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聲音響亮的說:“求皇上,為草民的六妹妹程天悅做主�!�
還未走遠(yuǎn)的廖皇后,腳步猛地一頓。
這時,又聽程天禮道:“近日,不知從何處傳出,草民的六妹妹傾慕宸王殿下,制造了爭端,企圖挑撥離間六妹妹與太子殿下的感情�!�
“草民的父親,還因此事,欲將草民的六妹妹送往金月庵,太子查明真相,發(fā)現(xiàn)真正與宸王有染的,其實(shí)是草民的五妹妹程禾蜜�!�
“事情到這,本該圓滿解決的,然而,當(dāng)日草民的六妹妹就遭到了歹人的襲擊,若非太子趕來,恐是要釀成大錯,草民的母親怕草民的六妹妹再受到傷害�!�
“剛剛已經(jīng)出城,回泉洲外祖父家中避難!”
程天禮井井有條的說著,但他只說了一個大概,至于細(xì)節(jié),他相信皇帝會再去細(xì)查。
到時候,皇帝就會查到宸王私闖程天悅閨房,差點(diǎn)害姑娘名節(jié)不保的真相。
再往后,皇帝會怎么想宸王,以及這整件事情權(quán)衡利弊,相信也無需他多解釋。
他二哥剛才便交待過,得趁著有人在皇帝打小報告,及皇帝調(diào)查六妹妹與宸王的事情之前,先把事情交待了。
一來,可以向皇帝表決程家的立場。
二來……
那宸王不是受傷了嗎,皇帝就算知道是太子干的,也會覺得宸王是活該被打!
明宗帝臉色變了變,突然抬頭看向剛離開的宸王,眼皮子突突的跳了幾下。
他還未著手調(diào)查此事,就已經(jīng)斷定了宸王的傷是太子所為……
這次是真的有理由肯定,太子對宸王下黑手了。
不等明宗帝開聲,程天禮又道:“草民剛護(hù)送草民的母親和六妹妹出城,得知刺城鬧饑荒,便又趕回來,從京城米糧店,買下了所有的糧食,及其他吃穿用的,送往了戶部。”
提到此事,明宗帝臉色緩了緩:“程六小姐的事情朕會查�!�
“謝皇上,皇上英明,刺城饑荒比歷往嚴(yán)重,又離泉洲十分近,草民定會全力協(xié)助皇上及刺城老百姓,一起渡過此次難關(guān)�!�
明宗帝點(diǎn)頭,看程天禮越發(fā)的順眼。
程天禮捐贈東西,從來不會以自己的名義或是程家的名義。
外人看來,都是他這個大周皇帝的作為,盛名在皇帝頭上。
這一點(diǎn),明宗帝看的很明白,也因此愿意重用程家?guī)讉后輩。
他們圓滑,懂得人情事故,從不會給自己戴高帽子,這些年老百姓都夸贊他這個皇帝是賢君!
“好,大周就需要你這樣的能人,去吧。”
“是,草民告退!”
程天禮走后,明宗帝叫來了黑麟軍:“去查,平昌侯府近日發(fā)生的事情,查仔細(xì)些,還有……”
明宗帝眼眸暗了暗:“看看宸王近日都與誰來往!”
坤藺宮。
廖皇后一掌拍在了桌上,桌腳頓時崩塌。
身旁的宮女淡定的看著這一切:“娘娘,你又何必為此事而動怒,皇上既然不為宸王殿下做主,那不如……我們自己做主�!�
廖皇后面容猙獰了幾分:“太子!你不是能耐嗎,本宮……就讓你和程天悅做個鬼鴛鴦!”
說完,廖皇后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瓶毒藥,交給身后的貼身宮女:“放到那些災(zāi)民的食物里,對了,就讓程禾蜜去做!”
第54章
六日后。
泉洲,張家。
張老夫人鄭氏,提前兩日接到了張氏會帶程天悅來泉洲的消息。
早已領(lǐng)著子子孫孫在張氏門庭前站著。
馬車停在張氏大門的時候,程天悅就看到了張家二三十口人,在門前排成了兩三列,等候著他們。
而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年前出嫁的長姐,程天歌!
