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懷淡漠的視線掠過地上三人,沒有厭惡沒有憐憫,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他一生除魔衛(wèi)道,劍斬不平,卻并不意味著,他要去救眼前的每一個人,也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他去救。
這人信口雌黃心胸狹隘,心術(shù)不正欺軟怕硬,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罷了,就算今日遇見的不是方黎,他日也遲早會惹禍上身……
天有天道,人有命數(shù),不可強求。
但是你呢,你真的要為了這種人,平白臟了自己的手嗎?
這話說出去恐怕任誰都會覺得荒謬,一個殺孽無數(shù),視凡人如螻蟻的魔頭,殺人該和呼吸一般正常……但謝懷卻只信自己親眼所見,他在浮丘山上看到的這個人,雖肆意狂妄,卻并不喜歡殺人。
所以無需為了我,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沒必要……不值得。
謝懷薄唇微啟,嗓音低沉,緩緩開口:“夠了�!�
方黎微微一怔,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謝懷這是怕自己亂鯊人呢!就連這種背后說他壞話的家伙,謝懷也愿意護著……不愧是心懷正義以德報怨慈悲為懷救死扶傷的正道之光主角受�。�
不過你誤會了,我還不至于為這點兒小事鯊人,再說了,流言蜚語又豈是殺戮可以解決的?要是這便要鯊人,怕是要將整個靈仙界都鯊?fù)瓴判邪桑?br />
只不過這人倒霉撞他跟前罷了,不過今天的教訓也足夠了,保準這幾個家伙以后都不敢亂說話。
其實,我只是覺得味道難聞想捂鼻而已……
以免謝懷誤會,方黎從善如流的收回手,一臉無辜的看著他,仿佛在說,你安心你放心,我不是要鯊人哦!
那含笑的雙眸,璀璨若星,溫和真誠,讓人心跳驀地漏了一瞬……
原是他誤會了,謝懷喉結(jié)滾動了下,他知自己不該的,可每每面對這個人,卻總失了分寸。
謝懷有些狼狽的松開了手……
就在這時,見方黎轉(zhuǎn)頭對烏衣寐道:“將他們衣服扒下來。”
謝懷:“……”
………………
半個時辰后,三個灰白衣袍的男人站在巷子里。
方黎摸了摸自己的臉,烏衣寐真是十項全能啊,就連易容術(shù)都頂呱呱,真是居家出門必備!
烏衣寐易容成了山羊胡男的模樣,而他和謝懷分別易容成山羊胡男的兩個同門,此刻就算是再回到那個酒樓,也沒有人能看出他們已經(jīng)不是本人了。
至于那三個家伙……早被扒光了扔在角落,烏衣寐出手,夠他們好好睡上幾天了。
方黎看了看腰間掛著的木質(zhì)令牌,小篆刻著重雪宗三個字,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門派靈仙界千千萬,以前厭睢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烏衣寐整理了下衣衫,從袖中掏出一份白底銀邊的帖子,帖子紙質(zhì)細膩猶如綢緞,右下角有著星月宮的半月印記,恭敬遞給了方黎。
方黎打開看了看,帖子中星月宮表示有要事相商,邀請灤山峰的重雪宗前來商議,時間正是今天晚上。
山羊胡男名為丘天,是重雪宗的副宗主,應(yīng)約帶著兩名弟子前來赴會。
而且看溪寧郡大街上這么多的修士,星月宮顯然不止邀請了重雪宗一個門派。
方黎捏著帖子,唇角微微揚起:“看來今晚落腳的地方有了,不花錢的�!�
謝懷從剛才開始,就再次沉默下來,一言不發(fā)。
就在他以為方黎是為他出氣,才設(shè)計這幾個人的時候,方黎卻命烏衣寐扒了那三人,然后偽裝成重雪宗的弟子,準備前往星月宮打秋風。
方黎當然不是缺這點錢,難道……星月宮才是他的目的嗎?
