自己能破此案?”

    崔錦屏忙答:“臣不敢做此厚顏之語,但請參與此案調(diào)查,為蘇閣老或是沈指揮使打個下手�!�

    朱賀霖聞言瞄了蘇晏一眼,見他微微搖頭,便道:“崔參議雖無辦案經(jīng)驗,卻有為君分憂之心,其心可嘉。但此案非比尋常,還是由錦衣衛(wèi)來辦。”

    沈柒也適時地補(bǔ)充道:“臣不習(xí)慣與人聯(lián)手辦案,還請陛下見諒�!�

    蘇晏不想讓崔錦屏摻和到這個案子中,一來因為事關(guān)皇室隱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來也是為了避免給崔錦屏惹來殺身之禍,所以才搖頭表示不贊同。

    崔錦屏卻越發(fā)覺得不僅被蘇晏疏遠(yuǎn)了,更被遠(yuǎn)遠(yuǎn)排斥在權(quán)力中心之外,臉色隱隱發(fā)青。他告罪一聲,回到隊列里,聽見通政司的同僚們低低的嘲笑聲,心里十分惱恨難堪,但仍假裝不在意,神情傲然。

    蘇清河!他暗中咬了咬牙,難道你真是那種只能同患難、不能同富貴之人?

    散朝后,蘇晏覷了個空子想單獨(dú)與崔錦屏聊幾句,不料對方?jīng)]看見他似的,轉(zhuǎn)身就離開了。他難免有些遺憾與惆悵,沈柒走過來,邀請道:“一起去市集上找個酒樓吃午膳如何�!�

    蘇晏同意了,與沈柒并肩邊走邊說:“這個妖書案,你故意大張旗鼓地辦,是想打草驚蛇?”

    沈柒道:“對。讓人掏出底牌的辦法有兩種,一是騙,使其麻痹大意,以為可以渾水摸魚,全力出擊。二是逼,使其無法輕易得手,不得不傾巢而動,全力出擊�!�

    蘇晏猜測沈柒未必單是“騙”或者單是“逼”,搞不好要打一套組合拳,于是說:“那我就更要配合你,快點(diǎn)想出破除謠言的法子,讓弈者意識到輿論戰(zhàn)這張牌徹底不管用,才會跳出來實打?qū)嵉馗杉堋!?br />
    沈柒望著他眼眶下方淡淡的青影,心疼地勸道:“想不出也沒事,可以另換一條路走。你要多休息,早點(diǎn)睡�!�

    蘇晏笑道:“好,再不熬夜了�!�

    沈柒又打量了一下他的下頜與脖頸,叮囑:“結(jié)痂了,別撓,不然摳破了又要重新養(yǎng)起�!�

    “癢……忍不住啊�!碧K晏改為用手指,輕按血痂周圍緊繃的皮膚。

    沈柒笑了:“等出午門上了馬車,我給你按一按。”

    蘇晏這幾日拜托荊紅追去追蹤殺死錦衣衛(wèi)暗探的兇手,所以馬車是由家中一名老實巴交的仆役駕駛,停在午門外等他下朝。

    進(jìn)入車廂后,沈柒給蘇晏按完傷口,稍微止了癢,又去剝他衣襟,說方才是治標(biāo),現(xiàn)在治本。蘇晏作勢要揍他,兩人難得放松地嬉鬧了一通,把座凳旁雜物柜子的柜門都撞開了半扇。

    一張折疊好的紙條飄了出來,落在蘇晏腳背上。蘇晏一邊攥著沈柒的手腕說“別鬧大白天的外頭都是人”,一邊隨手撿起紙張打開,見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一處地址,就在京城的南城某條街巷中。

    他盯著紙條,頓時想起來:這不是在天工院遇見的那個落魄西洋畫家,叫什么……愛中華……不是,愛華多,留下的聯(lián)系地址么?

    也不知道這么多天過去,給對方的那點(diǎn)碎銀花完了沒有。如果花完了,該不會餓死街頭吧?

    早知道就同意愛華多給他畫張油畫肖像了。這可是活廣告,京城百姓要是聽說連閣老都邀請他作畫,還不把門檻踏破?可惜現(xiàn)在自己被貓撓了一臉,想畫也不方便了。

    ……一道久違的靈光驀然閃過大腦,蘇晏興奮地攬住了沈柒的脖子,在對方臉上狠狠啃了一口:“我想出辦法了!走,我們這就去找那洋鬼子,給他拉一筆大單子!”

    第323章

    蘇清河你完了

    “你可見過顯祖皇帝?”

    馬車在正午時分的街巷中馳行,車廂內(nèi),蘇晏問沈柒。

    沈柒搖頭:“顯祖皇帝在位時,我尚未出生�!�

    蘇晏道:“我見過。顯祖皇帝的畫像掛在太廟中殿,朱賀霖還是太子時,在那里跪過神牌�!�

    沈柒不知他為何忽然提到顯祖皇帝的畫像,但知道蘇晏不會無的放矢,所以用專注的眼神看著他,繼續(xù)往下聽。

    蘇晏陷入短暫的回憶,似乎在腦海中勾勒著什么,喃喃道:“我們并不需要去證明太皇太后的清譽(yù)�!�

    沈柒微微挑了挑眉,是個疑問與鼓勵的表情。

    蘇晏朝他露出一個清淺的笑意,隨著思路逐漸清晰,氣定神閑的光彩又回到了臉上:“我的意思是,那老女人有沒有偷情,其實與景隆帝是否正朔,并無必定的因果關(guān)系。也就是說,我們無需證明她的忠貞,只需要證明她兒子的血統(tǒng)就夠了�!�

