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嗯,跟我說說哪點沒讓你們滿意�!�
許俏剛要開口,奚涓拿眼神當(dāng)剎車,及時剎住她的嘴,讓她別著道。
許俏乖乖閉嘴,意識到自己差點被繞進(jìn)去。她這根一通到底的腸子,遲早要被他們熏陶得百轉(zhuǎn)千回。
吃了飯他就走,她送他到樓下,他突然又不急了,在單元門口拉著她說話。
他牽起她的手,問:“我表現(xiàn)如何?”
“啊?”
“過關(guān)了嗎?”
“別問,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等通知吧�!�
他還是不恥下問,“那我明天能來嗎?”
她想起明天約了人,便如實告知:“明天我有約,你就別過來了�!�
“怎么,讓我跟修泉錯峰出行?”
雖然知道他在開玩笑,但仍然很煩他老拿修泉說事,會讓她覺得他對修泉始終耿耿于懷,拿玩笑掩飾醋意。
實際上從那天看完電影后,除了偶爾打電話,她跟修泉沒再見過一次。她知道修泉刻意不見,也知道自己沒有重要事,不要去打擾他的生活。可還是會難過,也許從舊情人過渡到朋友,需要經(jīng)歷一段陣痛期,放下比拿起困難。她放下了,不能要求對方立刻放下。
她抽回手,很嚴(yán)肅地說:“你不要老這樣,修泉是我很重要的人,不要總拿這事開玩笑�!�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你要見誰是你的自由。我知道你們的感情超越了男女之情,只是騰點位置給我�!�
她不禁失笑,說他神經(jīng)。
“明天一點空沒有?”他問。
“跟看守所認(rèn)識的一個姐姐約好了,她前不久出來了,我們約明天一起吃個飯�!苯又敿�(xì)說了紅姐這人,陳少峰以前的會計,不過因為認(rèn)罪態(tài)度好,又配合調(diào)查,已經(jīng)釋放了,只判了幾年緩刑。
他裝模做樣地嘖嘖稱贊:“真是人見人愛,到哪兒都能交到朋友�!�
逗得她展顏一笑,“等我吃了飯,騰出點時間給你,你要干嘛?”
“給你個驚喜,”
“什么驚喜?”
“說了還是驚喜嗎?快回去吧,站風(fēng)口上涼�!�
她笑意未減,勾勾手指讓他低下頭。他很有默契地將臉湊過去,得到一枚印在臉頰的淺吻。
他不可抑制地笑了,奚涓忽然害羞了,局促地
說了句走了,轉(zhuǎn)身跑上樓。
看著她消失在樓道口,他才轉(zhuǎn)身離開。
他們兩從一開始都不純粹,一個見色起意,一個見錢眼開,這么糾纏七年,倒還純情上了。
可不得不說,他認(rèn)為這是自己小半生來最美好的時刻。追求一時感官的刺激,確實沒有純愛洗滌靈魂。
??68
噩兆
奚涓接到紅姐電話時也很意外,沒想到還真惦記著請她吃頓飯。
因為鐘九紅積極坦白,主動揭露老板犯罪行為,法院念在初犯,判了三年緩刑。不用蹲監(jiān)獄,在外參加社區(qū)服務(wù),定期報告,接受教育即可。
出來沒多久便給她打電話。
紅姐在電話里非常熱情健談,很關(guān)心她的近況,說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了有關(guān)她的報道,也知道張海東與陳少峰犯下的惡行,不住地表達(dá)了自己的悔意,沒想到一直在為虎作倀。
她的坦誠令奚涓感觸頗深,這世上終究是好人多,即使一時誤入歧途,也能迷途知返。
紅姐又說起自己的近況。她現(xiàn)在搬回老家,離市區(qū)三十多公里的一個小鎮(zhèn)上。被釋放后工作沒了,也不準(zhǔn)備在城里找工作,就回鎮(zhèn)上找了個超市收銀的活。錢雖少,但省下一大筆房租和生活開支。
她盛情邀請奚涓來吃頓飯,想讓兒子好好接受一下學(xué)霸姐姐的熏陶。
奚涓便趁著假期,應(yīng)了這場邀約。
她下午叫了輛專車過去,出了收費站,再行駛二十多分鐘就到。
車子停在鎮(zhèn)子中心,這里熱鬧非凡,人出乎意料的多。她一直以為小鎮(zhèn)落寞了,沒想到城里不準(zhǔn)擺的地攤都挪到這里了。各種小商販小吃車密密層層地緊挨著,鎮(zhèn)上人似乎都擠在這里。
紅姐在約定的位置等候多時。
她一下車,便看見紅姐騎跨在電瓶車上,朝她揮手。
紅姐黑了瘦了,但精神面貌比看守所里好多了。
等奚涓走過去,她笑著說:“我那口子說你肯定不會來,你是大忙人,又上過新聞,怕看不上我們。我就跟他說,絕不可能,妹子是大好人。你想先逛逛還是回去?”
