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個生他養(yǎng)他，期待和呵護(hù)他，而另一個和他素昧平生，還結(jié)了點(diǎn)理不清的怨。
凌晨四點(diǎn)，院子里小燈泡的那點(diǎn)光亮越來越微茫。
邵明曜看著林晃發(fā)呆，等了很久也沒等到他開口，本來轉(zhuǎn)身要走了，目光一動，忽然又向院墻走去，從墻上摘下一只蝴蝶。
“怎么落這里了�！�
低嘆似的一句把林晃叫回了神。
林晃看著那道挺拔利落的身影，明明已經(jīng)分別五年，邵明曜已和當(dāng)年判若兩人，可他對他的熟悉感卻很神奇地沒有消散。
現(xiàn)實(shí)與記憶、過往和如今，他常覺得時間錯亂令人迷失，唯獨(dú)眼前這個人，好像長成了他漫長時光里最清晰的一根錨。
“邵明曜�！绷只屋p聲開口，“你還生氣嗎？”
邵明曜回頭瞥著他，“你覺得呢？”
“別氣了，和好吧�！�
邵明曜走回來，語氣依然很淡，“林晃，我有幾個問題，一直在等你的答案�！�
“第一，這些年的短信，你到底有沒有看。
“第二，討厭我管你嗎？
“第三——”
他語氣一頓，看向老杏樹。
當(dāng)年林晃打杏漏下了最大的一顆，那顆杏飽滿光亮，是他一個夏天都沒舍得摘的寶貝，他還曾為它能存活而感到僥幸。
可林晃不告而別后，那顆杏也一起消失了。爺說，那小孩半夜拿走了，他看到了。
“第三——”邵明曜收回視線，凝視著林晃的眼，語氣依舊很淡，“為什么不告而別，還偷走我的杏？你明明知道我多在意它�！�
“你什么時候想清楚了，回答我了再說，所以現(xiàn)在不和好�！�
邵明曜頓了頓，又說：“但這個可以先送你，失眠時就拿出來玩玩吧。”
他說著，把那只蝴蝶輕輕放在了林晃的肩膀上。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17】
呆蛋想不明白。
明蛋分給它精致蛋食。
明蛋幫它收拾好房間。
明蛋還幫它粘好了裂縫的蛋殼。
但明蛋說自己還在生氣。
說完反手給了它一朵小花。
讓它認(rèn)真反省。
呆蛋把花瓣撕了一地，終于悟了。
明蛋腦子有病。它略遺憾地感慨道。
第18章
|“一般蔫著兇的，都不好惹�！�
林晃總覺得自己忘了點(diǎn)什么，摟著小狗玩偶翻來覆去倆小時，等天光大亮才終于想起來——
他點(diǎn)的外賣呢？
清晨六點(diǎn)，他坐在院子里，撐著困得嗡嗡響的腦袋和智能客服周旋。
“您好，我是客服小A，請描述您遇到的問題�！�
“外賣沒收到，退款沒反應(yīng)。”
“……好的。您遇到的問題是，沒有收到商品，是嗎？請回答是或不是�！�
“是�！�
“……好的，立刻為您查詢。請問，您說的是9月26日01點(diǎn)24分在王大寶深夜豆?jié){的訂單嗎？請回答是或不是�！�
“是�！�
“好的，請描述您遇到的問題�！�
林晃：“……”
這程序是陳亦司寫的吧。
隔壁院門開了，興奮的狗叫從門外狂奔而去。
一分鐘后，委屈的狗叫又從遠(yuǎn)處緩慢回來，“嗚嗚嗚”地被一寸一寸拖回了隔壁。
果然，再兇狠的狼狗也犟不過邵明曜。
林晃舉著手機(jī)躡步到門口，把門拉開一條小縫。
邵明曜停步，“干什么？”
林晃反問：“你干什么？才六點(diǎn)�！�
“晨跑�！鄙勖麝状鸬酶纱�。
