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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郁清灼說完,心里也沒底,靠著玄關默不作聲地換鞋準備出去,也擔心梁松庭會拒絕自己。

    但最后梁松庭還是把另個手機號給他了。

    現(xiàn)在郁清灼嘗試用這串號碼搜索微信好友,一個ID為“松”的用戶被搜了出來,頭像是梁松庭的側影,短發(fā),鼻梁高挺,身后似乎是一片暮色之中的大海。

    郁清灼點開那個頭像,看了一會兒,然后退出來發(fā)送了好友請求。

    大概一個小時以后,梁松庭那邊通過了,對話框里顯示可以和好友開始對話。

    郁清灼當時沒發(fā)什么,他不想刻意地和梁松庭沒話找話。直到晚上睡覺前,他把微信點開,給梁松庭發(fā)了一條。

    梁松庭沒回復,這也是在郁清灼意料中的。一聲而已,梁松庭沒必要回什么。

    但對郁清灼而言,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能點開他的微信頭像,道一聲,這已經(jīng)讓郁清灼覺得明天值得期待了。

    -

    一套鬧心的房子就這么交到了梁松庭手里。從那天以后,郁清灼完全沒再問過這件事。

    他說過自己不提要求,不會指手畫腳,一切按照梁松庭的意思辦,他也真就是這么做的。

    幾天以后梁松庭的助理蔣舟給他發(fā)來一個設計方案,在電話里問他覺得怎么樣。

    郁清灼一改過去的各種推脫,很肯定地說,“我覺得挺好。”

    小舟人年輕,也很健談,見著郁清灼現(xiàn)在這么好說話了,沒忍住笑,回應他,梁工昨晚還在辦公室加班來著呢。下周他要出差去廣州,趕著把您這邊的設計搞定了。

    梁松庭是一個品牌設計欄目的常駐設計師,也是欄目開播以來人氣最高的幾個設計師之一。這個節(jié)目馬上開錄第九季了,備選的要進行改造的房子都交到了各個設計師手里。

    梁松庭以前是不愿意參加這種節(jié)目的,必須要使用贊助商的品牌,說一些違心的話,為了節(jié)目效果故意夸大設計成本,總之被裹挾的東西太多了,不符合他的性格。

    但是他現(xiàn)在成了造詣的合伙人,有些事情不是他喜不喜歡就能決定的。每次節(jié)目播出都等同于在給造詣做廣告,梁松庭還是得去。

    郁清灼接完蔣舟的電話,隔天快下班時他給梁松庭發(fā)了兩條信息。

    “庭哥,在忙嗎?”

    “設計圖我看了,很喜歡,什么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吧�!�

    郁清灼最近這幾天沒多聯(lián)系梁松庭,一般也就發(fā)個早上好,一類的問候。大部分時候梁松庭都是不回的,偶爾也回他一個字,嗯。

    很簡短,不像是曾經(jīng)的梁松庭了。那時候他對郁清灼的信息基本都是秒回的。但是郁清灼慢慢地也覺得自己很愛他現(xiàn)在這樣。

    一個很酷的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想想就挺來勁的。

    回家的地鐵上郁清灼收到了回復,梁松庭發(fā)的第一條是文字:下周要去廣州,回來再說吧。

    接著又發(fā)了一條語音,估計是覺得打字太費時間了。

    他在語音里告訴郁清灼,房子結構的部分已經(jīng)完工了,現(xiàn)在施工隊進場開始裝修,最遲十月底裝完。有些不合適的家具已經(jīng)搬走,客廳和主臥都準備做一組整體式入戶家具。

    本來裝修是一間很磨人的事,現(xiàn)在有梁松庭出面,事無巨細從方方面面都給郁清灼搞定了。也不用清灼去盯著進度,也不擔心原料問題和施工的工人扯皮,郁清灼完全成了甩手掌柜,等著十月入住就行。

    郁清灼反復聽了幾遍語音,可是他人在地鐵上,當下不方便說什么。

    等他出了地鐵站臺,回家還要走一條街,邊走就邊給梁松庭撥了個電話。

    梁松庭接起來,清灼叫了聲“庭哥”,又問他,還在事務所嗎?

