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們都是賀南鳶的家長�!蔽艺f。
辦公桌前有六個沙發(fā),分兩列排列,我和摩川相鄰坐著,教導主任坐我們對面。
“左勇家人為什么不來?”一聽只來了一家,教導主任皺起了眉。
摩川緩聲道:“我可以全權代表他們。”
教導主任扶了扶眼鏡,一臉精明:“那你等會兒寫個證明,別到時家長又來鬧。”
到這會兒,我心里已經(jīng)有點小不爽。
“本來,教育資源好的地方幫扶一下教育資源差的地方,也是好事。我當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毙iL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掀開蓋子,輕輕吹去表面的茶葉道,“但這些孩子實在太不爭氣了,為了個胸針把人家打成那個樣子……”
“不是胸針,是信印�!蹦Υㄖ刚�,“信印對我們族來說很重要,生死相隨,不是一個飾品那么簡單�!�
校長動作微頓,語氣略顯敷衍道:“好好好,信印,很重要的信印。”他喝了口茶,砸吧著嘴道,“當初市里也是看在你們頻伽的面子上,才搞的這個對口幫扶項目。我受李局囑托,本來是很想把這個項目搞好的,如今看來,要讓李局和頻伽失望了�!�
他這幅做派,讓我無端想起柏齊峰,一時更不爽了。
我轉向摩川,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他們不知道你是頻伽��?”
摩川一瞥我,只說了兩個字:“低調(diào)�!�
“你們可能不認識李局,我跟你們說這個李局啊……”之后的五分鐘,他都在那里侃侃而談他和什么李局的關系,而教導主任就像個狗腿子一樣給他當捧哏,讓他的話不至于掉在地上無人理睬。
兩人一搭一檔,直到王芳去而復返,回到辦公室,這才消停。
她走在前面,擋住門,讓身后兩個穿著校服的男生進來。
賀南鳶額角貼著塊紗布,甫一看到我們,眼睛瞪圓了,跟見了鬼一樣。
另一個跟在他后面的男生應該就是左勇了,見他不走了,探頭看進來,一見摩川,也是嚇了一跳,聲音都拔尖了:“頻、頻伽?!您怎么來了?”
“噗!”校長一口熱茶噴出來,茶葉梗天女散花一樣落到地上。
第59章
你沒有必要干涉這件事
六個人六個單人沙發(fā),正好坐滿。
賀南鳶從進門就板著一張臉,一副排斥任何交流的刺頭模樣,所有問話基本都是左勇在回,包括事情起因,誰先動的手,他們在這件事里得到的教訓。
“我就是想去要回我妹妹的信印,但他們不肯給,還說要蘇朵自己去問他們要他們才還。我氣不過,罵他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們就沖過來了,然后就打起來了……”左勇垂下頭,語氣誠懇,“我們已經(jīng)認識到錯誤了,不該那么沖動�!�
“對,你們確實太沖動�!蔽乙婚_口,辦公室內(nèi)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看向校長,笑笑道,“怎么能還手呢?就該站在那里被人打,打死活該�!�
這樣明顯的反諷,小腦萎縮的人都聽出來了,校長又怎么可能聽不出?
他表情立時尷尬起來:“話不是這樣說的。丟……丟東西的時候就應該告訴老師,讓老師想辦法是不是?”
“還可以報警!”教導主任補充道。
我點點頭,頗為受教:“是,這點他們做得也不好。錢校長您別有壓力,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李局那邊……我們?nèi)フf就行了。您能做的都做了,他不會怪您的�!�
“言重了言重了……”校長老頭連連擺手,光禿禿的腦門上迅速起了層細汗,“這件事其實我們也很為難,對方家長鬧得非常厲害,揚言要是不給個滿意的答復,就要到學校拉橫幅……我們也沒辦法。”
好一個沒辦法。
本來我以為是層祿族孩子單方面把人打了,想著賠點錢就賠點錢吧,結果今天一看,賀南鳶和左勇身上都帶著傷,也沒討到多少便宜。
這件事本來就是對方耍流氓在先,也是對方先動的手,憑什么就處理我們的孩子��?欺負我們這兒沒家長鬧是嗎?
“不是,這事……”
“那你想怎么處理?”
