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溫然:顧昀遲,我現(xiàn)在非常非常非常開心,開心的時候第一個就想到你[大哭]
溫然:你會不會來?我想見你[大哭]
溫然:拜托了,顧昀遲,有空的話就來吧,好不好?[可憐][祈禱]
溫然:我想向媽媽隆重介紹你[可憐]
看完消息,顧昀遲沒什么表情地收起手機,在陸赫揚與賀蔚的注視下沉默三秒,開口:“我先走了�!�
“情況這么快就看好了?”陸赫揚淡笑著。
同賀蔚道了別,兩人一起走出病房,一開門正碰上拉著臉的池嘉寒,顧昀遲與陸赫揚短促對視一眼,默契地讓出路,自池嘉寒左右兩側(cè)分別繞道。
溫然樓上樓下溜達了一圈,無論看什么,一想到是媽媽的東西,就會高興地激動起來,拿著手機左拍右拍,最后挑選九張精美照片,群發(fā)給339、周灼、溫睿、陶蘇蘇和宋書昂,并配文:在媽媽家[玫瑰][陽光][微笑]
339:媽媽……媽媽……寶寶找到媽媽了……為你開心[流淚]……請多多發(fā)來照片吧!
周灼:?臥槽求尋人教程
溫睿:你開顱手術(shù)是不是留后遺癥了?
陶蘇蘇:�。““““““““。。。�!
宋書昂:恭喜[抱抱]所想皆所愿,所愿皆所得,相信奇跡[福字][陽光]
對著手機傻樂半天,溫然又翻回顧昀遲的聊天框,他那串消息轟炸還沒有收到回復,可能顧昀遲在忙。
又參觀許久,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溫然從廚房跑出來,還未看清什么,李輕晚就快步邁下樓,一把抱住他。
耳邊響起悲傷而心痛的沉悶哭聲,溫然愣愣地想,幸好吳老師也來了,否則就要由自己親口向母親訴說那些經(jīng)歷,他不確定是否能完整說出口。
“我沒事的�!睖厝慌呐睦钶p晚的背,“媽媽�!�
“是媽媽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崩钶p晚抬起頭,流著淚捧住溫然的臉,像看回近二十年前孤兒院里那個安靜的beta,不敢想象他到底受過多少苦才成長至今。
如果知道兒子是被溫家領(lǐng)養(yǎng),無論如何她都會去尋找,只是確認這個消息時已經(jīng)是海上爆炸發(fā)生之后,看著新聞列出的模糊照片,李輕晚一度絕望至崩潰,無法相信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孩子竟淪為上層博弈的受害者與犧牲品。
所有人都得到了懲罰,魏家、唐家、顧崇澤、陳舒茴,連報復的余地都不曾留給她,名叫‘小樹’的孩子也無法再回來。
因此,盡管再無威脅,她仍未以真實身份重回首都,出現(xiàn)在師長舊友面前。人生早已翻天覆地,心中也無掛念,李輕靜扎根在這座小城,在受愛人遺產(chǎn)捐贈的學校里,度過余生中平凡平淡的一天又一天。
掌心覆蓋在溫然后頸的腺體上,李輕晚顫抖著肩膀低聲哭泣:“媽媽對不起你�!�
沒有錯的人卻不停道歉,這個世界似乎總是這樣。溫然感到難過、無解:“媽媽,該說對不起的不是你,不要自責�!�
于是盡力在淚水中露出一點笑,李輕晚看著溫然的眼睛,說:“小樹,你怎么這么厲害啊,自己努力長大了。”
溫然吸吸鼻子,也跟著笑起來:“對吧,我很厲害的。”
很厲害地活了下來,很厲害地往前走了,所以才重新遇見顧昀遲,找到媽媽——世間的緣分其實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整個下午,三人將家里打掃一遍,又出去買了食材和幾束花。晚飯是李輕晚做的,香鮮的家常菜,溫然吃到第一口就眼鼻發(fā)酸,連忙低下頭扒了幾口飯,把眼淚堵回去。
吃完飯,李輕晚和吳因靠在一起看電視,溫然擠到李輕晚身邊陪著坐了會兒,透過落地窗看到院子里的厚厚積雪,心有點癢,喊了一句‘媽媽我去堆雪人了’便積極往外跑,李輕晚叫住他,幫他套上羽絨服和手套。
滾雪球很費力氣,溫然滾到一半,累了,轉(zhuǎn)頭看看落地窗,客廳里燈光溫暖,李輕晚和吳因坐在沙發(fā)上,沒在看電視,而是看著他。
李輕晚說了句什么,從口型看是在問:“冷不冷啊?”
