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對不起。”她壓低嗓子壓下那抹哽咽。
“他對你好不好?那個人……你要看清了,別傻乎乎被人騙了。”他笑得太難看。
“對不起�!�
“回去吧。一宿沒睡,我不該這時候說這些的。今晚要是、要是有人送,我就不來了。”
對不起。她抹抹再次濕潤的眼角,蜷縮在床側(cè)。腦海里閃過另外那個人不可一世的樣子,閃過去年春節(jié)方存正在他們面前前倨后恭的卑微,恨意發(fā)泄在手指上,指甲深陷在掌心。
閉上眼又是方存正強作的笑臉,對不起,對不起,我是為你好。
方存正自那天起沒有再出現(xiàn),只是偶爾托六指送些東西來。在舅舅被轉(zhuǎn)到高干病房后,連六指也絕了蹤影。
舅媽滿意地四處打量,問說:“存正這些天怎么不見人?這孩子真是想不到,朱雀巷里就數(shù)他最有本事了�!�
舅舅倚著床頭,不太高興地說:“花這個冤枉錢做什么?普通病房不一樣?”
“普通病房我和小婉守夜不方便,這里和普通病房一個價,為什么不�。坑植挥每葱∽o士的臉色。說來說去還是存正有本事,認識的人也是有本事的。不是他的朋友介紹,哪里有這待遇?小婉,前天帶院長和主刀醫(yī)生來的那個年輕人叫什么?”
陳婉面色微變,暗自慶幸背對著舅舅舅媽。“好像是姓秦�!蹦莻人沒有通知她自作主張給舅舅換了病房,她只能托辭向舅舅舅媽解釋說是方存正的朋友。她明白天底下的規(guī)律,一定會有無數(shù)個后續(xù)謊言替第一個圓謊,時間問題而已。想及自從認識他開始自己的生活就偏離了軌道,那個秦字說出口連她自己聽起來都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慌忙掩飾說:“舅,先喝湯。羊肉湯燉了一天,足夠火候的。”
“不指望我們小宇將來象人家那樣出人頭地,能有人一半也行了。不然憋屈在朱雀巷里,一輩子受欺負的份。西街那里已經(jīng)正式動工了,最后那天有兩戶假裝不在,被人強撬了門進去,所有東西都丟了出來�!本藡寚@息。
“行了,還說個沒完了你�!本司耸а�,幾句話已經(jīng)氣喘起來。勉強喝一碗湯,說:“小婉也別請假耽誤功課,我再養(yǎng)幾天就能出院。存正那兒幫我?guī)г�,他墊上的醫(yī)療費晚些我回去了給他。”
陳婉擰緊了保溫瓶蓋,嘴上應了一聲,心里明白方存正怕是恨她至深,擺明了不愿再見。
出了醫(yī)院大門,那人果然在老地方等著。陳婉停住腳,面對他的死纏爛打就象深陷在流沙里,無力而又無奈的感覺纏繞著,自拔不能。
秦昊接送了幾天,習慣地伸來手接過袋子,若有若無的笑意揚起在嘴角,毫不介懷她繃緊的臉。
“新車,味道有點大�!彼蜉喿訒r說。
她看一眼散發(fā)濃烈新皮子味道的奶油色座椅,撇撇嘴角�!澳愣嗑萌ヒ淮吾t(yī)院?”
他不明所以,斜睇她一眼。
“我是說,你多久去檢查一次身體?”
他低笑,“放心,我身體有多壯實你又不是不知道�!�
“換車換女人,對你們來說,大概和換衣服一般簡單�!蹦孔⑺麚P起的嘴角一分分垮下來,她回他一個大大的笑臉,語帶諷刺地說:“不需要定期檢查一下傳染病什么的?”
