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拆禮物。”
賀司嶼看著她,啞聲。
他按到桌旁的控制鍵,那面墻的灰色幕簾忽然自動向上勻速升起,蘇稚杳驚訝地見到,幕簾后整面竟都是玻璃墻,原來不是實墻,難怪要在這一面安裝幕簾。
玻璃干凈透亮,能清晰越過廊道,看到対面辦公室,徐界坐在里面,他當(dāng)時大約是在奇怪,老板怎么突然退出了會議,蘇稚杳都隱約能看出他表情,在苦惱琢磨要不要過來問問。
賀司嶼抱起她,徑直走過去,讓她正面対著玻璃,推她到墻上,蘇稚杳一踉蹌,掌心撐到玻璃壁。
這時,幾名職員走出電梯間,經(jīng)過廊道。
應(yīng)該是企劃部的職員,因某人対項目報告不滿意,相關(guān)負責(zé)人都被徐界叫了過來,要他們重新審改。
他們越走越近,要被看到了。
蘇稚杳心突突地跳,害怕得都哼出了哭腔,慌張叫他:“賀司嶼……”
賀司嶼從背后抱住她,聲音低啞,在她耳旁:“怕什么,單向玻璃�!�
“……”就算是單向玻璃,也還是很丟人。
蘇稚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眼睜睜看著他們從眼前明晃晃走過,視若無睹地,進了徐界的辦公室,果真看不見。
黑色襯得她肌膚更加瑩白,賀司嶼便沒剝落,覺得她這模樣更勾人。
他溫?zé)岬拇劫N著她耳垂,暗聲說輕點叫可能不太隔音。
蘇稚杳雙瞳浮出霧氣,覺得他是故意要嚇唬她,又怕萬一不敢冒險,只好在心里罵他。
花樣百出,壞得要命。
后面蘇稚杳就不搭理他了,但也沒餓著自己,吃過晚餐才趿拉著拖鞋,在某人好笑的注視下,氣呼呼進了臥室。
蘇稚杳坐到床上,想著過會兒再出去陪他,結(jié)果看到自己內(nèi)側(cè)的皮膚都紅了,又窘迫又羞惱,頓時決定不再出去。
她趴到枕頭上玩手機。
屏幕彈出一側(cè)新聞資訊。
【據(jù)港媒報道,港區(qū)警方日前連破三起泰緬邊境毒品走私案,實施逮捕中五名犯罪分子被當(dāng)場擊斃,查獲毒品百余公斤……這是港區(qū)警方部署三年來,在泰緬邊境禁毒工作中的又一重大突破……繳毒近一噸,成為緝毒史上的傳奇……】
蘇稚杳眼睫止不住地顫了幾下。
這則新聞的每個字,都讓她不能自已地想起周宗彥。
三年,他不在的這三年,除了沒有他,所有事情都有在慢慢變好。
如果他能看到這則新聞,一定會很開心的……
蘇稚杳不經(jīng)意就濕潤了眼眶。
這則新聞下的評論留言,清一色的“向緝毒警察致敬”,但有一條很突兀。
【太厲害了吧!警方肯定有臥底在販毒團伙里!好想知道臥底警察是誰!有沒有人挖一挖!太帥了!】
這條評論是無心的,但還是被群起攻之。
【你沒事吧???】
【想知道你個老太太的裹腳布!NC!】
【服了,警察這種高危職業(yè),臥底身份連家人都不能告訴,臥底過程犧牲了都不能公布身份,透露一點都能招來生命危險,你還挖一挖,不如把你自己的腦仁挖出來看看有沒有芝麻大】
【我的母語是無語……警察同志保家衛(wèi)國,求你別禍害人家】
【很多臥底警察一臥底就是十幾年二十年,天天危在旦夕,望周知】
……
蘇稚杳視線被水色暈得模糊,走著神,還沒來得及看清這些評論,臥室的門打開了。
賀司嶼走進,見她雙眼水盈盈的,微怔,到床邊坐下,指腹抹去她眼尾的濕痕。
“又沒進,哭什么?”他問。
蘇稚杳還挺憂傷的情緒頓時消散,瞪他一眼,用眼神控訴他說,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嗎?