但是這又委實不合邏輯。
區(qū)區(qū)星月宮,輕而易舉便可踏平了,哪里值得堂堂魔尊易容喬裝去探,想當初,他可是大軍壓境云間闕的人,何其狂妄不可一世,若真想要做什么,根本無需這樣麻煩。
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三人到達星月宮的時候,已是夜幕時分,星月宮大門前人流攢動,燈火通明,身著銀邊白袍的星月宮弟子候在門口,引領(lǐng)其他門派的修士入內(nèi)。
方黎和謝懷落后兩步,讓烏衣寐走在前面。
烏衣寐拿出那份帖子,星月宮弟子并未接過,只隨意的看了一眼,便命人帶著他們進去。
星月宮的正殿十分寬敞,足以容納數(shù)百人,鎏金的柱子撐起了殿頂,看起來是個闊綽的門派,但方黎先是見識過云間闕仙門的縹緲出塵,隨后又見識了浮丘山魔宮的恢弘肅沉,再看這星月宮大殿,就只覺得普普通通,俗不可耐。
重雪宗在這附近不過是個小門派,他們的來到并未引起他人重視,方黎三人很輕松的就融入了人,這不是重雪宗的丘老弟嗎?之前在酒樓看你們走的急,可是追上那三個家伙了?”一個身穿布衣、木枝束發(fā),粗獷隨意的中年修士拍了拍烏衣寐的肩膀,正是之前酒樓里的赤霞派修士,名為丁乾。
烏衣寐做事滴水不漏,他連山羊胡男嘴角的傷口也保留了,舉手投足之間形神具備,一臉晦氣的樣子搖搖頭道:“那三個家伙溜的比老鼠還快,沒追上,這悶虧只能吃了�!�
丁乾笑呵呵的安慰道:“別生氣,下回若是老哥我遇到他們了,定幫你和他們討要個說法,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手呢。”
烏衣寐感激道:“多謝丁大哥,那就有勞了�!�
丁乾擺擺手:“咱們都是這溪寧郡地界的人,不是同門勝似同門,守望相助是應(yīng)該的事。”
烏衣寐笑笑。
丁乾和烏衣寐聊了幾句,轉(zhuǎn)頭又和其他修士聊起來,不管見著誰,都親熱熟悉的很,仿佛這里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人,著實是個八面玲瓏的主……方黎看的欽佩不已,這就是社交達人啊!
他聽了會兒聊天,然后回頭看謝懷。
這里這么多人,不知有沒有謝懷認識的?
不過謝懷卻只淡漠站在那里,那股事不關(guān)己的勁兒,和在浮丘山的時候差不多。
方黎認真沉思片刻,覺得以謝懷的城府,只要他不愿意,自己也看不出來什么……反正只要情蠱在,他就離不開自己,索性便不再管他了。
沒多久大廳中就站滿了人,隨著前方一聲響亮通傳,緊接著一個白須飄飄、仙風道骨的老者走了出來。
正是星月宮的掌門山青陽,山青陽在溪寧郡德高望重,雖然只是一個最低等級的分神期,和謝懷這種天才云泥之別,但卻是方圓百里唯一的分神期,星月宮正是因為有他存在,才被附近所有門派奉為首。
山青陽身側(cè)還站著一個俊美青年,青年穿著星月宮的制式白袍,但衣袖卻鑲著金邊,他身姿挺拔清雅如玉,乃星月宮首徒薛清遠。
方黎多看了兩眼,整一個低低低低配版的謝懷,不過在這里依舊鶴立雞群。
在場眾人都是星月宮召集來的,但星月宮的帖子卻神神秘秘,只說有要事相商卻不說什么事,大家心中都好奇的很。
老者撫須微笑,聲音響徹大廳:“此次召集諸位前來,是因溪寧郡有兇獸出世,前段時間傷了不少村民,星月宮派人前去追捕,但那兇獸十分狡猾,藏在萬郇山中不肯出來,老朽不得已才邀請諸位,前往萬郇山一同搜捕兇獸,為民除害�!�
說著示意身旁薛清遠上前。
俊美青年往前一步,手持卷宗,朗聲開口:“十二月三日,溪寧郡王岳鎮(zhèn)村民十二人遇害,有人目睹行兇妖獸渾身雪白,有鹿角,蹄如祥云,吞吐間風兮云卷。
十二月二十日,溪寧郡城外吳家村七人遇害,行兇妖獸與王岳鎮(zhèn)為同一只。星月宮派弟子前往搜捕,卻晚了一步,讓兇獸逃入了萬郇山。
一月十二日,萬郇山腳下村落遭到襲擊,村民二十七人遇害,尸體皆被兇獸撕碎,死無全尸。
一月三十日,兇獸再次下山行兇,與留守的星月宮弟子交戰(zhàn),星月宮有七名弟子受傷,兇獸則逃入萬郇山,至今未再出現(xiàn)�!�
大家安安靜靜的聽著,個個心思變幻,沒有開口說話。
為民除害自然是天經(jīng)地義,他們好歹也是正道門派,若不能庇佑一方子民,任由兇獸作亂,和那些魔修又有何異,但是這事兒……要是沒什么好處,就讓他們出人出力,恐怕不太合適吧?