溫然搖搖頭,大聲說‘不冷’,更賣力地滾雪球。
把一大一小兩個雪球搭好,溫然跑去廚房,拿了黑豆和胡蘿卜,給雪人裝上眼睛鼻子,最后嘴巴咬住手套,將右手抽出來,掏出手機。
才看到十分鐘前顧昀遲終于發(fā)來回復,只有簡單的三個字:看情況
溫然手指僵硬地努力打字:那什么時候能看好呢[疑問]
又拍了張雪人照片發(fā)過去:手工制作,獨一無二,明天就化,如想觀賞,請盡早來[抱拳]
顧昀遲:丑
溫然:你亂說,我不信[撇嘴]
又回:那你要是來的話,我給你搭更好看的[可憐]
天上漸漸下起雪來,溫然收起手機,跑回屋里。
三個人都因過分欣喜和激動而毫無睡意,將近十一點,李輕晚提議煮個面吃,吳因顧不上養(yǎng)生之道,點頭贊同,溫然更是捧場,立馬說自己肚子餓了非常想吃。
是手搟面,在醒面的時間里,李輕晚和吳因洗菜切菜,溫然走來走去打下手,直到手機響了一聲,他飛快擦擦手拿出來看。
顧昀遲:下雪了
溫然:你說首都嗎?339也跟我說下雪了[雪花]
顧昀遲:還不睡
溫然:睡不著,媽媽要做夜宵給我們吃[跳跳]
顧昀遲:多做一碗
不等溫然反應過來,又一條新消息跳出。
顧昀遲:出來
原地愣了兩秒,溫然放下手機沖出去。
推開大門,大片雪花自天空落下,隔著紛紛揚揚的白色,溫然看到顧昀遲站在院子的小木門外,雪飄飄落滿他的發(fā)梢與肩頭,在路燈下像一只只飛舞又停棲的白蝶。
胸口再次產(chǎn)生那種鼓脹感,伴隨著劇烈心跳,溫然跨下臺階,在小路上跑出一串腳印,飛奔過去伸出雙手,隔著矮矮的木門撲到顧昀遲身上,緊緊抱住他。
寒冷的雪味與淡淡的信息素交織縈繞在鼻尖,溫然蹭了蹭顧昀遲的脖子,其實才分開不到一天,他卻覺得很久了。
顧昀遲單手摟著溫然,說:“冷死了�!�
“誰讓你不戴圍巾手套,這里比首都還要冷。”溫然松開他,搓搓兩只手,幫顧昀遲焐耳朵和臉,焐著焐著又忍不住湊上去親親他,“晚上特別冷,白天還暖和一點。”
兩人在寂寂雪中接了個吻,結(jié)束后溫然又抱抱顧昀遲,終于想起來:“哦!快點進屋吧,我都沒穿外套,也要冷死了�!�
他拉開小木門讓顧昀遲走進來,接著一轉(zhuǎn)身,抬頭就看見站在大門旁的李輕晚和吳因。
僵硬片刻,溫然若無其事往前走,走著走著歪去了雪人旁邊,伸腿踢了踢,自言自語:“有點丑,明天要重做一個�!�
而后又重新回到小路上,和顧昀遲一起走上臺階。
看著李輕晚的笑容,溫然的神志已然渙散到拼不起來,說好的隆重介紹也偃旗息鼓,只剩干巴的一句:“媽媽,這是顧昀遲�!�
顧昀遲看他一眼,向吳因說了句‘吳老師好’,然后朝李輕晚頷了頷首:“阿姨�!�
“先進屋吧,外面冷�!崩钶p晚笑著說。
進客廳后顧昀遲將手中琴箱遞給她:“章老師特意托我去他琴房里取的,讓我?guī)Ыo您�!�
“是你以前常用的那把�!眳且蛞谎壅J出,“老章一直好好保存著,沒讓別人碰過�!�
李輕晚把琴箱放在茶幾上,打開,濃棕色云杉木在燈光下流淌出沉郁而厚重的質(zhì)感,她慢慢撫上去,有些出神,很快就紅了眼眶,抬起頭道:“老師,謝謝你們�!�
“也謝謝昀遲,幫我把它帶來了�!崩钶p晚笑了一下,“還把小樹照顧得那么好�!�
溫然就站在身旁,兩人手背碰在一起,顧昀遲面不改色地捏住他的手心,溫然立即直愣愣瞪圓眼睛,身體也緊繃起來,非常緊張的樣子。
見昔日偷情慣犯已老實,顧昀遲逗完他便松開手。
誰知沒過一會兒,溫然反倒偷偷來拉他的手,小心地牽緊了,移到身后,臉上還努力維持住正常表情。
輕輕合上琴箱,李輕晚去取了毛巾給顧昀遲擦頭上的雪:“先坐著暖和一下,面很快就好了�!�
“謝謝阿姨�!�
等李輕晚和吳因去了廚房,溫然照著顧昀遲的語氣,壓低嗓子,有模有樣地學道:“謝謝阿姨�!�
“……”顧昀遲擦著頭瞥向他,“模仿能力不錯,高大的樹�!�
剛得意沒兩秒的溫然一下子漲紅臉,無能怒視他片刻,扭頭噌噌跑去了廚房。
顧昀遲聽到溫然大聲對李輕晚說:“媽媽!顧昀遲的那碗面里少放一點肉吧!”