    沈柒思索了一下,還是不太明白他的意圖,便問:“如何證明是顯祖皇帝親生?無法滴血認(rèn)親,且景隆帝與豫王的長相都肖似太皇太后,幾乎沒有其父的影子�!�

    “兒子沒有,孫子有�。 碧K晏笑道,“你大概沒有聽說過這個詞——隔代遺傳�!�

    -

    愛華多緊緊跟在蘇晏身旁,卻又忍不住地左顧右盼,富麗堂皇的宮殿令他感到有些眩暈。

    那些莊嚴(yán)高聳的門樓、層層而上的白玉石階,甚至琉璃瓦屋脊在陽光中反射的光輝,都讓他不禁懷疑已身在天國——異教徒的天國。

    蘇晏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這個瘦條卷毛的西洋帥哥,哂道:“不必緊張�!�

    愛華多:“我、我沒緊張�!�

    蘇晏:“你走路都順拐了。”

    愛華多:“……”

    愛華多猶豫再三,低聲問:“你們的皇帝陛下會不會很……嚴(yán)厲?回答他的問話時,要注意什么?”

    蘇晏笑了:“像對我說話這樣就可以了。不過,禮儀不能少,你至少得拿出覲見斐迪南三世的態(tài)度來。哦對了,你來大銘之前,統(tǒng)治那不勒斯地區(qū)的可能還不是他,現(xiàn)在是了�!�

    愛華多震驚:“你、你知道我的家鄉(xiāng),還知道國王陛下?”

    對啊,“統(tǒng)一的西班牙”的第一任國王,稍微認(rèn)真點(diǎn)學(xué)過歐洲史的都知道。以及,你們意大利果然是當(dāng)“附屬”當(dāng)成了歷史傳統(tǒng)。不過中世紀(jì)歐洲勢力劃分亂七八糟,各種親屬關(guān)系混亂不堪,誰選修歷史誰牙疼……

    蘇晏在轉(zhuǎn)念間已經(jīng)吐了好幾個槽,面上卻露出淡定微笑:“我大銘雖坐擁中原,卻目存世界。下官不過是個多讀了幾本書的文人,對當(dāng)今諸國形勢略知皮毛而已�!�

    這叫“略知皮毛”?還有,你這地位,也好意思自稱只是“文人”……愛華多有些無語。

    他已經(jīng)知曉蘇晏的身份,類似于王國的“副宰相”,只是沒想到如此年輕與俊秀。不知他們的皇帝陛下,又是何等模樣?

    愛華多不再發(fā)問,又走了一段長廊,穿過圓月門,終于在一座充滿異國風(fēng)情的花園中,見到了現(xiàn)任的銘國皇帝。

    ——與他們的副相一樣年輕,但男子漢氣概更足些。譬如此刻,皇帝陛下就在湖邊的空地,用弓箭射吊在柳梢上的小鈴鐺,箭無虛發(fā),每一箭射出去,都伴隨著鈴鐺清脆的聲響。

    皇帝陛下見到他,似乎很高興,甚至還很熱情,把弓一擱就走過來。

    愛華多受寵若驚地?fù)嵝鼐瞎�,猶豫著要不要再隆重點(diǎn),行個單膝跪禮,卻見皇帝陛下從他身邊快步走過,衣袖帶起一股清幽提神的香氣,似乎壓根就沒看見他,直奔著副相去了。

    皇帝不僅握了副相的手臂,查看過他脖頸處結(jié)痂的傷口,還問他等會兒能不能留下來陪膳。

    愛華多站在他們旁邊,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自己是個多余的人,有點(diǎn)尷尬地后退了幾步。

    他踩到石子弄出的動靜,才使得皇帝轉(zhuǎn)過臉來,充滿審視與探究地瞥了他一眼。

    這一眼竟犀利得有如刀劍,令他心凜了一下,感覺這位銘國皇帝也許并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么年輕沒經(jīng)驗。

    “宮里已經(jīng)有幾個會教異國語、彈西洋琴的大胡子西夷人了,這個年輕的會些什么花樣?”朱賀霖沒覺得西夷人稀奇,很快就收回眼神,語氣輕松地問蘇晏。

    蘇晏道:“他會畫畫兒�!�

    朱賀霖錯愕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朕也會畫畫兒。愛卿若是喜歡,想要多少幅,朕就能給你畫多少幅�!�

    你只會畫春宮,有本事像你爹那樣正兒八經(jīng)學(xué)學(xué)國畫��!蘇晏忍住抽他的沖動,解釋道:“西洋畫的技巧殊不同國畫,叫做油畫,畫人物肖像尤其逼真,小爺不妨看看�!�

    他朝愛華多遞了個眼神,后者連忙將帶來的油畫展開。

    朱賀霖一看,果然風(fēng)格迥異,畫像上的人物頭臉也不知怎么弄的,如攬鏡而照般逼真,連皮膚上的紋路與斑點(diǎn)都清晰得很�?粗@名官吏的畫像,好像其人就在眼前。

    “為何這西洋的油畫,畫出的人臉不是平的,五官高低竟能如此凸顯……”朱賀霖很是新奇地琢磨起來。

    愛華多見他頗感興趣,當(dāng)即也興奮起來,用詞不達(dá)意的大銘話努力解釋起了繪畫中的透視原理。

    兩人討論了一會兒,朱賀霖很爽快,同時也是很不以為意地說:“行了,你的畫有意思,留在宮里畫院當(dāng)個畫師,就授個……文華殿待詔罷。”

    宮廷畫師!還有官銜,意味著有俸祿拿!瞬間擺脫了四處推銷賣畫的困窘境地,愛華多喜出望外,連連鞠躬致謝,最后還單膝跪下,牽起龍袍下擺親吻,大聲發(fā)誓:“為皇帝陛下效忠!”

