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他將自己的右手平伸到自己身前。
“此刻,我說出的話將在沙瑪什的注視下,由其見證。”
在少年說話的這一刻,仿佛是太陽神沙瑪什聽到了他的聲音。
夕陽火紅的余暉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在他身上籠罩上一層金紅色的火焰。
俯視著跪在下方的眾奴隸,伽爾蘭伸向前方的右手在眾人的注視下,映著夕陽余暉,緩緩握緊成拳。
那是亞倫蘭狄斯向掌管誓約的神沙瑪什立下誓約的動作。
“任何不曾觸犯亞倫蘭狄斯國法的奴隸,只要在守城戰(zhàn)中立下戰(zhàn)功,我將赦免他奴隸的身份�!�
他說,
“以亞倫蘭狄斯王子的名義,在此,我向你們立下此約——”
少年響亮的聲音在空曠的木場上空回蕩。
那位壯年奴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他再一次俯身。
和四周所有都已經(jīng)俯身低頭的奴隸一樣,他雙手按在土地上,深深地低下頭,將額頭緊緊地貼在地面。
這一次,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向那位年輕的王子俯身低頭。
終其一生,他都將銘記這一刻。
…………
……………………
【托澤斯的誓約】。
歷史上如此稱呼著這一事件。
那是亞倫蘭狄斯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奴隸解放事件。
亦是奴隸制被動搖的起點。
史料記載,在亞倫蘭狄斯的歷史上,那位被稱之為‘賢明王’的年輕王者在位期間,曾讓亞倫蘭狄斯的無數(shù)奴隸得到解放。
雖未能徹底廢除奴隸制,但是,他的行為讓當時作為主流的奴隸制基石開始動搖,加速了奴隸制的滅亡。
此為他被后世稱為‘賢明王’的原由之一。
……
以及,這也是那位終其一生忠心耿耿地追隨賢明王,立下赫赫戰(zhàn)功,因其奴隸出身被稱為‘奴隸將軍’歷史留名的將領踏上戰(zhàn)場的開端。
第105章
在向伽爾蘭王子跪拜之后,
那位壯年奴隸二話不說,
起身就直接將不久前在奴隸之中挑事的一個人拎了出來。
在這幾個人潛入奴隸群中左竄右竄用三寸不爛之舌鼓動奴隸鬧事的時候,他一直冷眼旁觀著,默默地將這幾個人記在了心里。
還有十來個奴隸也做出了與他做出一樣的行為,
和他一起把挑事的人全部都拎了出來,
交給了城衛(wèi)。
這十來個奴隸雖然出身不好,
但是都是頗有能力的人,
在奴隸之中極有號召力和影響力。
他們用這種做法,
向王子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來這里一趟,雖然凱霍斯從頭到尾都沒開口,
但是臨走之前卻有了意外收獲。這些挑事的人顯然和他之前抓到的十幾個人都是一伙的。
于是,
他毫不客氣地接手了這幾個家伙,
拎回去一起審訊了。
至此,某個男人在城中好不容易收買的下線幾乎全滅。
將對這數(shù)萬名奴隸的安排交給了一個將領,
伽爾蘭并未在此多作停留,
徑直轉(zhuǎn)身返回執(zhí)政府了。
只是在返回的路上,
塞斯一路上都皺著眉,憂心忡忡的。
剛一踏入執(zhí)政府,跟隨的侍衛(wèi)退下后,
他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王子,
您要解放奴隸,
這樣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那些人在城里恐怕又會鬧騰起來……”
他欲言又止。
歷代以來,
偶爾也會有那么一兩個人提出解放奴隸的口號。
但是這樣的人,
無一都被身為奴隸主的貴族官員以及大商人們?nèi)浩鸲ブ�,落得一個凄慘的下場。
畢竟對奴隸主而言,奴隸就是他們私有的財富,誰要是敢從他們手中奪走屬于他們的財物,他們絕對會瘋狂地想要弄死你。
現(xiàn)在,王子要解放托澤斯城的奴隸,一定會遭到那些奴隸的主人激烈的反對。
伽爾蘭瞅了憂心忡忡的塞斯一眼。
他說:“我從來都沒說過我要解放奴隸�!�
“啊?可是?您剛才明明……”
伽爾蘭搖了搖頭。
雖然從他來的那個世界的歷史中得知,奴隸制遲早都有消亡的一天,但是那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并不是喊著解放奴隸就能立刻將其解放的。
現(xiàn)階段的這個世界,任何人只要喊出解放奴隸廢除奴隸制的口號,那么,那個人就立刻會成為天下公敵。
所有人都會對其群起而攻之,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他還不至于做出那么愚蠢的事情。
“現(xiàn)在是特殊情況下做出的特殊決定�!�
伽爾蘭回答。
如果在普通情況下,要求托澤斯的商人貴族們放棄自己的奴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就算他是王子也不可能。
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在于——
最大的那些奴隸主,也就是執(zhí)政官以及主要官員、還有大商人們?nèi)糠赶麓笞�,財產(chǎn)遲早要充公,待在牢獄中的他們根本無法反對。
而對于小一些的奴隸主們來說,現(xiàn)在托澤斯城即將被海盜攻陷,他們一個個如驚弓之鳥,瑟瑟發(fā)抖。
“你認為對那些人來說,是奴隸重要,還是他們自己的命重要?”
