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般這種時候339會自覺出門玩耍以免打擾他,只是今天才過去一個多小時,339就很著急地沖了回來:“小樹!我聽說賀蔚出任務(wù)受槍傷,情況很危險,被送搶救室了!”
“什么?”溫然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書找手機。
快速給顧昀遲發(fā)了條消息,溫然下床,趿著拖鞋就往外跑,和339一起進了電梯。到達搶救室樓層,電梯門一開,走廊上已經(jīng)站了許多人,最遠處傳來隱約的哭聲,大概是賀蔚的家人。
其實并不知道自己來這里能發(fā)揮什么作用,溫然打開手機看了看,顧昀遲還沒有回復(fù)。
339忽然拉了拉溫然的衣角:“小池醫(yī)生也在。”
溫然看過去,隔著人群,在對面的墻邊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穿白大褂的池嘉寒,雙手垂在身側(cè),失魂落魄地站著,臉上幾乎看不見血色。
他猶豫一下,走過去,很輕地叫了聲‘池醫(yī)生’。
好幾秒,池嘉寒仿佛才聽到,慢慢轉(zhuǎn)過頭,一雙眼睛通紅,還沒有眨動,眼淚就掉下來。
溫然想叫他不要難過,坐下來等搶救結(jié)果,又覺得這句勸告很徒勞,垂下頭在病服口袋里掏了掏,找到干凈的紙巾,遞給池嘉寒。
“謝謝�!背丶魏曇魡〉�,接過紙巾,望著搶救室大門怔了會兒,才低頭擦了擦淚。
陪著站了半個多小時,溫然悄悄離開,默默回病房看書。直到中午,顧昀遲大概終于有空看手機,回復(fù):嗯,知道,好好吃飯
但還是吃得不太安心,339來來回回進出病房,向溫然匯報最新情況,每次帶來的消息都是搶救還沒有結(jié)束。
下午兩點半左右,病房門打開,以為是339,溫然轉(zhuǎn)過頭正要問賀蔚怎么樣了,卻看到顧昀遲走進來。
“脫離危險了�!鳖欔肋t將外套扔在沙發(fā)上,“不過還在昏迷,已經(jīng)轉(zhuǎn)到ICU。”
重重松了口氣,溫然說:“那就好�!�
他爬下床,觀察顧昀遲的表情,問:“你不是剛到,你也在搶救室門口等了很久,對吧?”
“一個多小時�!鳖欔肋t在沙發(fā)上坐下,抬手將走過來的溫然摟住,按著后腰帶到面前,頭靠在他的胸口,抱好。
溫然站在顧昀遲腿間,摸摸他的頭發(fā),是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一個月前自己動手術(shù),等在手術(shù)室外的顧昀遲是什么樣子。
本質(zhì)是靜默、克制、很少發(fā)泄與收斂情緒的人,比起焦慮地走來走去坐立不安,顧昀遲大概只會沉默坐著,看起來和平常一樣。
但這樣的等待無疑會隨時間流逝而滋生無窮無盡的沉重與疲憊,如果那時溫然能站在他面前——沒有這種如果,所以此刻,顧昀遲以這個擁抱來延遲安慰一個月前的自己。
雙手順著顧昀遲的頸側(cè)滑到他肩上搭著,溫然說:“知道賀警官沒事,池醫(yī)生應(yīng)該也很高興吧,沒有什么比看到在乎的人能平安更好的事了�!�
顧昀遲嗅著溫然身上的信息素,道:“你也會碰到這樣的好事。”
“你的意思是你受重傷然后被搶救過來?”溫然馬上皺起眉,扣住顧昀遲的臉讓他抬起頭,瞪著他,“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了,不希望有下次,你不要烏鴉嘴。”
顧昀遲卻沒說什么,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他,溫然也生不出什么氣,嚴肅兩秒,低下頭。
即將親到的前一秒,砰——339破門而入:“小樹!最新消息……”
溫然嗖地松了手,扭頭就去倒水,好像很忙。顧昀遲瞥向還卡在門里沒有徹底沖進來的339,言簡意賅:“滾�!�
第三天一早,顧昀遲特地空出時間陪溫然出院,回到別墅,溫然四仰八叉躺在沙發(fā)上,望著挑空的客廳上方,深深舒一口氣。在病房里待太久,實在有點想念這樣寬敞巨大的空間。
顧昀遲俯身,手撐在沙發(fā)上,親了一下溫然的臉頰:“我去上班了�!�
“好的顧上校�!睖厝坏穆曇舨淮�,帶著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親昵氣音。
本來都已經(jīng)準備起身,聽到溫然這樣叫,顧昀遲停頓一下,目光動了動,轉(zhuǎn)而貼著溫然的唇吻上去。
正端著水杯從廚房出來的339見此情景,差點把水扣自己臉上,緊急調(diào)成靜音移動模式,慢慢倒退回廚房。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它呲一下轉(zhuǎn)頭,鎖定了臺上的咖啡機。
溫然被親得暈頭轉(zhuǎn)向,隱約聽到廚房里傳來噼里啪啦的激烈聲響,含糊地問:“你又讓339磨咖啡豆了……?”
