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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宋筠望想到了什么,又扭頭問陸懷璟道:“您可聽說過當(dāng)年的事情,我可以現(xiàn)在告訴您�!�

    “嘖。”陸懷璟一陣不悅,“我來此見見俞漸離本人,你偏挑我來的時候吵吵嚷嚷的,擾人興致作甚?沒有證據(jù)的陳谷子爛芝麻的事,聽起來也是無趣,還不如聽曲兒看舞�!�

    “這……”宋筠望不敢招惹陸懷璟,趕緊改口,“是我思慮不周,打擾了您,我這就離開。”

    宋筠望離開后,陸懷璟重新看向俞漸離,正想數(shù)落幾句,就看到俞漸離眼神真誠地看著他道:“你人還挺好的,說的都是公道話。”

    “��?”陸懷璟被突如其來的夸獎驚得有些無所適從。

    “謝謝你�!�

    “你!誰用你謝了?!”陸懷璟說著便站起身來,氣急敗壞地離開了支堂,走路速度極快。

    *

    陸懷璟即將回到國子學(xué),突然站在門口回憶剛才的事情,接著對著自己的侍從罵出來:“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陸懷璟叱咤風(fēng)云這么多年,在他身上發(fā)生的口角之爭數(shù)不勝數(shù),他甚至沒怎么輸過。

    就算總在明知言那些歪理邪說下吃虧,卻也算是氣到明知言幾次。

    哪里有過氣勢洶洶去找茬,結(jié)果被對方感激,并且夸贊他是個好人的時候?

    “對!聽說是體弱多��!他不但有病,病還挺多!”侍從趕緊回答。

    誰知這又惹怒了主子,他被主子白了一眼:“你也有�。 �

    誰在關(guān)心他身體了!

    第006章

    食盒

    在陸懷璟等人來過之后,四門學(xué)這邊更沒有其他人愿意靠近俞漸離了。

    仿佛俞漸離就是一個會帶來不幸的人,靠近他,總會招惹到什么,誰不想自己的求學(xué)之路能夠太平?

    不過,他們倒是愿意看俞漸離落難,最好是能就此離開他們這里,這樣還能還他們一個清靜。

    俞漸離倒是覺得無所謂,他也樂得清靜,還能趁機(jī)多看幾本書。

    午間,明知言顯然也聽說了些什么,卻沒有特別地詢問。

    明知言抬眸看了看他,確定他沒有什么異常,便只在吃飯的間隙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需要我教訓(xùn)回去嗎?”

    這平穩(wěn)的語氣,自信從容的態(tài)度,根本不像家道中落的太學(xué)生,而像一個大權(quán)在握的幕后之人。

    俞漸離搖了搖頭:“沒必要,而且陸懷璟人還不錯,還維護(hù)了我。”

    “維護(hù)你?”明知言先是詫異,緊接著又理解地輕笑,“嗯,他確實(shí)有些膚淺�!�

    膚淺,也就是顏控的意思。

    不管陸懷璟怎么樣,只要沒真正傷害到俞漸離就沒事了。

    吃完飯,俞漸離和明知言分開,回去的路上,俞漸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曇回看到俞漸離看向了自己,并未直接打招呼,而是對他示意了一個位置,接著自己朝著那邊先走了過去。

    俞漸離很快跟上,到了偏僻處,那里只有曇回一個人在等他。

    曇回將手里的袋子給了俞漸離,俞漸離伸手接過來,身體下意識地一晃才站穩(wěn)。

    果然沉甸甸的。

    “我們家少爺讓我給您的,”曇回說完看著俞漸離拿著有些吃力的樣子,又問,“要不我給您送到號房里去?”