伽爾蘭說。
“只要告訴他們,把奴隸全部給我,他們就能活下來,你覺得他們會反對嗎?”
如果能用自己的奴隸換得自己的安全、保全自己城中的財物,他們會求著伽爾蘭收下自己的奴隸,還會對伽爾蘭感恩戴德。
而且,就算戰(zhàn)后這事傳出去,其他的貴族對此也不會太敏感。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種方式并不具備普遍性,只是為了守住城市作出的特殊應對措施。
塞斯一想,王子說得對啊,于是松了口氣。
于是,他思維一轉(zhuǎn),立刻就開始思考如何在戰(zhàn)爭中使用這些奴隸的方法。
想著想著,他就皺起眉來。
“殿下,您剛才說,殺死一名海盜才算功勞,但是在戰(zhàn)爭中,那些奴隸絕大多數(shù)恐怕只能從旁協(xié)助,做輔兵的事情,并不一定能親手殺死海盜,這樣一來,他們的功勞計算恐怕就有點……”
“哦,那只是我隨口一說,打個比方而已。至于具體的戰(zhàn)功怎么算,多少抵得上一個海盜,那都是該你去安排的事情�!�
“呃。”
塞斯被伽爾蘭那輕描淡寫地將事情推到自己身上的口吻噎了一下。
而旁邊的金發(fā)騎士也緊跟著開口了。
“如果事無巨細都要王子決定,那還要我們這些部下做什么?”
塞斯苦笑了起來,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凱霍斯說得很對。
事事都要王子下決斷,要他做什么。
“我明白了�!彼f,“我現(xiàn)在就去和眾人商討這件事�!�
雖然安排那些奴隸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恐怕得通宵達旦地忙碌了。
但是,不僅能將看守奴隸的近千名士兵撤回來,還新獲得了數(shù)萬的人手,不得不說,不久之前還因為人手不夠發(fā)愁得要命的他此刻的壓力多少放緩了一些。
…………
一夜過去,太陽升起。
天一亮,海盜們就信心百倍地開始攻打托澤斯城。
從昨天的戰(zhàn)況來看,托澤斯城中守城的人手嚴重不足,城墻上的防線到處都是岌岌可危,到處都是漏洞。
于是今天,海盜頭目巴沙決定派出更多的兵力攻城,以人數(shù)碾壓,一舉將托澤斯城攻下來。
只是,當比昨日多了將近一倍的海盜再一次殺上去的時候,他們驚愕地發(fā)現(xiàn),守城的士兵竟是比昨日翻了數(shù)倍。
原本人手比較少的漏洞處今天全部都被嚴嚴實實地堵了起來。
一看到今天城墻上的狀況,巴沙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尤其是聽到退下來的下屬說,那些新增的人身上大多有烙印,好像是奴隸的時候,他的臉色都有些發(fā)青了。
城里的那個廢物!
他在心里狠狠地唾罵道。
然后,一咬牙,揮手讓麾下的海盜瘋狂地壓了上去。
拼了!