    梁松庭頓了頓,說,沒,在你家這兒。

    雖然梁松庭指派了一個第三方監(jiān)理入場盯著裝修進度,但是每隔一天他還是要去實地看看,確保不出什么紕漏。

    郁清灼拿著電話,聽著梁松庭說“在你家這兒”,男人沉穩(wěn)的語氣通過聽筒傳入,短短幾個字就把郁清灼心里的情緒一下撩撥起來了。

    清灼沒忍住,吐了口氣,脫口而出,“你這么賢惠……你說我當初怎么會錯過你的�!�

    梁松庭此時正站在由客臥改建的工作室里,檢查雙層降噪門窗的安裝是否合乎規(guī)范。郁清灼突如其來一句夸他“賢惠”,梁松庭一愣,差點給氣笑了,說,“郁清灼,好好說話�!�

    郁清灼在手機那頭也低低笑了一聲,又問梁松庭,“你什么時候從廣州回來?”

    梁松庭說頭次錄影需要五六天左右,返程的機票還沒訂。

    郁清灼跟著就說,“那你確定了回程的時間和我說一聲。”

    梁松庭知道他要干嘛,一開始沒接他的話。郁清灼也不因此受挫,又道,“到時候我來機場接你,下周我不忙�!�

    現(xiàn)在他們倆的關系就是這樣,郁清灼不會追得那么緊,不會總往人跟前湊,但也會找著合適的時機,讓梁松庭覺得吃個飯、接個機其實無妨,畢竟都是小事。

    如果梁松庭真的不情愿,完全可以不給郁清灼靠近的機會,但既然已經(jīng)開始設計裝修那套房子了,兩人就總要保持聯(lián)系的。

    后來梁松庭松了口,說,“等訂了票再說吧�!�

    郁清灼的聲音聽起來帶了淡淡笑意,說,“好,過兩天我再問問你�!�

    -

    梁松庭出差的這一周,正好是德仕拍賣行舉行秋拍會的日子。

    拍賣會一共三天時間,古代字畫專場的拍賣被安排在了周六下午。郁清灼對其中的幾件拍品有些興趣,也想看看現(xiàn)場出來的成交價,于是從趙仕銘那里要到了入場邀請卡,當天也去了一趟。

    下午的兩場拍賣結束以后,晚間還有個酒會,郁清灼的本意是看完拍賣就走的,奈何給趙仕銘叫住了不能脫身,只好和他一同赴了酒會。

    當晚在場的賓客不多,請來的大都是些已經(jīng)拍賣成交的高凈值客戶。郁清灼入場沒多久,剛從吧臺端了杯氣泡水,就隔著兩撥聊天的人群看見了路白菲和祁嘉。

    他們兩人都站在露臺上,祁嘉正和一個搞傳媒的大佬聊著,一只手隨意地搭在露臺欄桿上,指間燃著一根煙。而路白菲站在離他稍遠些的地方,郁清灼瞧見他的時候,他正把用過的手機揣回西裝內(nèi)袋里。

    路白菲一抬眸,正好與幾米開外的郁清灼對上了視線。他也不顯得多驚訝,沖著郁清灼稍微點了點頭。

    郁清灼猶豫了下,還是繞過人群走了過去。

    上回去清吧給梁松庭送生日禮物,路白菲算是幫他解過圍的,郁清灼怎么著也該說聲謝謝。

    路白菲一直是挺有修養(yǎng)的一個人,郁清灼和他不深不淺地聊了幾句,他回應得都很溫和。后來聊天的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向了梁松庭。也是郁清灼一時沒忍住,他與梁松庭有差不多半個月沒見了,心里想的都是對方,一和路白菲聊上就總不免想說說梁松庭的事。另外他也想從路白菲這里了解一些過去幾年梁松庭的情況,于是旁敲側擊地問了問。

