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廖婷婷掏出手機，悄悄給她看了一組照片：“別說我給你?看的啊，好像是有人偷拍的。說你?倆差點大打出手，然后有個男人把你?接走了�！�
照片上的梁寶意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周嘉述臉色很黑地跟在她身?后。
另外?幾張照片分別是不同的角度疑似吵架的決裂場面?。
寶意：“……”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因?為太無語，反而忍不住笑了。
給廖婷婷嚇一跳，說：“你?別嚇我，真分了�。俊�
這兩個人一度是校園戀情的佳話，又?是青梅竹馬，如果真的走到這一步，也太令人唏噓了。
寶意扶額，越想越覺得好笑：“沒有沒有，真沒有，我小舅媽是個導(dǎo)演，缺個配角，我去幫忙。我不是懷孕了，那時候剛滿兩個月，現(xiàn)場有個小毛驢，一頭給我撞得踩泥坑了，周嘉述生氣?了而已?。他氣?得手抖，開不了車，讓我小舅舅開車帶我去醫(yī)院檢查，就這么點事�！�
懷孕后周嘉述比她都緊張。
說完廖婷婷和舒念都沉默了，半晌拍了下胸口：“我就知?道，誰出事你?倆都不可能出事的�！�
又?過了一會兒突然驚醒道：“你?懷孕了？”
寶意點點頭：“三四個月了。”
廖婷婷：“那學(xué)霸竟然不陪著你?？”
“我小舅媽陪我來了�！睂氁夤首魃畛恋貒@氣?，“距離產(chǎn)生美，適當(dāng)保持距離也不錯�！�
周嘉述那種近乎強迫癥的人，在管教人上十分有天分，寶意十分為兩個人的孩子擔(dān)憂，覺得小孩在周嘉述的管教下，一定會在背后偷偷罵他的。
今天吳澤也來了，他雖然跟他們不是一個班，但之前幾次在徐行知?這個厚臉皮的帶領(lǐng)下，跟這里每個人都打得火熱。
而徐行知?之所以會來參加十三班的同學(xué)聚會，完全就是……厚臉皮，愛湊熱鬧。
不過今天徐行知沒來，只有吳澤來了。
吳澤至今單身，談過幾個女朋友，都告吹了。
有人特意提了一句：“大概是吳總心里有個抹不去的白月光�！�
大家都聽懂了，頓時哈哈笑起來，都這個年紀(jì)了，開起玩笑來毫無顧忌，大概也有猜測梁寶意和周嘉述大概感情出了問?題，有意撮合或者試探。
寶意沒說什么，只是輕笑了聲。
吳澤原本游刃有余，提起這個突然卡殼，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磕磕絆絆說：“別，別開這種玩笑，不太好�！�
說著，自提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話題中心頓時挪到他身?上去，問?吳澤這兩年在做什么，為什么叫他吳總。
他謙虛說：“做點小生意。”
叫他吳總的忍不住說一句：“何止是小生意，吳總現(xiàn)在公司規(guī)模不小，足足百來號人呢�！�
大家頓時恭維起來，紛紛叫吳總。
不知?道誰突然喊一聲：“寶意！”
寶意正低頭吃東西，聞言抬眸，眼神仍舊無辜而清澈，跟上學(xué)那會兒沒兩樣，好像歲月在她身?上沒有留下多少印記，也沒有絲毫磨滅她的精神世界。
她依舊是那副不曾被生活虧待過的模樣。
“我記得你?住臨江別院吧，吳總在你?附近，你?自己來的，要?不待會兒讓他送你?吧！”
寶意剛想說不用，包廂門突然開了，周嘉述微擰著眉走進來，迎上許多探究的目光，微微頷首：“抱歉，來晚了。”
寶意熟練地挪開一個位置，周嘉述在她旁邊加了個凳子。
“你?怎么來了？”寶意問?他。
周嘉述瞥她一眼，心道我能不來嗎？
“忙完了，不放心你?。我開車來的，讓小舅媽先回去了�！�
寶意點點頭，服務(wù)員正好加了餐具，他拎起她的杯子抿了一口。
“白水，你?對我沒有一點信任。”