時間拖得越久就越危險,他必須盡快把托澤斯城攻下來。
站在城墻上的塞斯不斷地大吼著,指揮著各處。
現(xiàn)在人手充沛了許多,城墻上的戰(zhàn)線不再像以前那樣岌岌可危了。
分成近百個小隊的奴隸們被分配到各處,他們主要的任務是阻止海盜爬上來,推開云梯,用長矛將爬上來的海盜戳下去,向城墻上的海盜潑沸水、潑油丟火把。
真正和抓住機會爬上來的海盜們戰(zhàn)斗的,還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但是奴隸們也不擔心,因為每個奴隸小隊都有一個隊率帶領著他們,告訴他們說,就算沒有親手殺死海盜,隊率也會記下他們功勞。
而在奴隸中最顯眼的是一個不到百人的奴隸小隊。
那個隊伍中的奴隸一個個都是膀大腰圓、身形粗壯,武力強大——他們大多都是奴隸角斗士出身,為了娛樂貴族商人們,通常要與猛獸搏斗,或者是彼此廝殺。
這些從死亡中殺出來的奴隸角斗士比普通士兵要兇悍得多。
這個隊伍由昨天和伽爾蘭說話的壯年奴隸帶領著,一口氣都不停地在城墻上穿梭著,哪里戰(zhàn)況激烈、哪里爬上來的海盜多就殺向哪里,他們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力氣一樣,到處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每殺死一個海盜,他們就會將該海盜手臂上刺著海盜紋身的那塊皮割下來,將那塊血淋淋的人皮放進腰間的袋子里,作為自己戰(zhàn)功的證明。
所以,雖然今天攻上來的海盜是昨天的一倍,也比昨天更加兇狠,但由于這數(shù)萬名協(xié)助守城的奴隸以及那群強悍的奴隸角斗士,戰(zhàn)況竟是從昨天的一面倒變成了堪堪持平。
戰(zhàn)場上雙方僵持不下。
而這已經(jīng)足夠讓塞斯等將領大喜過望了。
畢竟,所有人都認為撐不住一天,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撐過了兩天。
還有兩天。
他們想。
再有兩天,王子說的援軍就會來了。
他們拼死也要撐過這兩天!
…………
托澤斯城內(nèi)部依然很安靜。
在執(zhí)政府的樓上的房間里,伽爾蘭站在窗邊,遙遙眺望地那廝殺著戰(zhàn)場。
從海面上吹來的濕潤海風吹起他垂落側(cè)頸的流金色長發(fā),風中還隱約帶著一點從城墻上帶來的鮮血的氣息。
甚至于那喊殺聲,怒吼聲,慘叫聲也隱隱從風中傳來,傳入他的耳中。
伽爾蘭抬眼,將目光從城墻的戰(zhàn)場上移開,眺望著那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的目光仿佛穿過了大海,看向了某個遙遠的地方。
我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
塔爾。
接下來就靠你了。
你一定要將艾爾遜的援軍帶回來。
…………
……………………
另外一邊,被伽爾蘭惦記著的塔爾已經(jīng)風塵仆仆地趕到了艾爾遜島之上。
海盜攻城的那一日下午,他勸伽爾蘭離開沒有成功,卻反而被伽爾蘭下達了一個重要的任務。
臨危受命,他本有些驚惶,對這個重要的任務沒有信心。
但是,當王子說相信他會做到的時候,他一咬牙,答應了下來。
就算豁出命來,他也不會辜負王子的信任!