“它自己閑的�!鳖欔肋t抬起頭,喉結(jié)滾動一下,看著溫然緋紅的臉和不太清醒的眼神,低聲道,“醫(yī)生不是說手術(shù)后發(fā)情期會延遲一段時間么�!�
迷茫地和他對視一會兒,溫然才聽懂這句揶揄,怒而否認:“我沒發(fā)情!”他抬高手捂住顧昀遲的眼睛,“快去上班,不然我、我打軍部熱線舉報你遲到!”
以毫無威懾力的恐嚇將顧昀遲催出了門,溫然去廚房找到滿面紅暈地磨著咖啡豆的339,說:“顧昀遲走了,你不用磨了�!�
“是我自己想磨捏�!�339撅起嘴,不好意思地瞟瞟溫然。
剛害羞沒兩秒,339眉頭一緊,表情大變:“董事長來了!”
溫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339已率先沖出去,他趕緊跟上。到了玄關(guān)處,339擋在溫然面前,可能是為了壯膽,它還特意發(fā)出一聲子彈上膛的特效音:“準備戰(zhàn)斗!BDH橫杠339將誓死保衛(wèi)小樹!”
有點感動,又有點想勸它少看一點中二漫,溫然拍拍339的腦袋:“沒事的�!�
他穿過玄關(guān),打開門,看著正拄手杖走到門前的顧培聞,禮貌地點一下頭:“顧董�!�
顧培聞注視著眼前的omega,更高了,還是瘦瘦的,但眼神已完全褪去膽怯和小心,不再是那種和自己多對視一秒就會害怕的樣子,而是平靜且直接的。
理應(yīng)如此——在爆炸前只身躍入漆黑大海,與死亡病痛交過手,隱姓埋名成長至今,既然有這樣巨大的意志和勇氣,當然也就不會再畏懼任何。
“聽說你出院了,就想著來看看,會不會打擾到你?”
溫然后退半步,將門拉開一點:“不會,您請進�!�
“好�!�
進客廳后顧培聞坐到沙發(fā)上,339為他端來一杯茶,隨后假裝退回廚房,實際躲在轉(zhuǎn)角處,時不時探出頭偷偷觀察一眼。
“身體恢復(fù)得還好吧?”
