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謝麒走了,老夫人才嘆了口氣。
一貫在她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上前輕聲道:“侯爺都要回來了,老太太您還唉聲嘆氣的,若叫那起子賤蹄子聽見,歪曲了您的意思,在侯爺面前胡言亂語,可怎么是好�!�
“我可不是說他,”老夫人覺得有些不得勁,“那李氏領(lǐng)著孩子,一去也是六年,平日里書信禮物雖然不少,到底是離了心�!�
這話一出口,那老嬤嬤心里忙怪自己多嘴。
“太太心里還是念著您的,這三五節(jié)氣的孝敬,還有哥兒姐兒的禮物,哪一時沒有按時送來?您且寬心�!�
“也罷,便是不寬心又能如何,”老夫人閉了閉眼睛,不在意道,“總不過是恨上我老婆子了。叫底下人收拾屋子吧�!�
“老太太可不能這么想,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世子爺平平安安過了七歲,就都大好了。太太一向孝順,這些年也把侯爺身邊打理的妥帖……”老嬤嬤眼尖的瞧見謝麒出來,忙收了話頭,高聲道:“世子爺換上這身,可真�。 �
老夫人立刻看了過去,直把李氏拋在腦后,不再理會。
等到大暑之前,謝侯的信才送到了謝老夫人手上。
“老太太,今年恐只侯爺和笙哥兒回來,不過同行的還有順安伯府的哥兒姐兒哩!”
第27章
回京
皇帝體恤臣子,
叫過了處暑再走,
謝侯自然不會和皇帝擰著來。故而他是等到處暑第二日早晨才啟程的。
雖說是過了處暑,天氣還是熱的厲害。好在這會兒只在蜀州的山林之間穿行,
倒也不必像李氏之前領(lǐng)著謝笙兩個初上路一樣,
一片空曠平原,沒個遮擋。等到了地勢平坦的中原地帶時,只怕快到白露。那會兒天氣也涼了。
民間素有“處暑十八盆,白露不露身”的說法,
也是說等到白露之后,天氣轉(zhuǎn)涼,
便不能隨意赤身沐浴,
當(dāng)心受了寒氣。
因要便于出門,謝家早住回了在蜀州城中的宅子。主子多了,住的擠擠挨挨的,
倒顯得更加親近。今早上約莫才到寅時,謝宅便整個燈火通明,
再沒人睡得著,個個眼里都帶著不舍,卻也只說等到了來信。
謝笙坐在馬車上,一直神色懨懨,
也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連蜀州云霧的盛景,都不能吸引了他去。
“這是怎么了,”謝侯瞧著有些心疼,
早晨出門時還好好的,這才走了多久。謝侯摸了摸謝笙額頭,見沒發(fā)熱,才松了口氣,“可是今早晨走得太早了,覺得困乏?先睡一會兒吧�!�
謝笙搖了搖頭,把臉埋在謝侯懷里。雖然早晨三點左右就起了,他卻并不覺得困頓,只是心里思念流淌,淚珠兒悄悄沾濕了謝侯的衣裳。
謝侯慢慢的撫著謝笙的脊背,沒有說話。
好半晌,謝笙才悶悶的道:“爹,我想娘和大姐姐、姑祖父姑祖母他們了�!�
“這才走了半日,你就想了,等回了京城幾年不見,你可怎么得了,”謝侯故意逗他,“你慎之哥和紅玉姐可說了,過了這一段要來找你玩的,你這個模樣,他們只怕要笑你的�!�
“那就讓他們笑,”謝笙半點不動,“我就是舍不得嘛。”
謝笙此刻也就是仗著年紀(jì)還小,又從來沒有離開過李氏身邊,才能將自己所有的情緒宣泄出來。
謝笙仿佛記得自己也曾這么哭過一回,大概是上輩子父母雙雙去世的時候,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如今雖不一樣,可謝笙極厭離別,尤其是離開從降生在這個世界上,就一直把他護(hù)得妥帖的李氏身邊。
他只覺自己眼里的淚水像是淌不盡一樣,越擦越多,很快就連鼻尖都是紅的了,那一雙眼睛卻因為淚水的洗滌而變得更加明亮。
因為擔(dān)心李氏的緣故,謝笙在家時不敢露出半點憂愁,直叫謝家人指著他說年紀(jì)還小,不懂離別之苦。
謝侯當(dāng)初打仗,常年離家在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如今想想,頭回出門時,也是個舍不得爹娘,偷偷躲起來哭過鼻子的少年郎。
“好孩子,爹已經(jīng)任了六年蜀州刺史,如今再連任,怕也是最后三載,至多再等三年,爹娘就回來看你了,如此可好?”
謝笙興致不高的點了點頭道:“爹,你不要同娘說我哭了,娘會生病�!�
兒子如今才六歲,就已經(jīng)曉得體貼家人。再想到等一兩個月后,自己再回蜀州,卻要把他獨自留在京城,謝侯一時也體會到李氏當(dāng)初的心情,五味陳雜。
謝侯一個大老爺們兒,很不愿意體會這種兒女情長,便說起等回京之后的事情。
謝笙收住眼淚,也慢慢聽謝侯說話。
“你兄長在太子身邊已過了三載,這兩年我時時與他通信,叮囑他要尊敬太子,謹(jǐn)守君臣之禮,不得逾越,想來他是知道些的,”謝侯說著又教育謝笙道,“你也是一樣,不管皇上和那位殿下是不是喜歡你,或是對你多好,你都要謹(jǐn)言慎行,不能失了分寸�!�
見謝笙點頭,謝侯才嘆了一句:“也不是不叫你和那位殿下做朋友,只是帝王之友,又有幾個能有好下場?”