他惱火地瞅她一眼,抿緊了嘴。紅燈時才淡淡說:“那部車被方老二砸了。”
她收起笑容,“別詆毀他,他不會做那樣的事,小人行徑的是你,別把天下人想的和你一樣�!�
“停車場的監(jiān)控錄像已經(jīng)看過了,是他的人。你已經(jīng)和他說過了?他什么反應?難怪這幾天我在醫(yī)院守著一直沒見他人影�!彼劾锘謴托σ�,說:“不是他指使的,也是手下的人幫他泄忿,我記得他們叫你嫂子來著。你別往心上放,一部車我還沒看在眼里,不會去找他麻煩。相反,我樂著呢。”說著拉住她的手,嘻皮涎臉地說,“最近身體是有些不對頭,不如今兒晚上你幫我檢查檢查?”
她一把甩開他的爪子,咬牙切齒。“去死!”
第39章
陳婉凝神細聽身后低沉的呼吸,確定他已經(jīng)熟睡。
他的手臂重重地搭在她腰上,她盡量把動作放輕放緩,托住他的手腕放向一邊。然后溜到KINGSIZE大床的另一側(cè),蜷縮起來。
盡管這樣,仍舊睡不著。
雖然脫離了他雙臂的禁錮,可這種環(huán)境無法讓她感覺安全、感覺放松。這是這個月來他家的第四次,和前三次一樣,她知道要默數(shù)著一分一秒,等倦意濃郁到她再強撐不住時才能入眠。
第一次來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踏進這間房時,恐懼隨眼前的鏡像突襲而至。奢侈的羊毛地毯簇新如初,恍眼間是兩個光裸的軀體糾纏的畫面,身下分明是斑斑血漬。那一秒她象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呼吸幾乎停頓。再一次重溫當日的經(jīng)歷,再一次在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記憶能象膠片一樣可以剪切,她愿意付出所有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裁掉。她沖進洗手間狂嘔不止,秦昊以為她吃錯了東西,蹲在她旁邊撫著她的背。她知道她揮開他的手時,迎目望向他的眼神有多凜烈,那一腔的恨令他往后一頓。
她不需要他廉價的同情,在他做過那些事后,再多的關(guān)切也是偽善。她把他關(guān)在門外,坐在馬桶蓋上眺望上海路的璀璨燈海。洗手間有半面墻是玻璃窗,與浴缸的高度齊平。打開玻璃窗終身一躍很容易,活下去很難。眼角余光瞥見鏡中自己躊躇怯懦的樣子,“膽小鬼�!睂︾R子里的人鄙夷萬分。
再打開那扇門,心里是死一般的平靜,讓她為之震駭?shù)钠届o。躺下去時他傾身覆上她,大手襲來游移在她腰間。她瞬間僵直了手腳,寒毛豎起。秦昊停住手,瞇縫著眼細細打量她的表情,她勉力回視,強抑尖叫與跳下床的沖動。
“我說過上次的事不會再發(fā)生。不用怕我�!�
“你再那樣,”肺里吸入了新鮮的空氣頓時舒暢了幾分,“我也不奇怪�!�
“我是說到做到的人,你慢慢就知道了�!彼氖种竸潛苤念^發(fā),側(cè)身躺下時說。
她還不及回答,他整個身體貼過來,不容她抗拒地摟住她,困住她的手腳�!皠e扭了,再扭我可什么都保證不了。”低沉暗啞的聲音里氤氳的欲望讓她全身一凜,警覺地提防著腰間的手和輕柔地磨蹭著她頭頂?shù)南掳汀!八桑铱衫Я�,陪你在醫(yī)院守夜比打通宵麻將還累�!�
那一夜,她睜著眼,數(shù)著他的呼吸到天亮。
第二次又是如此,只是前奏多了一頓飯,來到他家后她看書,而他很詭異地一直在另一間房里看電影。她去洗手間時發(fā)現(xiàn)一只粉紅的新牙刷,再低頭,自己腳上的拖鞋分明也是新的,HelloKitty的貓臉和毛巾架上那條新的一樣。她瞪著并列的粉紅粉藍兩條毛巾足足有半分鐘,最后選擇無視。
那一夜,他很晚才回房。她閉緊眼睛
假作熟睡,第六感敏銳無比地察覺到他灼人的目光逗留在她臉上。就在她以為自己再也偽裝不下去時,耳邊傳來他低低的一聲嘆息,溫軟濕熱的物體覆上她面頰。她毛孔收縮,意識到那是他的唇。他留連廝磨了良久,然后動作很細致小心地托起她的頭,探進一只臂彎,象上次那樣摟頸捫腹地貼住她后背躺下。
第三次,他接了電話猶豫不決地望向她,她側(cè)耳聽著,知道是有人約他,當即如逃過一劫般松口氣,飛快地將桌上一堆筆記書本往袋子里一掃,說:“你去忙你的,我可以自己回去�!彼麚P揚眉,嘴角不易察覺地彎了一下,說:“你們宋教授。你是陪我一塊去見他,還是在家等我?”
