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為了避免堵車,賀沉稍微繞了點路,即使車速飛快,踏進玄關(guān)時依舊感覺到心臟一陣陣發(fā)緊,逮了管家就問:“人呢?”
管家看著他額角淺淺的汗意,還是硬著頭皮回道:“走了,根本攔不住,溫小姐帶的東西太少了。”
賀沉一愣,他明明記得溫晚的東西很多,那次幫著她退房,幾乎是整個家當都搬過來了!怎么可能少?
管家瞧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又低低補充一句:“溫小姐說,留下的都扔了�!�
賀沉轉(zhuǎn)身想出門,管家跟了他許多年了,怎么會看不出他的意圖,在后面急的大叫:“先生,早就走了,你追不上了�!�
追不上……
賀沉拳頭緊握,回頭雙眼赤紅地瞪著他。管家一哆嗦,垂頭避開他凌厲的視線,連忙辯解道:“走了好一會了,剛打完電話沒幾分鐘就走,怎么勸都勸不住�!�
賀沉像是想到什么,臉色驀地變得更加難看起來。管家不明所以,只見他大步?jīng)_上樓梯,步履匆忙地進了溫晚房間。
粗暴地推開房門,溫晚的東西全都在,就像他早晨離開時那樣,他幾乎可以想見她進來之后,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走到了床頭柜。是的,床頭柜……賀沉伸手慢慢拉開抽屜,面色狠狠一沉。
不見了,身份證、護照所有相關(guān)證件都被帶走了。
她選擇這時候回來,而且其它東西碰都不碰一下,這些舉動意味著什么賀沉不想自明,她要離開青州,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全身都僵住了。
前一秒還沉浸在即將見她的喜悅里,下一秒,卻被這個事實狠狠捅了一刀。
就算不原諒他也沒關(guān)系,可是連和他一起生活在同個城市都這么難以忍受嗎?
賀沉馬上給阿爵撥了電話,打電話時能從落地窗上看到自己緊繃的面容,等對方接通馬上就一陣吼:“讓你找人跟著周顯聲,那群廢物怎么辦事的?溫晚要走居然都沒一點消息?”
阿爵被他劈頭蓋臉一通數(shù)落給震懵了:“溫晚要走?”
賀沉壓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馬上給我找,機場火車站都讓人盯著�!�
“好。”阿爵說完,掛電話前又安慰了他兩句,“這么短的時間,出國不太可能,只要在國內(nèi)都能找到�!�
賀沉沒說話,連電話都忘了掐斷。
他緩慢地在床邊坐下,這是溫晚的房間,到處都充斥著屬于她的氣息,可是她走了,現(xiàn)在還想走的遠遠的,遠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好像他們之前那些甜蜜全都不重要了,她怎么能一轉(zhuǎn)身就忘了?只留他一個人在回憶里。
太殘忍了,賀沉從來沒有一刻這么清楚地感覺到,溫晚是個如此狠心的女人。
賀沉覺得胸口一陣痙攣,太難受了,好像被什么生生絞著,都快喘不過氣了,余光一瞄,居然間管家一臉憂心忡忡地站在門口。
他氣馬上更不順了:“還杵這干嘛,出去�!�
管家見他要起身,急忙準備去扶他,賀沉擺擺手:“連你也同情我?”
管家哀哀嘆口氣:“先生又何必呢,你就是找到溫小姐也沒用的�!�
賀沉敏銳地覺察到了他話里的弦外之音:“她和你說什么了?你知道她去哪?”
管家被他那副樣子給嚇了一跳,連忙撇清:“沒沒,溫小姐只是托我給你帶句話罷了�!�
賀沉一雙眼晦暗不明,良久咬牙道:“說�!�
管家吞了口口水,往后悄悄退開一步:“溫小姐說,她去哪,你遲早也會知道,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可她還是想讓你別找她了,她說,說……”
管家難以啟齒,有些后悔幫著忙了,想好好當個管家怎么就這么難呢?