當時,趁著海盜還沒來得及合圍堵住陸地上的城門,他在數(shù)十名親衛(wèi)的保護下從城門中突圍而出。
然后,一路狂奔,在陸地上繞了一個大圈,騎馬奔馳了整整一個晚上,天色大亮了才趕到最近的一處漁鎮(zhèn)的小港口里,雇了一艘小型快船,匆匆出海。
在海上航行了一天一夜,塔爾一行人終于到達了艾爾遜島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處。
艾爾遜國是不允許男性進入國境內(nèi)的,這個港口特意留出來,目的是對外交易。只是,由于它周圍的國家對它敵視或者無視的態(tài)度,這個交易港口并不繁華,商鋪稀稀拉拉的,沒多少人,停泊在港中交易的商船也就那么幾艘。
塔爾到達島上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午時。塔爾一上岸就開始直接去找這個港口的管理官,請求覲見女王,被認為腦子有病,對方差點將他轟出去。
直到塔爾出示了那枚銀白色的耳環(huán),女管理官看到上面艾爾遜國特有的花紋,這才將信將疑地將這件事向上面匯報了。
塔爾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后,上面終于傳來了消息。
一隊艾爾遜女戰(zhàn)士出來,將他一個人帶了進去,其他親衛(wèi)就只能留在港口了。
艾爾遜是一個海島小國,由一個大的艾爾遜島以及鄰近的小群島組成。
女王居住的王宮并不宏偉龐大,造型偏精巧,內(nèi)部裝飾也處處顯得精致好看。這座王宮自建成以來,能進入其中的男性不過數(shù)十來人。但是,有了這個難得機會的塔爾毫無心情參觀王宮,那胖乎乎的身體在接待室中轉(zhuǎn)著圈,心急如焚地等待著。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大門推開。
一身淺紫色皮甲的艾爾遜女將軍出現(xiàn)在塔爾面前。
她一看到塔爾,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剛才下面的女戰(zhàn)士匯報亞倫蘭狄斯有使者前來的時候,她還以為來的人是她正惦記著的金發(fā)騎士呢。
不過,她們帶著小王女前腳剛回到艾爾遜島,這個小胖子后腳就跟過來了。
看著他那焦急的神色,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維妮爾將軍,不知道我求見女王的事情……”
維妮爾點點頭,說,“跟我來,女王很感謝你們幫助了小王女,答應了召見你�!�
跟著這位艾爾遜將軍來到了王宮大殿上,塔爾終于見到了艾爾遜女王。
這位女王身軀高挑頎長,并未穿什么華麗的長裙禮服,而是一身勁裝,腰間佩著長劍,長長的披風披在身后,眉宇間帶著幾分凜然不可褻瀆的威嚴。
雙臂張開,她大刀闊斧地坐在王座上,英姿颯爽,神采奕奕,一看就讓人覺得這就是那傳說中的艾爾遜女戰(zhàn)士的卓越風采。
而這位女王說話同樣也是干脆利落,直指中心。
“亞倫蘭狄斯的使者,對于你們對于我的女兒的幫助,我深表感謝�!�
她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如此急切地趕過來求見我,是否是因為遇到了困難,需要我的幫助?”
眼見艾爾遜女王說話如此爽快,塔爾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將托澤斯城現(xiàn)在的情況快速說了一遍。
然后,他向女王說明了,王子請求艾爾遜國能派出海軍,救援托澤斯城。
艾爾遜女王沉吟稍許,然后搖頭。
“抱歉。”
她說,“對于亞倫蘭狄斯王子的請求,我只能拒絕�!�
“女王陛下——”
“亞倫蘭狄斯的使者,對于你們的王子救了我的女兒這件事,我非常感激,如果以一個母親的立場,為了報答王子的恩情,我會毫不猶豫地為了他奔赴戰(zhàn)場�!�
女王打斷了塔爾的話,目光灼灼地看著塔爾,眼神明亮。
她的聲音和話語就如同她的容貌一般堅毅,果決。
“但是,作為艾爾遜的女王,我不能因為亞倫蘭狄斯王子救了我的女兒的恩情,就將我艾爾遜的將士們送上戰(zhàn)場。”
“可是,陛下,如果托澤斯城陷落,城中的十幾萬人都會被海盜屠殺�!�
塔爾急切地說。
“就算是請您憐憫那城中那十幾萬無辜的生命……”
“艾爾遜將士的使命是守護艾爾遜的子民,她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我私人的恩情或是感情去戰(zhàn)死——更不可能為了他國的子民犧牲性命�!�
艾爾遜女王再一次斷然回絕。