我剛要和這禿頭校長掰扯掰扯,掙個對錯,一旁從進辦公室就沒怎么說過話的摩川開口了。
頻伽做了這些年,他再大的場面都見過,應付一個中學校長簡直是殺雞用牛刀,綽綽有余。
“也不是我要處理……”校長下意識地給教導主任遞了個眼神。
教導主任接到指令,立馬道:“校長說了,我們也很為難,所以才會找兩位來商討一下對策,看要怎么把這件事圓滿解決了�!�
他說完,辦公室里一片寂靜,誰也沒接茬。
“怎么傷的?”摩川直接就把臉轉向賀南鳶,問起他的傷勢。
“木頭劃的�!辟R南鳶摸了摸眉骨上的紗布,像是羞于提起,表情特別不情愿。
“幾針?”
“五針。”
摩川又看向對面的左勇,問:“你的手傷得嚴重嗎?”
“還好,就是皮肉傷�!弊笥铝闷鹦渥咏o他看自己裹著紗布的手臂,“那些人壞得很,打不過我們就用東西暗算我們�!�
“其他人呢?”
“其他人比我們傷得輕,我和恰骨是沖在最前面的!”左勇滿臉自豪。
摩川在他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把臉別開:“錢校長,對方孩子受傷了,家長可以找你鬧,問你要答復,那我們孩子受傷了,要找誰要答復呢?”
他這樣一幅濃麗的長相,又是西裝革履的穿著,很容易給人一種高攻擊性的印象,但可能是頻伽當久了,或者是佛經(jīng)抄多了,這種攻擊性微妙的演變?yōu)榉纤矸莸纳袷ゲ豢汕址�,除此之外,還多了一抹春風化雪般的笑意。
想讓他穿著西裝和我做。
這種場合下想著床上那點事,多少有點不合時宜。但我已經(jīng)兩個多月,七十多天沒有性生活,暫時性地變成下半身思考的動物,也不過分吧?
“找……找誰?”校長再次眼神求助教導主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錢校長,咱們各退一步怎么樣?”我先一步開口,直接把教導主任的話堵了回去,“你不找我們,我們也不找你�!�
校長擰眉思索一番,大冬天的,腦門上全是汗。他抽了幾張紙巾擦汗,抬頭看了眼在場的王芳,朝門口擺擺手道:“王老師,你先回去吧�!�
“好,有事再叫我�!蓖醴紱_我們頷了頷首,起身往外走。
她開門的一瞬間,門外齊刷刷的聲浪沖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打倒臭流氓,保護女同學!”
王芳的背影整個僵住了:“米夏,你造反啊!”
一聽到這個名字,賀南鳶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他看向門外,想過去又礙于摩川在場不好過去的樣子,簡直可以說是“坐立難安”。
“我們要跟校方談判,最后是要開除賀南鳶還是誰,你們說了不算�!币粋清亮滿是活力的聲音說道。
摩川看了看臉色青黑的錢校長,又看了看有些焦慮的賀南鳶,起身往門口走去。
“你,你們……”王芳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無奈,“你們先回去,事情沒你們想的那么糟糕……”
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心里覺得有趣:“你們同學��?”
賀南鳶注意力全在門外,沒理我,左勇顯然是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的,一臉興奮地朝我用力點了點頭。
“要開除誰?”摩川一掌撐開辦公室門,明面上是在問外面的人,實際上搞得是里面人的心態(tài)。
聽到外面人齊聲叫著“頻伽”,校長終于坐不住了,慌忙從椅子上起身。他一動,其他人也紛紛動了。最快的就是賀南鳶和左勇,幾個躥步就到了門口。
這期間的對話我沒怎么聽清楚,似乎……還認上了親戚?
“米夏!你……搞什么?”賀南鳶看到外面景象,驚訝道。
我越發(fā)好奇,湊到賀南鳶身后一看,原本空蕩蕩的走廊被學生擠滿,一眼望不到頭。
這陣仗,我喜歡。
“哇哦,好多人啊�!蔽掖钤谫R南鳶肩上,笑得幸災樂禍,“真熱鬧唉。”
“你剛剛說,要開除誰?”摩川見人齊了,又問了一遍。
帶頭那男生白白凈凈,長得十分討喜,尤其一雙杏眼,黑白分明,轉起來,靈動得像貓。
“要開除賀南鳶啊舅舅,校長說的�!彼怨源鸬馈�
左勇指了指自己:“還有我�!�
校長鬢角的汗已經(jīng)快滴到下巴了:“誤會,都是誤會!這不還在商量沒確定呢嗎。”
“對對對,沒確定呢�!苯虒е魅卧谂源钋�,“就是為了嚇嚇他們,讓他們以后別這么沖動,沒真要開除他們。”
這小家伙實在來得太是時候了,把整件事往前推了一大步,本來還要周旋一陣,現(xiàn)在我看也不用打官腔了,直接明牌就行。
我:“錢校長,你看這事鬧的,我跟你說什么來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不想李局操心這種小事吧?”