    朱賀霖有些吃驚,嫌棄地把袍角從他手里扯出來:“有心效忠是好,但君臣有別,臣子不可冒犯君王,你得多學(xué)學(xué)大銘的禮儀�!�

    愛華多站起身,拍拍膝蓋上的塵土,想起方才皇帝陛下一見副相,不僅握了他的手臂,還把自己的手有意無意地放在他的肩膀與腰身上……莫非銘國的禮儀是臣子不可冒犯君王,但君王可以隨意親近臣子?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皇帝與副相之間游移,覺得大銘禮儀的尺度彈性有點(diǎn)大。

    蘇晏被這眼神看得牙疼,便將愛華多撂在一旁,對朱賀霖道:“我不是帶他來討官職的,而是來給小爺與皇爺,以及顯祖皇帝畫肖像油畫的。”

    “給父皇與皇祖父?”朱賀霖有點(diǎn)意外。

    蘇晏點(diǎn)點(diǎn)頭,后退半步,仔細(xì)端詳朱賀霖的臉。

    上次這么仔細(xì)地端詳他,還是在剛到南京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朱賀霖的整個臉型與眉、眼、唇都不像景隆帝,幾乎沒有遺傳到太后那邊的基因。

    其實朱賀霖長得更像他的祖父——顯祖皇帝。

    少年時,因為五官還沒完全長開,一顰一笑的神態(tài)中尚留存著他的母親——先章皇后的韻味,太后又是個疑鄰盜斧的心態(tài),越看他越覺得像先章后,格外不待見他。

    如今青稚徹底褪去,朱賀霖五官中明朗英武、甚至霸道鋒悍的一面加倍明顯地呈現(xiàn)出來,就越來越像在太廟的畫像中見到的顯祖皇帝了。

    “對,我要讓愛華多比照著顯祖皇帝的舊畫像,進(jìn)行容貌還原,然后繪制成油畫肖像,在最大程度上體現(xiàn)出真實容貌�!�

    國畫因為缺乏透視技巧與立體感,人物的五官扁平,導(dǎo)致真實度不高。蘇晏接著道:“有些不好還原的失真處,還可以參照老宮人的口述進(jìn)行微調(diào)。”

    朱賀霖似乎有些領(lǐng)悟到了他的意圖。

    愛華多卻露出了為難之色:“這可比給真人畫肖像難多了,萬一還原得不夠真實,會給后人留下錯誤的歷史存證。再說,我可是個求真務(wù)實的畫家……”

    “看這兒�!碧K晏打斷了愛華多的話,把朱賀霖正面轉(zhuǎn)向他,“這是我們的大銘皇帝,朱·五世陛下。他與他的親祖父朱·三世陛下至少有八成相像。這就是你的真人模特!”

    這下愛華多意會過來了:“您的意思是,讓我參考銘國畫、宮人的口述與五世陛下的長相,去復(fù)原三世陛下的容貌,再用油畫盡量逼真地呈現(xiàn)出來?并且要讓所有看畫的人都能看出來,三世與五世的血緣關(guān)系。”

    “挺聰明的嘛,意大里亞人�!碧K晏笑瞇瞇地看他,“還有四世陛下,他和他的父親、兒子長得不像,但無妨,照實畫就是了�!�

    “所以,我一共要畫三幅油畫肖像?”

    “不,你至少要畫一式十五份,總共四十五幅�!�

    愛華多腿一軟,連忙扶住旁邊的石桌,才沒有失態(tài)。

    蘇晏拿出了領(lǐng)導(dǎo)忽悠新下屬的語氣:“其實也就一開始的三幅會多費(fèi)些心力去畫,后面的屬于技巧上的復(fù)制,就容易多了。再說,我們皇帝陛下可是個非�?犊娜耍谫旱撝�,還會為這些肖像畫付一筆可觀的獎金……”

    一聽獎金,愛華多的腿不軟了,腰身挺得筆直,正色道:“贊美皇帝陛下的慷慨!臣一定竭盡全力�!�

    “時限一個月。”

    “這、能不能再長點(diǎn),我是個認(rèn)真細(xì)致的畫家……”

    “超出一個月,每多一天,獎金少5%。”

    “大人放心,我是個技藝嫻熟的畫家,就算不吃不睡也會在一個月內(nèi)完成!”

    朱賀霖讓內(nèi)侍領(lǐng)他去畫院安頓,準(zhǔn)備畫板、顏料等工具,順便取來顯祖皇帝與景隆帝的畫像給他做個研究參考。

    愛華多離開后,朱賀霖撇嘴道:“這西夷人忒貪財,簡直要掉錢眼里去,做事到底靠不靠譜?”

    蘇晏笑道:“其實大多數(shù)人都貪財,只是這西夷人相對單純、不加掩飾。至于靠不靠譜,等他畫出一幅你的肖像來,看看就知道了�!�

    朱賀霖問:“為何要各畫十五幅?”

    蘇晏反問:“小爺猜一猜?”

    朱賀霖想了想,說:“兩京十三布政司,一共十五?”

    蘇晏頷首:“對!再過兩個月,正是顯祖皇帝的忌辰。趁這個由頭,我打算在南、北兩京,還有十三個司的府城,舉行為期七日的集體公祭儀式,除了地方官員,讓城中士紳與一部分百姓也來參加。

    “到時在祭堂主場的正中懸掛顯祖皇帝的油畫肖像,皇爺與小爺?shù)漠嬒駝t掛在相鄰的副場,祭祀者瞻仰顯祖皇帝的畫像,磕完頭、上完香后,還要到副場來向皇爺與小爺?shù)漠嬒裥羞蛋荻Y。”

    朱賀霖的眼睛亮了起來:“于是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我和皇祖父長得有多像!”