賀沉的臉已經(jīng)沉得能滴水,惡狠狠地盯著他,管家只好一閉眼,不怕死地說:“她說了,要她原諒你很簡單,就是給她自由�!�
☆、第60章
管家話音落下,整個房間徹底陷入死寂,他都沒敢認真看賀沉的臉色,悄悄往門口移動幾步:“我到樓下看看——”
賀沉自然是不會給他任何回應(yīng)的。管家才剛走了兩步,身后就傳來一聲巨響,愕然回頭,瞧見的便是賀沉挺拔的身形立在一地碎屑之中,一旁的玻璃裝飾物已經(jīng)碎的看不清原型,男人修長的指間正往下滴血。
他又氣又急:“先生,你這、這是何必呢?”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了,他算是瞧出來了,表面上溫晚是女人處于弱勢,可她心腸明顯比先生硬多了,先生也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主,這倆……分明陷入了死局。
管家慌忙去樓下取醫(yī)藥箱,誰知道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回來已經(jīng)瞧不見人影。
賀沉驅(qū)車去了周家,掌心的傷口磨礪在方向盤上帶起一陣陣鉆心的疼,濡濕的血跡染到了方向盤上,可是他恍若看不到一般。
腦子里太亂了,只剩一個念頭,必須見見她,他不相信她真這么狠?曾經(jīng)那樣含羞帶怯地瞧著他、對他說喜歡的人,明明是善良又心軟的,不會狠心這么折磨他。
那個要求,分明就是要他一輩子都不好過。
到了周家莊園,遠遠地就瞧見有人在搬行李,一看就是搬家公司的人在搬運東西。賀沉抓了個像是管事兒的,張口就問:“周顯聲呢?”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你誰��?”
賀沉瞇著眼,手上的力道已經(jīng)不自覺加重,一字一頓道:“我問,周、顯、聲呢?”
那管事的已經(jīng)夠結(jié)實魁梧,都是干體力活的自然瘦弱不到哪去,可是眼下也被賀沉單手就捏的手腕的骨節(jié)像是要碎了一樣,他哆哆嗦嗦地說:“我不知道,就是有個老太太雇的我們。”
說曹操,曹操就到。林有珍裹著披肩從宅子里走出來,她站在臺階上,嘴角噙著未明的笑意:“賀先生這是做什么?”
賀沉松開那人的手,語氣已近乎冰凍:“我要見溫晚。”
林有珍笑的更加燦爛了:“賀先生這么著急忙慌的,我還真不好意思掃你的興,可小晚的確已經(jīng)不在青州�!�
賀沉眸光一冷,銳利地打量起林有珍臉上的神色來。她那樣子倒真不像是說謊,而且自始至終都不見周顯聲,即使火車站和機場都有他的人,可是如果溫晚真有心離開,總歸有的是空子可鉆。
“周顯聲把她帶去哪了?”他問這句話時腦子一抽一抽地疼,一想到溫晚居然只和周顯聲兩個人離開,孤男寡女,這一路會發(fā)生什么簡直無法忍受。
林有珍一步步拾階而下,走的離他近了一些,一眼覷見他眼底的火氣,心情瞬間好了不少:“誰知道呢?年輕人的心思我老太婆哪猜得準,小晚心情不好,顯聲帶她去散散心。”
賀沉一臉寒氣地站在那,他知道林有珍有意激怒他,可是還是讓對方得逞了。
林有珍在他邊上站定,忽然又說:“不過,賀先生,你這個時候難道不是應(yīng)該幫助你的好嫂子?她的狀況可不太好呢,以前一心護著她,這時候不聞不問總是不好吧?”
賀沉瞧了她一眼,并沒有接她的話題,反而說:“我要找她,總會有辦法,周顯聲最好別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否則,別怪我�!�
林有珍見他眼底忽然燃起的殺意,先是一愣,隨即不由冷笑出聲:“你究竟是哪來的自信小晚會原諒你?顯聲比你強一百倍,至少他對小晚是全心全意,心里沒有別的女人。”
賀沉冷淡地看著他,笑的越加淡漠:“林女士,究竟是小晚中意周顯聲,還是你自己中意?或者說,你是中意周家?”
林有珍面上一窘,卻沒露出半分端倪,側(cè)身避開他的深沉視線:“不管哪一樣,至少顯聲會是個不錯的歸宿。女人一輩子圖什么,婚姻,找個愛自己更多的男人總不會錯�!�
她是過來人了,內(nèi)心深處從不否認自己物質(zhì),當初拋下女兒是她對不起小晚,現(xiàn)在自然想替她張羅個好將來好姻緣。
她淡淡瞧了眼賀沉,諷刺地語氣:“比如你,小晚當初倒是都愛的轟轟烈烈,最后落了個什么下場?”