校長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頻伽出一次厝巖崧也不容易,這樣,讓這對舅甥敘敘舊,我們接著聊我們的,怎么樣?”
“我也是這個意思�!�
我沖摩川悄悄使了個眼色,讓他將這邊放心交給我,之后便攬著校長的肩,有說有笑重新進了辦公室。
連番受到驚嚇的老校長異常好溝通,最后不僅沒有任何人被開除,甚至連處分也沒有。
走的時候,校長和教導主任還親自將我送到了大門口。
“那些錢,不是賠給他們的醫(yī)藥費,是我們出于人道主義贈予他們的紅包,明白嗎?”臨行前,我又確認了一遍。
“明白明白!”校長和教導主任的態(tài)度與來時判若兩人,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我直接穿過馬路到了對面,推開一間小飯店的門走進去。一眼望到底的店里,只有兩桌有人,其中一桌便坐著摩川與賀南鳶。
“等很久了吧?”我在摩川身邊坐下,“你們點菜了嗎?”
摩川抽了張濕紙巾給我:“沒有,等你來點�!�
他的領帶已經(jīng)不見蹤影,不知道是被他收起來了,還是被他扔了。
“我吃過了�!辟R南鳶說。
“吃過了就再吃點�!蔽铱粗鴿M墻的菜品,邊用濕巾擦手,邊叫來老板,點了兩葷兩素四道菜兩碗飯。
“……沒事了,安心上學吧�!钡炔说拈g隙,我將談判結果告知兩人。
“這次麻煩你了�!备艺f完,視線一轉到賀南鳶,摩川聲線立馬變冷,“還不說謝謝?”
賀南鳶兩條眉毛往中間緊緊夾起,勉強道:“謝謝�!�
語調(diào)含糊,每個音都像是和前一個黏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清嗓子。
暑假里,自從我說要給賀南鳶找渣男父親后,他對我的態(tài)度其實好了許多,但不知為什么,到快開學的時候,又變成了臭臉,還是前所未有的臭。
我以為是他有開學焦慮癥,就沒放在心上,結果今天一看,他對我還是老態(tài)度——不是很想搭理的樣子。
這都快期末了,開學焦慮可以排除。那既然不是開學焦慮,難道是我無意中又得罪他了?
他該不是以為我忘記了找渣男的事,所以在生我悶氣吧?
一頓飯吃下來,賀南鳶基本不往我這邊看,也不接我的話,盡管沒有剛接觸他時那么大的敵意,但別有一種“嫌棄又不能太嫌棄”的意境在里面。
“好好學習!”
目送賀南鳶跑進學校,我與摩川也再次啟程返回棚葛。
一坐上車,摩川扣著安全帶就跟我分享了剛剛在賀南鳶他們寢室發(fā)生的離奇故事。
“我這兒跟恰骨說著話,問他今天帶頭那小孩兒是不是他新交的朋友,人怎么樣,他回我說不上來,有時候挺聰明有時候像個傻子,我心想這是什么評價,然后就發(fā)現(xiàn)他眼睛都直了……”
他順著賀南鳶視線轉身看過去,就看到那個叫米夏的小孩兒突然出現(xiàn)在陽臺上收衣服。
我:“……”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你們在幾樓?”
“四樓。”摩川道,“他從外面爬上來的,說看天氣預報要下雨,回來收衣服,還說下次要跟我約飯�!�
他沒說完我就忍不住笑起來,真是合了賀南鳶的描述,一會兒聰明一會兒傻的。
“那你怎么回的?”
摩川靜了片刻,說:“一個孩子,我除了‘好’還能怎么回?”