賀司嶼隨時都能猜到她意思。
他一身西服端正,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似笑非笑看著她:“磨傷了?”
第64章奶鹽
起先只是有點惱,想到在玻璃前放浪形骸,就羞恥得很,但眼下他語氣這么溫柔,充滿著疼愛,蘇稚杳一下就可憐了。
眼睛還真起了層薄薄的水霧。
他抬掌要去揉她的頭發(fā),蘇稚杳就拍開他,帶著悶悶的鼻音,還挺傷心地說:“不要和你說話。”
她趴著枕頭,臉別向另一邊,一副鬧了脾氣,再不搭理他的樣子。
賀司嶼身子俯下去,貼近她耳旁,輕聲:“生氣了?”
蘇稚杳坐起來,一聲不吭挪到邊上。
這下有得哄了。
不過女孩子鬧小情緒的模樣也別有幾分可愛,賀司嶼無聲彎唇,他一個大男人,也沒太多哄小姑娘的經(jīng)驗,從背后摟住她細細的腰肢,把人擁到懷里。
淺淺親了下她微紅的耳垂:“讓我們寶貝受委屈了,下次不會再這樣�!�
這人一向是被高高捧著的,對外陰晴不定,開會時全程冷著臉,話里都像帶著冰刀子,背后對她卻愿意低聲下氣,這樣的柔情,輕易就能催化她的傲嬌。
蘇稚杳很輕地哼了聲:“以前說自己克己復(fù)禮,還答應(yīng)想做什么都得經(jīng)過我同意,哪次做到了?”
不等他回應(yīng),她又自顧自,咕噥著定他罪:“男人的話果然都是騙人的……”
這話他確實辯無可辯。
賀司嶼低下頭,擱到她肩:“我這人不是很好,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么?”
蘇稚杳啞了一下。
“鐘意的女孩子在面前,我要真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你不是該要反思自己了?”他話里笑意隱約。
“你……”蘇稚杳難以置信,卻還是被他荒謬的邏輯帶進去。
他又問:“是不是這道理?”
這人能言善辯,談判方面蘇稚杳從來就不是他對手,就是一開始也都是他愿意讓著,她都知道。
蘇稚杳抿抿唇:“不說了……我說不過你�!�
男人就喜好逗喜歡的姑娘,不管放在誰身上,似乎都是永恒真理。
賀司嶼笑,偏了下臉,用唇輕輕碰到她頰側(cè),像個中世紀(jì)的歐洲紳士:“所以美麗的蘇小姐,愿意原諒我么?”
原來這就是人格魅力,他明明都沒哄,可三言兩語比什么話管用,就如同曾經(jīng),分明知道他就是危險本身,絕非善類,那群大小姐依舊對他瘋狂迷戀。
蘇稚杳心里那一丁點兒委屈也沒了,但想著不能太便宜他,扭過頭,瞥他一眼:“那你立字據(jù)�!�
賀司嶼看著她,眉眼柔和:“寫什么?”
她思考片刻,起了壞心思,故意往夸張了說,訛他:“以后你都得聽我的,我說了算�!�
他被引得一笑,讓著她:“還是合同吧,正規(guī)些,法律效力更高�!�
這就答應(yīng)了?