奚涓跟著笑,“不逛了,吃了飯還得早點回去�!�
紅姐拍拍后座,“走,今天我特地宰了雞,我那口子在湖里釣了一條十斤重的花鰱,這幾天一直餓著,餓瘦的魚肉更嫩更爽口,就為了今天讓你吃頓好的�!�
原本以為紅姐住鎮(zhèn)上,沒想到電瓶車一路騎到有田地的地方。她在后座問:“你不住鎮(zhèn)上?”
“嗯,馬上到了,我們當(dāng)時沒買鎮(zhèn)上的商品房,舍不得自家那幾畝地,現(xiàn)在還住自建房�!�
說著話就拐進(jìn)一條林蔭小道,樹木遮天蔽日,道寬只能容下一輛小轎車。紅姐再拐了兩個彎,盡頭便是她家。鄉(xiāng)間小路就是這樣,拐來拐去,總能拐到一戶人家。
她家的自建房比商品房好,有兩層高,還有個小院子。離鎮(zhèn)中心也不遠(yuǎn),騎個十來分鐘就到。
門外栓著條壯碩的大黑狗,看見人進(jìn)來了立刻齜起牙低吠。
奚涓嚇了一跳,那狗用腕臂粗的鐵鏈拴著,饒是如此仍然壓迫感十足,嚇得她不敢前進(jìn)。
紅姐立刻出聲呵斥:“黑子,不準(zhǔn)嚇�?腿�!”
那叫黑子的狗絲毫不聽主人話,亮著又尖又黃的牙,前爪彎下,做好時刻進(jìn)攻的準(zhǔn)備。
這時從院子里傳來一聲爆吼,“黑子!”
狗兒聽到這聲吼才停下進(jìn)攻姿勢,立起身子打轉(zhuǎn),搖起尾巴。
從院子里走出來一個男人,中等身材中等個頭,屬于是在人堆里立刻會被淹沒的老實中年人長相。他吼完狗,又撫摸了下狗頭,兩只手在圍裙上揩了揩,對奚涓擠出一個拘謹(jǐn)?shù)男Α?br />
紅姐介紹:“這是老李,孩子爸�!�
“你好�!鞭射割h首微笑。
老李咧開嘴笑,露出布滿煙漬的牙齒,臉上的皺紋也被扯開。笑容變大了,可看上去更加僵硬。
他就這么不吭聲地沖她笑,紅姐可能也看不下去了,拉著她往客廳走:“他就這樣,不愛說話,也不會來事兒,所以被開除呢。”
老李笑容消失,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回到廚房。
奚涓問: “黑子是什么品種?怪嚇人的。”
“藏獒,老李托人從西藏買來的,誰都不聽,就聽他的。”
“怎么養(yǎng)這么烈性的狗?”
“之前老遭賊,老李就想著養(yǎng)只狗嚇唬嚇唬�!�
奚涓點點頭,順口寒暄慰問:“大哥找到工作了嗎?”
紅姐“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她聽出敷衍意味,想是紅姐不愿多聊,便沒再問下去。
奚涓跟著她進(jìn)屋,屋里沒別人,她問:“你兒子呢?”