她極力忽視他眼里的笑意,平靜地反駁說:“我回宿舍。”
“行,那我順道送你回去�!彼氲绞裁从洲D(zhuǎn)過身來,“或者約他明天一起吃頓飯?他知道我們的事在學校也能多關(guān)照你�!�
她吞回一口惡氣,垂著肩膀坐回原處,“不用了。我就在這看書,馬上要考試�!�
她瞪著他的背影,能想象他臉上的表情何其得意,明知她沒有別的選擇還要誤導她,卑劣小人!
他回來時已近夜半,拖鞋的聲音一路傳來,漸趨響亮。她往床側(cè)躲,隨著放大的腳步聲心里越加揪緊。他進來時把手上的外套漫無目的地隨手一扔,重重地砸上床。酒氣撲鼻而至,她驟然一驚,想跳下床已經(jīng)來不及,他雙手伸來一把把她撈進懷里,臉埋在她頸窩。
那一刻,全身血液幾乎凝固。
“怕我?別怕我,別躲著我�!彼谒吂緡仯瑹岷艉舻谋窍吨说木茪馀腔膊蝗�。“我就只是這樣抱著就行,只要在我身邊就行。別把我想的那么壞。乖乖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她如芒刺在背,黑暗里挺著身子抵抗著戒備著。不知過了多久,他急促粗重的呼吸緩緩平穩(wěn)。突來的松懈后是強烈的疲憊感,三年,還有三年煎熬,她在心里倒計時。別開臉,把他的頭撥去另一邊,還沒有從他手腳的束縛中悄悄移開,他再次襲過來,無意識地親在她的腮旁�!柏垉�,我喜歡你……你不知道有多喜歡�!�
她斥之一笑。
喜歡?喜歡一個人就要傷害她、要脅她、強迫她的意志、強
暴她的尊嚴?揚絮之情,何以言愛?
那一晚如同這一晚般,久久不能安睡,心底無休止地激蕩著無數(shù)難以言表的情緒。
秦昊醒來時下意識地動動胳膊,身邊是空的。他有一秒的驚慌,隨即完全清醒。睜開眼一看,死丫頭果然縮在床腳。“躲那么遠,翻個身看你不掉下去?”他無奈地象前幾次一樣,把她抱過來,置于懷中。
她保持之前的睡姿,蜷成一團,兩只手攏在下巴上。他越看越覺得她象小時候奶奶養(yǎng)的貓,獨立、驕傲、缺乏安全感、不輕易信任;盡管力量懸殊,要維護尊嚴時毫不膽怯伸出爪子;受傷時絕不坦裎人前,自己躲起來縫補傷口。就象現(xiàn)在,據(jù)說這種回到母體子
宮的姿勢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一種,他知道她的害怕,也知道她在隱忍著,等恐懼積蓄到最后無法承擔時,她一定會向他揮舞她的爪子。他想起這幾次她半夜的潛逃和早上的黑眼圈,失落若有若無地滑過心際。
她怕他。頭一晚才發(fā)現(xiàn)她是真的怕他。
那晚,她在他身邊躺下,清新的體香侵襲了他所有感官,每個毛孔都激涌著欲望。但是她驟然的僵硬與眼底隱藏不住的恐懼象狠狠打在他臉上的耳光,他后知后覺地明了在這個房間里對她做過的那件事情是怎樣的傷害了她。欲望象潮水般涌起,瞬間又回落。
第二次第三次,他細心觀察后才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偷偷打量他,用一種小動物般警惕的眼神,身體也因戒備而緊張,仿佛他一有不軌她會馬上跳起來奪門而出。
但是這一秒種,她細細地呼吸著,睫毛乖巧地垂下來,安然躺在他懷里�!柏垉海灰喂饽愕淖ψ�?”他不自覺地輕聲說出來,“拔光了你痛,不拔我痛�!�
她聽見聲音,往他靠過來蹭了蹭。像是在夢里感覺到什么,微微張開眼皮。納入眼中的臉由朦朧至清晰,眼里的緊張也越來越盛�!皠e怕,我沒動你�!彼桃夥啪徚艘粽{(diào),可是仍然感覺到她的緊繃�!斑早,要不要再睡會?或者我們聊天?”