這回輪到蘇稚杳自己迷惘,他這么精于算計的人,同意簽賣身契就算了,還給她出主意。
“……喔。”她懵懵應(yīng)聲。
賀司嶼勾住她雙腿,攬背抱她坐到床邊,彎腰撿起她亂丟的襪子,抬起她腳放到自己大腿。
蘇稚杳蜷著腳趾頭,低聲:“癢……”
見他要給她穿上襪子,蘇稚杳掙了兩下,雙腳縮了回去:“屋里熱�!�
賀司嶼一不留神被她溜走,眉頭輕蹙:“過來,手腳冰涼。”
蘇稚杳頗為嫌棄:“不要穿�!�
他那雙深黑的眸子,定定盯著她的眼,語氣不容置疑,重復(fù)一遍:“過來�!�
蘇稚杳被他突然的嚴厲惹得有些怕,莫名有種小朋友犯錯被家長教育的心虛,但又是真的不想穿。
她瑟縮,不敢看他的眼睛,悶聲不語。
賀司嶼也沒強硬著來,鼻腔慵懶地呼吸著,瞧著她:“現(xiàn)在不穿,等下回家了也都別穿。”
他說得慢條斯理,但明顯意有所指。
蘇稚杳一下子就聽懂了他意思,心怦著,耳垂都紅了起來。
這人壞就壞在,表面輕描淡寫,一副不強人所難的樣,實際上句句都在套著你,達成他的目的。
蘇稚杳有經(jīng)驗了,他看著清心寡欲,但在那事上玩兒得又花又野,就怕回去后他再生出什么新趣味要和她弄。
不情不愿,卻還是放乖,雙腳抬過去,擱到他腿上,由著他握住。
蘇稚杳幾不可聞地抱怨了他兩句,岔開話題:“你忙完了嗎?”
“想走了?”他垂著眼,將她瘦白的腳套進棉襪里。
“想去街上逛逛�!碧K稚杳手心壓在兩側(cè),雙腳搭著他腿,略歪著腦袋:“給媽媽帶些禮物�!�
“還要回滬城?”
“當(dāng)然了,我就陪你兩天�!�
蘇稚杳說著,沒忘自己答應(yīng)母親要帶他回去,可這也算是見家長了,女孩子先開口,總歸不太好意思,含糊呢喃:“你要有空的話,也可以和我一起過去……”
她聲音太輕,貓叫似的,聽不清楚。
賀司嶼掀了掀眼皮:“嗯?”
第一遍他沒聽見,第二遍蘇稚杳就沒好意思再說了,言辭閃爍:“沒、沒事,你好了沒有?”
紐約時代廣場,周圍摩天大樓幢幢,霓虹燈和各種立體廣告屏色彩繽紛,人影憧憧的廣場上除了行人還有很多街頭藝人,美國隊長和鋼鐵俠之類裝扮的街頭藝人吸引游客拍照,四周歡笑聲一陣高過一陣,格外熱鬧。
賀司嶼一只手抄在褲袋里,一只手牽著蘇稚杳,閑閑地漫步在人群中。
蘇稚杳東張西望,看什么都新鮮。
她太久沒有像這樣出來散散心了,過去不是保鏢跟著,就是戴著口罩和墨鏡,現(xiàn)在有他在,就覺得很安心。
經(jīng)過出售雪糕的櫥窗,展示有海鹽椰奶味。
賀司嶼步子慢下來,回過頭去問她:“海鹽椰奶雪糕,想吃么?”
蘇稚杳目光定在遠處,走著神。
開放的紐約街頭,路燈下,有一對外國情侶在忘我擁吻,女人背抵燈桿,勾著男人的脖子,男人的手在她毛衣里看不見的地方。
這里不是中國,遇見情人當(dāng)街熱吻再正常不過,蘇稚杳待過幾年早已見怪不怪,只是這回身邊有他,她意外生出些別樣的心情。
從前感觸不深,現(xiàn)在忽然覺得這種不顧世俗眼光,大膽縱情的交往令人有幾分羨慕。
“杳杳?”
蘇稚杳倏而回神,望著他,茫然地“啊”了一聲。
賀司嶼垂下眸:“在想什么?”