    俞漸離拿著這么一袋子銀子回支堂確實(shí)有些不妥,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勞煩你森*晚*整*理了�!�

    “小事情�!睍一匦Σ[瞇地重新接回去,很快又健步如飛地離開了,想來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銀兩真實(shí)地到過手上,和知道即將會收到一筆銀兩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再回支堂,俞漸離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結(jié)束了下午的課程,俞漸離并未立即去饌堂,而是去尋了紀(jì)硯白。

    這個時間大家都會去吃飯,俞漸離卻從未在這個時間在饌堂見過紀(jì)硯白。聽聞他都是趁沒有人的功夫先去射圃練習(xí)一陣子才會吃飯,這反而是很好的單獨(dú)見面機(jī)會。

    俞漸離靠近射圃,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

    他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不止紀(jì)硯白和曇回二人,場地內(nèi)還有另外幾個人,用紅色的綢緞在頭頂綁著一個蘋果,全場狂奔著給紀(jì)硯白做活靶子。

    這幾位活靶子還都是監(jiān)生。

    讓俞漸離覺得驚訝的是,這些人其中還有宋筠望。

    紀(jì)硯白觀察能力要優(yōu)于常人,俞漸離剛剛探頭看了一眼,紀(jì)硯白就注意到了。

    俞漸離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是來找他的,他并未猶豫,朗聲說了一句:“別停,跑得快些!”

    說完,提著手中的弓箭朝著門口大步而來。

    射圃中的監(jiān)生似乎也奇怪紀(jì)硯白為什么突然離開,抬頭去看,卻什么都沒能看到,還被曇回?fù)踝×艘暰。

    他們也不敢繼續(xù)去看,只能繼續(x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做靶子。

    紀(jì)硯白身姿挺拔,想來是常年彎弓射箭練就的體魄,讓他肩寬腰窄,加上他身材修長,兩腿極長,步子也要比旁人大出許多,走路時更顯英姿颯爽。

    他朝著俞漸離走來,面無表情,目光卻直直地投向他,讓俞漸離有片刻的慌張。

    有那么一瞬間,他竟然覺得自己像是被紀(jì)硯白鎖定的獵物。

    僅僅是朝著自己走來的這一幕,俞漸離的思緒就控制不住了。

    幸好他不喜歡看男男生子文,如果他穿進(jìn)的是一篇花市離譜點(diǎn)的生子文,紀(jì)硯白這種人只要朝身體好些的受走過去,受都能激動得飛出一窩孩子來。

    紀(jì)硯白走過來,帶著他到了角落的位置問:“怎么了?”

    “抱歉,打擾你行俠仗義了。”俞漸離首先道歉。

    聽到他這么說,紀(jì)硯白不由得輕笑,問:“怎么就是行俠仗義了?你們不都害怕我這種行為嗎?”

    按理來說,這種事情就是一種霸凌,根本就是在欺負(fù)人。

    可在熟悉紀(jì)硯白一些后,他就會覺得此事可能另有隱情。

    “明知言說過你不會主動惹事,都是收拾一些討人厭的人,那些人也都是活該。而且,宋筠望這個人確實(shí)有些惹人討厭�!�

    “明知言……”紀(jì)硯白回憶了一番后道,“我聽說過你們關(guān)系好�!�

    不愧是男主角啊,最后BOSS已經(jīng)聽說過他的名字了。

    俞漸離內(nèi)心感嘆完便解釋自己的來意:“我是想和你說,之后你在學(xué)業(yè)上遇到了什么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我,我功課還可以�!�

    誰知俞漸離說完,反而引得紀(jì)硯白蹙眉:“你千里迢迢過來,就是來提這些讓人掃興的事情惹我生氣的?”

    俞漸離趕緊否認(rèn)了:“并不是!我只是覺得我拿了那么多銀兩有些多了,我應(yīng)該再做些什么,剛巧我會這些�!�

    “啰唆,給你就是給你了,你沒必要特意來跟我說這個。傍晚風(fēng)大,把你吹跑了撞到樹上一命嗚呼了怎么辦?”

    “我、我還不至于會被風(fēng)吹跑�!�

    紀(jì)硯白卻很是不屑地掃了俞漸離一眼:“細(xì)胳膊細(xì)腿的,你多走幾步我都怕你累死,趕緊去多吃幾口飯吧,你吃飯晚了會不會突然暈過去?”

    “也不會。”

    “我讓曇回送你去饌堂。”

    “不必麻煩。”

    紀(jì)硯白也不多留他,與他說完便提著弓箭又回了射圃。

    俞漸離看著他離開,不由得一陣沮喪。

    原來他在紀(jì)硯白的印象里就是一個很容易死的人,提毛筆久了會累死,走路會被風(fēng)吹飛撞死,吃飯晚了都容易死于非命。

    他離開射圃時,有一瞬間突然懷疑,紀(jì)硯白收拾宋筠望會不會和他有關(guān)系?