四個人圍著不大的餐桌,在裊裊的面條熱氣中坐下來,熱熱鬧鬧地吃夜宵。
窗外大雪紛飛,屋內(nèi)溫暖而明亮,溫然又覺得像在做夢了,他的兩個家竟在此重疊——太幸福太開心,溫然忍不住一邊吃面一邊在桌下伸出腳尖,求關(guān)注一般碰了碰顧昀遲的腿,又因為找不準位置,就碰了好幾下。
顧昀遲垂眼看向桌下那只幾乎一路從自己的小腿蹭到膝蓋內(nèi)側(cè)的、穿著斗雞眼和香腸嘴搞怪珊瑚絨襪子的腳,一時難以界定溫然是否在進行什么拙劣的調(diào)情,又抬眼看那張臉,對方正吸著面對他露出真摯的眼神。
顧昀遲:“……”
吃完面,大家一起收拾掉碗筷,吳因去書房開電腦,遠程連線樂團排練,顧昀遲到客廳接電話。溫然站在桌邊,看著李輕晚切水果的背影,忽然問:“媽媽,我的爸爸是誰�。俊�
問出這個問題時溫然很平靜很坦然,當下的他已經(jīng)擁有了非常多,無論是怎樣的答案,他都可以接受與面對。
李輕晚頓了頓,放下水果刀,轉(zhuǎn)過身,在燈光下溫柔地、微微笑著說:“你爸爸是軍人啊,他叫寧錦騫,是為了聯(lián)盟和平而犧牲的,了不起的戰(zhàn)士�!�
溫然一動不動地呆了會兒,下意識回頭,試圖尋找什么,卻看到顧昀遲就靠在廚房門邊。
視線交錯,他對顧昀遲笑起來,眼睛里有亮亮的水光。
“顧昀遲,你聽到了嗎,我的爸爸叫寧錦騫,是一位軍人�!�
顧昀遲抬手,接住撲向自己懷抱的omega,‘嗯’了一聲。
“聽到了�!�
作者有話說:
從此以后,然每逢得意時,都會有一句‘高大的樹’在等著他。
第81章
極光
凌晨一點多,大家上樓睡覺,兩位長輩一起睡主臥,吳因先去洗漱,李輕晚抱了一床厚實的被子,問溫然:“小樹,你和昀遲睡在這里,沒問題吧?”
“沒問題的,媽媽�!睖厝徽诳刺鞖忸A報,不經(jīng)思考很順口地就說,“我和顧昀遲都是一起睡的。”
說完才反應過來,連頭都不敢回,就這么杵在窗前。
“是嗎。”李輕晚的聲音里有笑意,“不過這張床有點小,你們要擠一擠了�!�
以前在小漁村里就和顧昀遲一起擠過這種小床——當然這句話絕不可能再溜出口,溫然抬頭看著夜空:“嗯嗯,沒關(guān)系的。”
互道后李輕晚便離開了,不一會兒,顧昀遲洗完澡進房間,見溫然背著手立于窗前仰頭看天,問他:“等飛船接你回母星?”