“他在城里找了份工,下了班就回來。一會兒你勸勸他,他沒考上大學(xué),也不想讀大專,沒文憑只能進(jìn)廠打工,能打一輩子?”
紅姐一面說話一面給她倒茶,奚涓接過茶杯,環(huán)顧屋子,這里雖不像城里人家那樣精心裝修,但勝在整潔。
她看到角落碼放著一摞牛皮紙色的紙箱,一直堆到天花板,箱子上面印著蘋果的圖畫,寫著“花牛蘋果,脆甜可口”。
她問:“你們還種蘋果?”
紅姐愣了愣,說:“啊,對,都是沒賣完的,一會兒你拿幾箱走�!�
她笑著婉拒,心里不免感慨,一家上下都要出去上班,竟然還有精力照顧果樹園子,真厲害。
“你坐著看電視,我去廚房幫忙,今晚讓你大飽口福�!�
紅姐走了,她看了看表,剛到五點。吃了飯差不多七八點,到時候還有驚喜等著她。不知為什么,從前不把他的驚喜當(dāng)回事,如今卻滿懷期待,也不知是期待見他,還是期待禮物。
想什么來什么,這時手機(jī)響起,檀祁打來電話。
“到了嗎?”
“嗯�!�
“把定位發(fā)給我,你們幾點吃完,一會兒我來接你�!�
“那你六點出發(fā)吧,我還等著你的驚喜呢�!�
他在那頭輕笑,“昨天隨口說說,還真惦記上了�!�
話音剛落,她聽到電話那頭響起敲門聲,檀祁說了句一會兒見,掛斷電話。
敲門的是吳特助,捧著一個木盒子遞給他。
揭開蓋子,百達(dá)翡麗完好無損的躺在盒子里。
他拿出手表,翻來覆去地檢查,吳特助說:“老板挺好說話,就想著物歸原主,另外也想跟您交個朋友�!�
檀祁說句辛苦了,放吳特助下班。
他讓吳特助跑遍二奢店找這支表,很幸運的是,老板沒賣,自己留著了。
大概也是覺得定制款值錢,留著自己收藏也很保值。老板精得很,看出來了這支表是在一個基礎(chǔ)款上做了調(diào)整,在表盤一圈鑲了
300
顆鉆石,表帶換成鱷魚皮,可以說獨一無二的限量版。
老板不僅會看表,也會看人,看出來了賣家根本不懂行,試探著報了個遠(yuǎn)低于市場價的價格,對方已經(jīng)藏不住喜悅了。老板本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態(tài),占了這便宜。
既然原主找來,愿意出錢回收,他當(dāng)然也愿意賣個人情。畢竟買得起這表的人也不是普通人,老板向來樂意結(jié)交有錢人。
這一來一去,手表又縷皺回到他手上。
他輕輕撫摸表盤,嘴角帶笑,想著一會兒這支表會討她開心,自己也沒由來的愉快�?捎淇彀胩煊植坏脛艃毫耍唤此歼@些年是否被奚涓折磨出了討好型人格。
他將手表裝進(jìn)外套內(nèi)兜里,這時奚涓發(fā)來了定位。他點開來看,真夠偏的,待的地方連街名都沒有,周圍空白一片,跟進(jìn)了寂靜嶺一樣。
他發(fā)消息確定:沒發(fā)錯吧?街名都沒有。
奚涓回:農(nóng)村都這樣,周圍都是田地,家家戶戶離得比較遠(yuǎn)。她這里路窄,一會兒你停在大路上等,我自己走出來。
她發(fā)完,隨手點開地圖,放大一下,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地址,就在鎮(zhèn)子不遠(yuǎn)處,二龍山。
是張海東消失的地方。雖然在手機(jī)地圖上看著不遠(yuǎn),但實際應(yīng)該離得蠻遠(yuǎn)。
還不及她細(xì)想,紅姐端著一盆湯出來了,問:
“你想在院兒里吃,還是在屋里吃?”