    很快他就否定了,別自作多情了,不過是點(diǎn)頭之交。

    *

    俞漸離走向饌堂,他還沒見到等待自己的明知言,卻先看到了陸懷璟。

    因?yàn)橹�,陸懷璟已經(jīng)迎到了大門口。

    在門口碰見這位爺,俞漸離下意識想躲開,誰知陸懷璟一邊抱怨一邊迎了過來:“吃飯都這么不積極,難怪你體弱多��!”

    俞漸離真想不通,自己晚來饌堂怎么就招惹了他。

    俞漸離只能微笑回答:“勞煩你關(guān)心了。”

    誰知這句話就像是觸怒了陸懷璟似的,反而讓他大聲反駁出來:“誰關(guān)心你了?!”

    俞漸離只能收聲,內(nèi)心越發(fā)確定,這個人的情緒不太穩(wěn)定,并且行事都沒有什么道理。

    俞漸離沒跟陸懷璟表現(xiàn)得多親密,陸懷璟卻一直跟著俞漸離一同進(jìn)入了饌堂。

    他很是奇怪,可是陸懷璟偏要和他并肩走,他也不能故意甩開。

    他們兩個人一起步入饌堂無疑是引人矚目的。

    有些已經(jīng)吃過午飯,打算離開的監(jiān)生看到他們兩個人,都忍不住停住腳步朝著他們看過去。

    就算他們兩個人的風(fēng)評如何差,相貌還是讓人無法置疑的。

    而且兩個人的身份懸殊極大,這樣兩個俊美男人莫名其妙地湊到了一起,任誰都會多看一眼,還引來一片議論紛紛。

    如果不是他們二人一個一臉的拘謹(jǐn)和疑惑,一個有種得逞的得意洋洋,或許他們一起的畫面會更美。

    明知言坐在桌前,看著他們二人并肩而來,微微瞇起雙眸,又很快恢復(fù)正常。

    俞漸離到了他身前,第一件事便是跟他小聲解釋:“我有事耽擱來遲了�!�

    明知言卻看向陸懷璟,點(diǎn)頭:“無妨�!�

    “哦,我的事和他無關(guān)�!庇釢u離生怕明知言誤會了。

    明知言沒有那么多顧忌,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栮憫循Z:“不知陸少爺有什么賜教?”

    陸懷璟似乎就是在等他們問,被問了之后冷哼了一聲,下巴一揚(yáng),大咧咧地坐在了明知言對面,手掌一拍桌面道:“你們平時都只能吃饌堂里的飯菜,也不膩?”

    饌堂對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是免費(fèi)的,明知言和俞漸離都兩袖清風(fēng),只能來此吃飯。

    這其實(shí)也是在嘲諷他們二人窮酸。

    明知言倒是不在意:“你確定要在這里當(dāng)眾砸場子?”

    陸懷璟也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很快調(diào)整了過來,只是沒有方才放肆了,壓低些許聲音繼續(xù)追問:“你們兩家落魄至此,好久沒吃過好東西了吧?”

    轉(zhuǎn)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補(bǔ)充道:“瞧我這記性,你們沒落魄前估計也吃不到什么好東西�!�

    陸懷璟說著招了招手,很快有三個侍從拎著食盒到了他們桌前,將里面精致的飯菜、糕點(diǎn)取了出來。

    陸懷璟介紹:“我怕你們的確沒吃過什么好東西,無法想象口感差距,特意帶來了一份給你們嘗嘗,吃了之后你們怕是很難吃得下去別的飯菜了�!�

    說話間,他們的桌子已經(jīng)被擺滿。

    俞漸離驚訝地看著這些菜,不得不感嘆,果然是精品菜系,看這擺盤的工藝都讓人望而卻步。

    做得精致,還色香俱全。

    想來味道也會不錯。

    俞漸離對陸懷璟的印象再次提高,這位爺嘲諷人時是帶著“證據(jù)”來的,擺事實(shí)講道理,功課做得極其到位。

    不愧是占了那么多戲份的男二。

    尋常人遇到這種羞辱,定然會面紅耳赤,羞憤難當(dāng)。

    俞漸離卻很是按捺不住地拿起了筷子,并且很是小心翼翼地問道:“真的可以吃嗎?”