賀沉蹙了蹙眉,在林有珍以為他不會說什么的時候,他忽然堅定地吐出一句:“那樣小晚一輩子都會遺憾�!�
林有珍一愣,賀沉禮貌地點點頭:“林女士,你現(xiàn)在同我當初一樣,自以為自己給的對她來說就是想要的,可是她真的需要什么,你也同樣不懂。告辭�!�
賀沉走后,林有珍站在原地許久都沒動彈,溫晚需要什么?她真的一直沒仔細想過,難道給她找個深愛她的人,這也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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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進展并不順利,機場和火車站的人一無所獲,這些全在賀沉預(yù)料之中。阿爵將調(diào)查結(jié)果匯報給他,稍后補充道:“不排除周顯聲通將她帶到附近的城市再轉(zhuǎn)車,這樣就難查很多。”
賀沉抬了抬手:“繼續(xù)跟著林有珍,周顯聲一定會和她聯(lián)系�!�
阿爵點了點頭,踟躕著始終沒走,賀沉回身看了他一眼:“還有事?”
“蔣贏那邊,真的不管了?聽說馬上就要開庭,如果她把事情全盤托出,賀家的瓷器生意……”他說到一半頓住,賀家這一年來頻頻爆出丑聞,其實家業(yè)早就大不如前,若不是還有些灰色收入,恐怕早就不行了。
難為賀沉這些年還死命撐著,可惜還是被賀家人誤解成那樣,阿爵氣不過:“你就是太重義氣�!�
賀沉像是在聽,又像是沒在聽,阿爵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又加重語氣道:“上次你那樣對蔣贏,萬一她一時受了刺激,轉(zhuǎn)身聯(lián)合賀淵再對付你�!�
賀沉也沒有意外的樣子,依舊沉默著沒有馬上回答,阿爵等了好一會,只聽這人吩咐道:“霆衍那邊,盡量瞞著,送去英國吧。”
阿爵郁結(jié)難平,一聲嘆息后還是聽他安排:“好�!�
終歸是賀峰的唯一血脈,賀沉到最后也不會棄他于不顧。
溫晚一時沒找到,賀沉托了不少人脈,甚至以前得罪過的也不惜主動示好,就為早點得到她的消息�?墒堑却臅r間尤為漫長,賀沉干脆連公司都不去了,阿爵快被氣死:“你到底怎么了?這還是你嗎?為個女人就變成這樣。”
賀沉閉目不語,坐在閣樓里半天沒有回答。
阿爵最后都沒脾氣了:“隨你,要是一輩子找不到溫醫(yī)生,就這樣一輩子好了�!�
賀沉聽著沉重的腳步聲下樓,這才緩緩睜開深邃雙眸。
這間閣樓原本放的全是賀峰的東西,他是書畫愛好者,別的不喜歡,就剩這么點嗜好了。這些東西全是他的命根子,賀沉都完好無損地幫他存著。心境不平的時候,就會來這待一會,想起曾經(jīng)和賀峰在金三角經(jīng)歷的那些,生生死死都只在一瞬,再難的事便都打不垮他。
可是現(xiàn)在,待在這里卻一點安慰的作用也沒有了。
以前他不懂愛情,和母親在夜總會長大,見慣了男男女女間逢場作戲的樣子,再后來看著賀峰和蔣贏就特別羨慕。他遇上的女人大多也對他真真假假,最后也不過是圖他的錢罷了,看吧,這個世界上男女間也不過如此,所以他才一直覺得,蔣贏是不同的。
可是他還是看走眼了,那個女人工于心計,當初對賀峰恐怕也不是單純的。
他又想起溫晚,那個瘦瘦弱弱的女人甚至替他擋槍,她愛他愛的這么熾烈,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才將她推開的。
真是,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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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這兩人卻好像憑空失蹤了一樣,連信用卡消費記錄也查不到,難道跑深山老林去了?一想到這個,賀沉馬上想到了溫晚老家,別人溫晚可能不在意,但是舅舅是她最在意的親人,一定不會不聯(lián)系。
賀沉想到這連夜就出發(fā)了,清晨趕到了鄉(xiāng)下。沒想到舅舅還認得他,見他便熱情張羅:“賀先生,快進來坐�!�
賀沉被他的稱呼怔住,舅舅笑瞇瞇地說:“小晚都告訴我了。”
賀沉顧不上別的,緊張地問:“她什么時候告訴你的?”