“地球就是我的家。”溫然轉(zhuǎn)身反駁,又看了眼房門,確認關(guān)上了,才走過來爬到床上,低聲說,“我一不小心,告訴媽媽我和你一起睡覺的事了�!�
顧昀遲想問他你說的睡覺是字面意思還是別的,又考慮到溫然應該還不至于在母親面前如此狂放,就道:“總比你在她面前親我要好�!�
“你不會安慰就不要安慰了吧�!睖厝话驯蛔由w過頭頂,一想起當時的場景,尷尬得在被窩里扭了幾下,悶悶地說,“我決定戒親一個月�!�
顧昀遲對此沒發(fā)表意見,將被子拽下來,按著溫然的腦袋:“看一下傷口�!�
溫然就不動了,聽話地任他扒拉著頭發(fā)看來看去,緊張地問:“怎么樣,疤寬不寬,會顯禿嗎?”
“縫得很好,已經(jīng)看不太出了�!鳖欔肋t的手沿著溫然的臉往下,輕扣住頸側(cè),大拇指指腹在他的喉結(jié)上摩挲一下。
咕嘟——溫然看著他,喉嚨不自覺吞咽了一個來回。
暖黃色床頭燈半明半暗地照出顧昀遲冷漠凌厲的五官,產(chǎn)生一種矛盾感,溫然想了想,覺得像雪,非常冰冷卻又美麗的,難怪他會被顧昀遲和雪共同吸引。
被那雙深黑的眼睛注視時,逃避與對視的念頭也不停交鋒,握著脖頸的手大而涼,溫然很快就敗下陣來,仰頭湊過去親顧昀遲。
結(jié)果被躲開。
在溫然迷茫的神色中,顧昀遲松開手,關(guān)掉燈,躺下,道:“尊重你戒親的決定�!�
溫然:?
他咬咬牙躺回去,快速默念馬赫數(shù)定義及公式以摒除心中雜念。
窗外很亮,是積雪的反光,同時不斷有雪花落在斜窗上,發(fā)出很輕微的聲響。安靜許久,終于心無雜念的溫然重新開口:“媽媽和我說,那年她剛回到首都,沒出機場就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所以立刻買了一張去外市的車票,但是沒有上車,而是偷偷從車站溜走,坐船離開了�!�
“也就是說,顧崇澤其實沒有抓到媽媽,卻騙你說她被殺死了,他怎么可以壞到這種程度,故意撒謊來嘲諷你一無所獲�!�
“死人的想法不用在乎�!鳖欔肋t道,“他心里清楚,一無所獲的到底是誰。”
“你說得對�!睖厝桓袊@,“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你這樣冷靜�!�
“要那么冷靜干什么�!鳖欔肋t看他一眼,“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你又不當狙擊手�!�
說的也是,溫然嘿嘿兩聲,翻過去抱住他,為保持戒親人設(shè),溫然只蹭了蹭顧昀遲的臉,在他耳邊說:“我一整天都特別高興,見到了媽媽,玩了雪,還可以和你一起跨年�!�
“顧昀遲,我和你是在同一天和媽媽正式見面的,媽媽跟我說,以后我們兩個都是她的小孩。”
第二天,溫然醒來時身旁空無一人,他嗖一下坐起來,看了看手機,十點半。
火速穿好衣服去洗漱,溫然匆匆跑下樓,看到顧昀遲在院子里掃雪,李輕晚和吳因似乎出去了。
推開門,陽光明媚,溫然喊了聲:“顧昀遲!”
他跳下臺階,搶過顧昀遲手里的掃把,緊急掃了幾下地,才問:“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害我睡到這么晚,說不定媽媽會以為我是個多么懶惰的人。”
“懶惰先不說。”顧昀遲抱起手,“愛顛倒黑白倒是真的。”
“什么?”溫然裝聽不見,問,“媽媽和吳老師去哪里了?”
“買菜�!�
才掃了沒半分鐘地,溫然的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別處,提著掃帚走去雪人面前,胡蘿卜鼻子已經(jīng)掉在地上,他惋惜地說:“出太陽了,我的雪人要化了�!�
“丑東西,化了就化了�!�
被惡毒到無話可說,溫然仰起頭,長長嘆了口氣。
十一點左右,李輕晚和吳因拎著菜回到家,簡單做了頓午飯。一吃完,溫然就催顧昀遲一起去街上。
今年最后一天,街道上尤為熱鬧,聽說晚上還會有跨年游行。溫然買了杯熱咖啡邊走邊喝,又偷偷摸出手機,打開前置。他的自拍一向是‘僅能保證五官在鏡頭中’的水平,低著頭,以自下而上的死亡角度,將自己露在圍巾外的半張臉和顧昀遲的側(cè)臉完整拍下,紀念第一次一起逛街。
“不好喝�!迸耐昃桶芽Х冗f給顧昀遲,“沒有339做的好喝。”
顧昀遲喝了一口,給出點評:“泔水�!�
路過一家風格古舊的配飾店,溫然拉著顧昀遲進去。店里的飾品看起來都有些年頭,溫然趴在透明柜臺上欣賞,目光忽一頓,指著某個位置,對正在敲敲打打制作銀飾的店主說:“你好,我可以看看這個嗎?”