    路白菲在繼承家族藥企之前,是個很有名的音樂人,當初也是因為搞創(chuàng)作的原因和梁松庭結識的。

    郁清灼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梁松庭曾經(jīng)駐唱過的那間酒吧,他在那里也曾見過路白菲,一起拼桌喝過酒。

    沒想到路白菲聽了這一段,忽然皺了皺眉。

    郁清灼挺敏銳的,見他神色不對,也不再往下說了。

    路白菲靠在大理石的護欄邊,抬眸看了他一眼,先是沉默了會兒,而后說,“你不知道嗎,梁松庭從那以后就沒唱過了�!�

    郁清灼錯愕。一時還沒理解到路白菲的意思。

    從那以后?是什么時候。

    路白菲的眼色倏忽冷了些,吐了口氣,又說,“你們分開以后他去了趟英國,應該是去找你吧。就從他回來以后,不管是我們朋友幾個去KTV,還是回到以前的酒吧喝酒,起哄讓他來一首,我再沒聽過他開口唱過一個字。”

    第20章

    庭哥,別忙太晚

    郁清灼的驕縱任性,大概就是在分手那件事上表現(xiàn)得最為淋漓盡致。

    梁松庭在戀愛時太慣著他了,幾乎是任他予取予求,也把他完全寵壞了。

    郁清灼在即將出國前的那一年里,先后向梁松庭提了三次分手。每次都是聲淚俱下地要分開,去意決絕,說一些毫無轉圜余地的話,字字句句都剜在梁松庭心口上。

    兩個人之間若是沒有愛了,分開也就罷了,各自都可以另尋新歡,但他們不是這種情況。梁松庭當然也沒辦法接受郁清灼這么草率的分手。

    當時兩家長輩的事鬧得挺出格的,郁清灼剛二十出頭,人年輕、面皮也薄,自己消化不了的情緒就都轉而發(fā)泄在梁松庭身上。分手好像成了他手里的一件傷人利器,專挑著梁松庭最柔軟的地方下手。

    他自己不好過,就要把梁松庭也刺得鮮血淋漓。

    第一次被提分手時,梁松庭根本毫無察覺。那一晚郁清灼說心情不好,要他帶自己去KTV唱歌喝酒,梁松庭答應了。

    兩人去了同居的公寓附近的一間KTV。進入包廂以后,郁清灼就點了幾首歌給梁松庭唱,一開始唱的都是一些深情款款告白類型的歌,梁松庭其實不太喜歡唱這種煽情的,可是郁清灼喜歡,他就一首一首給他唱,借著歌聲向他表白。

    最后郁清灼點了一首鄧麗君的老歌,恰似你的溫柔。

    前奏響起來的時候,清灼臉上突然斂了笑容,抬手指著屏幕,醉意闌珊地對梁松庭說,“哥,這是最后一首了�!�

    梁松庭在酒吧駐唱時就有著很鮮明的嗓音特點。他音域低沉,用磁性內(nèi)斂的男性嗓音翻唱一些女歌手的歌曲,反差很強烈,而且唱得極有魅力,這也是郁清灼迷戀他唱歌的原因。

    大屏幕上已經(jīng)顯示出字幕,正在倒數(shù)最后幾秒。這首歌梁松庭很熟悉,都不用看歌詞,他皺了皺眉,還是拿起話筒,也看向了郁清灼。

    當他唱到“難以開口道再見,就讓一切走遠”時,郁清灼忽然在點歌臺上摸了一下,把歌給切掉了。

    梁松庭也是個很敏銳的人,已經(jīng)有點琢磨出來這里頭的意思了,但還沒往分手那么極端的情況上去想。結果郁清灼另只手把一罐啤酒放下,抬眸看著梁松庭,說,“哥,我們分手吧�!�

    就因為分個手從此不唱歌了,這種行為太計較,也太扭捏,不該是梁松庭會做的。

    第一次他和郁清灼徹底分開用了差不多一個月,起初是梁松庭嘗試挽回,用盡各種方法安撫郁清灼,希望他回心轉意。后來梁松庭也給折騰得心冷了,郁清灼喝醉了蹲地上哭,求他放手,梁松庭怎么舍得看他這樣,于是自己從同居的公寓搬走了。

    走之前他和郁清灼說,什么時候你徹底不聯(lián)系我,我就當你放下了。

    郁清灼心思玲瓏,最知道梁松庭行事的底線,他就記住了這句話。

    梁松庭搬走以后,有長達半個月的時間持續(xù)失眠,狀態(tài)極差,但他一直扛著,后來就連趙覓、路白菲這些朋友都看不下去了,想去找郁清灼說說,他都攔著不讓。又過了一段時間,梁松庭好不容易稍微緩過來一點,忽然有一天接到郁清灼的電話。手機對面的那個人聲音低低的,說自己后悔了,想要復合。

    郁清灼很會選時機,當時是秋天,晚上下了場降溫的雨。他找梁松庭的朋友問出來他新租住的公寓地址,打完電話以后頂著雨去了,就在雨里站著。

    他站了不出五分鐘,梁松庭下樓,將他一把摟懷里。兩個人當場就和好了。

    分得那么煎熬,梁松庭被折騰得學業(yè)受影響,實習差點中斷,人也瘦了好幾斤。和好卻只用了一通電話和一場五分鐘的淋雨。

    -

    郁清灼此刻的沉默是不合時宜的,路白菲說的這些話雖然讓他沒有預料到,但也不至于接不下去,或者他也可以換個話題聊點別的。

    但郁清灼就是站在那兒徹底不出聲了。

    他這個反應在社交場上顯得有點幼稚,沒那么圓滑,卻反而讓路白菲心里松了口氣,心說郁清灼這樣多少還像是個曾經(jīng)也用過情的人,梁松庭當年被他分分合合折騰了近一年,他要是還能若無其事地聽著這一段,那未免太沒心沒肺了。

    郁清灼愣了足有一兩分鐘,路白菲也不說別的。路白菲本來就挺淡然的一個人,冷場不至于讓他覺得尷尬,他就站那兒,看看郁清灼好像若有所思似的捏著手里的杯子,漸漸的臉色都有點發(fā)白了。

    直到祁嘉走過來和清灼打招呼,郁清灼這才應了一聲。但他也沒和祁嘉多聊,說了幾句恭喜祁嘉拍下手抄佛經(jīng)的事,然后就找了個借口,從露臺走開了。

    祁嘉掐了兩指間的煙,站在路白菲身邊,低笑著問,“你跟人家說什么了?郁清灼臉色這么差�!�

    路白菲還是那樣淡淡的口氣,說,“沒說什么,就講了講梁松庭的分手PTSD�!�

    路白菲當然不會清楚細節(jié),以梁松庭那么護著郁清灼的性子,也不會讓身邊朋友知道。但路白菲起碼了解梁松庭這個人,他不是那種就因為給郁清灼唱過幾首歌,分手以后就不再開口唱的人。

    梁松庭沒那么擰巴,也不至于那么脆弱。

    只可能是因為唱歌這事牽扯著最痛的地方了,反復被刺傷過,梁松庭實在過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才索性不唱的,不讓自己心里膈應。

    祁嘉看著路白菲那半張毫無瑕疵的側臉,嘆了口氣,又想摸煙。路白菲把他手給摁住了,捏在掌心里揉了揉,聲音平緩,說,“一天最多兩支,嗯�!�

    祁嘉給他半是管束半是哄著的語氣一說,心跳好像都快了點,沒什么底氣地反駁了一句,“剛才那支基本就是燒完的,我沒抽上......”

    路白菲還是捏著他的手,轉頭看他,“那我陪你抽一支?”

    祁嘉抿了抿嘴唇,沒說話。他不舍得讓路白菲沾煙酒,他自己抽煙的習慣是分手那幾年養(yǎng)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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