周嘉述冷哼一聲：“你?不值得有信任。”
“討厭你?�！睂氁庑÷曊f。
“沒有用�！敝芗问鼋o她添了茶水，把她盤子里冷掉的食物換給自己，給她添了新的：“少吃些?涼的�！�
周圍人盯著倆人看了半天，終于?才?開了口：“你?倆怎么跟上學(xué)時候一個樣，也不嫌膩得慌�！�
寶意微笑：“膩，非常膩，但也沒有辦法�！�
周嘉述扯了下唇角：“湊合過吧，還能離怎么著。”
但倆人的語氣?太自然，反而更印證傳聞只是子虛烏有。
“那天有人拍到你?倆吵架，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學(xué)霸那么生氣?，還以為你?倆真分了�！庇腥诉�是忍不住說。
“幸好沒有，不然我都要?不相信愛情了。”
寶意就順便把這個誤會澄清了。
他們的同學(xué)聚會沒有什么花樣，就是吃吃飯，聊聊天，然后各自結(jié)束回家。
回程的時候，寶意已?經(jīng)有些?困了，她最近很容易困，打著哈欠，半夢半醒地又?問?一句：“你?怎么突然來了？”
周嘉述沉默半天，然后說：“想你?了�！�
寶意打到一半的哈欠又?憋回去，頓時又?清醒了，坐直身?子，有些?扭捏地說：“快說，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坦白從寬�！�
周嘉述忍不住笑，聲音反而更溫柔了幾分：“沒有，就是想你?了。姥姥家里很多事，但我就是突然覺得，好想你?。所以一刻也待不下去。”
寶意耳朵都紅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你?好肉麻。”
倆人結(jié)婚都這么多年了，有時候感覺彼此就像是左右手，熟稔到無以復(fù)加，仿佛融為一體，親密無間，所以偶爾會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她實在沒有想到會因?為一句話莫名開始耳朵紅。
姥姥跟著二舅和二舅媽住，最近要?換房子，需要?一些?苦力，所以周嘉述去幫忙。
其實早上離開家的時候他還松了口氣?，看著梁寶意讓她別鬧騰是個苦差事，她這種精力旺盛的人，是不大閑得住的，也經(jīng)常不聽話，他知?道她心里其實有分寸，可大概已?經(jīng)成心病，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擔(dān)心她。
懷孕沒多久他就開始后悔，覺得還不如不要?孩子。
如果這輩子只有他們兩個人，也挺好。
寶意其實也有點后悔，偶爾會嘟囔一句，害怕自己承擔(dān)不了做媽媽的責(zé)任。
但這世上很多事是可以有回頭路的，但也有很多事，是沒有回頭路的。
既然做了決定，就只能向前走。
這件事她才?是承擔(dān)全部的人，所以她可以埋怨，可以后悔，可以宣泄情緒，但他不能，他是最沒有資格埋怨的人，也是最應(yīng)該在她猶豫彷徨害怕的時候為她分擔(dān)的人。
可他那么愛她，看不得她吃一丁點苦，哪怕她總是表現(xiàn)得樂觀開朗，依舊無法消解他分毫的壓力。
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扭曲的痛。
于?是早上離開家的時候，他確實松了口氣?，可以短暫地抽離出來，可以讓他感到一絲輕松。
他其實沒有先去姥姥家，而是先去看了心理醫(yī)生，接受了半個小時的疏導(dǎo)，醫(yī)生的聲音像是隔著什么傳過來，他大概天生對這種東西不大信任，所以效果微乎其微。
結(jié)束后說再見，醫(yī)生突然提了句：“聽得出來你?們很相愛，那就一定不要?覺得自己可以把情緒隱藏得很高明，你?的糟糕情緒，不管隱藏得多么深，她一定是最先發(fā)現(xiàn)的那個�！�
這句話讓周嘉述起了一身?冷汗，微微頷首告辭，一路上都在想，會不會她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他自以為是地在關(guān)心她，反而是給她施加了難以言喻的壓力。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天要?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他是知?道的，但并?不想跟她一起去，想要?給她一點空間，也給自己一點空間。
他的掌控欲快要?到病態(tài)的地步了，夜里驚醒都要?觸摸她一下，確保她一切正常，然后開始驚恐，害怕，擔(dān)心她在懷孕到生產(chǎn)這個過程中出任何事。
他會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班群里在分享一些?照片和聚會現(xiàn)場趣事，給沒去的同學(xué)看，周嘉述一眼就看見吳澤，他變化?很大，看起來穩(wěn)重了很多，眉眼里多了些?成熟的氣?質(zhì)。
很多年前，他跟寶意表白，以及他去警告他時他滿臉青澀的樣子，都仿佛像是像是上個世紀(jì)的事了。
視頻很短，但能清楚地看到他抬眸看了一眼寶意，那眼神太復(fù)雜，可周嘉述卻能一眼看出來，那是滿得溢出來的愛意。
過了這么多年，他似乎還是喜歡她。
那一瞬間生出的不是嫉妒，反而是一種模糊的說不上來的情緒，好像從那遙遠回憶中，找到一點最初的最本真的情緒。
無論他現(xiàn)在是如何的痛苦和無能為力，都只不過是因?為愛她罷了。
除了愛，一些?都是漂浮在眼前的陰翳，都是虛假的，不該為此遮蔽住雙目。
那一刻突然很想她，痛苦也好，難過也好，無論多么扭曲的壓抑的心情，都還是想要?待在她身?邊。
寶意確實感受到了他的緊繃，無論他偽裝得多好，可這一刻，又?釋懷了，只是輕聲說：“我也很想你?，其實你?早上走的時候我就很難過�！�
“那怎么不叫住我�！�
“我以為你?離開我可以喘口氣?，我知?道跟我待在一起你?挺累的。”
周嘉述搖頭：“并?不累，我只是害怕……我照顧不好你?。我怕我將來會恨自己，也怕自己會后悔。”
寶意突然笑了下：“你?現(xiàn)在跟靜姨當(dāng)初好像啊，總是過分地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但其實世事無常，人生本來就是充滿了危機和挑戰(zhàn)，不是這一個也會是下一個，我們還有那么那么長的路要?走，你?不能這樣�！�
周嘉述深呼吸了一下，想起當(dāng)初母親給他帶來的壓力，啞然道：“好，對不起�！�
寶意搖頭：“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要?說愛我，說一百遍一萬遍�！�
“嗯�！彼滩蛔⌒ζ饋怼�
好在寶意的運氣?也非常好，孕吐不明顯，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事，全程都順順利利，就連送進產(chǎn)房的時候，醫(yī)生都說，寶寶和媽媽各項指標(biāo)都很不錯，生產(chǎn)過程中預(yù)估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一個也沒有發(fā)生。
寶意被推回病房的時候，周嘉述卻快要?崩潰了，握著她的手，腦袋抵在她手上，許久都沒有動。
她麻藥藥勁還沒有過，迷迷糊糊睜了下眼，看到他，卻突然咧了下唇角，說：“好神奇！我生了個寶寶�！�
周嘉述有些?哭笑不得，輕輕抱她：“嗯，很了不起�！�
是個小女孩，上下來就一臉穩(wěn)重樣，象征性地哭兩聲，就安靜下來了，足月的寶寶，看起來很健康有力。