“嗯�!�
顧培聞就笑一笑:“那就好,現(xiàn)在沒有什么比你健健康康更重要的了�!�
不知該怎樣回答,溫然干脆沒有說話,顧培聞的笑容淡下去,頓了頓,道:“你一定很恨我吧。”
溫然抬起頭,說:“沒有�!�
哪有時間恨呢,從七年前開始,忙著生存,忙著康復(fù),忙著建立新生活,好像根本沒空怨恨。一遍遍反芻往事、痛恨作惡者,這對他來說實在很浪費時間,毫不值得。
與其說恨,不如說是漠視。
“你和昀遲一樣�!鳖櫯嗦労茌p地嘆口氣,“對我好像談不上恨,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徹底和我斷絕了關(guān)系。”
“當然,這是應(yīng)該的,我很早就說過,我其實拿他沒有辦法。這些年我?guī)缀跻姴坏剿�,也�?lián)系不上,只有知道他受傷的時候,打電話過去,他才會勉強和我說兩句話,也不是什么好話�!鳖櫯嗦勲p手交疊搭在手杖上,“知道你還活著,我真的很高興,為你,也為昀遲�!�
“他這樣不止是因為我�!睖厝徽f,“還有他的爸爸媽媽�!�
“是,因為昀遲在意的人都因為同一場利益陰謀而離開�!鳖櫯嗦劼曇舻土诵�,“爆炸后,在海上搜救的那幾天,崇澤一直被押著跪在碼頭,昀遲這樣做,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清顧家的丑聞,大人們粉飾太平那么多年,他早就看厭了�!�
溫然沉默片刻,道:“我之前搜過新聞,顧崇澤最后沒有入獄,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還以為昀遲告訴你了�!鳖櫯嗦勌�,一旁的保鏢遞上平板,他將平板轉(zhuǎn)交給溫然。
屏幕中是一段視頻畫面,溫然一愣——s市的軍醫(yī)院里,他向顧昀遲詢問李輕晚的下落時,顧昀遲給他看過這段視頻。
“她知道了我和舒茴的事,我怎么可能留著她……有本事就躲一輩子,偏偏還要回首都,想找她的兒子……”
“……溫然要是知道你對他那么好,還會舍得死嗎……就算他不想死也沒得選,不是嗎……你在那天剛好醒來,親眼看著他被炸死……”
“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在海里找到他的遺體了嗎,還是只能立衣冠冢?”
“你應(yīng)該謝謝我,讓他死得轟轟烈烈,這樣你就能永遠記著了�!�
一字一句,都和顧昀遲給自己看的沒有差別,溫然壓抑著呼吸看到末尾,正要告訴顧培聞自己已經(jīng)看過,卻發(fā)現(xiàn)本該黑屏并就此結(jié)束的視頻竟然在繼續(xù)往下播放。
他看到在顧崇澤說完這句話后,一只沾滿鮮血握著槍的手自右下角抬起,頃刻占據(jù)鏡頭三分之二的畫面,而漆黑槍口恰好將顧崇澤遮擋住,只露出右側(cè)肩膀一角。
那只手甫一抬起便穩(wěn)穩(wěn)停住,連瞄準的時間都無需,果決而冷漠地扣動扳機。
砰——
顧崇澤露在槍口外的右肩因中彈受力而猛地一抖,隨后整個人頹然無聲地耷拉下去。
視頻到此才真正結(jié)束。
溫然怔怔看著屏幕,捧著平板的手克制不住地微抖著,連呼吸也忘記,只剩心臟猛跳,宛如七年前那道槍聲的無數(shù)回音。
怎么會不認得,即使裹滿血跡,溫然還是一眼認出,那是顧昀遲的手。
那晚在病房中看完視頻,他抱著槍縮在顧昀遲身邊發(fā)抖,哭著說如果自己也在審訊室,一定會殺了顧崇澤,那一刻他無比希望時光能夠倒流。
但原來并不需要——不需要他帶著槍時光倒流回審訊室,顧昀遲就已經(jīng)親手為他報了仇,在七年前。
夜里,顧昀遲依然很晚才回,以為溫然已在主臥熟睡,沒想到進了客廳,燈光自動打開后,溫然就坐在沙發(fā)上,頂著野蠻生長的刺猬頭,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失眠了?”顧昀遲邊脫外套邊問,“需不需要連夜送你回195院病房睡�!�
“后天要過新年了�!睖厝淮鸱撬鶈�,“顧昀遲,我們什么時候去采購年貨?”
“正好要和你說�!鳖欔肋t將領(lǐng)帶拽松一點,“明天早點起,去機場�!�
“什么?!”