我笑得更大聲了。
一點多出發(fā)往回趕,五點多就回了棚葛,來回一天就把事兒辦了,效率不可謂不高。
海城的冬天,下午五點多天就暗了,可棚葛的天卻仍然很亮。
我將車緩緩停在研究院門口,但沒有立刻熄車。
摩川以為可以下車了,剛要去開門,我就叫住他:“我有話跟你說�!�
興許是我的語氣太過嚴肅,他略微錯愕地回身看向我,手仍然把著扶手。
“這話本來應該昨天跟你說的,但小鳶的事比較緊急,就給耽擱了。”我組織了下語言,說,“十月的時候,我通過朋友的幫助找到了賀均,也就是小鳶的親生父親。他真名叫賀明博,是個搞抽象主義的藝術家,現(xiàn)在在國外,但年后會回海城�!�
他緩緩收回門上的手:“你去找了賀明博?”
到這會兒,我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仍然自以為是地認為,做了件值得摩川止語獎勵的大好事。
“我看小鳶也很想要回他媽媽的信印,就想……能不能出點力�!�
他靜靜地聽著,忽然問:“通過哪個朋友的幫助找到的?”
我可以騙他,隨便說一個朋友的名字,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有哪些朋友。可我又有種預感,如果騙了他,被他揭穿了,絕對會出大事。
這就像一種刻在骨子里的原始本能,我會下意識規(guī)避一切惹怒摩川的可能。
“蔣博書�!蔽绎w快解釋,自己是怎么想到通過沈靜他們公司來找人,沈靜是怎么把我的問題轉給了蔣博書,最后又是怎么通過他接觸到賀明博。
我以為老實交代,摩川就不會生氣。
我太天真了。
他從頭到尾沒有打斷我,表現(xiàn)出了一種與平常無二的冷靜,然而一開口,語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十月到現(xiàn)在,不,是八月到現(xiàn)在,四個月……”他困惑地注視著我,“四個月了,你才想到要跟我談論這件事?”
我被他問懵了,甚至有點心虛:“我想等確定找到那個人了再……”
他打斷我:“所以你現(xiàn)在要我干什么?”
“我想你來做決定,要不要把這些信息告訴小鳶。”我回答地很謹慎。
他冷著臉,凝視我半晌,道:“你不是讓我做決定,你是在逼我做決定。你既然從恰骨那里得到了照片,他難道沒有告訴過你,我不允許他去找那個男人嗎?”
我一怔,完全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發(fā)展。
賀南鳶確實說過,可我以為那只是因為海城人海茫茫,要找一個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太難了,所以他才不愿外甥費心勞力。
但看來,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我只是想幫忙�!蔽壹敝プニ氖�。
他一下抽回手,似乎不愿意與我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你沒有必要干涉這件事。”說著,他大力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了車。
我隔著車窗望向那個不斷朝山上遠去的人影,想追上去,結果看到有別人也往山上走,還和摩川搭上了話,無奈只能選擇留在車里。
沒有必要?
我心里一時既莫名又煩躁,還有一點被誤解的委屈。
他這是在說我……不夠格嗎?
第60章
你受不了我了嗎?
我不認為自己有錯,當天晚上,甚至第二天都沒去找摩川,想讓大家彼此都冷靜一下。
我這樣反常,別說嚴初文,連郭姝都覺出不對。
“你今天竟然沒去神廟?”郭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錢在我腳邊打轉,我一邊剝著桌上的花生,一邊不時往腳邊丟上一粒,它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再跟豬八戒吞人參果那么囫圇吞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味兒。
“我總要有點自己的個人空間吧�!蔽抑噶酥敢慌缘膒ad,表示等會兒要出去寫生。
郭姝點點頭:“也是,我都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愛下棋,年紀不大,棋癮還挺重�!�
我去神廟,一般都會找下棋的借口,所以在郭姝看來,我簡直就是個圍棋狂熱愛好者。所幸嚴初文之前也經(jīng)常找摩川下棋,這才讓我的行為沒顯得太奇怪。
郭姝閑聊兩句就出門了,過了會兒,嚴初文端著水杯路過我身邊,看看狗又看看我。
“吵架了?”