    “可以�。 标憫循Z回答得直接,“你不吃怎么能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俞漸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夾了一塊嘗了嘗,隨即感嘆道:“真的好好吃,不愧是你,不然我都吃不到�!�

    “啊……”陸懷璟被俞漸離真摯的感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嘲諷的話也被堵住了,“那你……多吃。”

    明知言看著俞漸離的樣子覺得有趣,倒也跟著拿了筷子吃了起來。

    陸懷璟還在等明知言的反駁,卻見明知言也平靜地接受了!

    他算是發(fā)現(xiàn)了,明知言在俞漸離身邊時似乎沒了戰(zhàn)斗力,都不愿意和他多說話了,也不會生氣,還在給俞漸離夾菜。

    像是被插了孔雀毛的斗雞,不打仗改開屏了。

    陸懷璟只能繼續(xù)介紹:“這道菜,切菜時會有人在一旁按照節(jié)奏擊鼓,那鼓可是千年古件,收集了極多天地靈氣,會隨著每一片被切下來,用鼓聲將天地靈氣輸送進(jìn)菜里�!�

    明知言只覺得這個說法聽起來很傻,這種事情也就陸懷璟這種人傻錢多的會信。

    誰知俞漸離跟著驚嘆起來:“真的嗎?這么厲害?!”

    俞漸離看著菜不由得肅然起敬,不愧是書中世界,菜都這么神奇!

    仙俠文里的醫(yī)修也是這么制丹的嗎?

    明知言:“……”

    他繼續(xù)默默給俞漸離夾菜,俞漸離吃得開心就好。

    第007章

    來訪

    俞漸離的反應(yīng)總是出乎陸懷璟的預(yù)料。

    他聽到俞漸離的夸贊后下意識地抬手,用食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尖,不自然地笑了起來:“這算什么?不過是小意思!”

    “還有更厲害的?”俞漸離追問,雙眸亮晶晶的,顯然十分向往。

    “可不!”陸懷璟說到這里不由得有些懊惱,“那道菜我今日沒買到,我想著給你們兩個開眼這么幾道就夠了,早知道我就……”

    俞漸離反過來安慰他:“已經(jīng)很好吃了。”

    “這算什么?還有一道芙蓉糕也是人間極品,那個不宜放久了,在店里吃才好吃呢!真的是入口即化。”陸懷璟這個時候開始痛恨自己沒有什么文采,完全形容不出那道菜的美味,最后也只能說出,“下次我?guī)氵^去吃!”

    俞漸離拒絕得特別快:“算了,能吃這么一頓我就很滿足了�!�

    陸懷璟反而不高興了:“你跟我客氣個鳥�。∧悴蝗コ�,怎么知道我說的是真的?等你吃了之后,肯定汗毛都立起來�!�

    “聽著就好吃……”俞漸離幽幽地感嘆,又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幾口。

    “嘿嘿�!标憫循Z被稱贊得笑逐顏開,“算你還有點(diǎn)品位�!�

    “我們對你這點(diǎn)肯定是認(rèn)可的�!�

    陸懷璟不解,追問:“怎么說?”

    “雖然說你功課可能差了些,但是在吃喝玩樂上肯定有自己的見解,并且都選出了最好的來�!�

    陸懷璟還真的跟著仔細(xì)思考了一番,雖然說他功課不好讓他有點(diǎn)不高興,卻沒法反駁,他確實(shí)功課很差。

    尤其是被俞漸離這種貢監(jiān)說,他更心服口服。

    但是能在其他的方面這么真誠地稱贊他的人,俞漸離還是第一個。

    “有見解有什么用?平日里總因?yàn)椴粚W(xué)無術(shù)被罵�!标憫循Z說著,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俞漸離卻否認(rèn)了:“這就狹隘了,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發(fā)光點(diǎn),如果哪日來了外國使節(jié),想要品鑒我們京里最繁榮的鋪?zhàn)�,最好吃的店,或者最好玩的地方,你都能不假思索地說出來,并且是最好的向?qū)А?br />
    “如果那人突發(fā)奇想想看什么,旁人都得做做功課,但你可以瞬間想到最合適的�!�

    陸懷璟也跟著豁然開朗:“可不!上次老家來人,我?guī)П砀缢麄內(nèi)ネ娴�,他們都贊不絕口!我能瞧得上眼的,哪一樣都拿得出手!”