她眼眶突然一紅,前世長姐慘死的一幕,赫然浮現(xiàn)在她眼前。
程天歌大婚日,魏家嫡長子并未能從南境趕回來,只因魏老將軍被擄,敵軍把魏老將軍頭顱砍下當(dāng)球踢。
魏家嫡長子率領(lǐng)五萬魏家軍替魏老將軍報仇。
然而,卻中了敵人的奸計(jì),苦戰(zhàn)了七天七夜后,魏家五萬英魂及嫡家長子,全軍覆沒。
魏家大房只剩下嫡次子魏元青,那年他也才十四歲,他帶著幾個魏家家衛(wèi)去南境海望天為父兄和五萬英靈收尸。
聽說,魏家軍的棺靈就像一條長龍,從街頭擺到街尾,都不夠容納。
死者家屬的哭嚎聲,逼得六月飛雪。
此后悅兒十年,她的長姐一直留在魏家。
后來,南境又起亂事,魏家最后一位嫡子披戰(zhàn)袍上陣,勢要為當(dāng)年慘死的衛(wèi)老將軍及兄長報仇。
據(jù)說長姐以軍醫(yī)的身份,瞞著魏家所有人,偷偷去南境,潛入了小叔子的軍營。
敵軍在戰(zhàn)場上發(fā)現(xiàn)了長姐,將她俘虜了……
那位魏將軍,把長姐送回京城的時候,人已經(jīng)不在了。
聽說,她被敵軍程辱而死……
如今再見長姐,程天悅的心依舊會恐懼、害怕。
她前世就算怨恨父母親,但卻與長姐有來往的,得知她慘死后,她更加恨裴舜。
她恨裴舜讓衛(wèi)軍去南境。
否則她的長姐也不會為了護(hù)魏家最后一根獨(dú)苗,偷偷跟著去。
這也是她與裴舜感情進(jìn)一步惡化的主要原因。
孰不知,這一切恐怕也有裴辰和程禾蜜的手筆!
……
“姐姐,姐姐�!�
“悅兒!”
張氏和程天浩在喚她。
程天悅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張氏拿出了手帕,為她擦拭眼淚:“你怎么哭了?”
“姐姐你怎么了?”程天浩也擔(dān)憂的問。
程天悅低下頭,回道:“我只是看到這么多親人在等我們,看到長姐,想到了以前那些惹得母親和親人們不愉快的事情,悅兒有悔!”
“傻孩子!”張氏也忍不住的哽咽。
程天浩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意,說:“娘,姐姐,我先下馬車,免得外祖母外祖父久等了。”
“咱們也下去吧�!背烫鞇傉f。
長姐程天歌見程天浩從馬車走出來,趕緊迎前。
沒多久,張氏和程天悅也下馬車。
程天歌歡喜的走前,拉住了程天悅及張氏的手,笑道:“母親,六妹妹�!�
“姐姐�!背烫鞇傁铝笋R車后,就走前,抱住了程天歌的身子。
程天歌撫了撫她的背,笑道:“知道你和母親要來,昨日便從刺城趕到泉洲�!�
程天悅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卻久久沒有松開程天歌。
“怎么啦?”程天歌笑問。
“就想抱抱姐姐,我有好些日子,沒見姐姐了�!�
程天歌撲哧一笑,就任由她抱著,而張氏和程天浩則被張家的人圍著。
直到老夫人喊話:“行啦,要敘舊,先回屋子里去吧,別堵在大門口�!�
眾人“誒”了一聲,紛紛擁著程天悅、張氏和程天歌等人,開開心心的進(jìn)了張家大門。
而人群中,一位身穿著黑衣的十四歲少年,目光幽冷的望著程天悅的身影……
第55章
這時,程天浩轉(zhuǎn)頭喚了一聲:“魏公子,你不進(jìn)去嗎?”
魏元青回過神,垂下眼眸,理了理鞍繩,道:“我已護(hù)送嫂嫂到張家,得趕回刺城看看!”