總不見得要她說,想在這里和他接吻吧……蘇稚杳無辜地眨眨眼:“沒有呀�!�
兩人的身高差,賀司嶼隨意抬下眼,視線就越過她頭頂,瞧見了遠處的畫面。
蘇稚杳趕緊去捂他的眼睛:“哎呀,人家小情侶接吻,你不要看——”
眼前暗下,女孩子柔軟帶著涼意的手心覆到眼皮,賀司嶼輕輕勾唇,將她的手拉下來:“你看得,我看不得?”
蘇稚杳嗔道:“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看么?”
“不好看。”
他順著問:“那你半天不搭理我?”
蘇稚杳欲言又止,意識到又被他套話,不和他爭論了,癟癟唇:“你剛說什么?”
“我說,你要不要吃雪糕�!辟R司嶼看了眼櫥窗。
蘇稚杳這才留意到他們就站在一家雪糕店前,仰頭望見展示牌,眉眼一彎:“吃!”
賀司嶼親自進去買了一支,遞給她,蘇稚杳歡歡喜喜含到口中,海鹽的清爽和椰乳的濃郁混合在一起,口感醇厚不膩。
她嘬一會兒,再吮上兩口,又去抿。
余光掃見他在看自己,蘇稚杳抬起眼睫,和他對視一眼,不知怎么腦中隨即浮現(xiàn)出在辦公室里的情景。
含雪糕的動作突兀頓住。
賀司嶼倒是平靜地看著她:“怎么了?”
一旦想著那事,這雪糕就吃不對勁了,蘇稚杳微微苦著臉,別扭:“不吃了�!�
“不好吃?”
“就是不吃了……”蘇稚杳直接將雪糕塞到他手里,靴子噠噠噠地跑開,坐到街邊的長椅上。
見她這么扭捏,再想到姑娘家一向臉皮薄,賀司嶼若有所思地笑了下,不慌不忙跟過去,坐到她旁邊,曲著長腿,隨意后靠著。
他穿商務(wù)西裝,眉骨深邃,面部輪廓清晰,一身的冷硬,手里那支淺藍色的雪糕顯然是小姑娘的東西,和他的氣質(zhì)格格不入。
但他張開薄唇,咬下一口雪糕,漫不經(jīng)心咀嚼時,瞬間帶出了壓在矜貴底下的那一絲匪氣,惹得來來往往的女人們回頭,用曖昧的目光看他。
蘇稚杳當(dāng)時顧不得其他,只有心疼。
心疼雪糕,他居然用咬的,簡直暴殄天物。
“有你這么吃雪糕的嗎?”蘇稚杳忍不住抱怨:“這樣都嘗不出味兒了。”
賀司嶼不易察覺地抬了下唇:“是么?”
蘇稚杳拖著尾音,理所當(dāng)然:“對啊�!�
“那該要怎么吃?”賀司嶼佯作無知,好奇問她:“寶貝教教我?”
這有什么可教的。
蘇稚杳長睫扇動著:“不能咬。”
“不能咬?”
“嗯�!�
他故意停了那么兩三秒,微微低頭,鼻息湊近她,聲音耐人尋味地壓低下去:“你也知道不能咬?”
蘇稚杳反應(yīng)過來他所指,瓷白的臉蛋瞬間飛起紅暈,難為情得語氣都澀了幾分:“嫌棄以后你自己弄!”