畢竟他們可不是星月宮的人,雖愿意給星月宮面子跑一趟,卻沒有聽調(diào)遣的義務(wù)。
圍獵兇獸是個麻煩事兒,事情發(fā)生在星月宮的地盤,要為民除害也該星月宮去。
山青陽看出了大家的遲疑,沉聲緩緩道:“這妖獸兇殘且狡猾,法力高強,傷我星月宮不少弟子,卻一直未能捕獲,老朽查閱典籍,發(fā)現(xiàn)這妖獸外形酷似圣尊所著靈獸卷中,描述的吞云獸的樣子,老朽懷疑這妖獸很有可能就是吞云獸……”
此話一出,大家臉色終于變了。
吞云獸��!
靈獸卷乃是元初圣尊所著,元初圣尊乃是萬年來唯一的合道真仙,據(jù)傳四千年前靈仙界天災(zāi),就是元初圣尊隕落所致,說遠了……
圣尊當初編撰的靈獸卷,記載了很多珍稀靈獸,在靈仙界廣為流傳,大家大多都是看過的,只可惜靈獸卷記載的那些靈獸,大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很多已經(jīng)成為了傳說,現(xiàn)在竟疑似吞云獸出世,這可不是小事�。�
傳說吞云獸有鹿角,渾身雪白,蹄如祥云……渾身是寶,獸角獸皮獸骨都是好東西,最重要的是吞云獸的內(nèi)丹,極為難得,可以讓修士直接躍遷一個境界,若是元嬰期得到了,成就分神期不在話下,分神期則有望突破煉虛……
若是一般人拿到了,即便舍不得自己用,拿去賣也可以賣出天價,想必那些元嬰期分神期的老祖都會很有興趣……
要真是吞云獸出世,就算星月宮不說,他們也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的!
雖然很多人都動了心,但也有人心存疑慮,一個身著干凈利落勁裝,馬尾上綴著金鈴鐺的少女,疑惑道:“山掌門,可是我記得,靈獸卷中記載的吞云獸乃是瑞獸,應(yīng)該不會傷人才是,你們會不會弄錯了?”
說話的是飛花谷修士計芳芳,她問出了不少人心里的疑惑。
山青陽頷首道:“雖然那兇獸和靈獸卷中記載的吞云獸一模一樣,但卻攻擊性很強,而且傷人無數(shù),這點卻又和靈獸卷中描述的有所不同,因此我們才不能確定,它到底是不是吞云獸�!�
原來如此。
若非星月宮不能確定是否吞云獸,且萬郇山太大實在不好搜尋,想必也不會邀請他們前來了……而且傳說吞云獸修為堪比分神期修士,之前又傷了星月宮不少的弟子,怕是星月宮確實力有不逮,否則根本不會將此事外傳。
難怪之前在帖子中不肯細說,神神秘秘的,原來是怕消息提前走漏了啊。
大家交頭接耳低聲商議,有些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丁乾雖然也有些意動,但他皺眉思索片刻,有些遲疑的開口:“吞云獸身為瑞獸,為何會傷人,難不成和浮丘山有關(guān)?”
冷不丁出現(xiàn)了‘浮丘山’三個字,大廳中霎時安靜了一瞬,緊接著眾人紛紛恍然大悟。
“我就說哪里不對勁,原來是和浮丘山的魔頭有關(guān),這就說的過去了。”
“沒錯沒錯,浮丘山那魔頭無惡不作,定是魔頭使了妖法,才使得瑞獸傷人,殘害蒼生!不愧是魔頭會做的事!”
“還不確定是否吞云獸呢,說不定就是魔頭放出的兇獸……”
方黎沒想到吃瓜忽然吃到自己頭上了,頓時來了興趣,豎起耳朵聽起來,想看看他們還能說出些什么來。
“聽說那魔頭每日都要少年少女伺候,不知道搜刮了多少無辜少年少女,煉做爐鼎吸人精氣。”
“那魔頭還把抓去的俘虜都煉成傀儡,藥人,簡直殘忍至極��!”
“何止如此啊!對于那些不服從他命令的人,抽魂奪魄,煉上七七四十九天,生不如死��!”
“隕星海下都是死不瞑目的冤魂啊!”