話問出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啞的厲害,舅舅連忙給他泡茶,說:“小晚給她表妹送去學東西,我抽空去了趟青州。那次見面她就說了實話,說和銘琛已經(jīng)分手了,還說遇上了好人,自己真心喜歡�!�
賀沉愣愣地聽著,都不知道該作何回應(yīng)。
舅舅又說:“后來沒多久她就來了電話,說你向她求婚了,說自己很幸福。賀先生,我從沒聽小晚笑的那么開心過,她是真的幸福,我發(fā)直內(nèi)心地替她高興,謝謝你。”
賀沉感覺心里沉甸甸的,這句“謝謝”像是要將他壓垮一樣。
當初在意大利向她求婚,她表現(xiàn)出的開心和欣喜,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滿足罷了,卻沒想到這帶給她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他太混蛋了,小晚那么渴望的幸福,他居然從沒重視過。
舅舅沒看出他臉色不對,還準備起身去給他弄吃的:“你一大早就來,肯定還沒吃早飯,我去給你下碗面條�!�
賀沉攔住他,說話時嗓子更是啞的不像話:“她最近給你來電話了嗎?”
舅舅愣住,這才聽出不對來,往他對面一坐:“來了啊,前幾天還給我匯錢了,你們吵架了?”
賀沉無言以對,甚至都不敢直視舅舅關(guān)切的目光,含糊地點點頭:“我惹她生氣了,她這兩天出差,都不接我電話�!�
舅舅單純地笑出聲:“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小晚心最軟了,不會真和你計較�;貋砭蜎]事了,電話倒是真打不通,我昨兒還打了呢,關(guān)機�!�
賀沉心臟上上下下的,只能抓住最后一線希望:“匯款單還在嗎?”
☆、第61章
因為舅舅家在很封閉的鄉(xiāng)下,他年紀又實在太大,所以溫晚每次都通過匯款這么原始的方式對老人盡孝,這反而方便了賀沉查地址。
舅舅也沒細想那些彎彎繞繞,老實巴交地把匯款單給他看,可賀沉一看就愣住了,地址還是青州,是離開青州前一天匯的。
信息又斷了,舅舅也沒覺察到賀沉臉色不好,執(zhí)意要留他吃飯。賀沉推脫有事要走,臨行前從車里把買來的東西全都送了過來。
舅舅推拒幾次之后拗不過,還是收了,只是表情覆了一層隱憂:“你和小晚真的沒事?”仔細一想他就明白了,要真沒事干嘛要看匯款單呢?
賀沉不想說謊,沉吟片刻點點頭:“我傷她心了,不過您放心,這是第一次讓她難過也會是最后一次。”
舅舅瞧他一臉嚴肅認真,年輕人的事他也不好攙和,想了想說:“小晚這孩子性子太極端,待你好的時候恨不能把一切都給你,如果讓她疼了,就會像蝸牛一樣縮在保護殼里,要想再讓她相信便難上加難。”
賀沉也明白這些,最難的不是找到溫晚,而是如何讓她相信自己,傷過的心自然是再難縫合了,可是他還是想試一試。
賀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舅舅家的,舅舅那些話在他腦子里一直轉(zhuǎn)悠來轉(zhuǎn)悠去,最后磨得他心緒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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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依舊睡溫晚的房間,可是剛剛躺下他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她的味道消失了,將臉頰埋進枕頭間也嗅不到一丁點她的氣息。
暴躁,全身好像哪哪都不對了,賀沉連鞋都沒穿就蹦下床,找來管家就是一通罵:“誰動這些東西了?我說過不許碰!”