腦海中已然幻想出顧昀遲選定了適合過新年的城市,兩人要一同前往跨年。溫然在床上興奮得失眠,又看到顧昀遲已經(jīng)睡著了,只好獨自開心,眼睛閉上又睜開,睜開又閉上。
第二天七點不到,見顧昀遲有轉(zhuǎn)醒的跡象,一晚沒怎么睡的溫然立馬坐起來,推推他:“快點起床了,要收拾一下行李�!�
顧昀遲半睜開眼看看他,過了幾秒才起身。
下樓后溫然發(fā)現(xiàn)客廳里站了個提著工具箱的人,對方自我介紹是理發(fā)師,按顧昀遲要求,今早來這里為溫然理個發(fā)。
摸摸自己的腦袋,溫然想,的確該修一修了,以全新的帥氣面貌迎接新一年。
他很配合地坐在椅子上,十幾分鐘后,顧昀遲下樓。溫然剛要感慨顧少現(xiàn)在起床氣好像沒那么嚴重了,就見顧昀遲面色不虞地伸腿踹了339一腳:“咖啡�!�
溫然閉緊嘴巴,撓了撓鼻子。
正在為溫然拍攝理發(fā)視頻的339不情不愿地移向廚房,一邊嘀咕:“空腹喝咖啡小心心悸哈�!�
很快,理發(fā)完成,蓬蓬刺猬頭變?yōu)槊兹椎乃榘l(fā)栗子頭,溫然看向靠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的顧昀遲,問:“好看嗎?”不等顧昀遲回答,他又看回鏡子,滿意地說,“我覺得很好看�!�
高高興興剪完頭,溫然吃了早飯和藥,隨后又趕去樓上,興沖沖地收拾行李。
所謂的行李也只是在那個黃色舊書包里裝進證件和一套衣服,溫然背著書包站在顧昀遲面前,立正,敬禮:“長官,我準備好了�!�
顧昀遲托著下巴審視他毫無標準可言的動作,評價道:“小學生春游�!�
得虧溫然心情好,沒有和他計較,左看看右看看,問:“你的行李呢?”
“我不和你一起去。”顧昀遲說。
仿佛晴天霹靂,溫然呆在那兒,張了張嘴,半晌,才問:“你要把我一個人送走?”
“你先去,我晚點到�!鳖欔肋t起身,將溫然的羽絨服拉鏈拉到頂,“今天軍部有很重要的匯報會議要參加,還想等賀蔚醒過來�!�
“好吧。”這樣說的話都能理解,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顧昀遲要讓自己先過去,而不是晚點兩個人一起。溫然雙手揣進外套兜里,低了低頭,“那你一定要來�!�
去機場的路上,溫然看著窗外:“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會下雪,我還沒有看過首都的雪�!�
“你要去的地方已經(jīng)在下雪了�!鳖欔肋t說,“出門記得戴帽子。”
聽到有雪,溫然的興致高了點:“真的嗎?幸好我在書包里塞了頂帽子。”
他始終沒問顧昀遲目的地是哪里,他認為這是驚喜,既然是驚喜,就不必刨根問底,反正顧昀遲總不可能把他空運到別的地方賣掉。
到達私人航站樓,管家接過溫然的書包,花十分鐘辦好乘機手續(xù),表示可以登機了。
私人飛機停在離航站樓很近的位置,溫然走出候機廳,多少還是有點萎靡,從春游的小學生變成了不愿上學的小學生。他看著顧昀遲,再次說:“你真的會來的對吧?你一定要來啊,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雖然只有幾步路,顧昀遲還是幫他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抓著帽沿低下頭,湊到帽子里親了溫然一下,道:“說不定你去了以后,會開心到?jīng)]時間想起我�!�
溫然剛要反駁,一抬頭看到顧昀遲的眼神,罕見的有些柔和,若有若無地盛著點笑,不像在假設(shè),反而像祝愿。
登上飛機,發(fā)現(xiàn)顧昀遲還特意安排了醫(yī)生和護士各一位,溫然認真聽完機長的介紹,隨后一頭栽進臥室。