“可以,你隨意。”
溫然小心地將那顆吊墜取出來,是一枚形態(tài)飽滿的橢圓形歐泊,周圍以包金銅絲繞線成星星形狀的、長短不一的放射狀光芒。
微微翻動,歐泊內(nèi)部的片狀彩在濃郁的綠色和藍紫之間變幻,仿佛極光與海面交融,在某些特定角度中,甚至透出一抹亮眼的橙紅。
“好漂亮,像宇宙的顏色�!睖厝皇滞贤�,給顧昀遲看,“你覺得怎么樣?”
與其評價物,不如直接評價人,顧昀遲說:“眼光不錯�!�
“這顆是天然黑歐泊�!钡曛饕贿吤β狄贿叺溃澳阋脑捒梢源┮粭l細牛皮繩,冬天戴在衣領(lǐng)外面會很好看。”
“多少錢?”溫然已經(jīng)很心動,立刻問。
“我朋友做原石的,拿貨還算便宜,也不收手工費了,3999�!�
倒吸一口涼氣,溫然把吊墜放回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出門。
顧昀遲氣定神閑地靠在柜臺旁,看溫然站在門外,抬起栗子頭仰望天空,背影寂寞如雪——他覺得如果溫然會抽煙的話,這時候應該會來上一根。
看了會兒天,溫然又掏出手機,估計是在確認余額,最后他沉了沉肩,仿佛下定決心,轉(zhuǎn)身重新推開店門。
雙手揣進外套兜,溫然面色凝重地走進來,發(fā)出很大款的聲音:“要了,包起來吧�!�
“你們是來旅游的?”店主穿好吊墜后給牛皮繩裝上扣頭,“今年很多年輕人來看極光�!�
溫然剛付完款,有些眩暈地扶著工作臺,聞言睜大雙眼:“極光?”
“對啊,就這幾天,在雪山那邊,開車過去兩三個小時吧�!�
“我還沒有看過極光。”溫然緩緩轉(zhuǎn)向顧昀遲,眼睛一點點亮起來,重復道,“顧昀遲,我還沒有看過極光。”
“聽得到,沒聾。”顧昀遲說,“跨完年就去。”
從頭溜達到尾,溫然圓滿完成和顧昀遲把整條主街道都逛一遍的心愿。才五點多,天已黑透,兩人穿過被各色燈光照亮的大街,慢悠悠走回家。
“媽媽,我們回來了�!遍T還沒拉開,溫然已經(jīng)喊出來。
李輕晚的聲音從廚房里傳來:“回來了?茶幾上有水果,先吃一點,剛開始準備做晚飯呢�!�
溫然應了一聲,跑去茶幾旁找水果吃,剛想叫顧昀遲一起,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他正脫了外套挽起袖子朝廚房走去。
大少爺變大孝子,溫然心下一驚,立即放下水果,不甘落后地也火速甩了外套進入廚房。
四個人忙活近兩小時,餐桌上擺滿豐盛菜肴,溫然拿著手機狂拍幾十張照,才心滿意足地坐下來。
這一頓顧昀遲沒坐在對面,特別方便溫然對其進行騷擾,時不時就踩踩顧昀遲的腳,每次喝果汁前都要去和顧昀遲碰一碰杯。
趁李輕晚和吳因在聊天,顧昀遲朝溫然靠近一點,溫然心領(lǐng)神會地立馬把耳朵湊過去,緊張又激動。
他聽到顧昀遲用低沉好聽的聲音在耳邊說:“過完年帶你去治多動癥。”
溫然:?
可能是今年吃得最飽的一餐,感覺飯已經(jīng)撐到腦門,溫然靠在冰箱旁發(fā)著呆,見顧昀遲過來,對他說:“你摸摸我的肚子�!�
他抓著顧昀遲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放,還問:“是不是大了很多?”