說完,魏元青翻身上馬,離開了。
程天浩望著魏元青的身影,低聲呢喃:“奇奇怪怪的——”
程天歌進(jìn)宅子時,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魏元青的方向。
見他騎著馬,往張氏的反方向離開,程天歌眉頭不由的深瑣了起來。
“姐姐,聽說刺城鬧饑荒�!背烫鞇偟穆曇繇懫稹�
程天歌回過頭來,點(diǎn)點(diǎn)頭道:“魏家已經(jīng)置棚施粥了整整半個月,可也僅是解決一小部分人的溫飽�!�
“老人孩子餓死街頭的數(shù)不清,我此次回來一趟,恐怕陪不了你和母親幾日,便要回去刺城�!�
“姐姐又要回刺城?”程天悅有些失落的問。
程天歌點(diǎn)頭道:“是啊,我還得回魏家……”
想到魏家如今的家境,程天歌心里是放不下的。
但她也想見見母親和妹妹、弟弟,畢竟因?yàn)槲杭业氖虑椋呀?jīng)半年沒回過娘家了。
委實(shí)愧對父母親。
程天悅攥緊了程天歌的手,心中另有別的想法,然后與長姐一塊,跟著前頭的長輩們,去了老夫人鄭氏的青松院。
鄭氏名下有五個嫡出兒子和張氏一個女兒,這幾個兒子又各生了好幾個兒子,所以,這青松院里里外外熱鬧的很。
老夫人與老太爺坐在上位,滿眼星光的看著張氏及張氏的兩個女兒。
幾個媳婦沒給他們生一個孫女。
所以每一次程天歌姐妹二人到張家來時,張家的人都把她們當(dāng)自家姑娘寵愛著。
如今兩個都來了,自然是更加歡喜的。
可就在這時,張家的管事,匆匆跑了進(jìn)來:“老夫人,老太爺,程五小姐來了�!�
一屋子的人,頓時止住了笑聲和說話聲。
現(xiàn)場一片安靜……
程天浩第一個站起來,問:“誰來了?”
“是,程禾蜜小姐啊,可她跪在大門外,不肯進(jìn)來,老奴也不知五小姐這是什么意思,路過的人都停在咱們張家看熱鬧�!惫苁乱荒槥殡y。
張氏聽到這話,氣的粗喘大氣:“程禾蜜怎么會跑到泉洲來,她……”
她氣的聲音顫抖:“她到底想干什么�。 �
程天歌發(fā)現(xiàn),張氏和程天悅及弟弟的臉色都不對,不解的問:“母親,五妹妹她怎么了?你們?yōu)楹稳绱松鷼�!�?br />
程天浩將這幾日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張家人。
當(dāng)然,宸王私闖程天悅閨房的事,他沒說。
張家的人聽完后,頓時氣不打一出處。
老夫人更是砸了旁邊的茶杯,怒斥:“這白眼狼,竟敢這般害我悅兒,她以為老身吃她那一套,來人,把她趕走!”
“外祖母,等等!”程天悅倏地起身。
老夫人抬頭看她:“悅兒,那種人,不值得!”
“是,外祖母,我已經(jīng)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但是,我們張家若就這樣把人打發(fā)走了,程禾蜜還不知會在背后如何編排誣陷張家的名望�!�
“張家經(jīng)商靠的是誠信,若名譽(yù)被人毀了,等于毀了咱們張家的財路,要趕,也要叫旁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此事既然是因我而起,理應(yīng)我親自出去看看——”
第56章
堂內(nèi)眾人,紛紛互看了幾眼,無人反駁程天悅這番話。
然而就在這時,外頭走入了一位十八九歲的男子。
他五官端正,身材凜凜,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正氣。
程天悅下意識的轉(zhuǎn)頭看向男子。
他正是大房的長子,張華皓。
也是未來接管張家的家主,帶張家走向更加繁榮和富貴之路的人。
然而前世因她與母親張氏不和,張華皓對她頗多不滿,反倒是與程禾蜜走的十分近。
她還從程禾蜜那聽說,張華皓便是支撐裴辰財力的最大助力,裴辰前世能拉攏那么多人脈,花的可都是張家的人。
程禾蜜和裴辰用張家的錢,壯大自己的實(shí)力,磨鋒了手中的刀,殺她程家滿門,可恨�。�
但此時的張華皓,待她這個小妹妹卻是十分寵溺的。
他跨過了門檻,說道:“小妹不必顧慮張家聲譽(yù)問題,張家百年基業(yè),可不是旁人隨隨便便幾句話,便可摧毀的�!�
張華皓說完,便向長輩們一一行禮。
而長輩們,也恍然回過神來,紛紛點(diǎn)頭認(rèn)同張華皓的話。
老夫人鄭氏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程天悅面前,拉著她的手說:“對,對,萬沒有叫旁人欺負(fù)我家囡囡的道理,你別擔(dān)心,讓你大表哥出去把她打發(fā)了便是。”
“外祖母,你有所不知,現(xiàn)在的程禾蜜懷著宸王的骨血!”