方黎心道其實厭睢真沒這么無聊,身為本文最大的反派boss,一個有逼格的霸道魔尊,哪里這么無聊去做這些事啊……
他是會殺死反對他不服從他的人,但也僅此而已,而且目的明確,只是為了一統(tǒng)魔道,手上殺的魔修比正道多多了,不然那些魔修怎么會乖乖聽話?他從沒什么折磨人的愛好,更不會去搜刮民脂民膏,也沒有興趣去濫殺無辜,因為他根本不在乎任何外物,也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語……
唔,但這些都是厭睢手下做的事情,厭睢也不怎么管束,這鍋他背就背了吧。
但接下來的就開始越發(fā)離譜了。
“我聽說啊,那魔頭修煉的魔功十分邪門,每天要吃十個童男童女的心臟!而且是生吃!”
“據(jù)說那魔頭嗜血至極,一天不殺人就不舒服,不聽著慘嚎睡不著覺,于是讓人將人寸寸剝皮,剝上一天一夜,這樣夜以繼日,浮丘山上慘嚎一刻不停歇啊……”
“我聽說那魔頭長的極為丑陋,看不慣長的好看的人,所以手下魔修一個比一個丑,越丑越受重用�!�
“你們都是聽說,我有可靠消息,那魔頭是個修煉千年的老妖怪,是靠吸人精氣活著的,需要拿活人練魔功,所以才大肆殺戮抓捕修士!”
方黎:……
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方黎十分佩服在場諸位的想象力,津津有味的聽著,甚至想親自參與討論,給自己的傳說添磚加瓦,忽然有人話題一轉(zhuǎn),又聊到謝懷的頭上了。
“我聽說玉儀君自從上了浮丘山,被那魔頭殘忍折磨,弄的慘不忍睹渾身是傷,連床都下不來了……”
“玉儀君如何肯屈服魔頭,魔頭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定會用在他身上,怕是生不如死啊�!�
“玉儀君長的這么好看,天人之姿,那魔頭相貌丑陋,可不嫉妒的很,才故意擄了他好回去夜夜羞辱!滿足他扭曲卑劣的嗜好�!�
“可惜玉儀君為了師門不得不委身魔頭,可惜啊可惜……”
方黎本來有點緊張,但一看無人詆毀謝懷,都只專注的罵自己,頓時就放下心來。
看來山羊胡男那種人是少數(shù),而且就算有人心理陰暗,這種場合和也不好說嘛,陰溝里的老鼠畢竟不好見光,萬一遇到謝懷的粉絲,那還不得當場打起來?公眾場合還是得注意點臉面。
自己身為靈仙界黑粉最多的頂流,謝懷身為靈仙界粉絲最多的頂流。
雙頂流碰撞的威力是爆棚的,魔尊擄了謝懷做孌寵,這種爆炸性新聞,要是在地球足夠,這些人不聊到他們才奇怪。
如今說起厭睢必有謝懷,說起謝懷必有厭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呢。
方黎想到這里不由失笑。
他只覺得有趣極了,側(cè)耳往前湊了湊……
忽的一道清冷聲音響起:“不至于。”
方黎一怔,回過頭。
謝懷黑眸沉沉,眉心蹙起,唇角不悅的抿成一條線……他并不是替這魔頭開脫,只是就事論事陳述事實。
況且,你不愿意聽人詆毀于我,難道我就愿意聽人詆毀于你嗎?不論你是什么樣的人,都不是該被詆毀的理由。
也許方黎自己都不在意這些,可是他卻不想再聽下去了。
方黎失神了片刻,然后感慨動容不已,大魔頭會有這種傳言不是很正常的嘛,如果沒黑粉只說明他還不夠紅啊,他完全不會在意啊,但謝懷這悶葫蘆似的家伙,竟然會開口替自己澄清……
這是多么的剛正不阿��!實事求是不人云亦云,正直到眼里揉不下沙子!
果然不愧是主角受,清新脫俗,和這些人都不一樣!
那些人正聊的熱火朝天的,冷不丁有人竟發(fā)表不同意見,雖然聲音不大,但如冰泉擊石擲地有聲,令人完全無法忽略,引得眾人紛紛看過去,到底是哪個家伙如此不識趣。
謝懷卻只定定看著方黎,雖然此刻對方只是一張普通面容,但那雙眸波光粼動,仿佛有千言萬語般,感激動容的看著自己……片刻后,謝懷不自在的別過眼。
你可不要誤會了,我……
忽的一道沒好氣的聲音響起,正是剛才參與討論的一名中年修士,沖著謝懷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你知道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你說不至于就不至于了?難不成你見過那魔頭?!”