等寶意終于?清醒的時候，忍不住興沖沖地招手：“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周嘉述給她抱過來，讓她摸一摸，寶意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伸手來回戳一戳，還揪人家的眼睫毛，越看越覺得神奇，這么大一個寶寶，竟然是她生的。
“我想給她取個小名叫鬧鬧。”寶意說，希望她熱熱鬧鬧的。
周嘉述沉默片刻，對這個愿景報以遲疑的態(tài)度，但還是咬牙同意了：“好。”
現(xiàn)在哪怕梁寶意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周嘉述都會毫不猶豫。
梁寶意的身?體素質(zhì)很好，沒多久就能吃能睡起來，她住月子中心，家里人輪流陪她，孩子有專人照顧，偶爾給她玩玩，小小的鬧鬧已?經(jīng)開始對母親的騷擾呈現(xiàn)無奈的態(tài)度，申卉說：“這么小的孩子都學(xué)會嘆氣?了，梁寶意你?做個人吧，沒事別老騷擾人家，小寶寶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長得健康，你?實在無聊去騷擾周嘉述吧�！�
事實上梁寶意誰都騷擾，大概懷個孕把她憋壞了，生完孩子，她比孩子煩人多了。
倒是鬧鬧吃吃睡睡，除了晚上快到傍晚的時候會鬧一陣，其余時間都很乖。
寶意越看越覺得悲傷：“完了，感覺我的美好愿望要?落空了，感覺她一點都不想陪我玩�！�
周嘉述：“……”
生了個這么乖的寶寶，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只有她是個另類。
“以后孩子我?guī)�，實在無聊你?去報個班吧，或者你?再讀個碩博，少禍害祖國的花朵�！�
寶意非常不爽：“我生的。”
周嘉述懷里抱著鬧鬧，鬧鬧正偏頭看著媽媽，突然，又?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嘆出來。
兩個人頓時笑起來，雖然她可能是無意識，但真的有一種很無奈的感覺。
“做個人吧梁寶意，這是孩子，不是玩具。”
寶意也深沉地嘆口氣?：“人間不值得。”
周嘉述看著躍躍欲試的她，又?看看懷里乖巧安靜的女兒，只覺得頭大。
鬧鬧
真想把她電池?fù)噶?br />
“鬧鬧鬧鬧鬧鬧！”
開門聲和呼喊聲一起響起。
寶意加班到七點，
這會兒剛下班，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五歲的?鬧鬧小朋友略略仰起頭，
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深沉和無奈，
半晌，
無聲嘆口氣，走出書房。
“在這里�！�
她和姥姥在完成幼兒園老師布置的?手?工作業(yè)，這會兒手?上滿是顏料。
梁寶意像是沒看見，又或者不?在意，飛過來，
緊緊抱住女?兒，
臉頰額頭各親一遍：“我下班了，
你有沒有想我。”
鬧鬧忙點頭，
生怕點慢了被二次襲擊。
寶意滿意地笑了，大?發(fā)慈悲摸摸她的?腦袋，“乖，
去玩吧。”
申卉從房間出來，斜她一眼，
沒好?氣：“哪有你這種折騰孩子?的?媽�！�
寶意迷茫：“我什么?時候折騰她了�！�
申卉：“……”
周嘉述跟寶意一塊兒回來的?，
但這會兒才進家門，
問一聲：“鬧鬧呢？”
申卉說：“在做手?工作業(yè)�！�
周嘉述點點頭，動作都忍不?住放輕了些，
仿佛怕打擾她。
申卉看了一眼梁寶意，壓低聲音說：“看到?jīng)]，這才是正常的?爹！”
寶意：“……”
合著?她不?正常唄。
她撇撇嘴，飛速去換了個?衣服，洗了洗臉，
接著?騷擾了一下申卉，問今晚吃什么?，去廚房點菜要吃菠蘿燉肉，順便切了個?蘋果，出來的?時候去親了周嘉述兩下，表達一下自己的?喜歡，然后?端著?蘋果去找鬧鬧了。
