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赫伊莫斯,你給我等一下,你那話是什么意思?
下次?
你這家伙是在詛咒我嗎?
等我再遇到那種事情?這種倒霉的事情再來一次?
呸!
開玩笑!我可一點都不想要這種下次!你的詛咒不會靈驗的!
因為手腳受傷不方便摔實物的伽爾蘭在心里怒摔桌子。
日常#赫伊莫斯這家伙絕對是對我不懷好意——#系列。
…………
…………………………
一覺睡到天亮,等到第二天午時過后,卡莫斯終于有了時間再一次來看望他的小王弟,自然,歇牧爾也是跟在他身后的。
還是坐在床上的伽爾蘭的頭發(fā)被站在床邊的卡莫斯揉得一團亂糟糟的,像是鳥窩一樣。
“你這個小家伙,真是嚇?biāo)牢伊�,你都不考慮下后果?”
卡莫斯王一邊使勁揉他家小王弟的頭,一邊像個老媽子一樣碎碎念個不停。
“怎么就這么笨,這么魯莽呢?明明和我約好了會保護好自己,卻做出那么危險的事情,你這是違背王令!”
“我錯了,王兄�!�
伽爾蘭看著卡莫斯王說,非常老實坦誠地認錯。
但是沒人發(fā)覺到,他看著卡莫斯的眼底深處隱藏著一點期待的神色。
“你懲罰我吧?”
自從醒來之后伽爾蘭就更是下定了決心。
他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擺脫這個王弟的身份。
待在王室里,待在卡莫斯王身邊,待在那個還在詛咒他的赫伊莫斯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
他做這個王弟,做得仿佛隨時隨地都會有生命危險。
他有種感覺,只要他還在做這個王弟,那厄運就會死死地纏著他,揮之不去。
下次什么的……再這樣下去,搞不好赫伊莫斯的詛咒就真的成真了。
所以,王兄,你看我這么沒用,這么魯莽,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能搞砸,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您看,我這樣的廢柴根本不適合做什么王弟,做什么亞倫蘭狄斯的繼承人。
所以,趕緊,趕快,把我廢了吧。
如此想著的伽爾蘭一臉期待地看著卡莫斯王,只希望他繼續(xù)訓(xùn)斥自己,訓(xùn)斥得越嚴厲越好,對自己越失望越好。
只見那小王子仰著一張小臉看著卡莫斯,那亂蓬蓬的金色頭發(fā)散落在頰邊,一張小臉蒼白的,幾乎沒什么血色,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看起來又是可憐又是可愛。
被那么一看,卡莫斯王心底頓時就是嗷的一聲,我們那在戰(zhàn)場上威武雄壯的獅子王的心臟瞬間軟化成了一灘水。
不罰不罰。
我的小王弟這么懂事這么可愛這么乖巧怎么舍得罰?
本來還想繼續(xù)訓(xùn)斥伽爾蘭的卡莫斯王被伽爾蘭這一眼就瞅得閉了嘴,心疼地,溫柔地摸了摸伽爾蘭那還有些蒼白的小臉。
“算了,下次注意啊�!�
伽爾蘭:“???王兄你不生氣了嗎?”
卡莫斯王:“不生氣了,王兄一點都不生氣了,乖~”
伽爾蘭:“…………”
王兄你怎么可以不生氣?
旁邊傳來了一聲咳嗽聲,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歇牧爾終于找到機會開口說話了。
“卡莫斯王說得沒錯,伽爾蘭殿下,您的行為實在太魯莽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著。
“雖然我一直都知道,您是一位愚鈍、毫無毅力、弱小的人,但是我沒有想到,您竟會做出如此蠢笨的行為�!�
“身為亞倫蘭狄斯的王子,你所做的事情全部都不符合您的身份�!�
“你毫無自知之明,錯估了自己的能力,做出了自己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你有勇無謀,才導(dǎo)致了事情發(fā)展到如此危險的地步;您太過于弱小,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沙瑪什的祭司一開口,就將伽爾蘭批判得一無是處。
頓時,護犢子的卡莫斯王不樂意了。
“喂,歇牧爾,說得有點過了。”
伽爾蘭眼巴巴地看著歇牧爾。
他表示。
沒事,繼續(xù),再多說點,說得越多越好,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快點,歇牧爾,繼續(xù)批評我,最好立刻向王兄提議廢除我這個沒用的王弟,不要客氣,來,盡情地批判我!