管家一臉愁容,等他氣急敗壞地發(fā)完火才說:“新來的下人不知道,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換洗過了�!本褪遣徊鹣矗兜酪矔⑷�,這人不過是心理作用罷了。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他還是沒敢老實說出來。
賀沉如困獸般在原地走來走去,最后不耐煩地揮揮手:“都給我滾出去,誰再碰這間房里的東西,你馬上辭職回家吃自己�!�
管家是跟了他許多年的,這種話倒還真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說,見他氣色不好,終歸也沒敢說什么。
一晚上賀沉都睡不好,自從和溫晚徹底鬧僵之后,他的睡眠就更糟了,這時候躺在床上看著黑黢黢的屋頂,鼻端再也嗅不到熟悉的味道,居然讓他莫名地不踏實。
時間久了,消失的自然不僅僅只是這些,連曾經(jīng)有過的點點滴滴也會越來越模糊。徹夜難眠,窗外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他側(cè)過臉看著窗外,忍不住開始瘋狂地想念溫晚。
她這個時候在做什么?和周顯聲一起嗎,有沒有想他,哪怕一點點?
第二天阿爵來找他,聽他說話沙啞低喃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這人居然一直在發(fā)燒!他氣急敗壞,隱忍的怒氣終于到了頭:“賀沉,你他媽到底怎么回事?自虐還是自我懲罰,有個屁用,她看不見!”
賀沉沒說話,眉心一直深深擰著,像是有個永遠打不開的結(jié)。
阿爵脾氣算好的,也被他一次次激的跳腳,把粥往他面前一推:“吃完,然后上床睡覺�!�
賀沉皺著眉頭,很久才把那粥推開:“沒胃口�!�
阿爵沒辦法只好找了退燒藥給他,好在吃完藥這人還是老實睡下了。賀沉的身體往常是非常好的,畢竟年輕時訓練有素,平時連個小感冒都很少。
阿爵壓了壓額頭,忽然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棘手,賀沉現(xiàn)在一點兒不管公司的事兒了,不知道是真的消沉還是有別的打算,可眼下看這樣子,大概還是意志散失的可能性多一些。
偏偏溫晚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怎么就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
包里的手機突兀地震了幾下,他拿出來接通,已經(jīng)刻意壓低聲音:“周顯聲回來了?”
這么低的音量,床上本該沉睡的人卻忽地睜開眼,一下子彈坐起來,阿爵簡單交代幾句就匆匆掛了電話:“你——”
“找周顯聲�!辟R沉已經(jīng)掀開被角,不容置喙地朝衣帽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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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顯聲約的是離賀氏不遠的一家茶樓,沒想到對方會欣然答應(yīng)。阿爵直覺覺得,這次見面不簡單。
周顯聲意外地是最早到的,一身休閑裝扮,閑散地坐在桌邊品茶,一段時日不見似乎曬黑了一些。想到個中原委,賀沉的臉色也生理性地黑了下去,他往那人對面一坐,直奔主題:“溫晚呢?”
周顯聲又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抬眼看他,說的卻是:“不知道。”
賀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周顯聲斂了表情,將手中杯盞放好,嚴肅地說:“我是真的不知道,本來在泰國散心一切都很好,可是隔天早上醒來,我就見不到人了,再也聯(lián)系不上她�!�
賀沉一張臉冷的嚇人,他忽然越過桌子一把鉗住周顯聲的衣襟,嗓子黯啞卻依舊帶著一股威壓感:“你對她做了什么?”
周顯聲坦然回視著他,冷冷地笑了一聲:“以為我是你嗎?”
賀沉瞪著發(fā)紅的眼,像是要將周顯聲生吞活剝的樣子。周顯聲一點也不怵他,淡淡吐出一句:“她留了封信是給林姨的,具體內(nèi)容我沒看過,但是說想一個人安靜一段時間,會去哪里我們也不知道,但肯定會回青州�!�
賀沉沒想過結(jié)果是這樣的,回來?什么時候?一年兩年,或者五年十年?到時候說不定連別人的孩子都有了!
他接受不了!
周顯聲看他的表情一點點僵在臉上,居然沒想著諷刺,反而沉吟幾秒認真地說:“我今天之所以見你,就是想告訴你,讓她冷靜一段時間也好,畢竟所有事發(fā)生的太突然�!�
賀沉沒有回答周顯聲,周顯聲也從他緊繃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來,又道:“小晚這段時間情緒很好,我想彼此冷靜下,對你們也有好處。”
他說著,手里推過來一沓照片。
賀沉淡淡一瞥就瞧見了,是他們倆一起拍的,即使看得模糊不清但溫晚臉上燦爛的笑意是遮掩不住的。
她以前在他身邊時也是這么笑著的,帶點羞澀的樣子,又很靦腆,可是那種笑充滿了感染力,連身邊的人也會情不自禁彎起唇角。
果然只剩他一個人還走不出來了?開心是什么滋味,他都快記不起來。
賀沉垂眸看了好一會,這才伸手將它們拿過來,拍了非常多,但是每張無一例外都是兩人合影。周顯聲的手親昵地搭在溫晚肩頭,像是宣誓主權(quán)……
他手上用力,照片一角便皺吧變形了,這時候才想起,他居然該死地和溫晚沒有合拍過一張照片。
再往后看,居然有張是兩人相視一笑的,溫晚看著周顯聲的眼神,怎么那么刺眼呢?