昨天一晚上沒睡,飛機起飛后,溫然很快睡著了,一睡就是六個多小時,嚇得醫(yī)護和空姐數(shù)次來臥室查看他的呼吸,怕他出什么意外。
最后眼看要降落了,大家不得已終于將溫然叫醒。溫然朦朦朧朧起床,到了客廳區(qū),又在朦朦朧朧間吃掉了牛排烤肉和甜點,這才漸漸恢復(fù)神志。
飛機落地,這里緯度很高,溫然望見遠處白茫茫的雪山。
一出航站樓,溫然便坐上了專門接送他的車,車子駛過漫長的平原公路,開向山下的邊陲小城。
溫然打開手機,看到顧昀遲兩個小時之前發(fā)來的消息:賀蔚醒了
顧昀遲:到了告訴我
溫然:恭喜賀警官![煙花]
溫然:我坐上車了,不知道要開多久[困]
幾分鐘后顧昀遲回復(fù):飛機上睡一路,還困
溫然:[尷尬][尷尬][尷尬]
一個半小時后,車子在城中的某個停車場停下,溫然看著窗外,忽一愣,推開車門下去,不確定地叫了聲:“吳老師?”
吳因站在一輛車旁,親切地對他笑:“是不是沒有想到會見到我。”
“是沒有。”溫然背上書包跑到她面前,“您一個人來嗎?章老師呢?”
“年底一直帶著樂團在巡演,所以也沒能回首都看你。明天跨年夜有演出,他實在走不開,我就一個人來了�!眳且驇蜏厝焕砹死韲恚抗獯葠鄣乜粗�,“七年前只和你見過一面,那時候還不知道你是輕晚的兒子,轉(zhuǎn)眼這么多年過去了,幸好,真是幸好�!�
與吳因和章昉懿的交集并不多,但因為他們曾是母親的老師、長輩,在溫然眼里便有了非凡的意義。鼻子有點酸,溫然問:“您是知道我要來嗎?”
“嗯�!眳且驍堊∷谋�,“走吧,我們?nèi)ヒ粋地方。”
沒問是哪里,溫然乖乖跟著她走。進入城中,街道兩旁商店門面上的圣誕節(jié)裝飾還未完全撤掉,櫥窗明凈,長長的燈串在陰天下亮閃閃,顯出溫馨熱鬧的氣氛。
踩著積雪,途徑一家又一家書店、甜品店、玩具店、咖啡廳,像童話里寧靜的小城,溫然一一打量過去,直到吳因帶著他轉(zhuǎn)入另一條安靜的街,前方似乎有一所學校。
沒有忍住,溫然拿出手機給顧昀遲發(fā)消息。
溫然:這里太漂亮了,雪很厚,街上有很多好玩的店[大拇指]
溫然:我要和你一起把整條街都逛一遍[太陽][咖啡][握手]
顧昀遲很快回復(fù):不和老頭逛街
不和老頭逛街,但和老頭打電話——剛發(fā)完消息,顧昀遲就打了電話過來。
“喂?顧昀遲,我碰到吳老師了,我們在一起走路。”
“走到學校附近了嗎。”
“剛走到,你怎么知道的?”
才問完這句話,溫然發(fā)覺吳因停下了腳步,正看著學校大門。
數(shù)秒后,陰沉的天空突然亮了,太陽穿過烏云,照耀在這所名為‘長青中學’的陳舊而高大的木門上。
“進去看看�!鳖欔肋t語氣平靜地說。
溫然往前邁了幾步,手輕輕按在門上,他回過頭,竟驀然看到吳因捂住嘴,在低泣著落淚。
仿佛終于察覺到什么,只是未明確,溫然眨了眨眼睛,用力推開門。
積雪堆在樹枝上,像雪白的葉子,于是整個學校里長滿了白色的樹,被太陽一照,晶亮地閃起光。穿深灰色大衣、懷抱著一疊書本和試卷的女人正踩著雪朝大門處走,腳下積雪被碾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然后那聲音忽地停了。
所有思緒剎那間停滯,嗡嗡耳鳴自后腦擴散,堵塞所有聽覺,溫然一動不動地維持著接電話與推門的動作,上下唇無意識碰了一下,卻沒能發(fā)出聲音。
“身體還沒好,別哭太兇�!鳖欔肋t聽著電話中溫然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對他說,“去吧�!�
作者有話說:
顧上校:把老婆收拾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送去見媽媽。
李輕晚:頭發(fā)怎么剃這么短,我的寶寶原來是當兵了嗎?