林晃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裂痕，“你不也一宿沒睡嗎？”
“是啊�！鄙勖麝浊甯叩仨八咭呀�(jīng)亂了，運(yùn)動也要跟著亂嗎？”
“？”
邵明曜瞟一眼他舉在耳邊的話筒，“什么人？”
“不是人。”林晃把手機(jī)遞過去，“幫個忙�！�
半分鐘后，邵明曜和商家溝通完，把手機(jī)扔回給林晃，神情有些無語，“給陌生人打個電話也有障礙？”
林晃點(diǎn)頭。
“出息勁�！鄙勖麝鬃Я讼聲�，“跑步嗎？”
搖頭。
邵明曜沒再搭理他，自己小跑著下坡了。
林晃等了大半個小時退款通知，回籠覺也沒睡成。預(yù)備鈴響，他閉眼跟隨肌肉記憶回座，直接趴下。
腦門壓到一坨溫軟，他又彈了起來。
桌上扔著四個大包，一瓶溫豆?jié){，還有巧克力。
秦之燁站在后門，朝他吹了聲他聽不懂的口哨，又使了個他看不懂的眼色，然后被俞白拖走了。
錢佳靠過來，“秦之燁剛才放你桌上的。”
林晃扭頭往窗外看，邵明曜的座位空著。
錢佳又說：“他好像出去接電話了�！�
林晃把包子扔進(jìn)書桌堂，重新趴下。
錢佳圖窮匕見，“你打入他們小團(tuán)體了？”
“……”
“你地位好高�！�
“秦之燁是替邵明曜送飯吧？”
“邵明曜自己怎么不送？”
林晃對睡覺的渴望達(dá)到史無前例，“生氣�！�
這回行了吧。
他知道她想聽什么。
“這樣啊……”錢佳猶豫了一下，“其實(shí)我覺得你……”
林晃搶答，“哄不好�！�
他從書桌堂里摸出校服蓋在頭上。
世界終于安靜了。
一覺又睡到午休，睡得手指尖發(fā)酥，但醒來時腦子很透亮，一點(diǎn)要犯病的擔(dān)心都沒有了。
林晃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剛一睜眼，就被濃烈的陽光晃得又閉上了，他伸手捂著眼睛遮光，耐心等待眼前五顏六色的小斑點(diǎn)消退。
忽然想起那晚在出租車上醒來，邵明曜捂他的眼，也說是為他遮光。
是真的么。
心尖驀然顫了下，林晃攏起掌心，手指搭在眼尾摸索著，一下一下緩緩地推按。
邵明曜的手比他大，指力強(qiáng)，按感要重一些，他按下去后會仿若無意識地揉兩把，揉得很輕，虛虛地摩挲著那層薄薄的皮。
林晃自己不會找那個勁，重了疼，輕了又少點(diǎn)滋味。
弄了半天，也沒找到那晚邵明曜手指搭在他眼尾的感覺。
嘖。
他維持著捂眼的動作趴回桌上，好一會兒，才把早餐從書桌堂摸出來。
大包是牛肉餡，和餡時滴了花椒油，一聞就知道是邵爺爺出品。
林晃邊吃邊回憶，邵明曜到底答沒答應(yīng)和好來著？
是不是自己記錯了，不然他這是干嘛呢。
沒吃飽。
林晃又去小賣鋪轉(zhuǎn)一圈，挑了倆便宜面包去結(jié)賬。
“同學(xué)，付過了�！崩习迥镟局献涌磳m斗劇，下巴往門口一抬，“你朋友幫你結(jié)了。”
林晃眉心舒展，扭頭往門口看去。
又皺起來。
方威顛顛地朝他跑來。
“小老大，面包我請，我替我們老大給你賠不是�！�
林晃按捺住煩躁，蹙眉困惑地看著他。
“他嘛，一直被人捧著，拉不下臉�！狈酵醚韵鄤�，“不如你給他個臺階，別讓他上火了�！�
說什么亂七八糟的呢。
林晃思索了一會兒，轉(zhuǎn)身問老板娘，“有體溫計嗎？”
老板娘從抽屜里揪出一根落灰的水銀體溫計，看著不太像新的。
“十塊�！�
真黑。
但黑得好。
林晃指了下方威，“他買，他發(fā)燒了。面包也裝在一起�！�
他把兩個面包留在柜臺上，轉(zhuǎn)身就走。
方威跟在后頭癡纏，林晃聽了一路鬼話，終于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意料之內(nèi)，錢佳把八卦傳出去了。
意料之外，錢佳理解反了，也傳反了。
最初的版本說邵明曜把他惹火了，不敢自己求和，只能委托發(fā)小送飯示好，結(jié)果飯被他揚(yáng)了。
第二個版本加了點(diǎn)細(xì)節(jié)，說他扔完早飯后決絕地說道：別做夢，哄不好。
第三個版本補(bǔ)充了另一邊的視角，說邵明曜一上午沒聽課，時不時就掏手機(jī)打字，一直道歉卻沒得到回復(fù)，坐立難安，最后直接消失了。
林晃聽完，默默戳開微信看了眼聊天框。
一片死寂。
方威繼續(xù)發(fā)力，“那么驕傲的人給你發(fā)一上午消息，你就原諒他吧。”
林晃沉默片刻，“方威�！�
方威湊近，“你說�！�
“你要是沒把俞白的筆記塞書包里就好了�！�
不然最多被四中揍死，也不至于活成笑話。
林晃丟下這句話，趁著方威一頭霧水，快走兩步回了宿舍。
不過下午確實(shí)沒看見邵明曜。
臨窗的位子空著，窗臺上只剩一枚杏核和一架眼鏡，安安靜靜地靠在一起曬太陽。
晚飯時，林晃排著牛肉面，忽然被人搭肩。
他下意識要去捉對方的肘，手心里卻突然被塞了塊巧克力。
“哈嘍，小高二�！�
秦之燁撒開他，笑吟吟道：“明曜說你愛吃甜的，你嘗嘗這個橙皮果巧�！�
林晃被打斷施法，頓了下，把巧克力揣兜里，“謝謝�！�
“客氣�！鼻刂疅钣滞道锶艘粔K，湊近，“八卦是你傳的嗎？到底怎么回事啊。”
俞白踢他一腳，“明曜不是都跟你說了沒這回事么，學(xué)弟哪會故意傳這種無聊的東西�！�
林晃知道自己不該問，但話已經(jīng)溜出了口，“他是怎么說的？”
“你還真知道啊�！庇岚滋裘�，“謠言不會真是你自己傳的？”
秦之燁震驚，“你怎么這么虛榮�！�
林晃：“……”
林晃懶得爭辯，“邵明曜呢？”
秦之燁“哦”了一聲，“最近他媽心情不好，總電話找他，上午課上到一半就回去了，估計要請假幾天吧。”
林晃松了口氣。
那正好，估計還沒聽到特別離譜的東西。
俞白點(diǎn)開游戲直播，嘟囔道：“邵明曜真是沒救了�！�
邵明曜連著幾天沒來學(xué)校，隔壁院子從早到晚靜悄悄，狗都不怎么叫。
但林晃總在食堂遇上秦之燁和俞白，秦之燁眼尖，總能一眼發(fā)現(xiàn)努力隱藏在人堆里的林晃，跟過來打包盒飯，一起拎回宿舍。
秦之燁的嘴是發(fā)條成精，才一起走了三五天，林晃就把他從娘胎到現(xiàn)在的履歷知道個遍。
不是情愿的，是被硬灌腦。
秦之燁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你該問我，然后呢？”
林晃誠實(shí)道：“不感興趣�！�
“我操，我爸媽的外遇史多精彩，俞白都能聽連載，你竟然不感冒？”
林晃：“抱歉�！�
“那我給你講我小時候性格有多包子吧�！�
林晃：“其實(shí)這個我也……”
秦之燁：“當(dāng)時啊……”
一來二去，林晃開始理解了邵明曜能在各種嘈雜環(huán)境背單詞的定力。