賀沉覺得心臟一抽一抽地好像跳動越來越不規(guī)律了,可是猛然想起,當初他瞧蔣贏的時候,溫晚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太諷刺了,報應(yīng)來的這么快這么直接。
賀沉知道或許周顯聲就是要這種效果,可是他該死地偽裝不了,以前能騙所有人,現(xiàn)在卻誰都不想騙了。
周顯聲看了會他的反應(yīng),起身要走,賀沉也沒攔他,只是在他身后非常清晰地說了一句:“我不會放棄,即使她要自由,也不能離我太遠,至少要讓我知道她在哪里,身邊是誰�!�
她要是不原諒他,沒關(guān)系,多久都會等。她要是不愛了也沒關(guān)系,再讓她愛上就好,不過這次不會再算計了……
周顯聲腳步頓了頓,背對他而站,一雙黑沉的眸子眼底晦暗不明,卻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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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沉是不可能放棄找溫晚的,如果人是從泰國走的,他反而有信心了。他在那邊有不少人脈,全是當?shù)嘏e足輕重的重要人物。找那些人幫忙果然效率非常高,沒幾天就有消息了。
對方給他傳真了溫晚照片過來,賀沉看著上面黑發(fā)素衣的女人,呼吸都卡了一瞬。
她看起來狀態(tài)非常好,比周顯聲給的那些照片要平和多了,眼神溫潤,站在一群孩子中間笑瞇瞇地聽他們說什么,似乎是在學泰文,專注又認真的樣子。
賀沉看得心里熱熱脹脹的,這個女人……真是太不可愛了。
從來沒有一刻是這般發(fā)直內(nèi)心地欣喜過,光是看著她的照片,就覺得有種滿足的情緒在胸中流淌。
對方又打了電話過來確認,賀沉是會泰語的,同對方簡單交流之后,對方忽然半開玩笑地說:“這次幫了你這么大忙,以后可要記得好好照顧小弟�!�
干他們這行,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將來該怎么還還說不準。
賀沉馬上就定了機票出發(fā),阿爵不放心,斟酌著說:“還是找?guī)讉人跟著你,那邊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以前還得罪過人……”
賀沉倒是不擔心,簡單收拾了東西,回身看他時表情微微有些肅穆:“我不想嚇到她�!�
阿爵張了張嘴,依舊滿是擔憂,賀沉嘴角勾起淺笑:“龍?zhí)痘⒀ㄎ乙碴J過了,對我這么沒信心?”