“什么——”鄭氏驚呼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女兒張氏。
張氏起身點(diǎn)點(diǎn)頭。
程天悅說:“所以,不是三兩句話便能打發(fā)走,不過,我已經(jīng)想到了法子,卻是要大表哥配合一下我�!�
張華皓道:“你說!”
**
張家大門“咯吱”一聲響起。
圍觀的老百姓道:“出來了出來了�!�
程禾蜜抬頭看向大門的方向。
出來了一群張家的婢子,她們手里都提著一個很大的竹編籃子,里面裝著滿滿的包子和其他吃食。
隨之,先走出了一位年輕的公子,接著便是程天悅、程天歌還有程天浩等人。
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們,不乏有剛路過的饑荒難民,他們看到張家人手上拿著的吃食,一個個兩眼冒著精光。
“是張大公子�!�
程禾蜜自然也看到了張家的排場。
她臉色微微變了一下,但很快便緩過神來,向著大門的方向哭求道:“長姐,大表哥,六妹妹,還有浩弟……母親呢,母親不出來,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六妹妹,爹娘待我有養(yǎng)育之恩,我怎能叫母親帶著你離開程家,我千里迢迢趕到泉洲,就是想勸母親和你隨我一起回京城。”
“你放心,只要能看著你和娘,平平安安的回到平昌侯府,我哪怕是露宿街頭都心甘情愿,我雖然不是娘親生的,卻也是娘一手養(yǎng)大,也叫了十五年的娘�!�
“就看在這個份上,你們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等你和娘回家后,我絕不會再踏入平昌侯府半步,也不會向外人提起我曾是程家五小姐!”
站在程天悅身邊的程天歌,秀眉一蹙,雙手狠狠攥緊。
這個程禾蜜看似在勸她妹妹和母親回侯府,實(shí)則是在告訴世人,她就是平昌侯十五年前抱回來的養(yǎng)女。
世人皆知,平昌侯府嫡五小姐的生父,因救平昌侯而死。
而程禾蜜此番措辭,是在向世人控訴,程家和張家聯(lián)起手來欺負(fù)她這個孤女,要趕走她——
第57章
程天歌沒想到,她看著長大的小妹妹,竟是這般心腸。
她氣的攥緊了程天悅的手,將她小心翼翼的護(hù)在自己身后。
而站在程天歌身前的張華皓,也向前走了一步,站在下方的臺階處,言語犀利的反問道:“既然有心悔改,那又跑到我張家門前來做什么?”
程禾蜜一怔,抬頭看了看張華皓,雙手暗暗的攥緊了衣裙說:“大表哥……”
“你是程家的養(yǎng)女,你父親救了我的姑丈平昌侯,卻沒有救我父親,你身上也無我張家的血脈,不必喚我大表哥!”