她暗吸口氣,不動聲色往外挪,避開腰側(cè)滾燙堅實灼人的那處。
“……早上,早上都這樣�!彼悬c尷尬,慌不擇語地解釋說:“是正�,F(xiàn)象,幾乎每個男人都是。不只我一個。”
她不出聲,閉著眼睛假寐。
……
“睡不著了?睡不著我們聊天。”
……
見她不反對,秦昊挖空腦子找話題,“你舅舅好了點沒?”
她沒好氣了嗯了一聲。
“聽說已經(jīng)列為刑事案件了。抓到兩個,供出是誰背后指使的沒有?”
她睜開眼,似乎奇怪他的消息靈通,瞥了瞥他又合上,過來一會才低聲說:“沒有�!�
“要幫忙就開聲,別抹不開臉。有些事我還是能幫上的�!�
“我受不起�!�
得不到熱烈的回應,他也有些許郁悶,拈起枕頭上她一縷發(fā)絲繞在指尖上打轉(zhuǎn)。猶豫半晌說:“我就是想幫幫你,沒別的心思。還有,床頭下面那個抽屜里有錢,你要用就自己拿�!�
她靜默好久,呼吸由急促至平伏后才語聲艱澀地說:“我不是賣的�!�
他聞言手指捏緊,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你怎么又想偏了?你們家就一個小店,養(yǎng)四口人,還有兩個是讀書的,能攢下幾個錢?我是怕你舅的醫(yī)藥費沒法給,讓姓方的出我也不樂意。知道你不喜歡從我手上拿錢,我才說一聲叫你自己去拿的�!彼廊羰墙o她一張支票,估計她會撕碎了丟到他臉上,所以才迂回行事,誰知她還是不領(lǐng)情。心里惱她性子犟不通時務,語氣不由厲了幾分,說:“你怎么這么軸?傲氣能當飯吃是不是?”
她臉色一僵,咬著下唇凝視他數(shù)秒,轉(zhuǎn)過身給了他一個背影。他后悔不迭,暗自連聲抱怨自己的臭脾氣,正想摟住她細細哄,只聽她低聲喃喃說:“我除了傲氣就只剩傲氣了�!�
第40章
三斤以上的大草魚,頭尾做湯,魚背最肥厚處起肉,去了刺,滾刀切花,拌好漿下了油鍋就是一朵朵金黃的松球。
鞏自強坐在廚房的高凳上,眼睛瞬也不瞬,緊盯著陳婉的動作。起肉剔骨片花,一氣呵成,不由暗暗點頭。他傷了元氣還沒有完全養(yǎng)好,不能久站,對面二大爺七十大壽的壽宴本是打算推掉的,誰知小婉聽見,挽了袖子就問:“舅,有錢為什么不賺?你放心的話,讓我試試?”
這幾年小婉耳濡目染地跟他學了不少東西,加上愛好這個,人年輕心思活,十多桌酒席小婉擬的菜單里有三成都是新鮮花樣。這且不提,讓他微微吃驚的是小婉在廚房里的做派,這丫頭以前也下過廚,也跟他學過雕蘿卜花黃瓜花,什么時候練出來這刀功的?他知道她比小宇有天份,可不知道到了這程度。
“行�!彼慌拇笸�,“那就和對面定下來,明天舅舅給你打下手�!�
陳婉手上還沾著調(diào)漿的面粉,聞言不自禁地咧開嘴,一顯身手的機會可是渴望很久了。想想又覺得有些沒底,畢竟不是一桌兩桌,想象和實踐是兩碼事。摸了摸下巴猶豫問:“舅,你是不是真放心?”