    “所以你說好吃的菜,定然都是好吃的�!�

    “那是!”陸懷璟被夸得下巴揚(yáng)得更高,漂亮的小臉上全是得意,甚至忘記了自己找茬的初衷。

    明知言一向言行端正,就算吃飯時也是一板一眼的,吃飯速度很慢,對禮儀很有講究。

    他吃飯時不愛說話,便只是看著另外兩個人聊。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陸懷璟就像被馴服了的小獸,被夸得飄飄然了。

    回京后的俞漸離總是這樣,能發(fā)現(xiàn)不同人的優(yōu)點(diǎn),如果不是將他惹急了,他都會平和地對待每一個人。

    像春風(fēng),像晨光,平等地照顧每一個人。

    似乎在經(jīng)歷了家中巨變,俞漸離自我調(diào)整了一番后,性子也有了些許轉(zhuǎn)變,之前敏感脆弱的人,在大病一場后對惡意感應(yīng)也變得遲鈍了許多。

    明知言也曾懷疑俞漸離是在偽裝,最近他逐漸放心下來,這樣也好,不然總是郁郁寡歡的也讓人憂心。

    尤其是回了國子監(jiān),整日生活在流言蜚語里,若還是之前愁腸寸斷的性子,怕是多一日都受不了。

    俞家子嗣里,最有才華的就是俞漸離,俞家能不能再次翻身都要看俞漸離。

    俞家和明家都已經(jīng)沒有靠山,所以俞漸離回到國子監(jiān)是他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俞漸離只要開心,健健康康的,明知言就不會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他也懶得與陸懷璟計較。

    陸懷璟這人頗為討人厭,但是心思單純,人也膚淺,想使壞也沒什么腦子,手段都很低級,所以很好對付。

    此刻陸懷璟與俞漸離相談甚歡,明知言便沒有多加干預(yù)。

    饌堂里還有其他的監(jiān)生,原本還有些人已經(jīng)吃完了飯,故意留在這里留意他們這邊。

    他們還當(dāng)陸懷璟又會和明知言吵起來,最后演變成更大的紛爭。

    沒想到陸懷璟竟然和俞漸離相談甚歡,明知言全程一言不發(fā),和平到無事發(fā)生?

    這兩個人哪次見面不是火山爆發(fā)天崩地裂的壯烈景象,今日居然能夠和平相處了?

    旁邊多了一個俞漸離,這兩個人就休戰(zhàn)了?

    之前只覺得明知言只要在俞漸離身邊,就會收斂很多銳氣,現(xiàn)在陸懷璟都變得開朗起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俞漸離在晚間回到號房時,便看到銀兩被曇回順著中間間隔的小窗,送進(jìn)了他的號房。

    似乎是不想隨便進(jìn)別人的房間,曇回只是放進(jìn)了窗里的地面上,并沒有再進(jìn)來。

    他進(jìn)來之后先將銀兩收好,難得有這么多銀兩,他還有些忐忑。

    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想來國公府會安排很多暗衛(wèi)守護(hù)著紀(jì)硯白,不會有人來這邊行竊。

    收好了銀兩,他坐在燭火下看書,沒一會兒便聽到了敲門聲。

    俞漸離打開門,便看到曇回托著一個食盒過來,遞給了他:“我們少爺送給您的�!�

    “哦,感謝,不過為什么要送我食盒?”

    “少爺說怕你半夜餓死了�!�

    “哦……”

    曇回見俞漸離接過去了,便回頭左右看了看,這才再次湊近了說道:“我們少爺吃喝玩樂的確一般,而且在京中的時間不長,但是他覺得這家店好吃,所以特意讓小的去買的�!�

    “��?他……知道我和陸懷璟聊天的內(nèi)容了?”不然怎么會是這番說辭?