“不嫌棄�!彼菩膿岬剿脒吥槪粗钢父箟核缴希骸昂薏坏妹刻於荚诶锩�。”
蘇稚杳臉紅得更厲害,惱羞成怒拍開他手:“賀司嶼你就是一流氓�!�
他不否認,只是噙著笑。
蘇稚杳惱得撲過去,想要鬧他,賀司嶼單手也輕而易舉制住了她,將她的毛茸茸的腦袋按下,陷在羊絨大衣里,貼在他胸膛。
她掙脫不掉,隔著西服,張口就在他心口咬下去。
賀司嶼瞇眼悶哼一聲,兩指捏住她下頷,讓她抬起臉,嗓子微微啞了:“別在這里招我。”
他眼神危險,蘇稚杳脖頸縮了一下,小聲懟回去:“你亂來,我可就要喊非禮了……”
她既慫又勇的模樣還挺有趣。
賀司嶼輕笑:“你試試。”
蘇稚杳想了想那群人的嘴臉,深覺自己把人喊來也沒用,他們保不準(zhǔn)還會點頭哈腰地主動給某人呈上酒店房卡。
她不說話了,視線往別處飄。
這一瞟,才發(fā)現(xiàn)這人有多惹眼,幾乎經(jīng)過的女人都在盯著他看,有的不動聲色瞧兩眼,有的明目張膽看,甚至還有挽著男朋友的,也要朝他拋媚眼。
那一道道眼神像是蠢蠢欲動要壓他到床里。
蘇稚杳被激起占有欲,立刻轉(zhuǎn)身抱住他胳膊,身前柔軟緊挨他上臂,宣誓主權(quán)般。
瞅著他,嘀咕:“不省心�!�
賀司嶼眼底笑意加深,同她相視良久,知悉她心思,他雙唇動了下,輕輕吐出一句地道好聽的美式英語:“WannaKiss?”
蘇稚杳愣一秒,時間突然退回到三年前。
眼前是阿爾卑斯山的Huez高山牧場,那個黃昏,雪原日照金山,恍惚望見山腳下小鎮(zhèn)綠野青蔥,原木小屋錯落,雪山之間,一輛紅色列車駛過。
他們牽著手,走過那片原野。
回眸間四目相對,他笑,她便情不自禁對他說,wannakiss……
當(dāng)時的美好風(fēng)光,分明是在稱頌,一切都會變得很好,結(jié)果卻不盡人意。
可他低柔一聲,她忽地錯覺他們還在過去。
回到那個時間節(jié)點,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人生不是戲文,宿命無情,總有意外。
但喜樂和苦難是一對難分難舍的情人,沒有誰能歡笑一生,也沒有誰會困苦一世,在春日里唱悲歌,不如在冬日里去寫春天。
還是要相信,一切都會變好的。
蘇稚杳靜靜在他深沉的目光里。
那就真正地重新開始。
她想,從所有痛苦的起點。
蘇稚杳突然抬起胳膊,一如當(dāng)初,摟住的脖頸勾下來,仰頭直直吻了上去。
兩人雙唇貼合,柔軟而濕潤。
賀司嶼在她的主動里笑了下,一只手還拿著雪糕,移遠了,另一只手輕捏她下巴,讓她的臉仰得再高,張開唇含上她回吻,從細細碎碎松弛有度,慢慢地,漸漸吻得深重。
他們也成了紐約街頭一對尋常的情侶。
時代廣場摩天大廈最顯眼的廣告巨屏亮了起來,蘇稚杳新專輯的封面照展示其中。
屏幕里排版著幾行中英結(jié)合的字。
鋼琴公主
小貂蟬蘇稚杳
《Snowing》
最新鋼琴專輯正式發(f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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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稚杳在紐約陪了賀司嶼兩天,白日她待在他的辦公室里,晚上就住在他曼哈頓one57大廈頂層的公寓。
那晚回家是他自己開的車,經(jīng)過超市,問她有沒有吃的想買,蘇稚杳以為他是特意帶她買零食,高高興興下了車。
誰知道這人摟著她,在計生用品區(qū)逛得最久。
超市里人來人往,蘇稚杳感到丟人,臉全程埋在他的大衣里,手指隔著西服戳在他腹肌,甕聲甕氣:“挑好了沒有?”
他還要問她:“不出來看看?是你體驗�!�
蘇稚杳嗔惱:“不要!”
“還是看看。”賀司嶼在外套里揉住她蓬松的頭發(fā),很體貼地說:“我有責(zé)任照顧到你的感受。”
說得好聽,分明就是故意想引她上鉤。
蘇稚杳不上當(dāng)了,掐了他一把腰,結(jié)果這人勁瘦得很,掐到一手硬實的肌理,倒是擰得她自己手疼。
他頭低下來,熱息在她耳上方,慢悠悠地輕聲問:“想要顆粒還是螺紋?”