“都可以�!�
“還是在屋里算了,院兒里冷,”她將一鍋雞湯擱在餐桌上,又說:“馬上就開飯了,你先過來喝口湯�!�
“要我?guī)兔幔俊?br />
“不用不用,坐著就行,自己盛湯喝�!彼f著走進(jìn)廚房。
奚涓沒盛湯,從小的教養(yǎng)讓她無論如何都要等到主人上桌才吃。
她等得無聊,走進(jìn)院子里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在院子里抻腿展臂地轉(zhuǎn)了一圈,走到門口時,鏈條“嘩啦”響起,黑子起身了。
它沒叫,只從門縫處盯著她,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天色下閃著綠光。
這狗看著就不好惹,就算不吠叫,也總是一副蓄勢待發(fā)的兇狠相。
忽聽左側(cè)傳來聲響,是豬哼哼的聲音。
她循聲望去,聲音從一間小屋發(fā)出來。那小屋應(yīng)該是后來搭的,墻面只敷了層水泥,還能看到抹泥刀的痕跡。
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走過去推開木門,撲面而來一股混雜著糞便與飼料的刺鼻臭味。原來是個豬圈,養(yǎng)了四頭豬。
她還是第一次見真豬,便捂住鼻子靠近了看。
粉色的豬腦袋埋進(jìn)食槽里,哼哼唧唧地拱著飼料。槽子里湯湯水水,像一鍋混著肉菜的泥水,散發(fā)著濃厚的腥味。
幾只豬擠擠挨挨地低下頭,用濕漉漉的鼻子拱著槽中的飼料。舌頭翻出來,靈活卷起粘稠的湯汁,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曇簟�
一只豬在食物里翻出一個奇怪的東西銜在嘴里,還沒來得及咀嚼,另三只豬不甘示弱,爭搶起來。
之所以奇怪,是因為她看著眼熟,于是又多看幾眼,更加眼熟了。一種奇異的眼熟,潛意識覺得是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東西。
那東西在爭搶中落了下來,她湊近又看了看,那東西就在幾張豬嘴間來回倒騰。一只豬伸長舌頭,將東西一頂,頂?shù)剿媲埃@下看清了,她心臟因驚嚇急劇收縮,雞皮疙瘩從腳底竄到頭頂。
那是人的耳朵!
一只豬終于搶到,迅速裹緊嘴里咀嚼,“咯吱咯吱”大嚼特嚼起來,那雙小眼泛起紅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奚涓現(xiàn)在覺得它們目露兇光,邪惡至極。豬是雜食動物,豬什么不吃!但更重要的是,誰喂它們吃的人肉?這人又是誰?
她感到窒息,這里不能待了,必須馬上離開!
??69
生死一線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木門被打開,那“吱呀”一聲響幾乎嚇掉她半條命。
她硬著頭皮回過頭,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紅姐笑著說:“吃飯了,你也受得了這里的臭味�!�
紅姐的笑容在她眼里已經(jīng)變了模樣,如同羅剎鬼張著血盆大口,對案邊的人肉盛宴流涎。
奚涓不敢表現(xiàn)出異狀,也不敢輕舉妄動,努力扯出一抹笑,跟著她走出豬圈。
她在回屋的路上瞥了眼大門,那扇漆色斑駁的鐵門不知什么時候掛上了又粗又大的鐵鎖鏈子。
情況不妙,這簡直就是甕中捉鱉。
桌上擺滿飯菜,老李面無表情坐在桌邊,本來埋著頭,一見她來了,抬眼看了看,是一種毫無感情色彩的眼神。換平常她不會多想,這時卻覺得他那眼神不是無情緒,是看不出人性。
她忽然注意到他擱在桌上的手,布滿皺紋,關(guān)節(jié)粗大,指甲里藏滿深褐色的污垢,看著像血跡。
奚涓心驚膽顫,手伸進(jìn)衣服口袋里,想要裝作玩手機(jī),發(fā)信息給檀祁再報警。
口袋里空空蕩蕩,她這才想起自己順手將手機(jī)放進(jìn)包包里了,而包在沙發(fā)上。
她想了想,摸著肚皮說:“我肚子不舒服,肯定是中午吃錯東西了,廁所在哪里?”