將伽爾蘭狠狠批了一通的歇牧爾突然停頓了一下,咳了一聲。
“但是——”
咳了一下的他說,“伽爾蘭殿下,對于您面對危險時表現(xiàn)出的勇敢,還有對于亞倫蘭狄斯的子民的守護之心,這些卻是值得贊賞的�!�
沙瑪什的祭司看著伽爾蘭,一板一眼地說著。
“所以,我愿意向您道歉,并收回我曾經(jīng)說過的‘對您的未來毫無期待’這句話�!�
說完,歇牧爾微微躬身行禮,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在他的身后,坐在床上的小王子整個人都已經(jīng)傻掉了。
…………
不……不不不不不,歇牧爾,你給我等等。
你誤會了,真的誤會了。
我真的就是一個一無是處未來成長值為零的廢物,就跟你說的那樣,愚鈍,蠢笨,弱小,有勇無謀,絕對的戰(zhàn)五渣!
歇牧爾,你不要走——
你不要收回那句話啊!
相信我!我真的是不值得你期待的廢物啊啊啊——
第36章
伽爾蘭現(xiàn)在的落腳點是艾爾鎮(zhèn),一個富商的豪宅里。因為那個被摧毀的萬物教祭臺的山谷離這個鎮(zhèn)子稍微近一些,
卡莫斯王在搗毀了邪教之后,
就暫時落腳到了這個小鎮(zhèn)子。
這樣一來,
就不會對維納爾城里的信徒打草驚蛇。審訊過幾個信徒活口后,
卡莫斯王得知,
萬物教已經(jīng)和維納爾城中的某些權(quán)利者暗中勾結(jié)了,并且早就讓一部分萬物教信徒潛藏在城中暗中活動。最重要的是,那些藏在城中的信徒將要在第二天晚上,
接應(yīng)那些被城內(nèi)的權(quán)貴偷偷放入城的狂信徒,偽裝成盜賊攻城或者是難民暴動,
直接在城中搶小孩。
對于這個口供,卡莫斯王當(dāng)時冷笑了一下,
沒說什么,
可是誰都能從當(dāng)時的他身上感受到幾乎連空氣都能燃燒起來的怒意。
所以,昨天一天卡莫斯王都在忙著暗中將麾下的騎兵調(diào)往維納爾城,埋伏在外面,監(jiān)視城內(nèi)動靜,
或者化整為零,潛入城中靜候命令。
雖然直接帶著騎兵沖進維納爾城中碾壓那群垃圾很容易,
但是這樣只能干掉那些浮于表面的害蟲,而他想要做的,
是將那些深深地潛伏在維納爾城中的蠹蟲一網(wǎng)打盡。
從邪教祭臺那里救下來的三十多個小孩,
為了避免暴露,
所以暫時將他們看管在一處。再后來經(jīng)過詢問,
發(fā)現(xiàn)這些孩子幾乎都是維納爾城的,于是卡莫斯便決定,今天前往維納爾城的時候一并帶回去。等所有的事情都結(jié)束了,再安排那群小孩回家。
現(xiàn)在,卡莫斯麾下的絕大多數(shù)騎兵都已經(jīng)在維納爾城附近整裝待命了,而卡莫斯在今天一大早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打算帶著剩下的騎兵出發(fā),前往維納爾城,準(zhǔn)備晚上的會戰(zhàn)。
但是,當(dāng)?shù)卣垇淼尼t(yī)師說,伽爾蘭的傷口不適合移動,不然很可能又會導(dǎo)致手腳上的傷痕裂開。所以,伽爾蘭只能留在艾爾鎮(zhèn)上繼續(xù)養(yǎng)傷,卡莫斯王留下了五個騎兵在小鎮(zhèn)上保護他。
本來,赫伊莫斯主動要求留下來照顧伽爾蘭,但是被歇牧爾打了回去。
“赫伊莫斯王子,您雖然武技超出常人,但是,還需要更多戰(zhàn)場上的磨練。所以,請您跟隨卡莫斯王前往維納爾城,這也是為了讓您獲得更多的功勛�!�
沙瑪什的祭司向來都是正直、剛硬、頑固不化的代名詞,一旦下了評判,做出決定,就會堅持到底。
既然已經(jīng)決定盡可能讓兩位王子保持距離,歇牧爾就會時刻都注意著這一點。
“至于伽爾蘭王子,我會留在艾爾鎮(zhèn)看顧,請兩位都不需要擔(dān)心�!�
“行。”
本來還擔(dān)心著伽爾蘭沒人照顧,猶豫著要不要讓赫伊莫斯留下來的卡莫斯王一聽歇牧爾主動要求留下來,頓時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就這樣,歇牧爾你留在這里照顧伽爾蘭�!彼f,“赫伊莫斯跟我去維納爾城�!�
赫伊莫斯沉思了一下,想起剛才歇牧爾說的,自己需要在戰(zhàn)場上進行更多的磨礪才能變得更強,于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他昨天才在心底暗中下了決心,他一定要盡快變強,變得比卡莫斯王更強。
臨出發(fā)之前,卡莫斯王帶著赫伊莫斯去看望伽爾蘭,順便道個別。
“王兄你們現(xiàn)在要去維納爾城嗎?”