阿爵想起以前在金三角的日子,心里稍稍寬慰了一些,卻還是冷著臉瞧他:“你要是出事,溫醫(yī)生最多傷心一段時日,但很快就會再嫁他人,所以你最好保重�!�
賀沉臉上的笑意收攏,不悅地狠狠瞪著他,最后往他胸口捶了一記:“放心,這輩子娶不上她,我就是死都不會瞑目�!�
阿爵呸了一聲:“真是百無禁忌�!�
☆、第62章
來接賀沉的是之前幫他找溫晚的泰國華僑駱顯,正值夏初,對方一件黑色棉質(zhì)半袖唐裝,嘴角呷著淺笑,站在機場庸庸碌碌的人群著格外扎眼。
賀沉同他握手,兩人之前有過合作關(guān)系,深知這人沒面上這般溫和,不動聲色地禮貌寒暄:“駱先生親自來,賀某榮幸之至�!�
駱顯張口帶了幾分潮州口音,中文說的微微有些費勁:“賀先生客氣了,既然知道您要過來,不盡地主之誼實在說不過去。”
他身后的人已經(jīng)幫著接了行李,一行人朝著機場門口魚貫而出,駱顯始終在笑,一雙黑眸堅定有神:“我已經(jīng)安排了家宴替賀先生接風�!�
賀沉眉心一攏,還是直接拒絕了:“抱歉,我心急見她,可能要辜負駱先生美意了。”
駱顯像是真的好脾氣一般,聽了這話也沒生氣,反而笑著打趣:“都是性情中人,明白,我派車送你。”
賀沉道了謝,在機場門口就要分別,駱顯忽然又拍他肩膀:“等找回佳人,一定要賞臉來寒舍坐坐,一來見見溫小姐,二來,還有要事想同賀先生商討。”
后半句才是重點,賀沉瞧著他微一頷首:“回見�!�
這個城市他不是第一次來,眼下看著周遭的一切,心情竟按捺不住有些悸動。很快就要見到她了,真實感越來越強烈,這次是真的,不是做夢。
可馬上要見她了又有些緊張,近鄉(xiāng)情怯似的,賀沉暗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概也只有真心喜歡一個人才會格外在意她的感受,如果換做從前,真是不管不顧就把人綁回去了。但是現(xiàn)在他不會了。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他想要溫晚發(fā)直內(nèi)心地和他回家,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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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晚住的地方離市區(qū)有些遠,路也不算好走,一路顛簸了很久,終于到了那個風景秀美的寨子。司機是當?shù)厝�,黑黑瘦瘦的,將車挺穩(wěn)還盡職地給他引路。
賀沉看著周圍嬉笑經(jīng)過的人群,有年輕人,有孩子,不時也有摩托車呼嘯著從路邊經(jīng)過。但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格外純粹質(zhì)樸,這里與世無爭,透著一股異域風情,他隱約有些明白溫晚留下的原因了。
溫晚在附近的衛(wèi)生院幫忙,專業(yè)不對,所以只是幫著那位老醫(yī)生做些輔助工作,這些都是司機路上給他介紹的。
賀沉快走近那個衛(wèi)生院時,心臟跳的越發(fā)急促,腳步也不由慢了下來。
司機狐疑地回頭看他,賀沉想了想,對他點頭致謝:“你先走吧,我自己進去�!�
司機站著沒動,賀沉又說:“駱先生那,我稍后會聯(lián)系他。”對方這才向他行禮,欠了欠身離開了。
賀沉看著面前的房子,用力握緊拳頭,抬腳向前推開了那扇木門。里面光線一般,大白天也亮著一盞小燈,聽到動靜,有人朝門口走過來。
標準的泰語:“請問哪里不舒服?”
賀沉看著面前的小姑娘,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不是溫晚。他睖睜幾秒,這才用泰語回她:“我找人。”
小姑娘長得很秀氣,一雙眼黑黝黝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打量著他,忽然用不太標準的中文笑問他:“你找溫晚嗎?”
賀沉嘴角也不自覺泛起笑:“是�!�
小姑娘沖他眨了眨眼:“跟我來吧�!�
賀沉一路跟著她上樓,這棟房子有些年頭了,樓梯非常窄而且很陡,如果是年紀大的人經(jīng)過會十分吃力。小姑娘還回頭瞧他,不放心地叮囑:“慢點哦,上次有位爺爺就崴腳了。”
賀沉瞧了她一眼:“我視力很好。”難道看起來他很老么?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看出來對方有點不高興了,心里忍不住想:果然還是上次那位帥哥脾氣要好多了。
到二樓便豁然開朗了,甚至還有個很大的候診區(qū)域,不用小姑娘指引,他已經(jīng)一眼就看到了給病人分發(fā)體溫計的女人。實在太熟悉了,光憑一個背影就足以能認出她,她穿著白色制服,站在窗前的一大片金黃色光澤了。
賀沉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他默默地在心里說了一句:“溫晚,好久不見�!�
小姑娘蹩腳地叫了一聲溫晚的名字,她微蹙著眉心轉(zhuǎn)過頭,目光有些遲鈍地瞧見了他。兩人隔空望著彼此,似乎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時光好像停在了這一秒。
賀沉沒細想,走過去不顧周圍所有人驚愕的目光,直接將人抱住了。溫晚手里還拿著托盤,她帶著口罩只能看到一雙眼瞪得極大,其實一直都知道會被他找到的,可是這一刻真的發(fā)生時,她的內(nèi)心并不如預(yù)期的那般毫無波瀾。
她沒想到,他真的會這般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