蘇稚杳一拳砸在他胸口,不過女孩子的力氣對于男人而言幾近于無,反而顯得更像是在朝他撒嬌了:“管好你自己的尺寸……”
他笑,跟做測評似的,每種都拿了盒。
回國前那晚,抽屜里的用品用到最后一只,他有兩天沒潔須,情中壓在沉甸之上,胡茬蹭得她皮膚都泛紅了。
那天清晨,晴朗的陽光照進窗內(nèi),落到眼皮上癢癢的,蘇稚杳醒過來,摸到身邊是空的,隱約聽見浴室里有水聲。
她迷迷糊糊下床,走向浴室。
賀司嶼立在鏡子前,一身墨色真絲睡袍,腰帶松松系著,領(lǐng)口略挎,肌理輪廓隱約。
他下巴到人中的臉部皮膚上,均勻抹著乳白色的潔須泡沫,對著鏡面略抬高頭,下頷線條利落,喉結(jié)凸起清晰的弧度,握著一把手動剃須刀,刀面貼著硬朗的面部輪廓,順著過泡沫,慢慢刮下來。
一個身材有型,骨相優(yōu)越的男人,在事后清晨刮胡子的畫面,格外迷人,很難不產(chǎn)生視覺沖擊力。
蘇稚杳睡醒惺忪地扒在門邊,看他。
她睡裙微散,直順的長發(fā)睡得凌亂,幾綹貼在頰邊,幾綹沾在唇上,一雙桃花眼還迷蒙著,樣子很是嬌憨。
賀司嶼側(cè)目,看過來一眼,蘇稚杳便意識朦朧地,趿拉著拖鞋走向他,從他抬起的右臂鉆了進去,像只黏人的貓,抱住他腰,沒睡清醒,臉不停在他胸膛蹭。
他左手摸到她后頸,讓她抬起臉,嗓音夾雜著經(jīng)過一宿后,半啞的顆粒感:“昨晚沒要夠?”
蘇稚杳睫毛虛攏著,還困得不能完全睜開,聞言發(fā)出一聲嗲嗲的哼唧。
她今天特別嬌。
賀司嶼笑了下,單手握住她那截盈盈可握的小蠻腰,往上一提,抱她坐到臺面。
剃須刀塞到她手里。
掌心一左一右支在她兩邊。
那柄剃須刀握在身前,蘇稚杳還有些懵,下一瞬見他低下臉來,泡沫綿密的下巴出現(xiàn)在和她平直的視野里。
這是要她幫忙刮胡子。
蘇稚杳茫然著,剛睡醒的聲音又細又軟:“……會刮傷嗎?”
“不會。”他說。
“喔……”
遲疑片刻,怕拿不穩(wěn),蘇稚杳雙手捏住剃須刀,貼上他臉,一點一點把泡沫刮掉,動作生疏,毫無章法。
賀司嶼闔上眼,似乎還挺享受。
也不怕她迷迷瞪瞪的,不小心滑到他脖子,不知道是信任,還是死在她手里都愿意。
離得近,她呼吸一下慢一下地落在他唇上。
蘇稚杳仔細盯著他下巴,刮得很慢,每一次都只剃很小的幅度,過很久才將泡沫都刮下來。
仿佛完成了一個大工程,蘇稚杳舉著剃須刀,對自己很滿意,心情愉快,笑得眼睛都彎了:“好啦!”