“別擔(dān)心,事情今晚就會徹底解決了。再過兩天,等維納爾城那邊完全安定下來了,你的傷勢也養(yǎng)好些了,我再來接你過去。”
“好的,王兄�!�
坐在床上的小王子乖乖地點著頭回答。
他在心里琢磨著,等他回到維納爾城的時候,戰(zhàn)爭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卡莫斯王也可以控制住維納爾城了。那么,到時候,他就可以把死人尸體不能隨意丟棄在水源中這件事告訴王兄,讓王兄組織人手將那些尸首處理好了。
只是,那種容易導(dǎo)致瘟疫的做法歷來是慣例,這里的人還不懂得病菌傳染這種事情,所以,他還得好好想出個說服王兄的理由才行。
伽爾蘭還在這么琢磨著,突然又聽到卡莫斯王說話。
“伽爾蘭,我走了啊�!�
見伽爾蘭沒什么反應(yīng)也沒什么表示,卡莫斯再一次加重語氣。
“王兄真的要走了啊——”
你看我都要走了,你都不表示點什么嗎?
卡莫斯那反復(fù)加重的語氣將伽爾蘭從沉思中提溜出來,伽爾蘭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他床前的王兄正眼巴巴地看著他。
那么大的個子,那么健壯的一個大男人,那眼巴巴地瞅過來的眼神卻像是一只求抱抱求摸頭的大寵物似的,讓伽爾蘭下意識就想起了被留在王城的小奶獅涅伽。雖然個頭不一樣,但是那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眼神簡直一模一樣。
啊,說起來,自己離開這么久了,也不知道涅伽現(xiàn)在怎么樣了,自己沒有去找它了,是不是在鬧脾氣又不肯吃飯?
……嗯,隨便了,反正餓得狠了總會吃的。
伽爾蘭仰著頭,他的眼彎起來,像是月牙的弧度。
“您是無人可戰(zhàn)勝的,王兄�!�
小王子明亮的笑容和他清脆柔軟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宛如祭司的祈禱一般。
“無論在何時,在何地,您都必將擁抱勝利�!�
嗷嗷嗷嗷——
被擼了毛的大獅子瞬間戰(zhàn)斗力MAX。
卡莫斯王開心地低頭,一把將伽爾蘭抱住,心花怒放地蹭了蹭自家小王弟軟軟的臉蛋,只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嗷!我現(xiàn)在可以一個打二十個!
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爆炸的獅子王心滿意足地、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了。
伽爾蘭正一邊笑一邊向卡莫斯王兄揮手道別,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王兄走了,可赫伊莫斯還留在這里。他也不吭聲,就是站著,一雙金紅色的眼盯著伽爾蘭。
伽爾蘭被他盯得不自在,又不知道他想要干嘛,只能一臉莫名其妙地回視赫伊莫斯。
赫伊莫斯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見伽爾蘭沒反應(yīng),就開口了。
“我也要去�!�
伽爾蘭:“哈?”
知道你要去,剛才就說過了,為什么還特地說一次?