    蘇晏笑著點(diǎn)頭:“這是一種很微妙的心理戰(zhàn)術(shù)。倘若白紙黑字寫著,‘清和帝肖似顯祖皇帝’,哪怕是官府公告,看的人未也必會信。但兩張逼真的肖像畫擺在眼前,讓他們自行觀察、比對與發(fā)現(xiàn),他們就會相信‘眼見為實’,哪怕從未見到過真人。

    “這些士紳大族人脈關(guān)系廣泛,挑選來參祭的百姓又都是說話有一定分量的坊長、里長或村頭,再經(jīng)官府的差役、各府錦衣衛(wèi)所的探子們暗中推波助瀾,消息很快就能傳揚(yáng)出去。

    “同時,我再讓錦衣衛(wèi)在市井中渲染‘隔代遺傳’理論,很快民眾就會因為好奇與驗證,自發(fā)找出一家人中孫子酷似祖父、外祖父,不像父母的實例。等到這個理論被多數(shù)人接受,就成為了我們的輿論基礎(chǔ)。

    “到這時,朝廷再發(fā)布公告,將那些造謠制書者以妖言惑眾、意圖謀逆定罪,就極大降低民眾對此謠言的信任程度。

    “謠言如毒草,一旦被剝離了生存的土壤,就不攻自破了�!�

    朱賀霖?fù)嵴频溃骸罢f得好!不過,清河你是怎么想出‘集體公祭’這種前無古人的主意的?”

    蘇晏笑而不語。

    想了想,他又道:“就是所耗費(fèi)時間較長,光是繪制油畫就要一個月,快馬傳到各府城需要時間,公祭需要時間,民眾傳播消息需要時間,輿論造勢也需要時間�!边@要是在現(xiàn)代,一個爆炸性新聞,24小時內(nèi)就能卷得鋪天蓋地。

    朱賀霖卻毫無這種感覺,甚至覺得已經(jīng)非常高效了,畢竟時人早就慢習(xí)慣了,從未見識過高速化,自然也不覺得自己慢。

    蘇晏道:“等到謠言破除,弈者如此大規(guī)模地傳播與刊印,定會露出破綻,我們加大懸賞力度,他們各地的窩點(diǎn)就會被醒悟過來的民眾爭相舉報。那時讓地方官府全力出擊,將各地的真空教余孽一網(wǎng)打盡。把弈者逼到無牌可用,他就會傾巢而出�!�

    朱賀霖覺得計劃可行,后續(xù)幾個月中的推進(jìn)中,可以再根據(jù)實際情況進(jìn)行調(diào)整。

    這幾天來壓在他心口的一塊沉甸甸的大石,終于是落了地。

    于是他問蘇晏:“那你等會兒到底留不留下來陪膳?”

    蘇晏干笑一聲:“還是改日吧,梨花最近惱了我,見面總想撓,等她氣消了再說�!�

    梨花每次試圖撓他,都是在他用手摸貓之后,朱賀霖懷疑他是不是在手上涂了什么,要不怎么梨花一嗅就生氣?

    朱賀霖冷不丁抓起蘇晏的手,放在鼻端嗅了嗅……并沒有異味。但緊接著,他眼尖地發(fā)現(xiàn),蘇晏深色袖口的衣縫中夾了幾絲白線。拈出來一搓,他懷疑是白色的貓毛。

    “好哇!難怪梨花生氣,你是不是偷養(yǎng)別個貓了!”朱賀霖橫眉嗔目地替女兒討公道。

    蘇晏一驚,連忙否認(rèn):“沒這回事……這毛,也許是路上手癢擼了別人家的貓……”

    “你這不僅是背叛梨花,還故意惹梨花生氣,以此為借口,避免在我這里多待片刻!”朱賀霖氣得直咬牙,“蘇清河你沒良心……你完了,你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324章

    肚皮給我摸摸

    蘇晏被幾名小內(nèi)侍“請”去偏殿里的溫泉池,洗得一點(diǎn)貓味兒都不剩了,換上簇新的衣物,又被內(nèi)侍們恭敬而堅決地“請”進(jìn)了奉先殿。

    梨花在殿門口虎視眈眈地迎接他。

    蘇晏現(xiàn)在看到它那雙琉璃眼,不知為何就有點(diǎn)發(fā)怵,總覺得像是主母身邊賊精明的小丫鬟,專門被派來盯著男主人有沒有尋花問柳。

    他心虛了短短一秒,然后俯身摸了摸貓腦袋。

    梨花偏過頭去嗅他的手,然后在衣袖上嗅來嗅去,似乎高興起來,用兩只爪子扒住他的手臂。

    知道這是“我們和解吧”的意思,蘇晏趕緊抱起了梨花一通擼,又把臉埋在久違的軟肚皮上吸貓氣。梨花舒服地瞇起眼,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嚕的輕響。

    “——沒用的東西,這么輕易就原諒了!”朱賀霖對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愛貓很是無語,沉著臉坐在羅漢榻上,沒有戴冠,膝蓋上攤著一大塊紅彤彤的布料。

    蘇晏抱著貓走過去,看清那似乎是個被套,三邊都壓好了針線,剩一邊豁著口子沒縫上。

    “小爺這是在做什么?想拆被套的話,不如交給宮人去料理?”想到朱賀霖那顆天馬行空的腦袋,時不時會給他帶來點(diǎn)驚喜或是驚嚇,蘇晏忍不住問。

    朱賀霖朝他齜牙笑了笑,在燈光下顯出一股子英氣與痞氣,反問道:“你可聽說過貓刑?