他也試過傾聽，可天生情感冷漠沒藥醫(yī)，無論秦之燁說得多動情，他都提不起關(guān)心勁，演一下都懶得演。
以前沒覺得，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垃圾學(xué)校待久了是挺無聊的，滿學(xué)校的人，不是抽煙打架就是聊八卦，混日子唄。
終于熬到周五，流言貌似平復(fù)了。
挺好，別人怎么說無所謂，別給邵明曜火上澆油就行。
邵明曜生氣是世界第一麻煩事，他上一波還沒哄好呢。
晚自習(xí)課間，林晃一覺睡醒，發(fā)現(xiàn)擺在鄰窗窗臺上的眼鏡不見了。
但位子還空著，桌面也空著。
他起身去廁所，走到門口，在洗手池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周沒見，邵明曜像是瘦了點(diǎn)，穿著件沒見過的淺灰色襯衫，比以前更顯得冷淡疏離。
他正在水龍頭下洗眼鏡，手腕轉(zhuǎn)動，指腹在水中輕輕搓著鏡片，搓完一甩，抽張紙巾把鏡片擦干，架回鼻梁上。
林晃還沒想好怎么打招呼，就被一聲吶喊打斷了。
“老大，你可算回來了！”方威從里面跑出來，殷切地問：“怎么樣，哄好沒？”
“……”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紙包不住火，屎蓋不住味。
林晃決定什么也沒聽見，熬到放學(xué)，明天周末，把門一鎖，萬事大吉。
剛一轉(zhuǎn)身，卻聽身后邵明曜慢條斯理地回道：“沒�！�
“啊？”方威有點(diǎn)失望，“都一周了啊。”
邵明曜淡道：“哄不好，難辦�！�
“你怎么哄的啊，我光聽人說送早餐發(fā)短信了，沒采取點(diǎn)別的手段？”
“采取了，該干的不該干的都嘗試了。”邵明曜停頓一下，“取悅不了他�！�
？
林晃從驚訝到煩躁到迷茫。
自己不會犯病了吧，怎么聽邵明曜說話像放屁一樣。
方威長嘆一聲，“我懂。他內(nèi)向，i人一般都不好哄�！�
邵明曜站在洗手臺前掏出手機(jī)玩，“嗯”了一聲。
方威說：“別氣餒，我和兄弟們也幫你多討好著點(diǎn)�！�
邵明曜沒吭聲，像是有所察覺，視線忽然往外一掃，和林晃撞了個對視。
林晃頭發(fā)有點(diǎn)凌亂，腦門上幾道睡覺壓的紅印，蹙著眉，看他的眼神有點(diǎn)顯煩。
又乖又不乖的樣子。
邵明曜勾了下唇。
眼神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扯胡話被撞破的尷尬，更不必說倒打一耙的羞恥感。
“離他遠(yuǎn)點(diǎn)，少去煩他�！彼咽謾C(jī)揣回口袋，看著林晃，淡淡道：“蔫著兇的，都不好惹�！�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18】
呆蛋認(rèn)真反省，把那朵小花撕完了。
轉(zhuǎn)天出門，聽到歪瓜裂蛋們對著殘花議論。
說明蛋想和呆蛋做朋友，卻被呆蛋撕了友誼的小花。
呆蛋怕明蛋誤會它胡說八道，想找明蛋說清楚。
結(jié)果找了一天也沒找到。
晚上回窩，見一群歪瓜裂蛋圍著明蛋安慰。
明蛋站在中間，嘆氣嘆的像真的一樣。
它不喜歡花，我也沒辦法。明蛋說。
歪瓜裂蛋們?nèi)呵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