紅姐看了眼她,淡淡道:“在二樓,第一間就是廁所�!�
“你們先吃,我上個廁所就來�!彼叩缴嘲l(fā)旁掏摸自己的包,摸了半天沒摸到手機(jī)。她出了一身冷汗,腦子里快速思索對策。
手機(jī)竟然被他們拿走了!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一回頭,紅姐和老李坐在餐桌旁直勾勾看著她,頭頂?shù)陌谉霟舸蛟谒麄兡樕�,形成濃重的陰影,正好凸顯了顴骨與法令紋。他們的臉像骷髏,他們那毫無人氣的表情像兩只野鬼。
這時她只有一個念頭,如果現(xiàn)在鬧翻或者表現(xiàn)出可疑,只會快速走向死亡。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嘟噥:“欸,我的手機(jī)呢?”
紅姐說:“手機(jī)不見了?”
她點點頭,象征性翻了翻沙發(fā),又喃喃道:“算了,肚子好痛,我先上廁所,一會兒找。”
她穩(wěn)住打顫的雙腿,不慌不忙從他們身邊走過。大門左側(cè)就是樓梯,她慢慢爬樓梯,不敢弄出驚慌失措的腳步聲。
二樓的走廊很窄,她左側(cè)是三間并排的房間,右側(cè)就是齊腰高的護(hù)欄墻。
她走進(jìn)廁所,關(guān)上門并落下鎖,迅速打量周圍。面積不大,只有洗漱臺,便池和水龍頭。那水龍頭還接著一截水管,似乎為了方便清洗什么東西。
便池上方有一扇推拉式窗戶,玻璃上貼滿報紙,正好可以容她爬出去。
她推開窗戶,隨即心灰意冷。這個高度摔不死人,但摔癱瘓倒是沒什么難度,她沒信心自己能平穩(wěn)安全地落地。
抬眼望去,樓下有一堵雜草叢生的磚墻,大概兩米多高,就算跳下去她也沒法翻過圍墻逃命。
絕望感以排山倒海之勢涌上心頭。
她懊悔自己輕信于人的愚蠢,被幸福沖昏了頭,竟然這么容易著了道。稍稍想想就能察覺出異常,紅姐從一開始就謊話連篇,不認(rèn)主的狗,不露面的兒子,明明都在上班,卻又種蘋果又養(yǎng)豬,處處是疑點。
為什么要殺她?只能聯(lián)想到張海東,恐怕紅姐早跟張海東勾結(jié),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她知道,這人一天不死,她一天別想過安穩(wěn)日子。
真的要完了嗎?她最終還是落到了張海東手上,噩夢從未結(jié)束。
水龍頭沒關(guān)緊,漏出水珠,砸在瓷磚上,滴滴答答提醒她時間易逝,機(jī)會難得。再這樣自怨自艾下去,只有等死。
不行,人生才剛剛好起來,她不認(rèn)命也不信邪。
她望著門,幾乎在一瞬間下定決心,比起做待宰的羊羔,她更愿意拼死冒險。
樓下客廳里,鐘九紅跟老李無言對坐,兩人臉色青黃,氣氛死寂。老李拿起筷子要夾菜,鐘九紅橫一眼他,冷冷說:“那盤菜下了藥�!�
他調(diào)轉(zhuǎn)筷子,伸向另一盤,夾一塊肉放進(jìn)嘴里,一面砸吧嘴一面說,“媽的,宰個人還得送頓斷頭飯,就你們城里人窮講究�!�
“這女的不比我那死鬼,讓她吃飽上路。”
他冷哼,“就她那身板,我一只手能給她掐死�!�
“你小聲點!別吃了!”
他們不像夫妻,倒像賣人肉叉燒包的黑店老板娘與伙計。
老李臉上閃過一絲狠戾,撂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一口,“你不是說一會兒有人來接她嗎?還要動手?”