    “嘿嘿,這國子監(jiān)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小的都關(guān)注著呢!小的為了分散少爺?shù)淖⒁饬�,就一個勁兒地跟他說國子監(jiān)里的事情,他也就知道了唄�!�

    俞漸離本以為曇回是一個話癆,沒想到今日才發(fā)現(xiàn)話癆也如此努力,這么點(diǎn)事情都能傳到紀(jì)硯白那里去。

    想來曇回也是國公府特意安排的,隨時盯著紀(jì)硯白的狀態(tài),是個機(jī)靈的。

    “他知道了,就讓你買東西給我?”俞漸離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和紀(jì)硯白并不熟悉吧。

    曇回笑嘻嘻地回答:“那倒沒有,我們少爺粗人一個,只是在我念叨完這些事情后,他隨口說了一句這家店的糕點(diǎn)也好吃。

    “小的多聰明的一個人��!趕緊去店里買來兩份,少爺便讓小的送來一份給您嘗嘗,說是免得您夜里餓了死過去。您嘗完了給小的一個信號,不出一刻鐘,我們少爺就能知道你認(rèn)不認(rèn)可他的口味了。”

    俞漸離突然有些惶恐,卻還是謹(jǐn)慎地接了東西。

    他想起了什么,跟著壓低聲音問曇回:“你們少爺在射圃是……”

    “哦,今兒射圃那些人?他們罪有應(yīng)得!您別害怕!”曇回儼然一副說來話長,您等我慢慢說的架勢。

    突然他聽到了什么動靜,回頭看了看,便又道:“來人了,小的先回了,在國子監(jiān)里知道您和我們少爺是朋友,對您風(fēng)評不好,小的避著些�!�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俞漸離剛把食盒放下,便看到陸懷璟居然帶著侍從來了。

    陸懷璟一邊走,一邊嫌棄這邊的環(huán)境:“什么破路啊,走路都硌腳!”

    也正是因?yàn)樗@邊抱怨得厲害,才沒有注意到曇回的離開。

    俞漸離走到了院落門口,驚訝地問:“你怎么來了?”

    “哼,我換了一家店給你帶來了些飯菜,這回不給明知言那個討厭鬼吃�!�

    “可是我晚上在饌堂吃過了。”

    陸懷璟聽完登時不高興了,朝著俞漸離嚷嚷起來:“誰讓你吃了?!話可以亂說,飯不能亂吃不知道嗎?”

    “可是沒人告訴我不要吃晚飯啊�!�

    “該吃飯積極的時候不積極,不該積極的時候這么積極!”陸懷璟氣得直踢石子,結(jié)果還是踢疼了腳,氣得直跳腳,“什么破路,明天都給我鋪上大理石!”

    “你還要常來?”

    “怎么,不許來嗎?”

    陸懷璟也不管俞漸離歡不歡迎他,帶著侍從便到了俞漸離的號房。

    走進(jìn)去后,陸懷璟嫌棄地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什么破地方?都不熏點(diǎn)什么嗎?這種味道怎么住人?”

    “香料很貴的,所以……”俞漸離哪里有錢買熏香?

    “國子監(jiān)發(fā)的被褥能用?!”陸懷璟指著床鋪驚呼。

    “知言還給我?guī)Я艘惶妆蝗�,鋪上之后床鋪軟多了�!?br />
    “誰能在這里住得下去?!”陸懷璟說完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隔壁問俞漸離,“那個人在嗎?”

    “好像在。”

    陸懷璟壓低了聲音,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椅子上,道:“你以后躲著他點(diǎn),他不太正常�!�

    “他不會主動惹事�!�

    “平日里是,但是犯病的時候沒幾個人控制得住。像我們這種紈绔子弟,和別人發(fā)生沖突都得絞盡腦汁地想一個由頭來,但是這位不用,做什么全憑心情,在國子學(xué)我都躲著他。他坐最后排,我就坐最前排。”

    陸懷璟和紀(jì)硯白都出身極好,加上成績很差,會被分到一起也正常。

    連陸懷璟都避著他,可見紀(jì)硯白是真的無人敢招惹。

    見俞漸離表情逐漸沉重,陸懷璟又補(bǔ)充道:“我倒不是怕他,就是不想惹麻煩。”

    說著,吩咐侍從將食盒端過來,并且打開放在桌面上,拱手示意:“你挨個嘗嘗,要不一會兒就不好吃了�!�

    “哦……”俞漸離只能強(qiáng)撐著又嘗了起來,接著感嘆,“嗯,好吃!”