    “小時候我偷聽宮女閑聊,說前朝后宮用這刑來懲罰不忠的妃子。先把人剝光了,整個兒套進(jìn)袋子里,只留個腦袋在外面,”他故意朝蘇晏抖了抖手中的被套,“再往里放貓。隔著布袋用鞭子抽打,貓吃痛了就亂抓亂撓,受刑人被貓爪撓得皮開肉綻,苦不堪言。”

    “……告辭。”蘇晏把梨花往旁邊的桌面一擱,扭頭就走。

    被套從后方罩上來,把他從頭到腳套了進(jìn)去。蘇晏吃驚,下意識地用手往外撐擋,發(fā)現(xiàn)布料很薄,宮燈的光影影約約透進(jìn)來,仿佛一小輪朦朧的紅日。

    朱賀霖也鉆了進(jìn)來。被套闊大,他用兩只手撐出一方天地,使罩在內(nèi)中的人并不覺得憋氣。

    蘇晏望著近在咫尺的朱賀霖——周圍一切都是鮮艷的紅,就連雙方的臉也蒙上了紅色柔光,像個奇幻迷離的夢境。

    他聽見朱賀霖低聲說:“剛才我故意嚇唬你的。其實我是小時候聽坤寧宮的宮女說過,民間有種很靈驗的祈禳之術(shù),就是用繡了交頸鴛鴦圖樣的紅羅被套住兩個人,這樣便能情意長久,永不變心。”

    蘇晏無語片刻后,正待開口。朱賀霖?fù)屜鹊溃骸拔抑肋@只是個祈愿而已,倘若是真的,天底下又怎會有那么多的單相思與怨偶?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想試試,就當(dāng)開個玩笑罷�!�

    “這個玩笑未免——”

    朱賀霖再次打斷了他:“我知道你不信這些。說真的,我也不信,但試試總沒壞處——萬一成了呢?”

    對方的語氣有些輕描淡寫,蘇晏在這一刻卻是百般滋味在心:有些人,你沒法避開,因為他與你在成長中枝葉交觸,地下的根系早已纏繞在一起。同樣的有些事,你以為會被時間慢慢沖淡,最后變味,但它卻像被時間打磨過的金子,越發(fā)熠熠生輝。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第一句話是什么?”

    蘇晏努力回憶后,搖搖頭。他只記得自己那時會試險些遲到,跑得太急撞倒了微服的太子。這一撞,將他的人生撞入了另一道岔口,而當(dāng)初那個尚且是公鴨嗓的小太子,如今已成為肩負(fù)江山的皇帝。

    朱賀霖笑了,帶著些懷念與遺憾:“當(dāng)時你壓在我身上直喘氣,我只覺后腦勺在地上磕得疼,滿肚子火,所以罵道‘還不給我滾開’!如今想起來,真是打了自己的臉——你要是肯再這么壓一次,我只會求之不得�!�

    真是越大臉皮越厚了,騷話張口就來……不過回頭想想,兩三年前就有這苗頭了,什么“鳥大不大”“乞兄以身為渡”,沒少耍嘴上流氓,只是當(dāng)時自己始終當(dāng)他是個小鬼,覺得少年情愫遲早有消散的一天,所以并沒往心里去。

    可如今,這股情愫不僅沒有散,反而越發(fā)濃烈與醇熟,如何還能視而不見?蘇晏忽然感到了一絲沒來由的心慌意亂,甚至不太敢看朱賀霖的臉,悄悄移開了眼神。

    朱賀霖意識到他的逃避,沒有進(jìn)逼或退讓,而是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問你,這滿溢的喜歡該怎么辦,你告訴我‘明心見性,順其自然’。我一直在參悟這句話,在皇宮,在南京,在所有身邊有你與無你的日子里。直到我終于想明白——你就是我的心性,也是我的自然。

    “清河,你接納它,好不好?”

    蘇晏一時說不出話,只是帶著愧色搖頭。

    朱賀霖很失望。

    一次次嘔心表白,一次次被低估、被拒絕、被搪塞,仿佛在情意上永遠(yuǎn)無法取信于對方,這種看不到天光的長夜簡直令人絕望。

    朱賀霖咬牙忍耐著,一股惡氣仍油然而生。眼看蘇晏扒拉著被套的開口想要鉆出去,他終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說道:“不準(zhǔn)走!”

    蘇晏無奈:“我憋得慌�!�

    朱賀霖撒了支撐的手,輕薄的布料自然垂落下來,糊在蘇晏頭臉。視線受阻,蘇晏伸手亂撥,突然背心被一股力量猛然擊中。他失去平衡,向前撞在朱賀霖身上。

    原來是在桌面上正盤尾巴的梨花,見被套裹著什么東西動來動去,仿佛一個鮮紅的大型逗貓棒,頓時興奮起來,往被套上猛一撲——

    蘇晏被十幾斤重的大活貓砸得險些吐血,往前趔趄時撞到朱賀霖。而朱賀霖明明能站穩(wěn),這一刻卻像勁力盡失了似的,任憑蘇晏撞在他身上。兩人雙雙跌在地板上,手足相纏,外面還裹著床被單。

    朱賀霖當(dāng)了墊底,正中下懷,把手牢牢扣住蘇晏的腰身。

    蘇晏一邊要擺脫被套,一邊還要用力掰開對方的手,沒多久就累得直喘氣。

    朱賀霖在他耳畔壓低了聲音:“這下真是鴛鴦被里成雙夜了……我覺得會靈驗。”

    這下輪到蘇晏咬牙:“靈驗個鬼!你都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似的。再說給宮人看見,什么君王臉面都沒有了�!�

    朱賀霖輕笑一聲:“我樂意。哪個有狗膽、沒眼力的宮人敢闖進(jìn)來?也別同我說什么臉面,你要臉,我可以不要,拿來換個耳鬢廝磨也好。”

    兩人在被套內(nèi)較勁,梨花興奮地在被套上蹦跶。最后蘇晏被貓踩到吐血投降:“你說靈驗就靈驗,好了好了,快把被套掀開,我真要憋死!”