鐘九紅抿口酒,面無表情地說:“嗯,一起做掉�!�
這次沒人救得了她。
鐘九紅在她進(jìn)豬圈后,偷拿了手機(jī),徹底斷絕她跟外面的聯(lián)系。而剛才奚涓找手機(jī)時,她從旁觀察,看她是否起疑。如果奚涓質(zhì)問或者鬧著要走,斷頭飯也不請她吃了,直接步入正題。事實證明奚涓確實很信任她,這還是在看守所時打下的好基礎(chǔ)。
那會兒屬于歪打正著。
在看守所時她沒認(rèn)出奚涓,只覺得這女孩挺和氣,她們也挺合得來。直到她出去時,才知道變天了,她的天徹底塌了。
奚涓死不足惜。
老李忽然出聲抱怨,打斷她思緒:“怎么拉這么久?趕緊做了,我還要喂豬,今天就喂了它們點你老公的零碎,肯定已經(jīng)餓了�!�
鐘九紅愣了一下,旋即質(zhì)問道:“你給它們喂什么了?”
老李冷冷淡淡地說:“你老公的零碎部件�!�
“糟了!”鐘九紅站起身帶倒了酒杯。
這時,從后院里傳來一聲響動,悶悶的聲音,像是什么東西砸在了草地上。
鐘九紅頓覺不妙,讓老李去后院,她上樓查看。
廁所門沒關(guān)嚴(yán),隙開一條縫,她立刻推開。奚涓不在里面,窗戶大敞著,水龍頭處系著一條擰成條的床單,一直垂到窗戶外。
那床單并不長,離地還有一段距離,但足夠減輕傷害。
她趕緊跑到窗邊往下看,底下靠近圍墻的地方有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老李已經(jīng)走過去撿起東西,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在草堆里找到一把獨凳。
老李舉起凳子對樓上的鐘九紅嚷:“是我臥室里的凳子,她肯定跳下來,踩著凳子翻墻跑了�!�
鐘九紅面色陰沉,沒回答他,自顧自去了隔壁主臥。
她打開燈環(huán)顧屋子,床上一片狼藉,床單被抽走,被子卷成團(tuán)扔在地上。
到底低估了奚涓,一定是在豬圈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知道她聰明,竟沒想到如此縝密,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想出一套逃跑策略。
她不敢掉以輕心,走到那組四開門衣柜前,一一打開柜子檢查,以防奚涓聲東擊西躲柜子里。
挨個兒搜了一遍,奚涓不在里面,接著走到隔壁她的房間。那屋子本來是空的,她只是暫住,便只買了一張鋼絲床,一個拉鏈款的布藝簡易衣柜。
剛打開燈,手機(jī)鈴聲大響,不是她的,是奚涓的。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掛斷電話。
剛才她在廚房里一直關(guān)注奚涓,一聽電話聲,立刻趴在門上聽墻角。聽到有人來接她,立刻想到張海東跟她講過的,關(guān)于奚涓的男人。
就是奚涓和她的男人,齊心協(xié)力剝奪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光。她怎么能不恨,是奚涓害得她家破人亡。
從看守所出來后,面對支離破碎的人生,她差點就不想活了。是張海東跟她說了來龍去脈,讓她的恨意有了安放之處。也是張海東給她出謀劃策,讓老李幫助她復(fù)仇,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如果不是奚涓舉報陳少峰,洗錢的事不會被發(fā)現(xiàn),公司就不會倒閉,她也不會被抓。
如果她不被抓,她兒子就不會學(xué)壞,跟混子們吸毒。兒子才
18
歲,一次靜脈注射用了不干凈的針頭導(dǎo)致敗血癥,在無人無津的出租屋,器官衰竭而死。
一想到兒子眼就酸了,心臟疼得仿佛四分五裂。繼而想到她那孬種丈夫,心里又騰起怒火。都說殺之而后快,殺了他仍不痛快!要不是他在外面找了個小三,對兒子不聞不問,對她不聞不問,兒子也不會走上歧途。
歸根結(jié)底,由頭是奚涓,她的男人就是幫兇。
正好了,今天就讓這兩人做一對鬼鴛鴦。
她沒再進(jìn)屋檢查,本來家具就少,衣柜只能從外面拉上,奚涓不可能躲進(jìn)去。她已經(jīng)肯定奚涓逃出去了,沒關(guān)系,逃不掉的,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她奔到樓下喊道:“老李,她男人到了,你收拾他,我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