“放心。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行家之間只看眼神和刀的起勢就略知一二。明天記得按照舅舅以前的步驟,別慌神就行�!膘栕詮娚焓帜ㄈニ掳蜕系拿娣�,“你這丫頭,背著舅舅偷了多少師?”
陳婉淺淺一笑。
鞏自強嘆氣說:“你一個姑娘家的,小宇又不好這個,咱鞏家傳下來的手藝怕是到我這兒就斷了。哪天有空,舅舅教你幾個大菜。你姥爺那時候說是太爺爺傳下來的宮里的大菜,我也沒做過幾次,再不教給你們怕我也忘了�!�
小宇捧著一片西瓜,吃得滿下巴都是紅汁,站門口不滿地說:“誰要學那玩意?廚房里的活都是女的干的�!�
鞏自強黑著臉,一手拍在小宇腦門上,“兔崽子,你還瞧不上眼?誰養(yǎng)你這么大?”
陳婉見小宇小聲嘀咕,撇嘴說:“將來保佑你找個老婆也不會做飯,兩口子天天吃泡面吧你�!�
“切,不會做飯的第一個篩掉不要�!毙∮顫M不在乎說。
這小子從考場出來也是這幅滿不在乎的表情,舅舅舅媽問他考的怎么樣,他只說還行還過得去,再問就不耐煩說行不行反正已經(jīng)考完了。直把舅舅舅媽晾在一邊,心里沒半點底,慌得一晚上追問不休。
“我去洗澡去了�!�
“早該去了,踢完球臭烘烘的到處晃�!标愅衲笾亲诱f。
鞏自強看慣了他們姐弟兩個斗嘴,只是笑笑。
小宇走了兩步又跑回來,奇怪地說:“我們剛才在純陽觀門口見到猴子和六指了。猴子哥點了點頭,喊六指哥,他不理我。姐,怎么回事?你和正哥鬧脾氣了?分手了?”
陳婉聽他說到猴子和六指時已經(jīng)冷了臉,說:“別胡說八道,我什么時候和方存正好過?什么分不分手的?”回頭對上舅舅關(guān)心的目光,心一沉,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是轉(zhuǎn)過身開始清理案臺的東西。
小宇對她突如其來的一頓排揎有點莫名其妙,摸摸后腦勺望向自己老爸,“那我去洗澡�!�
面對沉默不語的舅舅,陳婉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過了半晌等不到舅舅的詢問,主動坦白說:“舅,我和老二,沒希望的�!闭f完,眼神一黯。自己也分辨不清是為他的人黯然,抑或是為幾年的交情。
鞏自強拿支煙點上,說:“老二人不錯,仗義,也本事。不過舅舅心里,他配不上你。舅舅希望你將來找個家底清白的,安安穩(wěn)穩(wěn)好好過日子。哪怕夫妻間吵吵架,打打鬧鬧,也比跟著老二擔驚受怕要強�!�
看陳婉刷洗菜板不出聲,鞏自強心里微動,問:“你喜歡那小子?”
陳婉停下手,嘩嘩的水流從指縫里劃過,心底的悵然卻沖刷不盡。想了好一會才低聲說:“應該不算喜歡。不過,總覺得欠了他好多,心里不踏實。”
“舅舅知道,舅舅心里也不踏實。”鞏自強深吸一口煙,又說:“他幫忙墊的醫(yī)藥費,舅舅會想法子還他。你和不和他好,都不能弱了咱家勢頭。咱鞏家人再窮,還有個脊梁骨。不能讓人在背后戳著笑話�!�
陳婉聞言咬緊下唇。不能讓人在背后戳著脊梁骨笑話。如果舅舅知道秦小五那個混賬……
那個放錢的抽屜,他說過她可以隨意拿,但是她出出進進目光掃過去無數(shù)次,克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觸碰。需要錢的地方很多,她怕一打開就抵抗不住誘惑。那是個黑洞,很有可能就此被強大無比的力量吸引進去,無邊際的黑暗里沉淪至深淵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