    朱賀霖這才大發(fā)慈悲地剝?nèi)チ吮惶�,蘇晏四肢平攤在地板,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喘不過氣?我渡給你。

    ”

    “不必——唔!”

    朱賀霖翻身壓住他強(qiáng)吻,這次居然沒磕破嘴唇,也沒咬到彼此的舌頭。

    蘇晏被迫承受了這個漫長激烈的“渡氣”,來不及吞咽的津液如銀線從嘴角滑落。

    朱賀霖像頭饑腸轆轆的餓虎,后背線條的每一次起伏,都充斥著無處紓解的渴念與欲望。他用微顫的手指,隔著衣料摸索身下之人的胸膛、腰腹,用一種近乎慌張失措的語氣,聲音暗啞地說道:“清河……清河,我難受得緊,你幫幫我……只有你能徹底澆滅這團(tuán)火,別的不行……”

    蘇晏極力攥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得寸進(jìn)尺,

    朱賀霖此刻在欲望裹挾下,如同落水者被卷入浪潮,難以控制情緒,驟然發(fā)怒起來。所幸還留了一線清明,臨出口時調(diào)轉(zhuǎn)了矛頭:“我要宰了送你貓的人,還有那只長毛的白貓!”

    “別!”蘇晏一驚,連忙阻止,“皇上萬乘之尊,跟頭畜生置什么氣。那是我……我托人買來,給梨花作伴的公貓,不然入春發(fā)情,可有得受。”

    朱賀霖依稀覺得他在影射什么,但眼下沒心思分辨,又負(fù)氣道:“你都能想到給梨花找個伴,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我?我在你心里還不如只貓?”

    天子都紆尊降貴跟貓去比了,蘇晏還能說什么,只好道:“沒這回事,我當(dāng)然心疼小爺。要不,選秀之事也一并操辦起來吧?”

    朱賀霖怔住,隨即動了真火,臉色陰沉得可怕,用蠻橫不講理的語氣威脅道:“再跟我提什么選秀,我把你三品官服剝了,換上皇后的鳳冠翟衣綁在龍椅上,你信不信?”

    蘇晏打了個哆嗦,懷疑這位爺要是真被激怒了,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連忙打圓場:“那就今后再說。而且眼下內(nèi)憂外患,的確不宜進(jìn)行選秀,是我失言了�!�

    朱賀霖的怒火這才稍有平息,氣哼哼地說:“你把肚皮給我摸摸,我才消氣。”

    蘇晏簡直要被他逗樂了:“摸肚皮?這是個什么癖好……”

    “你動不動就把臉埋在梨花肚皮上,怎么輪到自己就不愿意了?快點(diǎn)!”

    蘇晏不肯當(dāng)貓,于是被鏟屎官皇帝硬是扒開交領(lǐng)衣襟,敞出一片白皙緊實的胸腹肌肉,連埋帶蹭地把人氣吸了個遍。

    蘇晏怕癢,尤其腰腹,一邊笑出眼淚蜷身成團(tuán),一邊與試圖得尺進(jìn)丈的年輕天子作殊死搏斗。

    結(jié)果因為戰(zhàn)力懸殊一敗涂地,不僅上衣被扒得七零八落,連長褲也險些沒保住。

    朱賀霖蹭得興起,突然僵住不動,渾身顫抖幾下后,露出了極為震驚的臉色,似乎把自己都嚇到了。

    在這股震驚轉(zhuǎn)為更大的難堪與惱羞成怒之前,他飛快起身,姿勢有點(diǎn)狼狽地沖出了寢殿。

    被甩在原地的蘇晏一臉懵,沒料到胡攪蠻纏的小朱這次會輕易放過他,慶幸之余又有點(diǎn)擔(dān)心對方該不會生病了吧?

    他連忙整理好身上的衣物與冠帽,抱起梨花,說:“走,我們?nèi)デ魄颇愕�,看是否需要請�(zhí)t(yī)�!�

    結(jié)果兜了一圈沒找到朱賀霖。后面來了個傳話的內(nèi)侍,告訴他皇帝另有要事處理,遣人先送蘇閣老出宮。

    蘇晏覺得這“要事”古怪得很,怕不是朝政國事,但朱賀霖既然這么說了,就是沒打算告訴他詳情,他也不愛去逼問,便遵旨告退了。

    臨走前,他隨口問了那名傳話內(nèi)侍:“圣駕眼下何在?”

    內(nèi)侍不敢隱瞞閣老,答:“在東偏殿的溫泉池里。”

    ……洗一個心血來潮的澡?好吧,小朱高興就好。

    蘇晏在梨花腦門上親了一口,不舍地把它交給一旁的養(yǎng)貓內(nèi)侍,然后離開了奉先殿。

    走到宮門口他才意識到,自己為了脫身,把沈柒送的波斯貓,就這么輕易地許配給了梨花?它倆都還沒見過面呢!萬一合不來,見面就打架可怎么辦……

    更重要的是,萬一沈柒知道了生氣,妖性要發(fā)作起來,又該怎么辦?

    蘇晏陷入了新的煩惱,坐著馬車回到家后,抱起性格溫順的波斯貓左看右看,覺得它以后怕是會被梨花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于是蘇大人心懷愧疚地吩咐小廝:“這段時間給貓盡可著吃,吃胖點(diǎn)……對了,得給起個名字了,就叫……叫海棠吧�!�

    蘇小北默默吐槽:一只白色公貓,叫海棠?且不論雌雄,顏色也對不上號呀!