顧昀遲按著溫然的腹部,沒有說話,溫然略感疑惑地看向他,對視片刻,忽然意識到什么,往旁邊躲了一步,有些磕巴地岔開話題:“哎,不說了,游行快開始了,我們出門吧�!�
他說完就跑去找李輕晚,顧昀遲站在原地,側(cè)頭看他的背影。
正式出門是十點多,游行剛剛開始,溫然拉著顧昀遲往人堆里擠,李輕晚挽著吳因跟在他們身后。
是十分夢幻的童話風游行,還有不少被裝扮得很可愛的寵物混入其中,溫然一開始還挺興奮,大概半個小時后,他從前線撤下了,老老實實地牽緊顧昀遲的手挨在他身旁。
“這么快就累了�!敝車寺暥Ψ�,顧昀遲低頭貼在溫然耳邊問他。
“不是�!睖厝桓C囊地說,“我被踩了十二腳�!�
又可憐又好笑,顧昀遲想,可能需要在溫然身上綁一塊‘愛護樹木,嚴禁踩踏’的標牌。
游行隊伍幾乎穿越整座小城,最后大家聚集在教堂前的廣場上,準備開啟新年倒計時。
“5、4、3、2——”
咚——
教堂里,新年鐘聲敲響,悠悠回響在熱鬧的雪夜。
新年的第一分鐘,人群外一棵堆滿積雪的樹下,在眾人高呼‘新年快樂’之際,溫然拿出那根歐泊項鏈:“新年禮物!”
對溫然來說,給自己買3999的石頭等于直接把錢燒了,和犯罪沒有區(qū)別,但會在猶豫徘徊后給顧昀遲買——顧昀遲毫不意外地看著他。
溫然被看得不好意思,催促顧昀遲低下頭,把項鏈戴到他脖子上。
戴好后溫然捏著吊墜看:“真的很漂亮�!�
他抿了抿唇:“你、你應該收到我以前給你做的那個生日禮物了?那時候沒有錢,只能用人工合成的材料做極光,所以今天看到這個吊墜,就想買下來送給你�!�
其實此刻很適合親吻,但畢竟有自己定下的戒律在,溫然忍住了,他剛打算以抱替吻,臉就被一雙手扣住。
顧昀遲垂下頭,貼著溫然的唇,告訴他:“謝謝李工,很喜歡�!�
新年的第三分鐘,天空下起細細的雪,溫然的戒親行動才堅持了不到一天就宣告失敗,在純白的樹下和顧昀遲偷偷接了很久的吻。
跨完年,回到家沒停留太久,溫然和顧昀遲就準備踏上追極光的旅程。
“看到極光了就回家睡覺,別玩太累�!崩钶p晚給他倆一人塞了一個紅包,“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嗎?”
“嗯,知道的�!睖厝槐Я吮皨寢屇阍琰c休息,我們很快就回來。”
他把紅包揣好,跑出大門,一溜煙鉆進停在路邊的車里,系好安全帶。
左等右等沒見顧昀遲過來,溫然扭頭朝家里看,透過落地窗,看到顧昀遲站在客廳,和李輕晚說了幾句話。
不知是說了什么,李輕晚聽后似乎愣了一下,朝窗外看看,又去和吳因?qū)σ�,接著很高興地笑起來,點點頭,摸了摸顧昀遲的頭發(fā),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
等到顧昀遲上車,溫然看著走到門外在對他們笑的李輕晚,突然降下車窗,大聲說:“媽媽再見!”
李輕晚揮揮手:“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走了。”顧昀遲提醒一聲,開動車子。
咯吱咯吱,車輪碾著積雪,朝雪山下駛?cè)ァ?br />
開出市區(qū),一路上越來越靜,越來越暗,雪也變大許多,簌簌撲打在擋風玻璃上,如毫無重量的羽毛。
連續(xù)行駛兩個多小時,還沒有繞出山腳環(huán)線,溫然趴在車窗上仰望雪山,突然問:“顧昀遲,你那個時候看到我留給你的生日禮物和信,心里在想什么?”
顧昀遲沉默片刻,說:“累。”
失去一部分重要意義卻深知永遠無法挽回的時候,連痛苦的能力都會消失,只剩無力的疲憊,如果要他形容溫然離開后的那段時間,大概只有這個字。
“那你后來……會有想起我嗎?”
“受傷做夢的時候會�!�
“夢到我什么?”
“夢到你說要走�!�
溫然看著窗外,揉揉眼睛:“就沒有好一點的夢嗎?”
“那大概會死在夢里醒不過來。”
溫然馬上回頭看他,又垂下眼,說:“我好像能理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