程禾蜜喉嚨一梗,竟沒想到張華皓會這般駁了自己的面子。
她委屈的抽泣道:“六妹妹看來是還不肯原諒我,六妹……”
“程家滿門忠烈,程家女也斷不會跑去干勾引皇室親王之事,而你卻在私下與宸王暗渡陳倉,懷了宸王的骨血,卻又污蔑我悅兒與宸王有染�!�
“你怎么好意思跑到張家來,求我妹妹悅兒的原諒!倘若悅兒真的原諒了你,你又怎么好意思坦然接受她的原諒!”不等程禾蜜把話說完,程天歌便懷著滿腔惱意,字字犀利如刀的反問。
而程天歌與張華皓兩人的維護(hù),令程天悅心頭微暖,眼底泛起了一抹紅暈。
程禾蜜更是被程天歌這一番話,堵的一時啞口無言。
圍觀的老百姓們,恍然大悟……
京城離泉洲就四五日的步程,這些日子,太子的準(zhǔn)未婚妻與宸王的風(fēng)波,鬧的可謂是滿城風(fēng)雨。
周邊四洲五鎮(zhèn)老百姓,總會聽到一些風(fēng)聲的。
如今聽程天歌細(xì)數(shù)程禾蜜的“罪責(zé)”,眾人才意識到,這些日子在定京廣傳的風(fēng)波主角,竟就是眼前的人。
程禾蜜見眾人指點(diǎn),羞恥又不甘:“長姐,我……”
“你也不必叫我長姐,我說過,程家女干不出勾引皇室親王的事情,我的妹妹只有悅兒一人�!背烫旄柙僖淮未驍喑毯堂鄣暮魡�。
她只覺得膈應(yīng)又惡心。
程禾蜜哭成了淚人,哭的泣不成聲:“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沒有惡意,我就是想……”
她抽泣了幾聲,頓頓句句的說:“我就是希望娘和六妹能夠早日回侯府,爹爹一個人家中,等著你們,只要看著你們回去,我心里才好受一些�!�
程天悅眼眸一冷,從程天歌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前走了一步。
“程禾蜜,你回頭看看你身后的老百姓�!�
程禾蜜一頓,不解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程天悅后,便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往后看。
這群老百姓中,還有不少從刺城過來的流民。
他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張家婢女們手上的吃食,只等著程禾蜜什么時候離開,張家什么時候給他們分吃的。
這些難民中,有老弱、婦孺、孩子……
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卻又因流落異地,處處小心翼翼!
而程禾蜜呢,卻在這里演了一臺戲,讓這些人做她的看官。
她到底要不要臉!
程禾蜜看了一眼身后,完全沒有明白程天悅的意思。
這時,程天悅從臺階一步步走下來,聲音響亮:“張家準(zhǔn)備搭臺施粥,救濟(jì)刺城老百姓,你卻為了自己的臉面和私欲,擋在門前,阻礙張家施粥救濟(jì)。”
“你想認(rèn)錯,什么時候不能認(rèn),偏偏選在國家危難時,你眼里永遠(yuǎn)只看得見你自己,你可看得見你身后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老百姓!”
站在人堆里,卑微到不敢上前一步的難民們,在聽到程天悅這番話時,他們眼眶瞬間泛紅,淚意奪眶而出。
而本地老百姓,也不自覺的往后退了退,似乎是想讓一條道,讓程天悅口中這些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可以早一些得到食物。
還有人更是對程禾蜜指指點(diǎn)點(diǎn)了起來:“這位姑娘說的沒錯,如今正是國難當(dāng)頭,刺城受難,老百姓流離失所,的確不該將自己的私人恩怨,擺在大街上來討伐�!�
還有人站出來替平昌侯打抱不平:“我在京城居住了幾年,從未聽過平昌侯與平昌侯夫人苛刻過養(yǎng)女,甚至于你不說,我們早忘了,平昌侯府的嫡五小姐,是當(dāng)年平昌侯抱養(yǎng)回來的女兒�!�
旁邊的人附和道:“可見平昌侯與平昌侯夫人,亦是待你如己出,自己不爭氣,背著父母搭上親王,如今懷了孩子,竟還有臉跑到張家這來鬧!”
越來越多的人偏向程天悅和平昌侯府。
但凡是了解過事情真相的人,無人會覺得,程禾蜜的做法是對的。
無論你勾搭的是何人,你未婚先孕那就是不對的,若是在更加傳統(tǒng)的村子里。
這種行為是會被村民們直接捆起來,浸豬籠!
程禾蜜被眾人指責(zé)的面紅耳赤,羞的無地自容。
她本想利用輿論,先讓張氏把她留在張家,再慢慢勸化程天悅。
縱使不能以平昌侯嫡五小姐的身份嫁入宸王府,她也能借著張家人的身份,帶著豐厚的嫁妝,成為宸王妃。
張家雖世代商戶,可宸王需要拉攏勢力,就需要大筆的支出,皇后也會看在她手握張家人的份上,給她留幾分薄面,不至于叫她太難堪。
可如今,程天悅卻直接把她推到了深淵……
張家家仆抹著搭棚的用具,從里頭走了出來。
“公子,可以搭棚了嗎?”小廝問道。
張華皓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程禾蜜,道:“再怎么說,你如今也懷了宸王的骨肉,雖不是我張家的人,卻也不置于苛刻了你,來人,安排馬車,護(hù)送這位姑娘離去�!�
“不必了�!背毯堂垡Я�
咬唇瓣,緩緩起身,道:“我既然不是張家的人,就不勞張大公子費(fèi)心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撲通”一下便倒下了。
程天歌臉色一變。
程天悅則狠狠的皺了一下眉。
程天浩更是露出了一臉嫌惡。
眾人也被眼前的一幕嚇到的。
“這……怎么暈了!”