我低低“嗯”了聲。
“你們倆真是從小吵到大。有啥大家都成年人了,盡快說清楚,別搞冷戰(zhàn)那套。”嚴初文吹著杯子里的熱水,留下指導性發(fā)言后,便繼續(xù)回屋里奮戰(zhàn)論文了。
誰想冷戰(zhàn)了?這不他要跟我戰(zhàn)嗎?我連他為什么生氣都不知道,好心沒好報。
“啪嗒”捏碎一�;ㄉ覍⒗镱^的花生仁丟給椅子旁乖乖等著投喂的二錢。
到第三天,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急切,我特地吃過午飯才去的神廟。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鹿王廟暗紅色的大門上,貼著一張毛筆寫就的告示。
【頻伽外出,今日不對外開放】
摩川外出了?
我退后幾步,踮起腳不住往里看,院子里靜悄悄的,確實是沒人的樣子。
這時,一名脊背佝僂的老奶奶背著籮筐路過,見我對著神廟發(fā)呆,好心告知:「頻伽,巴茲海!」
她口齒極其含糊,又有很重的口音,一開始我沒聽懂,后來她一直重復這兩個詞,又指著門上的告示,我才最終明白過來。
“頻伽去了巴茲海?”
她笑起來,連連點頭。
我雙手合十,朝她拜謝過后,只得又原路下了山。
摩川去了巴茲海,難道是有人過世了?
白天不在,晚上總該回來了。怕再撲個空,我特地等到晚上八點再次前往神廟。
推了推大門,門從里頭鎖上了,我撇撇嘴,只能采取老辦法——翻墻進入。
輕巧地落到地上,翻多了,我也越發(fā)熟練,現(xiàn)在可謂是落地無聲。
遠遠地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從浴室走出,往大殿而去。我快步跟上,在對方跨進大殿的一瞬間從后面抓住了他的手。
“摩川!”
空氣中檀香的味道比往常更濃郁,連站在門外都能清楚地聞到。
摩川完全沒有防備,驚疑地回眸,本能下抬起手就要掙脫,但在視線觸及我時,又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頭發(fā)沒擦干,還在往下滴水,順著他蒼白的肌膚落進脖頸,衣服最上面兩粒扣子沒扣,露出泛著水色的鎖骨,仔細一看,剩下的扣子也扣錯了,
他身上穿的這件白色內(nèi)衫是他睡覺時會穿的衣服,沒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他身上很冷,冷得像冰一樣。
就像是……洗了場很久很久的冷水澡。
我一擰眉:“你怎么身上這么冷?”
廟里的熱水器是儲水型熱水器,能儲存的熱水有限,平時只夠一個人洗,到第二個人就要重新燒水。寒暑假也就算了,可現(xiàn)在神廟里只有摩川一人,50L水照道理應該是夠用的。
“你別靠近我。”他醒轉過來,揮開我的手,往后退了幾步,與我拉開兩米以上的距離。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疲憊,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顏色也比平時要淺淡許多。
我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握成拳頭收回身側,因他冷硬的拒絕,再次心煩意亂起來。
嚴初文說,大家都成年人了,別搞冷戰(zhàn)那一套。我也不想搞,可他是想好好跟我聊的樣子嗎?
“兩天了,你氣還沒消嗎?”我站在門外,沒再試圖靠近,“如果是因為蔣博書,那我向你保證,以后都不會再見他,也不會跟他私下有聯(lián)系。我之前說考慮他只是為了氣你,我跟他沒什么的�!�
“你還是沒懂�!彼嗔巳啾橇海曇羯硢〉溃澳忝魈靵戆�,今晚我有點累了,不想聊這些�!�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他趕我走?就為了那么點小事,他莫名其妙的生氣,現(xiàn)在又莫名其妙的和我冷戰(zhàn),我試圖跟他和解,他竟然趕我走??
“行,你說的,不聊就不聊吧�!蔽沂窍矚g他,喜歡的可以為他放棄很多東西,但不包括我的脾氣。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我脾氣本身也不怎么樣。
我朝墻根走了幾步,突然想起自己壓根不需要再翻出去,暗罵一聲,朝大門口走去。
抽出門栓,我含著幾分怒火推開門,壓抑著自己回頭的沖動,疾步而出。
輾轉一夜,到凌晨四點都沒睡著,好不容易熬到六點,外面的雞叫了,鳥也醒了,我迷迷瞪瞪正要睡,孫曼曼這時候來了電話。
這個時間點太微妙,不是孫曼曼正常找我的時間,我心頭一突,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就像驗證了我的這一預感,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出孫曼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哥……哥,爸爸被帶走了,他們說,說他貪污受賄……媽媽暈過去了,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里陪她,我好害怕,怎么辦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