赫伊莫斯幽幽地又說了一次:“我也一樣,要上戰(zhàn)場的�!�
“…………”
終于感覺到了赫伊莫斯盯著自己的目光中的那份期待,伽爾蘭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赫伊莫斯他似乎是、可能是、好像是、應(yīng)該是……想要自己對他說剛才跟卡莫斯王兄說的那些話。
不。
他怎么可能會說。
王兄就算了,赫伊莫斯可是敵人,殺死他很多次的死敵,他怎么可能去祝福一個殺了自己那么多次的人?
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看著伽爾蘭抿著唇瞅著自己就是不吭聲,少年眼中原本帶著幾分期待神色的目光黯淡了下來。他站著那里,像極了一頭拉聳下耳朵的黑狼,就連身后那仿佛存在著地不斷地晃動著的尾巴都蔫蔫地垂下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總有一種良心受到了拷問的感覺。
看著整個人都蔫下去的大野狼那怎么看怎么可憐的模樣,伽爾蘭很糾結(jié)。
你可是在未來身為大魔王的家伙,現(xiàn)在這種像是被遺棄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
…………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
“那你……也要小心,別被嚇得從戰(zhàn)馬上掉下來了�!�
雖然最終還是敵不過赫伊莫斯那犯規(guī)的眼神,伽爾蘭妥協(xié)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傲嬌地摻雜了點詛咒成分的東西進去。
不過被詛咒的人是不在乎的,或者根本沒聽出來,他這么一說,赫伊莫斯的眼瞬間就亮了起來。少年看著他,眼睛亮亮的,甚至都微微彎了起來。
然后,赫伊莫斯說了一聲好,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才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于是,被擼了毛的一頭獅子一頭狼歡樂地奔向了戰(zhàn)場。
被獨自留下來的小王子一邊冥思苦想過幾天后提醒王兄處理水源中那些尸首的理由,一邊繼續(xù)苦苦思索讓自己這個王弟的身份被廢掉的方法……哦,不,不算獨自,歇牧爾也留下來了,負責(zé)照顧他。
所以,很快的,伽爾蘭就沒時間思考那兩個艱難的問題了。
因為那個據(jù)說是要照顧他的沙瑪什的祭司大人拿著一本書就進來了,坐在他床邊就翻開了書。
你的手腳雖然受傷了,但是你的腦子還可以用。
以此為理由的歇牧爾就這樣開始了對他的一對一教學(xué)。
之前,伽爾蘭足足花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才讓歇牧爾徹底對他失望。可現(xiàn)在,歇牧爾又恢復(fù)了最開始干勁十足的狀態(tài),鼓足了勁兒一定要將他這塊廢木頭給雕琢出來。
你資質(zhì)不如赫伊莫斯王子,就得用勤奮來彌補。
沙瑪什的祭司一板一眼地如此訓(xùn)斥伽爾蘭道。
于是,這一天下來,伽爾蘭只覺得身心俱疲。
啊啊,前路黯淡無光,完全看不到(被廢的)希望啊。
小王子很傷心。
說自己完全不想要王座這種事是不可能的,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反而會被人覺得是在裝腔作勢表現(xiàn)所謂的禮讓而已。
伽爾蘭琢磨著。
那么,自己直接說,自認為不如赫伊莫斯優(yōu)秀,覺得赫伊莫斯更適合成為王座的繼承者……這樣會不會有用呢?
……以前大概可能有點用,但是現(xiàn)在……
既然知道自己資質(zhì)不如赫伊莫斯王子,才更要用勤奮去彌補!
現(xiàn)在的歇牧爾大概會如此義正言辭地教訓(xùn)他,然后用盡各種手段想要將他那種‘頹廢’的思想強行扭轉(zhuǎn)到‘積極向上’的一面吧。
而歇牧爾那些迫使人‘積極向上’的手段……伽爾蘭想起來就打了個寒顫。
不不不,這個方法也不行,絕對不行!
……
所以,最后還是只有想辦法讓王兄和歇牧爾主動廢掉自己這一條路走嗎?