這次倒是看了一眼小朋友在干嘛，看到她在收拾桌子?了，于是喊了聲——
“鬧鬧�。 �
鬧鬧抬頭，“嗯�！�
“寶貝～～”
“嗯�！毙⌒〉�?鬧鬧就有一種四平八穩(wěn)的?穩(wěn)重。
……都是被媽媽磨煉出來的?。
寶意走過去，親她的?臉，鬧鬧習(xí)以為常地回了媽媽一個?親親。
周嘉述站在門口，無聲搖了搖頭，剛想把她叫出去，就看到寶意上下端詳她幾下，皺眉問：“不?開心嗎？”
鬧鬧沉默片刻，搖頭：“沒有�！�
“你有�！彼蝗粩蒯斀罔F道，“跟媽媽說說，快點，不?然撓你咯吱窩。”
“沒……”鬧鬧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寶意捏住臉，“嗯？”
門外申卉來叫鬧鬧洗手?，頓時愣了下，她沒看出來鬧鬧有什么?不?開心，小朋友一直都有一些沉默，既不?內(nèi)向，也不?外向，和周嘉述脾氣有點像，只是少了些他的?清冷，但也遠達不?到熱情的?程度。
所以寶意在她面前總是顯得過分精力旺盛，偶而讓人認(rèn)不?清到底是誰帶誰。
“我以前小時候就挺不?理解，明?明?我沒表現(xiàn)出什么?，但她好?像總能敏銳感覺到我不?開心。”周嘉述看著?房間里的?母女?，想起自己小時候，微微有些出神。
其實申卉也好?奇，但這會兒只是笑了下，“她就這樣，對喜歡的?人總是過分熱情，看起來好?像沒心沒肺，但其實是因為很愛重，所以也比別人感知要敏銳一點。”
她也并不?是對誰都很熱情。
鬧鬧看著?媽媽，沉默片刻，突然抬起雙手?，摟住媽媽的?脖子?，委屈地趴在媽媽懷里，唇角下彎，難過起來。
寶意拍拍她的?背，倒也沒有急于再追問，只是輕聲哄著?：“誰欺負(fù)我們鬧鬧，我去揍他�！�
鬧鬧不?說話，只是沉默趴著?。
“哎喲喲，乖寶貝受委屈了，是不?是？”寶意拍著?她的?背，“媽媽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錯，因為鬧鬧最好?了，自己有錯，總是會勇于承認(rèn)，并且改正的?。肯定不?是在家里受委屈，因為鬧鬧知道大?家都很愛你，知道說出委屈才能解決問題。現(xiàn)在不?跟家里人說，也不?跟媽媽說，是因為覺得說了也沒有用，不?想讓媽媽也不?開心對不?對？是老師嗎？還是別的?小朋友的?家長？跟媽媽說說，相信爸爸媽媽可以幫你解決的?�！�
說著?說著?，一向穩(wěn)重安靜的?鬧鬧，突然撇嘴哭起來，緊緊摟住寶意的?脖子?，“媽媽……”
申卉在門口忍不?住“哎喲”一聲，剛還吐槽梁寶意不?干人事，這會兒又覺得梁寶意還是干點人事的?。
知道鬧鬧小大?人，就沒湊上去關(guān)心，怕進去了，她反而不?說了。這會兒她無聲轉(zhuǎn)了身?，順便把周嘉述也拉走了，讓母女?兩個?可以單獨說會兒話。
“梁寶意偶爾也有點當(dāng)媽的?樣子?。”申卉評價。
今天是涂靜生日，一家人準(zhǔn)備聚在一起吃頓飯。
梁文山下班最早，這會兒跟周韞寧一起待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兩個?手?殘都不好意思禍害孫女的手工作業(yè)，所以申卉剛陪著?鬧鬧做作業(yè)。
這會兒申卉抬腕看了看表，發(fā)短信問涂靜還有多久到家。
涂靜已經(jīng)到樓下了，只是被鄰居絆住了腳。
是鬧鬧幼兒園的同學(xué)小元和小元媽媽，問鬧鬧還好?嗎？
涂靜擰了下眉，不?解道：“什么?意思？”
原來是鬧鬧在學(xué)?校被人推倒在地了，都?xì)饪蘖�，對面家長來送東西，正好?看見老師責(zé)備他兒子?，于是指著?老師鼻子?罵，說孩子?不?可能無緣無故推人，要查監(jiān)控，監(jiān)控錄到了倆人起沖突的?畫面，是小男孩先亂跑，撞到鬧鬧身?上了，鬧鬧個?子?高，人又冷，平日里又有點不?茍言笑，大?家都有點害怕她，小男孩自己撞得趔趄，摔倒了，惱羞成怒，起來就推了鬧鬧，推完又害怕，鬧鬧還沒說話，他自己先哭起來。