賀司嶼拿過旁邊的濕毛巾,抹干凈下巴。
蘇稚杳歪著臉,目光純澈地盯住他看。
漆黑的眼睛好看,野生濃眉好看,高挺的鼻梁,淺紅的薄唇,五官都好看。
發(fā)現(xiàn)她視線,賀司嶼回視她,眸底帶著笑意,也不說話,放下毛巾,雙手撐回她身側(cè),將她圈在臂膀間,細細瞧著。
他眼神直白而袒露,蘇稚杳被看得臉紅,突然滑下臺面,背過身去擠牙膏。
賀司嶼看向鏡子,她頭頂接近他下巴的位置,站直了也不影響不到他視線。
鏡子里,女孩子鼓著腮幫,老老實實刷著牙齒,他看著看著就抬唇笑了出來。
蘇稚杳吐出泡沫漱口,洗完臉后,她轉(zhuǎn)過去,在他懷里仰起那張白凈的臉,嘴唇輕輕抿起,閉上眼睛乖巧等待。
“嗯?”
半晌不見他有回應(yīng),蘇稚杳揚起睫毛,踮了下腳去夠他的唇,夠不著,眨巴著眼:“親親�!�
賀司嶼不經(jīng)意翹了唇角,又壓回去:“好好說話,別撒嬌�!�
“你剛剛不就是想親嗎?”蘇稚杳下唇微微凸了一下:“不親算了�!�
她彎腰想從他臂彎下鉆出去,被他勾住腰撈了回來,放回到臺面。
他俯身站在她腿間,臉近著她臉,似笑非笑:“跑什么,沒說不親你。”
蘇稚杳哼聲,偏開臉:“我要去機場了�!�
賀司嶼望見臺面靠近她手邊的東西,是昨晚留在浴室的最后一個。
他伸手拿過,捏在指尖把玩了下,目光深深落進她眼底,聲音也暗下去:“用完再走?”
這話,蘇稚杳還沒回過味。
隨后他便將塑封包裝輕抵她唇邊,讓她張嘴用牙齒咬住,慢慢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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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稚杳在滬城一直待到元宵。
期間她每天都會到琴房練兩三個小時的琴,剩下的時間幾乎在醫(yī)院陪喬漪。
蘇稚杳回京市的航班定在元宵后一天,她在滬城已經(jīng)待得足夠久,年假結(jié)束,公司安排的新一年的行程也要開始了。
元宵那日,得到一個好消息。
英美聯(lián)合創(chuàng)辦的大腦神經(jīng)科國際研究所,向喬漪發(fā)出治療邀請,該研究所專注腦病變醫(yī)學(xué),實力與臨床都是世界一流,在腦神經(jīng)方面是當(dāng)之無愧的泰斗。
到目前為止,蘇薩克氏癥候群還是一種不明病因的罕見病癥,而該研究所近些年對該病癥有著很深入的研究,可以說世界上再無其二。
他們聯(lián)系到醫(yī)院,提出邀請病患到英國研究所,他們愿意無償提供接受最好的治療。
院長告訴蘇稚杳這個消息時,孟禹作為喬漪的主治醫(yī)師也在場,和蘇稚杳的驚喜不同,他鎖著眉,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深思什么。
蘇稚杳心情出奇地好,趁喬漪午睡,她悄悄離開病房,準(zhǔn)備到琴房練琴。
心里愉悅,她走著走著就不自覺地小跑兩步,眼底盛著笑意。
那日天很晴,溫度適宜,一走出住院部大樓,午后的微風(fēng)拂面,暖融融的,像是春天要來了。
蘇稚杳揚著笑,輕輕跳下臺階,一臺私家車在這時停到她面前。
駕駛座的門打開,男人西褲下的長腿邁出,胳膊搭在車門上,身軀頎長,立在那里望向她,薄唇慢慢勾出笑來。
蘇稚杳驚愣了足足半分鐘。
他一笑,她瞬間醒神,欣喜若狂地奔過去,賀司嶼在她撞過來時,張開雙臂,穩(wěn)穩(wěn)接她到懷里。
蘇稚杳摟著他腰,埋在他身前,又是分開一段時日,克制不住地和他黏糊。
“你怎么過來了?”她柔聲柔氣。
他下巴摩挲她發(fā)頂。
笑著說:“太久沒見你,想自己接你回來�!�
第65章奶鹽
出自亞里士多德的一句話,幸福是把靈魂安放在最適當(dāng)?shù)奈恢谩?br />
他出現(xiàn)的那一刻,愛與被愛同時發(fā)生。
她感覺自己飄忽的靈魂突然脫離枷鎖,落到了安處,說不出的驚喜。
聽見他說,他是特意過來接她回去。
二月份的天又暖和了一點。
蘇稚杳心臟變成棉花糖,軟乎乎,又甜絲絲的,下巴壓在他襯衫,抬起頭:“過來也不先和我說,萬一我不在呢,你不是白跑一趟?”