“她流血了,她身下流血了!”有人指著程禾蜜的裙子說。
程天歌正欲走前為程禾蜜瞧瞧,然而,程天悅搶先一步擋在了程天歌的面前,道:“讓人把她送到醫(yī)館,其余事情姐姐不要再管,張家也招惹不起這個麻煩�!�
程天歌聽到這話,立刻縮回了手。
是啊,若是程禾蜜在她手里沒了孩子,到時候免不得要被皇后問罪。
魏家再也經(jīng)受不住第二次打擊,她也不能連累了妹妹和程家。
可就在這時,大街上傳來了一道恐慌之聲:“不好了,不好了,刺城鬧鼠疫,快遠(yuǎn)離刺城流民,快散開!”
程天悅聽到這話,眼皮子狠狠的跳動了幾下。
刺城瘟疫,太子——
第58章
前世,大周的確鬧過史上最嚴(yán)重的鼠疫,但那次鼠疫并非天災(zāi),而是人為!
所為者便是她程天悅。
程禾蜜知道她一心想擺脫裴舜,趁著裴舜帶她下江南游玩時,給了她一包藥。
程禾蜜說,只要把藥放進(jìn)食物里,讓人吃下去,不出一日便會鬧出瘟疫。
那時正逢新帝剛登基不到一個月,若在這期間,大周鬧出瘟疫,再由歹心人煽動輿論,指向新帝登基影響國運(yùn),那后果會如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當(dāng)時的大周可謂是掀起了史無前例暴民和新帝對抗之戰(zhàn)。
裴舜得知這一切都是她所為,第一次失手打了她一巴掌,沖著她怒吼道:“你是不是瘋了!”
那時,程天悅也慌了,她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諒,哭的不能呼吸。
可裴舜始終是狠不下心,把她推出去抵罪。
他叫人把她綁了,送回京城,軟禁在坤藺宮。
而他為了穩(wěn)住民心,親自奔赴瘟疫地區(qū),盡自己所能救助那些患病受難的老百姓。
最后自己也得了瘟疫,卻因?yàn)椤幉粔颍褍H剩的一些藥,留給了一個孕婦。
那一次……
裴舜差一點(diǎn)死在那。
可就算后來扛過來了,裴舜的體質(zhì)也不如以往的好。
可,前世不是在這個時候鬧鼠疫……
程天悅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想起了剛被人抬走的程禾蜜。
前世導(dǎo)致鼠疫的那包藥,是程禾蜜給的,如今程禾蜜人在泉州。
而刺城離泉洲又近,那這件事情是否與程禾蜜有關(guān)!
一想到這,程天悅就手腳冰涼,身子忍不住的顫抖著。
原本停留在張家門前看熱鬧的老百姓,已經(jīng)像個無頭的蒼蠅,四處亂躥,躲避刺城流民。
更有的,直接砸出自己手中的東西,驅(qū)趕那些流民……
張華皓、程天歌、程天浩被人群擠開,程天悅也被人流帶到了別處,等她回過神來時,眼前一片混亂。
她臉色蒼白的看了看人們,轉(zhuǎn)身,便往泉洲鎮(zhèn)門奔去。
她要去找裴舜,她要告訴裴舜,導(dǎo)致刺城老百姓瘟疫的,很有可能就是食物,她要阻止悲劇的發(fā)生。
她不能讓他這輩子再抱著藥罐子過活著……
“長姐,大表哥,六姐姐不見了!”等程天浩反應(yīng)過來時,程天悅已經(jīng)消失了。
程天歌一慌,也在人群中掃視了一遍:“悅兒,悅兒你在哪,悅兒……”
“別急,會不會是已經(jīng)進(jìn)宅子了�!睆埲A皓一直抓著程天歌的手,將他護(hù)在身后。
程天浩道:“我先進(jìn)去看看。”
刺城。
又是另一番景象。
短短兩三日,城中便有大片老百姓因感染鼠疫而死。
裴舜第一時間從他們吃的東西下手。
發(fā)現(xiàn)第一批感染鼠疫的人,都同時吃過一個孩子給的饅頭!