歇牧爾在那里講課,坐在床上的伽爾蘭看起來在乖乖地聽著,實際上早已神游物外,滿腦子都在思考著怎么讓歇牧爾放棄自己的方法。
一時間,兩人的思維背道而馳,完全搭不上調(diào)。
要是懷抱著無比的熱情想要將伽爾蘭教導(dǎo)成一個優(yōu)秀的王座繼承者的祭司大人知道伽爾蘭此刻腦子里盤算的事情,恐怕會氣得七竅生煙。
就在一個認真教學(xué),一個無心向?qū)W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歇牧爾轉(zhuǎn)頭,循聲看去,細一分辨就猛地皺起眉來。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他已經(jīng)聽出來了,那嘈雜的聲音中隱約能聽見金屬的撞擊聲,很可能是兵刃交擊發(fā)出的聲響。
可是卡莫斯王明明早就率領(lǐng)剩下的騎兵前往維納爾城了,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城中抓捕邪教的漏網(wǎng)之魚以及那些和邪教暗中來往的權(quán)貴,不可能回到艾爾鎮(zhèn)來。
就在歇牧爾起身打算出去探個究竟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然后,房門被猛地推開了。
“歇牧爾大人!”
有人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那是卡莫斯王留下來保護伽爾蘭的五位騎兵之一,身后還跟著兩人。
此刻已經(jīng)是深夜,但是他們?nèi)慷忌碇ぜ�,全副武裝,目光肅然地看向歇牧爾。
歇牧爾起身,透過幾人的肩后看了一眼外面,遠方的黑夜中隱隱可見不正常的火光,像是有房子燒了起來。
“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吵鬧成這樣?”
領(lǐng)頭的騎士一臉凝重地回答。
“大人,聚集在艾爾鎮(zhèn)那些難民在今晚發(fā)起了暴動!現(xiàn)在他們正在攻打鎮(zhèn)上的執(zhí)政房,有一批暴動的難民朝著我們這個方向來了!”
“什么!”
歇牧爾瞳孔收縮了一下,二話不說快步走了出去,幾名騎兵立刻跟在了他的身后。
被留在屋子里的伽爾蘭錯愕地看著歇牧爾他們魚貫而出,透過敞開的房門,隱約可以看到遠方的黑夜中有危險的火光晃動。
……哈?
難民暴動?
現(xiàn)在?在這里——?
伽爾蘭下意識想起了昨天深夜里,赫伊莫斯對他說的那半句話。
【如果再有下次,你再遇到這種事情……】
赫伊莫斯你個烏鴉嘴!
這絕對是你的詛咒靈驗了!
第37章
寂靜的山谷深處,那片祭臺的大地之上已經(jīng)是一塌糊涂。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尸首,
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
原本豎立在祭臺四周的黑青色石板也被砸碎,
那碎石鋪了一地,
和無數(shù)尸首混雜在一起。
干涸的血漬已經(jīng)變成了難看的黑紅色澤,
黏在青石板上。
看起來,這個祭臺似乎已經(jīng)徹底被摧毀,毫無用處了。但是,
沒有人看得到,祭臺上那幾縷微弱卻又揮之不去的陰暗氣息正在一點點地滲入大地。
這個常年用來向神靈祭祀幼童血肉的祭臺上凝聚著那些孩子臨死前的怨氣,還有這一次,那無數(shù)萬物教信徒的血肉以及臨死前的不甘和怨恨。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
那些陰怨的氣息滲入了這片大地之中。
當(dāng)然,
在經(jīng)過十來天的陽光照耀之后,被滲入陰氣的大地就能自我凈化,
讓這些黑暗的氣息徹底消散。
然而,雖然這些陰氣最后會消散,
但是在這十來天的時間中,
它多少還是會有些影響,
尤其是對生靈影響很大——這片森林中的動物近來脾氣都會很暴躁,
肉食動物會更為嗜血。而且,不僅僅是動物,
在接近這片山谷的鎮(zhèn)子上居住的人類也會受到影響,
他們平常潛藏在心底深處的許多負面情緒將會比平常高漲許多,
如果有一個誘因,就很容易徹底爆發(fā)出來。
………………
帶著幾個騎士匆匆走到屋子外面的時候,歇牧爾就看見另一名騎士正蹲在庭院一處茂密的灌木之前。
那位騎士低著頭,正在將一個細小的銅管子綁在一只漆黑的小老鼠身上,接著對它比劃出了個手勢。
小黑鼠直立站著,抬著兩只小爪子沖著它的主人吱吱叫了兩聲,然后一溜煙兒地鉆進灌木叢中。黑夜是它最好的掩護,它那一身漆黑的皮毛很快就消失在草木之中。
那名騎士起身,對站在他身前的歇牧爾匯報。
“歇牧爾大人,我已經(jīng)向卡莫斯王傳訊了�!�
歇牧爾點了下頭,然后抬眼看了下天色。
明月高掛天空,已是深夜時分,就算卡莫斯王此刻已經(jīng)將維納爾城那邊的事情處理好,接到傳訊之后快馬加鞭趕過來,恐怕也要日出時分才能趕到。
那么,在那之前……
馬蹄聲在外面響起,由遠及近,然后一聲駿馬在嘶鳴在庭院大門之外響起。
年輕的騎士翻身下馬,快步跑進來。
“歇牧爾大人!”