賀司嶼眉梢輕輕一挑:“不白跑�!�
她發(fā)出一聲疑惑,在她不解的目光下,他慢慢笑說:“正好見見阿姨�!�
蘇稚杳心中一動。
紐約那夜,她有說起過,想要他一起到滬城,可惜當(dāng)時她聲音太輕,他沒聽見。
現(xiàn)在蘇稚杳忽然懷疑,他是不是故意佯裝的……不過不重要,他的可靠就如山川堅穩(wěn),就算是沒聽見,他也總是能摸清她的脈。
蘇稚杳望他:“我媽媽在午睡。”
“我可以等。”他垂眼回視。
存心要為難為難他似的,蘇稚杳眨眨眼,滿目狡黠:“她要睡很久的,至少兩個小時�!�
賀司嶼笑著瞧她。
“多久都沒關(guān)系�!彼讣廨p輕撥開她耳鬢的碎發(fā),柔聲說:“見你媽媽,這點誠意得有�!�
他說完,她就吟吟笑了出來。
她的臉在陽光下,瑩白光滑,清透的淺褐色雙瞳映得發(fā)亮。
賀司嶼兩指在她臉頰很輕地捏了下:“上車,既然你媽媽還在休息,我們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他語氣沉穩(wěn),話說得合情合理。
蘇稚杳睨他一眼,心罵他假正經(jīng),就是想要親熱了,光天化日的不方便。
二十分鐘后,賀司嶼指骨修長的手握著方向盤,才將車子駛出圣約斯私人醫(yī)院。
蘇稚杳坐在副駕駛座,抿著剛被吮到鮮紅的嘴唇,臉頰還有燙熱的余韻未散。
今天沒涂口紅,倒是給他占了便宜。
靠在椅背,蘇稚杳后背硌著,發(fā)現(xiàn)毛衣里的搭扣還半松著。
“賀司嶼!”
他應(yīng)聲,她雙手探到背后,自己解開再重新盲扣回去,微嗔著質(zhì)問:“為什么不幫我扣回去?”
賀司嶼分心看了她眼,唇邊泛出點笑。
其實他想的是,現(xiàn)在扣整齊了,等會兒再解麻煩,不過這樣說,姑娘家肯定是要鬧他的。
他不答,只狀似隨意問起:“出來的時候笑那么開心,是有什么好事?”
話題岔開,蘇稚杳瞬間就被帶過去了。
一說到這事,她笑容就在臉上和漣漪一樣漾開:“喔,有個醫(yī)學(xué)研究所要給我媽媽治病,都是腦神經(jīng)科最頂尖的專家,而且還有研究蘇薩克氏癥候群的經(jīng)驗?zāi)��!?br />
賀司嶼眉間掠過一絲疑心。
“答應(yīng)了?”他問。
“還沒呢�!碧K稚杳回憶中午的情景,沉吟著道:“孟教授似乎不太情愿……而且治療得去英國,還不知道我媽媽愿不愿意。”
靜默片刻,賀司嶼喚她:“杳杳�!�
“嗯?”
“研究經(jīng)驗,不等于治療經(jīng)驗。”
蘇稚杳腦子空了下,在他的話里怔住。
“蘇薩克氏癥候群病例稀少,全球都難見到幾例,醫(yī)學(xué)上都還無法明確病因,如果他們只是有研究經(jīng)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