們顧少每年兢兢業(yè)業(yè)掃墓,結(jié)果第四年發(fā)現(xiàn)溫然的墓白掃了,第七年發(fā)現(xiàn)李輕晚的也白掃了
第80章
看情況
太陽更大了,自頭頂傾瀉而下,落在睫毛上,在視野中切出無數(shù)淡金色的碎光。
嘩——懷中書本盡數(shù)落地,李輕晚垂著雙手,錯愕愣著,看滿臉是淚的omega一步步走向自己。
那么短的距離,卻走了整整十八年,并橫亙著接收到的,關(guān)于死亡的消息。
曾經(jīng)破舊孤兒院圍欄內(nèi)瘦弱的、怯怯的小孩,已經(jīng)長得比她要高許多,不再孱弱孤獨——這是無數(shù)次夢中的場景,她從不敢幻想成真。
她以為下一次相見,會是在生命走到終點之后,在天上。
淚水模糊視線,又沖刷模糊,溫然一點點看清,看清李輕晚臉上的細紋,看清她通紅的眼眶,看清她目光里不可置信的欣喜。
是母親的眼神,是他的母親。
溫然幾乎站不住,喉嚨哽咽著滾動一下,在李輕晚朝他伸出手的同時低頭抱住她。
“媽……媽媽……”
原本牙牙學語時就該面對面喊出的稱呼,遲到多年,終于切實落進耳中,李輕晚將溫然抱緊,淚水打在他肩頭。
吳因站在大門內(nèi),望著潔白雪地里緊緊相擁的母子,欣慰而動容地笑著,又不住流淚。
李輕晚住在安靜的教堂附近,周圍是空曠的廣場與林蔭道。
一手挽著吳因,一手牽著溫然,李輕晚帶他們慢慢走到家門口,房子是屋頂尖尖的兩層樓,有院子和矮矮的圍欄。
推開及腰的小木門,那條從院門通往家門的小路上沒什么積雪,大概是李輕晚出門前打掃過。溫然沿著路認真走到門前,鼻子紅紅地回頭,說:“到媽媽家了。”
李輕晚始終笑著凝望他,舍不得移開目光:“也是你的家�!�
“我的家�!睖厝恢貜�(fù)道,他隨即想到顧昀遲,很輕地自言自語,“我有兩個家了�!�
進屋后,李輕晚給他們倒了水,溫然和吳因各捧一杯熱水,跟隨李輕晚上樓。房子不大,但收拾得溫馨整潔,李輕晚推開一扇臥室門,是閣樓構(gòu)造的房間,斜窗開闊,明亮干凈,沒有其他雜物,只放了衣柜、書桌和小床。
“偶爾會有學生留宿,所以特意收拾出這個房間�!崩钶p晚看著溫然,“小樹,晚上你就睡這里,好嗎?”
“嗯�!睖厝稽c頭,走進去,坐在床邊。
他抬起頭,李輕晚摸摸他的臉,又摸摸他的腦袋,指尖碰到后頸處時,李輕晚的動作微微一頓,輕柔道:“我和吳老師也有很多話要說,你在這里休息一下,或者到處走走看看�!�
“好。”溫然突然叫她,“媽媽�!�
“嗯,怎么了?”