看得出來,女王是一個個性強硬、遇事果決的人。
她一旦下了決定,就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亞倫蘭狄斯的使者,如果你愿意留在艾爾遜,或者那位王子愿意來到艾爾遜,我自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但是,讓我國的軍隊出海救援托澤斯城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最后一個字落音,女王起身。
身后披風一甩,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離去。
塔爾站在那里,張著嘴,卻啞口無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艾爾遜女王的背影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
如果不能將艾爾遜的援軍帶回托澤斯城,那么,王子……王子他會……
想起送他離去的時候,王子那信任的眼神。
這一刻,塔爾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第106章
托澤斯守衛(wèi)戰(zhàn)第三天。
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tài),
天一亮,城墻上的廝殺聲、嘶吼聲就不曾停歇過。
海盜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了,
時間拖得太久了,
再拖下去,恐怕就有了變數(shù)。海盜頭目巴沙已經(jīng)發(fā)了狠,一定要把托澤斯城這塊到了嘴邊吞下肚。
因此,在今日攻城之前,他把所有海盜嚴厲呵斥了一頓,
然后不再保存實力,
讓數(shù)萬名海盜全部攻了上來。
這一天,海盜們的兇戾和狠勁顯露無疑。
有人甚至能迎著沸水沖上來,就算被燙得皮開肉綻,也能猙獰地翻上墻一刀將人砍翻。
身上被點了火的也直接沖上來,
一把抱住對方,
和對方同歸于盡。
海盜的兇性一爆發(fā),
立刻就把守城的一方的氣勢壓了下去。
畢竟,協(xié)助守城的奴隸不是正規(guī)的軍人。
一看到海盜一臉猙獰地沖上來,
不少人就開始手腳發(fā)抖、站立不穩(wěn)了起來。
守城的將士們幾乎被兇性大發(fā)的海盜們逼迫得喘不過氣來。
傷亡開始擴大。
一具具尸體從城墻上拖下來。
一個接一個的傷員被人從城墻上背下來。
原本青灰色的城墻上此刻已是血跡斑斑,
到處都濺滿了血痕,染在青磚上,干枯成黑紅色。
那滿是黑紅色血斑的城墻一眼看上去,
顯得異常詭異和可怖。
這慘烈的戰(zhàn)況讓不少心理承受能力不夠的奴隸們開始害怕,
他們開始退縮,
不愿再堅持抵抗,
甚至于已經(jīng)有幾個奴隸偷偷從城墻上逃走了。
而他們一退縮,海盜就更是逼迫了進來,越發(fā)兇猛,傷亡也就更多。
而傷亡一多,就更令人恐懼。
由此造成了惡性循環(huán),城墻上的防線開始出現(xiàn)了漏洞,然后是潰敗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越來越多的海盜開始翻上墻來,氣勢大增。
托澤斯的士兵以及堅守的奴隸們還在咬牙堅持著,抵抗著。
他們沒有任何退路。
托澤斯的城民,他們的親人好友都在他們的身后。
所以,他們還在苦苦堅守著。
可是,箭支已經(jīng)快要耗盡了,損耗過度的長矛以及刀劍的刀刃都逐漸開始變鈍、卷口。
武器的損耗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快得多,根本來不及替換。
木材也快要消耗殆盡,沸水根本來不及燒開,油也沒剩下不多了。
戰(zhàn)況逐漸變得危急了起來。
就在這時,轟的一聲,一聲巨響,只見一塊巨大的石頭呼嘯而來,重重地砸在城墻上。
咔擦一聲,青磚碎裂開來,城墻的一角被砸開一個缺口。
一瞬間,好幾個海盜從那一處缺口沖進來。
遠處城墻的烽火臺上看到這一幕的塞斯頓時大驚。
他剛要指揮人堵上去,還沒開口,一個壯實的身影已經(jīng)猛地沖上去,一刀將那幾個翻上來的海盜砍死。
這個率領著奴隸角斗士隊伍的壯年奴隸高大的身軀死死地堵在缺口住,一人當關萬夫莫開,一刀一個將翻上來的海盜劈下去。
趁他堵在缺口的時候,旁邊十來個奴隸沖上去,搬起石頭木板,堵死了這個缺口。
塞斯剛松了口氣,空中又是幾個巨石飛過來。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它們接二連三地砸在城墻上,一瞬間又在城墻上砸?guī)讉碩大的缺口。