“殿下,找到那個孩子了!”一名影衛(wèi)匆匆從外面走入,匯報道:“那個孩子只有四歲大,說是三日前,有一位穿著粉色長裙的漂亮姐姐,給他送過六個饅頭,讓他把饅頭贈給他人吃,他便能重新得到十個饅頭,孩子便將饅頭給了第一批得瘟疫的蔣姓人�!�
這時,又一名影衛(wèi)從外面走入:“主子,屬下在城中看見程六姑娘的身影!”
裴舜原本平靜的眸子,猝然襲卷起了一波驚濤駭浪——
而程天悅剛踏入刺城城門,就被一個四歲大的男孩兒抱住了大腿。
那孩子穿著粗布麻衣,面黃肌瘦,個頭也偏小。
他整個身子貼在程天悅身邊時,程天悅就覺得,他輕的就像一只貓兒。
孩子自來熟的喚了她一聲:“漂亮姐姐,我餓餓,你能不能再給我?guī)讉饅頭�!�
程天悅微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著的那一油紙袋饅頭。
這還是她從泉洲過來的時候,從一個包子鋪買的。
“你想要這個?”
孩子看著她手上的饅頭,咽了一下口水,便點(diǎn)點(diǎn)頭。
程天悅幾乎沒有多想,就把手上完整的饅頭遞給了孩子。
可是,她手上的饅頭才剛剛遞給那個孩子,就有一鞭子突然從側(cè)方甩了過來。
“啪”一聲,就把她手上的饅頭鞭打的稀碎。
而她也因?yàn)檫@強(qiáng)大的氣勢,嚇的松開了手,那剩余的饅頭就掉落在了地上!
程天悅一愣,轉(zhuǎn)頭看了看。
那拿著鞭子,身穿著黑色蟒袍錦衣的男子,正是裴舜。
只是此刻的男人,臉上帶著一抹沉唳的駭氣,像是……與人動了怒火,未來得及收斂住。
而她竟下意識的感覺到,裴舜身上的怒意,是來自于她的。
程天悅心頭一緊,再一次低頭看腳下的饅頭。
原來只是一會的功夫,那個男人就把她手上的食物,鞭打成了泥。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時,一婦人突然從另一處沖出來,在程天悅還未反應(yīng)過來時,那婦人就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程天悅臉上!
怒吼道:“你這毒女,為什么要害我全家,你還我兒子命來,你這個毒女!”
隨著婦人的出現(xiàn),一大批老百姓也朝著白清靈走來。
有人嚷嚷道:“就是她嗎,阿狗,是不是這個人給你饅頭�!�
孩子哭著說道:“阿娘,漂亮姐姐給我的饅頭變成泥巴了,嗚嗚……”
“天殺的,你要害人,為什么要利用一個孩子,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王法了�!�
另一名年輕的婦人,將孩子抱在了懷里痛哭。
程天悅一時愣在了原地,茫然的望著那些面目猙獰,一副恨不得與她同歸于盡的老百姓。
就在那些人快要抓到她時,她被裴舜拉入了懷里,而影衛(wèi)也迅速的把企圖攻擊程天悅的老百姓,擋��!
老百姓看到太子的影衛(wèi)上來阻止,情緒更加的激烈:“殺了她,用她的血祭奠我蔣家死去的亡靈�!�
“對,殺了她,殺了這毒女,殺了她�!�
不知誰,忽然大呼了一聲:“太子殿下不會殺她的,她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定京平昌侯府的嫡六小姐,程天悅!”
程天悅聽到有人準(zhǔn)確無誤的說出她的身份后,瞳孔狠狠的收縮了幾下。
終于回過神來了!
看著眼前那些老百姓恨不得死的模樣,若她還看不出什么問題來,那就真的太愚蠢了。
恐怕早在她踏入刺城的時候,就有人冒用她的身份,引爆了這場鼠疫。
原以為,只要她心向裴舜,她就可以改變前世悲慘的命運(yùn),卻原來不過是她自以為是罷了。
她不但沒有改變命運(yùn),反而讓這場厄運(yùn)提前加速……
她幾乎能確定,這場鼠疫與程禾蜜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