“沒什么�!睖厝煌蟮乖诖采希瑪傞_雙手,紅著眼很幸福地笑,“只是想叫一下�!�
李輕晚臉上帶著笑,幫他輕撫了撫衣擺,才走出房間。
躺在柔軟的小床上,陽光從斜窗照進來,落在溫然小腿,他靜靜看著天花板,忽然閉上眼,幾秒后又睜開。
還是這片天花板,沒有醒,不是做夢。
胸口充實到產(chǎn)生一種緊密的鼓脹感,簡直要噴涌而出,溫然莫名其妙傻笑幾聲,迫不及待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顧昀遲,又擔心他在忙,于是改為發(fā)消息。
傍晚,首都195院。
賀蔚安詳?shù)卮髦鯕饷嬲痔稍诓〈采�,瞥了瞥抱手而立的顧昀遲和兩手插兜的陸赫揚,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詭異的笑。
“恭喜我吧�!彼f,“小池不會跟許醫(yī)生結(jié)婚了。”
“說要跟你結(jié)了?”顧昀遲眼皮都懶得撩起來,問。
“那倒沒有,不過我想這是必然的,應(yīng)該很快了�!�
“是不是昏迷太久,做了太多夢。”陸赫揚關(guān)切道,“導致精神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
“你們不懂。”賀蔚本想不屑地哼笑一聲,結(jié)果力不從心反而咳嗽起來,“小池……咳咳咳……他在乎我,沒我不行�!�
“通知精神科吧�!鳖欔肋t不想再聽,拿出通訊器看消息。
“算了,包辦婚姻怎么會懂兩情相悅�!辟R蔚深沉地搖頭一笑,“顧上校,你先說準備什么時候訂婚�!�
“七年前不是就訂過婚�!鳖欔肋t看著通訊器頭也不抬,“你們沒出席么�!�
“出席了,吃得挺開心�!辟R蔚深呼吸一個來回,“但請問顧少你出席了嗎,還好意思說那叫訂婚?”
盡管記憶尚未恢復(fù),陸赫揚對此事也微感荒謬:“好像不太合理吧,顧上校�!�
“聽說上次你易感期的時候把許醫(yī)生的鎖骨弄傷了�!鳖欔肋t看向他,“好像也沒合理到哪里去�!�
“竟有此事?”賀蔚頗為震驚,“我說怎么前幾次看許醫(yī)生和你之間氣氛怪怪的,你易感期把一個alpha弄傷算怎么回事?赫揚啊,不是我說你,顧上校好歹算是訂過半個婚,我和小池也已熱戀中,就剩你了。怎么辦呢我的兄弟,要不你和許醫(yī)生結(jié)伴上高端人士相親網(wǎng)站看看吧,�。俊�
陸赫揚未答,以一種禮貌而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別心疼我,哥們�!辟R蔚用夾著傳感器的手指比了個耶,“我說那么多話一點也不累,勿擔憂�!�
深知此人雙商已無可拯救的余地,顧昀遲不愿再多給眼神,問陸赫揚:“明天在基地過新年?”
“嗯,晚上要空巡,重要節(jié)日一向是敏感時期�!标懞論P說,“你呢,和上次典禮上全軍區(qū)皆知的那只小熊一起過?”
“看情況。”顧昀遲語氣淡淡,“也不是非要一起過,小熊找媽媽去了�!�
無論怎么聽,‘看情況’這三個字的可信度都略低,陸赫揚笑了笑:“是嗎�!�
手機響了幾聲,顧昀遲打開看,發(fā)現(xiàn)溫然一口氣發(fā)了近十條消息過來。
溫然:[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大哭]
溫然:顧昀遲,我真的見到媽媽了,像在做夢一樣[大哭][大哭]
溫然:謝謝你幫我找到媽媽,謝謝你把我送到媽媽面前[大哭][大哭]
溫然:我現(xiàn)在躺在媽媽鋪的小床上,我真的很幸福[大哭][大哭]
溫然:[圖片]
配圖是一張?zhí)稍诖采系膽荒樧耘�,露出腦袋下一點床單,溫然的眼睛和鼻子紅紅的,嘴巴緊抿,腮幫子鼓著,眉毛蹙起,又哭又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