第19章
在意
那中年修士罵完還覺得不解氣,正要繼續(xù)教訓教訓這不長眼的小輩,卻驀地對上謝懷清冷黑眸,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仿佛有一股寒意從腳底泛起,聲音忽的就弱了下來,罵罵咧咧的轉(zhuǎn)過身道:“真是的,不懂就不要亂說話……”
謝懷淡淡收回視線,看了眼方黎,然后勾了勾唇角,釋然一笑。
罷了,他和這些人計較什么。
倒是方黎,面對這些謠言如家常便飯,顯是早已習慣了,自己所遭受的惡意詆毀,不足他之萬一。
世人愚昧人云亦云,但自己素來自詡清楚明白……可在上浮丘山之前,到底未能徹底免俗,也差點犯了先入為主的毛病。
好在,現(xiàn)在再重新認識這個人也不遲。
他犯下的殺孽無法抹去,但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該由他人來定奪。
經(jīng)過這么一陣打斷,大家的議論也告一段落,不少人已經(jīng)做出了決斷。
大殿中或洪亮或清朗或嬌柔的聲音響起。
“為民除害天經(jīng)地義,這一趟我們青林洞去了。”
“我們飛花谷當然也要去看看�!�
“老丁我向來唯星月宮馬首是瞻�!�
“一切但憑山掌門安排�!�
山青陽看眾人紛紛表態(tài),撫須微笑:“大家同心協(xié)力,一定能抓住兇獸,為民除害�!�
隨著山青陽一錘定音,很快有星月宮弟子進來,引領(lǐng)大家在這兒住下,約定明日一早出發(fā)前往萬郇山。
方黎三人跟著眾人去了星月宮客院。
星月宮弟子按照名單安排眾人入住,重雪宗在這一帶屬于墊底的小門派,一直等別的門派都安排完了才輪到他們。
“丘天,丘福,丘壽?”星月宮弟子看著名單道。
烏衣寐頷首微笑:“正是�!�
星月宮弟子看看三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剩兩間客房了�!�
烏衣寐道:“無妨,不過一夜,我們擠擠便是了�!�
星月宮弟子道:“好�!闭f著就離開了。
身為修士,同住一屋也沒什么,有些人不睡覺,打坐一夜便也過去了。
待那名星月宮弟子離開,烏衣寐眼神一變,恭敬對著方黎道:“尊上,您住一間,屬下和玉儀君住一間吧�!�
謝懷冷淡的看著烏衣寐。
方黎答應(yīng)的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然而視線在謝懷和烏衣寐之間打了個轉(zhuǎn)兒,不由遲疑起來。
烏衣寐身為一名合格的手下,為了讓主人休息的舒服,自己主動要求看守俘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要是別的手下這么說,方黎當即就允了,但問題是這個手下是烏衣寐,文中處處和謝懷不對付,每天都想害死謝懷的烏衣寐。
讓烏衣寐和謝懷同處一室……方黎很怕明天起來,這兩個人得死一個。
而且身為霸道魔尊,怎么能讓他的人和別的男人共處一室呢?還是只能自己上了。
方黎憂傷的嘆了口氣:“不必了,本尊和他住。”
謝懷唇角微不可見的一挑,然后事不關(guān)己的轉(zhuǎn)身,留給烏衣寐一個背影。
烏衣寐陰冷視線從謝懷背后收回,壓下眼底不甘,恭恭敬敬對方黎道:“屬下就在隔壁,尊上若有任何事,說一聲便是�!�
方黎點點頭,他也有些困了,轉(zhuǎn)身進屋。
星月宮的客房不算差,但也不算好,屋中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張椅子。
方黎視線從床上收回,微微一笑,邀請謝懷:“時間不早了,玉儀君和本尊一起就寢吧�!�
讓他坐椅子是不可能的,他保證休息不好,但身為謝懷的愛慕者,趕謝懷去坐椅子多不合適?遂大大方方邀請謝懷同睡——反正謝懷也不會答應(yīng)。
謝懷本就不愿靠近自己,又經(jīng)歷了情蠱之事,別說坐一夜椅子而已了,苦修士謝懷坐一夜冰刀,也不會和自己這魔頭睡的。
方黎慵懶的打了個哈欠,眼角微微有些濕潤,徑直走往床的方向,毫無愧疚的準備霸占唯一的床……忽的他聽到一道聲音,疑似幻聽,迷茫的轉(zhuǎn)過了頭。
謝懷薄唇一挑,語氣寡淡神色平靜,見方黎沒聽清,又重復(fù)了一遍:“好�!�
方黎:“……”
方黎忽然有點后悔沒答應(yīng)烏衣寐的建議了,也許他們能相安無事是自己多慮了呢?這客房和寢殿相比過于簡陋,就連床也狹窄的很,兩個大男人躺上去著實有些擁擠……
擁擠倒不是大問題,就當和好兄弟睡了,問題是……謝懷為何答應(yīng)的這么爽快?事出反常必有妖,難道他想趁機殺了自己……
完成上次未完成的事業(yè)?