明?明?白白的?來龍去脈，家長卻堅決不?承認(rèn)，一口咬定是鬧鬧先推他家孩子?。
對面家長看起來情緒太不?穩(wěn)定，園長不?想擔(dān)責(zé)，和稀泥了兩句就借口走開了，老師也怕事情鬧大?，就也承認(rèn)是鬧鬧的?錯，代替鬧鬧給家長道了歉，對面家長大?概也心知肚明?，得了便宜就沒有再繼續(xù)糾纏。
只是那家長鬧得兇，許多人都聽見了老師道歉，那孩子?更堅定地說是鬧鬧有錯在先，老師又跟鬧鬧道了歉，但卻沒有再責(zé)備小男孩，所以鬧鬧下午一直悶悶不?樂。
涂靜回家的?時候，剛想說這件事，就聽到寶意在拍桌子?，直接在家長群里艾特了老師和對面家長，問這件事能不?能有一種公正公平的?解決方式，如果誰鬧得兇誰又能得到優(yōu)待，那她是不?是也要去大?鬧一場才能讓自己的?女?兒得到一句應(yīng)有的?道歉。
老師立馬打過來了電話，跟寶意道歉，說都是她的?錯，寶意更確認(rèn)事情無誤會，立馬制止了她：“你不?用兩頭討好?，這種兩面敷衍的?辦法對大?人有用，如果只是涉及我自己，我不?愿意為難你，但孩子?還小，他們分不?清什么?人情世故、各種潛規(guī)則和是非對錯的?區(qū)別，如果你不?能解決問題可以把問題拋給我，都是家長，我可以去為了我的?孩子?跟對面理論?，但你不?能代替我孩子?道不?屬于她的?歉，她什么?也沒有做錯，卻因為您的?道歉背負(fù)巨大?的?心理壓力。事情只是被掩蓋了，并沒有得到任何解決。有時候息事寧人確實是解決問題最快的?辦法，但對于小孩子?來說，這種方式無異于暴力，我不?能認(rèn)同�！�
老師承諾會妥善解決這件事，寶意便追問了解決方案，敲定第二天去學(xué)?校，兩個?家長面對面溝通才掛了電話。
鬧鬧再次抱了抱媽媽：“對不?起�！�
寶意捂住她的?嘴，不?許她說對不?起。然后?眨巴眨巴眼，心疼地抱住女?兒：“天殺的?，欺負(fù)我寶貝��！受傷了沒有？”她抓住鬧鬧上下左右看一看，鬧鬧忙搖頭，說就摔了一下，寶意依舊沒收斂，戳了戳鬧鬧的?胸口，又一把抱住她，“那就是傷到了心，誰也不?能讓我們鬧鬧傷心！媽媽會心疼的?。”
最后?給鬧鬧鬧得又尷尬又臉紅又羞澀，掙脫開媽媽，跑了出去，抱住爸爸的?腿，小聲控訴：“媽媽……媽媽親了我一臉口水�！�
周嘉述笑了下，彎腰把鬧鬧抱了起來，知道她就是害羞，于是裝模作樣問一句，“媽媽惹寶貝不?開心了？那我們跟媽媽說下次不?許她這樣了！”
鬧鬧頓時捂住爸爸的?嘴，小聲嘟囔說：“不?要……沒有不?開心。”
“那鬧鬧喜歡媽媽嗎？”
鬧鬧沉默片刻，點頭：“喜歡�！�
“不?喜歡媽媽親你？”
鬧鬧想了會兒，又搖頭：“也沒有。”
五歲的?鬧鬧其實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是本能地想逃，可又不?是不?喜歡，她趴在爸爸肩膀上，目光卻忍不?住掃視一圈，終于看到媽媽，媽媽也正在看她，沖她做了個?鬼臉，學(xué)?動畫片里的?人物動作給她看。
鬧鬧眨了眨眼，忍不?住笑起來，然后?又低下頭，把臉埋在爸爸肩上，小聲說：“喜歡媽媽�！�
周嘉述輕笑，他仿佛看到了年幼時的?自己，那會兒看梁寶意，滿心都是不?理解，好?像沒有見過這種人，像是被一團熾烈的?火焰包裹著?，誤以為自己是害怕和恐懼，可其實只是目眩神迷，太過喜歡，反而不?大?敢靠近，需要反復(fù)反復(fù)試探，需要被不?斷地烘烤和照耀，才敢確信，自己是真的?擁有。
“媽媽也特別喜歡鬧鬧�！敝芗问龈嬖V她。
鬧鬧呢喃：“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