他是留守在此地的最后一名騎士,卡莫斯王留在艾爾鎮(zhèn)上保護伽爾蘭的騎士,一共只有五名。
“打聽清楚了嗎?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發(fā)生暴動?”
歇牧爾不說廢話,直接詢問。
“是的�!蹦敲T士說,“那些難民的情緒從前幾天起就已經(jīng)很不穩(wěn)定了,因為給這里的難民的糧草是從維納爾城運送過來的,但是,這一個多星期來,每天接濟的糧草分量都在變少,難民早就很不滿了,是艾爾鎮(zhèn)的執(zhí)政士竭盡全力才安撫了下來,甚至因此而調(diào)動本鎮(zhèn)的糧食儲備。但是,艾爾鎮(zhèn)的糧草儲備也快要耗盡了,所以難民的情緒這幾天就越發(fā)激動。”
“而且……”在歇牧爾的注視下,騎士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下去,“而且那些難民在傍晚的時候,意外抓到了一個想要拐走小孩的萬物教女信徒,在那些失去了孩子的人們的拷問下,那個女信徒挨不過,說出了大半的實情,其中就有維納爾城的權(quán)貴和萬物教勾結(jié)抓捕小孩的事情,所以……”
那名騎士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但是不需要他繼續(xù)說,歇牧爾也懂了。
那些難民全部都是從維納爾城出來的難民,其中不少人在這次災(zāi)難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本來他們還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先是水災(zāi)然后遇到盜賊,但是現(xiàn)在一聽,原來并不是自己命不好,是被那些該死的維納爾城權(quán)貴逼到這種地步的……再加上這些日子醞釀出的即將斷糧的恐慌。
這時候,只要有一個膽子大的人登高一呼,那些難民為了活命,為了得到糧食以及搶回自己的孩子,恐怕什么都做得出來。
所以,自然而然,暴動就發(fā)生了。
這不是偶爾,這是在那些自私自利罔顧人命的權(quán)貴的逼迫下,遲早都會發(fā)生的事情。
歇牧爾咬著牙想。
那些該死的貪婪蠹蟲——
“能找到路能沖出鎮(zhèn)子嗎?”
歇牧爾冷靜地詢問道。
他現(xiàn)在的職責(zé)是保護王子,并不是鎮(zhèn)壓暴民,所以現(xiàn)在最優(yōu)先考慮的,是如何帶著王子突出重圍。
“恐怕不行,歇牧爾大人,我剛才已經(jīng)轉(zhuǎn)了一圈,出鎮(zhèn)的路有的被暴民用磨盤木頭之類的堵死了,還有的干脆就被燒起來了。”
“…………”
歇牧爾抬頭看向夜空,視線之中,鎮(zhèn)子遠方的火光在閃動,風(fēng)中傳來躁動的氣息,他隱約中仿佛看見幾縷陰暗的氣息擋住了高空中的明月,讓整個夜色都變得陰沉了起來。
“……不祥的氣息……”
感覺到了什么的沙瑪什的祭司低聲喃喃自語,看著夜色中無數(shù)的火光正在向這里移來,那是舉著火把涌來的暴民們。
然后,他轉(zhuǎn)頭,目光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掃視了一眼身前的五名騎士。
“保護王子,這是我們唯一該做的事情。”
他說,“守在這里,不能讓任何人踏進這里�!�
眾騎士俯身,單膝跪地,他們握緊的拳頭按在心臟的位置。
“是!”