屋內(nèi)燭火搖曳,光影隨燭火舞動,忽明忽暗,謝懷視線落在方黎臉上,看著對方措手不及模樣,眼神微微暗了些,就連在那般‘特殊情況’下,這人都只會落荒而逃……那個會怕的人到底是誰?
分明是個再青澀不過的人,對那事害羞的緊,根本不敢碰自己,卻偏生要裝出一副要強的樣子……謝懷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眼底隱有一絲笑意,他語氣平淡的問:“尊上不是要休息了嗎?”
方黎磨了磨牙。
謝懷已經(jīng)不客氣的上床了,自己先邀請的,此刻已退無可退。
半晌,方黎呵呵一笑,說:“是啊……”
說著徑直往謝懷身邊一躺。
誰怕誰啊。
唔,好硬好窄的床,方黎皺眉,閉上眼睛。
在魔宮的時候,也不是沒和謝懷一起睡過,但魔宮的床,大的可以睡四五個人,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而這里……
饒是方黎幾乎靠了邊,另一側(cè)身子,卻還是緊緊貼著謝懷,即便隔著好幾層衣物,對方身體滾燙的溫度,卻依稀浸染了過來……
這個人的身軀總是炙熱的,似生機無限的滾滾洪流,只有碰觸或靠近的時候……才會知道這人清冷皮囊下,如熔巖般侵略性極強的氣息……
方黎是有些畏寒的,他這身體油盡燈枯,沒什么溫度……但他卻不敢靠謝懷太近,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危險,就像一個即將凍斃的人,他渴望著溫度,但如果將他放在火上烤,或者放入沸水中燒,可能會死的更快。
那不是他應(yīng)該碰觸的東西。
燭火不知何時燃盡了。
黑暗中,謝懷睜開了雙眼。
身邊的人一動不動,呼吸均勻漫長,看似已是睡熟了,但謝懷卻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微微繃緊的身軀,還醒著呢……謝懷唇角不由揚了揚,但隨即眼神又沉了沉,這已不是他第一次靠近這個人,可每次,這個人都是極冷的,冷的像是一具尸體。
但從之前的交手情況看,厭睢功法并無任何寒冰氣息,所以應(yīng)當不是修煉魔功所致,那為何會這么冷?
………………
天色剛微微亮,外面便傳來喧鬧的聲音,方黎無精打采的推門而出,就看到烏衣寐候在外面。
烏衣寐視線一掃方黎面容,皺眉關(guān)切的道:“尊上昨夜沒休息好?”
方黎眼下是一片淡青色,他也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的,總之很晚,感覺才閉上眼睛天就亮了,并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道:“是要準備出發(fā)了嗎?”
烏衣寐見方黎不愿意多說,頷首道:“是�!�
方黎道:“那就走吧�!�
萬郇山離這里有段路程,這群修士水平參差不齊,除了星月宮有幾名元嬰修士,其他宗門最多也就金丹的樣子,大部分修士也就筑基練氣……不會御劍的多得是,因此走的停停歇歇。
原著中厭睢帶著謝懷下山,一路前往鶴蘭州丹山門,游山玩水走了一月有余,但若是用飛行法器,前往鶴蘭州用不了一日功夫,可見這一路走的著實不快。
書中也并未詳細描述,這一路到底是怎么走的,方黎覺得就這樣看看風景,走走停停也不錯。
三人落在隊伍的后面。
方黎不著痕跡的瞥了謝懷一眼,謝懷倒是氣定神閑,休息的很不錯的樣子,這讓他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分明自己才是強取豪奪的人,為何睡不好的那個會是自己?
方黎清清喉嚨,眉梢一挑,忽的開口道:“你就不想知道,本尊跟著他們,是要做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