    陸懷璟似乎格外好哄,兩個字就讓他開心了不少,最后還是看著俞漸離挨個菜都嘗了一口才捏著鼻子走了。

    走時還在抱怨:“樓梯地板也該修了,踩上去都嚇人,還有這里的柵欄,都斷了……”

    誰知這時傳來了紀(jì)硯白的聲音:“是我的長槍隨便放在那里,把欄桿壓斷了�!�

    陸懷璟回頭看了紀(jì)硯白一眼,很是厭惡:“虧得你名字里還有個白字,怎么黑成這樣?少跟我說話,真晦氣!”

    “一晚上就聽你嘰嘰喳喳的,你也少來�!�

    “當(dāng)我愛來這破地方呢?!”

    “嗯,那就別來,太吵�!�

    他們的對話俞漸離聽得心驚膽戰(zhàn),看來陸懷璟是真的不怕紀(jì)硯白,紀(jì)硯白也是真的煩陸懷璟。

    第008章

    為難

    俞漸離沒想到,當(dāng)天夜里紀(jì)硯白便又叫了自己過去。

    這一次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抹黑爬窗,只是今天還帶了一個食盒,行動稍有不便。

    他提著食盒到了紀(jì)硯白的房間,被紀(jì)硯白扶著到了桌邊坐下。

    等待紀(jì)硯白過去墻邊,他點(diǎn)燃了燭火,全程默契不需要溝通。

    今天紀(jì)硯白為自己提前準(zhǔn)備了一個椅子,他大咧咧地坐在墻邊,一臉玩世不恭地看向俞漸離。

    看到俞漸離拎著曇回送去的食盒過來,他還有些意外。

    他的目光審視,有點(diǎn)不懂俞漸離的意圖,難道是吃得太飽了,干脆拎過來退還給他?

    紀(jì)硯白注意到俞漸離頻頻偷看自己,還當(dāng)他要還自己東西了,于是不悅地道:“有什么話直接說。”

    誰知俞漸離說的事情和食盒無關(guān):“不是要緩兩日再抄寫嗎?”

    “哦……”紀(jì)硯白被問了之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今日抄寫兩份即可�!�

    俞漸離輕聲“嗯”了一下,便開始埋頭抄寫,人安安靜靜的,下筆平穩(wěn)。

    抄寫完了一份后,俞漸離檢查的同時用帕子擦了擦手,接著打開食盒,取出了一塊糕點(diǎn)吃了起來。

    俞漸離吃東西的時候很是斯文,和他這個人一樣慢條斯理,可還是肉眼可見地微微揚(yáng)眉,糕點(diǎn)還沒吞咽進(jìn)去,就抬眼看向了紀(jì)硯白。

    他明明沒說話,只是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用眼睛告訴他:好吃!

    原來真的有人在看向一個人時,明明沒有流光,卻在眼眸中閃耀出了一場煙火來,璀璨萬分。

    他的眼睛好像聲音,很神奇。

    紀(jì)硯白原本是煩悶的,這一刻竟然跟著心情愉悅起來。

    俞漸離沒說什么,吃了兩塊之后擦了擦手,又開始抄寫下一份。

    紀(jì)硯白卻打破沉默:“你會撐死嗎?”

    “我也許有一天會突然死掉,但是應(yīng)該不是這種死法。”一個離譜的問題,俞漸離卻回答得很認(rèn)真。

    俞漸離確實(shí)有可能哪一天就突然死掉,但是應(yīng)該不會是這種死法。

    主角的白月光注定要死在一個劇情節(jié)點(diǎn),要死得凄美,死得讓人心口揪緊,怎么可能是吃太多撐死的?

    “吃不下的話,不必勉強(qiáng)�!奔o(jì)硯白道。

    “也是一份心意�!庇釢u離毫不在意,“家中遭遇變故后,好多親戚都會遠(yuǎn)離我們,還能給我們家人一些溫暖的都是雪中送炭,自然要珍惜。而且這糕點(diǎn)好吃,也不為難人�!�

    “嗯�!奔o(jì)硯白的心情逐漸輕松,不自覺地變得輕飄飄的,有些蕩漾。

    他的心情總是大起大落,憤怒和喜悅分明,都來得十分輕易。

    待俞漸離寫完,他吹滅了蠟燭,又拎著食盒回去。

    紀(jì)硯白走過來扶他跨越窗戶,俞漸離還小聲跟他說:“剩下的糕點(diǎn)我明日早上吃,肯定都會吃完的�!�

    “明日就不好吃了,我讓曇回給你送些新的�!�

    “才一個晚上怎么會不能吃?能吃的!”俞漸離說完,還把食盒護(hù)在懷里,生怕紀(jì)硯白搶過去當(dāng)著他的面給扔了。

    紀(jì)硯白沒再堅持:“隨你�!�

    “那你……早點(diǎn)睡,�!庇釢u離在窗子放下前道。

    “嗯,好。”紀(jì)硯白如此回答。

    俞漸離將食盒放在了桌面上,簡單地整理了一番后躺在了床鋪上進(jìn)入夢鄉(xiāng)。

    兩間號房都陷入了安靜中。

    *

    翌日。

    俞漸離被聲音驚擾走出號房,看著院落里的景象目瞪口呆了半晌。

    不久后紀(jì)硯白也從號房里走出來,站在自己的號房門口,一同看著院落里的景象。

    幾名工匠正在翻土,有另外一位工匠在量尺寸。

    曇回打著哈欠上前詢問,得到的答案是陸懷璟吩咐量尺,這里要鋪成大理石的路面。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間,俞漸離的腦袋里竟然有一種“戶部撥銀子了”的驚喜。

    “姓陸的真煩�!奔o(jì)硯白抱怨了一句,想起這個人就不自覺地蹙眉。

    說完沒得到回應(yīng),扭頭就看到俞漸離站在門口,捧著食盒正吃糕點(diǎn)呢。

    還真是一大早就在吃了。

    在和他對視后,俞漸離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也沒有跟著說陸懷璟的壞話,只能說其他的:“我叮囑他們小聲些�!�

    紀(jì)硯白沒再說什么,帶著曇回離開了小院子。

    俞漸離則是放下了食盒,湊過去問量尺的工匠:“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工�!�

    工匠被一位讀書人問了這樣的問題,驚訝萬分:“這……這都是我們粗人的活兒�!�

    “我父親之前是工部的,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還是不太穩(wěn)妥吧?”工匠很為難,他們也是收銀兩辦事的人,哪里敢找人幫忙?

    俞漸離只能作罷,接著提醒:“剛才離開的高大男子怕吵,而且脾氣不太好,他回來的時候你們小聲些。”

    “好的。”

    他又看了看院子,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做了,承了陸懷璟這份好?這人情欠得大不大?

    如果拒絕了,又顯得有點(diǎn)不識好歹。

    可他確實(shí)沒要求過這些,到最后反而是他為難。

    這些任性的少爺做事都只顧著自己的心情,不會考慮俞漸離這邊會不會為難。

    俞漸離這些身份及不上的卻要處處考慮,生怕哪一個細(xì)節(jié)做得不穩(wěn)妥,這種差異著實(shí)讓人苦惱。

    去四門學(xué)的路上他想了一路,最后還是覺得作罷吧。

    這些事情在陸懷璟他們看來不過是小事,估計都不會放在心里,是他太在意了。

    再說,他和陸懷璟不過點(diǎn)頭之交,沒必要來往過多。

    可惜想是這么想的,陸懷璟還是在這一日課程結(jié)束后,帶著新的食盒來了,還帶了好些東西來。

    香爐、被子都送來了新的,還把他號房里臨時買來的簡陋柜子清空后扔了出去,換了一個新的柜子進(jìn)來。

    還有些盒子里也都裝得滿滿的,想來里面也都是一些物件,并且價值不菲。

    俞漸離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想現(xiàn)在就去找明知言,這事他擺不平了,卻不能留陸懷璟一個人在這里,有失禮數(shù)。

    “不必如此的�!庇釢u離一個凡事都做得不緊不慢的慢性子,此刻說話的語速都提高了不少,“國子監(jiān)給的都能用,我也不是什么嬌氣的人,這些都可以用。”

    陸懷璟卻不理會他的拒絕:“你可是名頭超過我的人,結(jié)果讓旁人看到你居然是這副寒酸樣子,我豈不是也跟著丟臉?”

    “我的名頭哪里能超過你?我們的身份是無法相比的!”

    陸懷璟很是不講道理地顧左右而言他:“那你是在反駁我嗎?”

    “這怎么能算是反駁?”

    “還不是反駁,都給你送來了,你若是給我返回來,豈不是不給我面子?!”陸懷璟越說越生氣,“老子這些年什么時候主動給旁人送過東西?你還挑三揀四的,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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