那是向他們信奉的太陽神沙瑪什立下誓言的動作。
他們是卡莫斯王的騎士,他們必須守護亞倫蘭狄斯的王子。
只要他們的心臟還在跳動,就絕不會讓任何人踏進這座房屋里一步!
黑夜之中,歇牧爾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他抬起手,將手中的權(quán)杖伸向身前的五位騎士,黑夜之中,權(quán)杖上那雕琢成綠葉的寶石越發(fā)顯得青翠。
沙瑪什的祭司開口,他的聲音在這一刻宛如詠唱一般的深邃而又幽遠。
他說:“沙瑪什的光輝將永遠照耀你等的靈魂。”
說完,歇牧爾再一次掃了一眼外面,然后轉(zhuǎn)身快步走進了屋子中。
當(dāng)他走進大門之中后,門板緩緩在他身后關(guān)上,也將那無數(shù)向這棟房屋涌來的凌亂腳步聲關(guān)在了門外。
火把在黑夜中晃動,舉著火把的暴民們已經(jīng)涌到了街口,將這邊全部的豪宅團團圍住。
其他的豪宅中都是火光大作,豪宅主人們讓自己全部的護衛(wèi)以及精壯奴隸都守在外面,嚴陣以待。唯獨這一處,靜悄悄的,黑漆漆的,只有緊關(guān)的屋子里透出一點光來。
當(dāng)歇牧爾進屋之后,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小王子正看著他。
“很危險嗎?”
小王子這樣問他,脖子上那雪白的繃帶在火光下有些灼眼。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說:“不用擔(dān)心。”
他說:“卡莫斯王麾下的騎士,是最精銳而強大的騎士�!�
很快,外面響起了兵刃撞擊的聲音,緊接著,是人的慘叫聲。
但是還好,那些聲音一直都在外面,無法突破進來。
強大的騎士們忠誠地守在外面,以自己的身軀作為血肉的墻壁將試圖沖進來的暴徒全部殲于自己的劍下。
聽著外面的打斗聲,伽爾蘭不由得緊張地抓緊了床單。
他將目光投向旁邊,沙瑪什的祭司穩(wěn)穩(wěn)地站在床邊,背對著他,手持權(quán)杖,如一尊守護神的石像。
那高大沉穩(wěn)的背影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不。
反應(yīng)過來的伽爾蘭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以忘記。
這個人背叛過他。
不能忘記這件事——
“殿下!歇牧爾大人!小心——”
屋外突然傳來一名騎士發(fā)出的撕心裂肺的吼聲。
陡然之間接連響起了砰砰的撞擊聲,像是有什么尖利的東西重重地釘在在屋子外面。
歇牧爾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了,是箭!
那些暴民居然有弓箭?!
看來,他們已經(jīng)攻占了艾爾鎮(zhèn)的執(zhí)政房,打開了其中的武器庫。
他咬牙。
如果僅僅只是普通的暴民,憑借那五名精銳的騎士,憑借狹窄的地勢,只要那幾名騎士堵在關(guān)鍵處,就未嘗不能堅守到卡莫斯王趕回來。
但是,那群暴民現(xiàn)在手中有了弓箭……幾十張弓幾輪齊射,強大如卡莫斯王的近衛(wèi)騎士也不可能扛得住。
就在歇牧爾腦中急速地轉(zhuǎn)動著的時候,突然嗖嗖幾聲,又是一輪箭雨射來,其中有幾只箭竟是貫穿了房子最脆弱的部分射進室內(nèi)。
歇牧爾猛地一揮手,堅硬的權(quán)杖將那幾只箭擋開。
可是,就在他正處于格擋開那幾只箭的這一刻,又是嗖嗖兩聲。
坐在床上的伽爾蘭突然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
他猛地一抬頭,呼吸陡然一滯。
只見一支利箭突破了薄薄的木窗,如一道閃電般,猛地向他襲來。
尖銳的箭頭在油燈的火光中閃動著金屬冰冷的光澤,映在孩子放大的瞳孔中,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