    蘇小北微笑:“大人真真取得好名字,與這只貓?zhí)淞��!?br />
    第325章

    不要瞞我騙我

    深夜時分,蘇府后門悄然無聲地打開一條縫。

    身著青綃直裰、頭戴瓜皮小帽的蘇小京溜出了門,走入僻靜的后巷,與敲著梆子的打更人擦肩而過。他一身普普通通的仆役打扮,沒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很快就消失在京城的夜色中。

    打更人沿著蘇府后門的巷子走到底,推門進(jìn)入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摘下斗笠,對坐在樹下石凳上擦刀的一名藍(lán)衣男子說道:“那廝剛離府了�!�

    藍(lán)衣男子抬起頭,正是現(xiàn)任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沈柒。

    “盯住了?”

    裝扮成打更人的高朔答:“大人放心,一路都有暗探盯著。他哪怕只是出門抓個蛐蛐,兄弟們也能查出那蛐蛐什么色兒、怎么叫喚�!�

    沈柒微微頷首:“朝廷剛派出信使去傳召戚敬塘,登州那邊就有人搶先一步要暗殺他,未免太過巧合。即便戚敬塘在登州樹敵眾多,那種能潛入戒備森嚴(yán)的衛(wèi)所、訓(xùn)練有素且全都用劍的黑衣刺客也不多見。我早就懷疑有人泄密,思來想去,除了朝中可能有對方的眼線通風(fēng)報信之外,還有一個可能性——當(dāng)時清河對我說打算起用戚敬塘?xí)r,在場的不止我們二人。”

    “蘇家小廝也在場?可那兩個小廝都是打小買來、受蘇大人調(diào)教的,在陜西時也曾共過患難生死,我看他們主仆情深,不像是……”高朔遲疑道。

    沈柒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人心復(fù)雜善變得很,昨日的心境未必就同于明日的心境。再說,‘情深’之前不是還有‘主仆’二字?倘若想反仆為主,這情恐怕再深也敵不過欲望。”

    高朔道:“這次蘇小京深夜私下出去,若是還去到外城東的那一戶,就說明那戶人家真有問題,并非明面上的豪紳身份那么簡單�!�

    沈柒吩咐:“繼續(xù)查。不僅要查那戶的主家,連同其所有仆婢,乃至受雇的佃戶、短工等都要查個底朝天�!�

    高朔應(yīng)承完,又問:“那蘇小京呢?”

    沈柒道:“先不要打草驚蛇,命人十二個時辰輪流盯著。我倒要看看,這小廝是被人收買,還是對方早就埋下的一步棋�!�

    “聽大人的口氣,像是對對方的身份已有所預(yù)料?”

    沈柒沒有回答,只是在擦得雪亮的刀鋒上吹了口氣,側(cè)耳聽輕微的震動蜂鳴聲。

    高朔抱拳道:“大人心中有數(shù),不愿外泄的話,卑職就不多問了。有何差使,但請吩咐。”

    沈柒看了看他眼下熬夜的青影,忽然問了句:“你還沒睡到那個女人?”

    高朔面露一絲苦笑:“阮姑娘早已搬出租房,另起爐灶。這個月她的新店也開了張,據(jù)說賣一種叫‘味素’的稀罕物,生意極好。她如今是老板娘,整日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更沒有空與我多說上幾句話。”

    一個年輕女子在外拋頭露面,又是青樓出身,哪怕消了賤籍,也有不少市井混混打她的主意,都被高朔暗中幫忙擺平了。這些他卻沒告訴阮紅蕉,唯恐對方覺得他挾恩求報。

    但阮紅蕉再忙,只要他拎著魚上門拜訪,當(dāng)夜必定會放下手中事務(wù),親自下廚為他做一桌全魚宴。一同用完膳,再將他毫不留戀地打發(fā)走。

    從阮紅蕉離開青樓,到現(xiàn)在整整兩年,高朔仍不能肯定,對方究竟對他有沒有男女之情,更別提什么睡或是娶了。

    沈柒用一副無可救藥的表情看高朔,懷疑自己這個老部下大概是個太監(jiān)。

    高朔被上官看得雞皮疙瘩直冒,強(qiáng)笑道:“若是入不了她的心,就算強(qiáng)行睡了也沒什么意思,是吧?”

    沈柒道:“若是不睡,別說入心,你連門檻都摸不到�!�

    高朔很想吐槽說,蘇大人你是睡服了、心你也入了,可里面挺擠的……這么看你也沒比我好多少。但這話打死不敢說,怕被沈柒剝了皮子。

    他只好嘆口氣:“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希望阮姑娘總有一日會被我打動。”

    沈柒道:“好好磨你的鐵杵,這事我不會再過問了�!彼鹕韺⒌妒杖肭手校叱鲈洪T前,又交代了一句,“天工院那個搞火器的趙世臻,也叫人多留意著點(diǎn)。我看清河頗為看重此人,若是被波及,估計他會很遺憾�!�

    “大人是要回北鎮(zhèn)撫司?卑職同往。”高朔在他身后道。

    沈柒搖搖頭,出門走小巷,從墻頭翻進(jìn)了蘇府的院子。

    高朔很想問他,知不知道蘇大人入夜后才從宮中回來?他與蘇大人這么半明半暗地處下去,會不會被今上視如眼中釘、肉中刺?