無數(shù)海盜翻上缺口沖上城墻,將想要上去堵住缺口的奴隸砍翻在地,把守住缺口,好讓自己后方的同伴翻上來。
這一刻,就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波又一波的海盜從缺口處洶涌而來。
那缺口不斷擴大,洪水越發(fā)洶涌,缺口附近的士兵被壓迫得節(jié)節(jié)后退。
就像是潰爛的傷口一般,腐爛的地方飛速擴大,侵蝕著這一片城墻。
與此同時,城墻外屬于外城區(qū)的海岸邊,海盜們花費了兩天才弄好的那三架巨大的投石機還在不斷轟隆轟隆地將石頭向城墻投擲而來。
一下又一下,轟的砸在墻角,或是墻壁上,無數(shù)的墻坑和裂紋開始在墻身上浮現(xiàn)。
眼看著城墻被砸開的裂口越來越多,數(shù)不清的海盜從缺口處涌進來。
就像是從到處都是漏洞的大堤沖出來的洪水,恐怕用不了多久,這洪水就會將大堤整個兒沖垮——
就在塞斯心急如焚的這一刻,突然,一個身穿銀白色盔甲的身影沖上一處缺口。
長劍揮起。
一下,就將一名海盜從脖子到腰側(cè)整個人劈成了兩半。
被劈成兩半的身軀倒在地上,內(nèi)臟零零碎碎地落了一地。
那慘烈至極的畫面令兇悍的海盜們都頓了一瞬,抬頭,向那個沖過來的人看去。
純金色的長發(fā)在身后扎成一束,垂落在銀白色的盔甲上。
獨眼的騎士手持長劍,神色凜然,目光如刀刃一般銳利地看向前方。
一秒的停頓。
他殺向那數(shù)十倍于自己的海盜之中。
他所到之處,腥風血雨,長劍在空中劃開的都是血花四濺的痕跡。
烈日的騎士,他的武勇被天下人稱頌。
在此處,沒有人是他一合之敵。
不過是一刻的功夫,在四周震驚的士兵和奴隸們敬畏地注視下,凱霍斯已經(jīng)揮劍將這個缺口前的幾十個海盜殺得干干凈凈,他的腳下,是一大片被血染紅的尸首。
他站在缺口處,一劍將兩個要翻上來的海盜捅了個對穿,又一腳將那兩具尸首踹下去,然后轉(zhuǎn)頭,高喝道:“把這里堵�。 �
被凱霍斯那可怕的武力值驚到的人們驚醒過來,立刻一擁而上,飛快地將這個缺口堵了起來。
而不止是這里,另外幾處的缺口處,分別都有著十來個同樣身穿盔甲的近衛(wèi)軍沖上去,將那些涌上來的海盜砍殺殆盡。
那些騎士把守住缺口,讓其他人趁機將缺口堵住。
天空中的巨石還在不斷投擲而來。
眼見身前的缺口已經(jīng)堵住,凱霍斯縱身一躍,跳上那堵住缺口的碎石上。
將大劍往下方一丟,他抬手,將背在背上的強弓拿下來。
烈日的騎士站在城墻那高高的石堆上,一頭金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
他手中的強弓已經(jīng)拉開。
那弓被他拉得如滿月一般。
浸了油脂的火箭尖端在空中燃燒著,然后,嗡的一聲,疾射而出。
在遠方的海盜難以置信的眼神下,那火箭跨越了一個長長的弧線,如疾風一般,重重地扎上了海岸邊的投石器身上。
箭頭下側(cè)包裹的油潑在木頭上,猛火一下子就燒起來。
就連身在海盜船上的巴沙都難以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就是不想被人用火箭射中,他才特意將投石器放置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他怎么都沒能想到,居然有人能射出這么遠的距離。
不管他信不信,空中傳來嗖嗖的響聲,火箭接二連三地疾射而來,不久就將那三架海盜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投石器全部點燃了起來。
因為正在烈日之下,又是木制材料,一點燃就燒得很快,火勢也很猛,澆水都來不及。
一群海盜在旁邊急得跳腳,卻又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三架投石機化為灰燼。
“好!”
塞斯激動得直接喊出聲來。
不愧是是享負盛名的烈日騎士!
塞斯匆匆趕過來,迎上了從石堆上矯健地躍下來的凱霍斯。
凱霍斯放下弓,重新拿起了劍。
金發(fā)的騎士此刻一身血淋淋的,銀白色的盔甲小半都被染紅了,手中的長劍更是不斷地滴著血。
“凱霍斯大人,多虧了你,不然……”
如果不是凱霍帶著眾位騎士及時趕到,堵住了那些缺口,塞斯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fā)生怎樣的事情。
恐怕離城破就不遠了。
“殿下讓我來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