    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沈柒不僅知道蘇晏入夜后才從宮中回來,還知道奉先殿的殿門緊閉了一個時辰,以及蘇晏出宮時換了身新衣。但他能如何呢?景隆帝在時,他是被壓制與使用的臣子;如今換作清和帝,他的官職更高了,但依然還是臣子。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命。除非你能徹底把龍椅翻個個兒,否則那對父子誰上臺,對你而言都一樣。”黑暗中,馮去惡的低語聲陰惻惻地響起。

    沈柒已對時不時冒出的“陰魂”感到麻木,連驅(qū)散都懶得驅(qū),沉著臉穿過回廊。來到蘇晏房門口后,他閉眼深吸口氣,陰冷面色霎時淡去,伸手敲了敲門。

    須臾,蘇晏披著外衣過來開門。沈柒注視他,微微一笑。

    蘇晏驚喜之余有些意外:“七郎何時來的,怎么沒人通報我一聲�!�

    沈柒邊走進(jìn)屋,邊道:“你那草寇侍衛(wèi)不在,府上還有誰能發(fā)現(xiàn)我。”

    蘇晏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問:“阿追幫忙追查用毒蛇咬死錦衣衛(wèi)的兇手,怎么還沒回來,應(yīng)該沒事吧?”

    沈柒把刀與大帽放在桌面,腰帶也解了,答:“就他的武功境界而言,莫說江湖,整個大銘都找不出幾個對手。不過,你在我面前關(guān)心別個男人,是想激我今夜更賣力些?”

    蘇晏老臉一紅:“沒這回事。今日又是朝會,又是宮內(nèi)宮外地跑,眼下我只想休息。”

    沈柒想了想,說:“也行,今夜你好好睡一覺,明早再說。我去叫人給你燒熱水沐�。俊�

    “不用,出宮之前我已經(jīng)沐——”蘇晏陡然收聲,帶點(diǎn)尷尬地笑了笑,接著道,“因為我身上帶著別只貓的氣味,梨花嗅到后生氣得很,為了不被撓,我就在宮中沐浴更衣過了�!�

    只是因為貓?沈柒背對著他,眼神幽深而冷銳。他往床沿一坐,向蘇晏伸出一只手:“過來�!�

    蘇晏走過去,被他一把拽入懷中,跌坐在大腿上,不由輕抽了口氣。

    沈柒雙臂圈著他的腰身,目不轉(zhuǎn)睛地直視他的臉,問道:“你對朱賀霖,究竟是何想法?”

    蘇晏一怔:“想法?我……希望他做個盛世明君,能使國力強(qiáng)盛、百姓安居,也使我實現(xiàn)心中抱負(fù)�!�

    “沒了?”

    “呃,我也希望他這輩子過得健康快樂,早日父子團(tuán)聚。”

    “還有呢?”

    “……沒了�!�

    沈柒沉默片刻,說道:“有些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你要告訴我,再難我們一同解決,但絕不能瞞我、騙我�!�

    這話是否意有所指?蘇晏驀然想起奉先殿內(nèi)透過紅羅被套的燭光;想起那個激切的渴求的強(qiáng)吻;想起敞開的衣襟上方,年輕天子飽含愛欲的眼神……要告訴沈柒,朱賀霖那年輕熱烈的沖動與望他接納的請求,再一次被他拒絕嗎?

    蘇晏突然生出了強(qiáng)烈的不忍心——他已經(jīng)愧對朱賀霖的感情,又怎么忍心把對方的痛處剝出來,再展示給另一個人看?

    垂下眼皮,蘇晏道:“真沒什么。還有,你若是遇到非一己之力能抗衡之事,也要告訴我,不要瞞我、騙我�!�

    隨口重復(fù)的一句話,卻意外起到了反將一軍的效果。沈柒肩背肌肉僵硬了一下,而后緩緩放松,低聲道:“我曉得。”

    “七郎,你還記得我二去陜西之前的那個晚上么?你問我,若是有什么事瞞了我,會怎樣。我的回答是,只要這件事是你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權(quán)衡過利害關(guān)系,最終能承擔(dān)起后果,那么這就是你心中認(rèn)定,必須去做的事。對此無論我知不知情,都不會去阻礙你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蘇晏習(xí)慣性地?fù)崦暮蟊常糁剂夏﹃钌顪\淺的傷疤,“七郎,我是真的想與你廝守終生,所以如果有些情感成了我們在一起的阻礙,我會盡力去消弭。同樣的,如果有些決定會造成我們信念上的分歧,也請你三思而后行。”

    沈柒再度陷入沉默。

    隨即,他緊緊抱住蘇晏,用力咬牙,深長而粗重地呼吸著。

    “七郎?”

    “……”相愛之人永遠(yuǎn)保持坦誠相待,有多難?或許比廝守終生更難。沈柒第一次意識到了這點(diǎn)。

    “七郎?”蘇晏話音中透出了擔(dān)憂,也用力抱緊了他。

    沈柒長出一口氣,道:“沒什么,是我魔怔了,不該在這時候提掃興的話。你也累了整天,休息罷�!�

    這似乎是確定心意后的唯一一次,他與沈柒同床而睡,沒有發(fā)生任何實質(zhì)性的關(guān)系,甚至連個深吻都沒有,只是這么緊挨著,胳膊貼著胳膊,手指勾著手指。

    兩人沒有說話,似乎都在享受這種此刻無聲勝有聲的親密。

    蘇晏在涌動的困意中睡著了,在即將入睡的朦朧中,似乎聽見沈柒對他說了句什么——

    -

    這一夜,朱賀霖在溫泉池里泡了半個時辰。期間動用了一次五姑娘,發(fā)現(xiàn)自己很正常。

    雄風(fēng)猶存,那么之前的狼狽又是怎么回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歸結(jié)為難得能親近清河,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急切,反倒影響了發(fā)揮。

    既然沒毛病,他松了一大口氣,起身打算穿衣。

    好幾名宮女手捧新衣物、浴巾,站在池邊等候。朱賀霖是被人服侍長大的,自然不覺得如何,就這么泰然自若地展示身體,心中不甘地想:這次不過是意外,我得找機(jī)會同清河再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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