對于這話,謝笙倒有不同的見解。
這世上和皇帝是少年朋友的人也算不得少,只是大都來不及適應(yīng)皇帝登基之后的變化,還以為皇帝是之前認(rèn)識了十多年的好友。
帝王自稱寡人,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共享權(quán)柄?往往覺著自己與皇帝相識于微末,不能好好調(diào)整過來的人,幾乎都枉送了性命。
皇帝就是皇帝,臣子怎可與他稱兄道弟?
“你若果真進(jìn)宮,也不必太過惶恐。當(dāng)初皇上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時,曾隱藏了身份,拜了姑父做老師,也算是你嫡親的師兄,”謝侯見謝笙臉上震驚的神色,輕笑起來,“姑父同我說這事兒時,我也嚇了一跳,不過這樣也好,你日后在宮里,也能不必太過小心,生怕行差踏錯了去�!�
謝侯這話其實有些前后矛盾,一面叫謝笙不能仗著寵愛肆意行事,一面又叫他不要太過小心謹(jǐn)慎,畢竟也是有后臺的。謝侯也不怕謝笙不懂他的意思,做的偏頗。
我的個乖乖,老師這是什么都不說,一直憋了個王炸啊。真正意義上的帝王炸!謝笙腦子里天馬行空的想著許多不沾邊的東西。
難怪當(dāng)初高太尉陷害了周老爺子,讓他從尚書之位上摔了下來,皇帝卻還使了這么大的力氣,把他給送到了蜀州。周老爺子沒有后人,這古代的親傳弟子,和老師之間的關(guān)系跟親父子也差不離了。
周老爺子一貫不輕易說自己和皇帝之間的師徒情分,以至于除了一些早早知道內(nèi)情的,竟沒人曉得。
前頭謝家父子之間的談話,朱家兄妹是不曉得的,他們早已經(jīng)為和李氏等人的分別傷心過了,心里正躊躇滿志。
朱弦掀開車簾子,看著外頭山巔冉冉升起的紅日,胸中沸騰的情緒讓他完全靜不下心。
朱紅玉和兄長對視一眼,瞧著彼此眼中如出一轍的野心,都恨不得能在下一刻就已經(jīng)身在京城,攪動得風(fēng)云都為他們變色。
先前謝侯送了信回定邊侯府,才不過半旬,老夫人就送了信來。半點沒提李氏和大姐兒怎么不回去的話,只滿紙殷切的問朱弦和朱紅玉兩個。
“哥,咱們回京之后,真要先去侯府住著?”朱紅玉心里拿不定主意。有謝侯在的謝家,遠(yuǎn)勝只有兩個小家伙的順安伯府�?伤椭x麒有婚約在身,若此時住進(jìn)謝家,只怕不好。
朱弦搖了搖頭道:“楊氏送回來的信上倒是說的好聽,咱們母親當(dāng)年和小楊氏也要好,更跟著喊楊氏一聲姑姑,可到底同楊氏不是正經(jīng)親戚,楊氏和高太尉可是血親呢。咱們時常過去請安也就是了,若要留在侯府住下,卻是萬萬不能的,咱們家又不是沒有住處。沒得和那起子打秋風(fēng)的窮親戚一樣了�!�
朱紅玉這才松了口氣,又問:“先前我們說好,等回京之后,便要稍稍疏遠(yuǎn)小滿,等以后高太尉倒了,再和他恢復(fù)往來。如今楊氏是這么個態(tài)度,咱們和小滿……”
“你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小滿無妨,我瞧著那楊氏對小滿態(tài)度有些古怪,”朱弦只說了一句,就沒再提,緊接著又道,“等回京之后,我考教考教謝麒……”
“面上過得去便是,”朱紅玉不以為然道,“我瞧著他也不是個大面上拎不清的�!�
“我要的是定邊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又不是他的心,”朱紅玉的想法很不合當(dāng)下的主流,“若謝麒能與我合得來,自然是好,可他打小就是個多情種子,我若將真心付給了他,遲早會有一日,被他傷得體無完膚,倒不如一早就留著自己的真心,想些別的�!�
“你這樣,也太委屈了……”朱弦在南寨看得多了,并沒覺得朱紅玉的想法不好,只是又勸朱紅玉,“你瞧夫人和謝侯不就相處得宜嗎,焉知日后你和謝麒不能如此?若是果真不喜歡,不如換一個,反正只是母親定下的�!�
“正是母親定下的才要遵從,”朱紅玉又道,“若是我不嫁給謝麒,又嫁給誰?說來說去不過是一樣的。好歹在謝家,夫人對我也好,大姐兒也是個好相處的,小滿又這樣懂事。我只把自己當(dāng)夫人的女兒,如此日子也不會難過�!�
這回,朱弦也不勸了。這年頭貴女嫁人,能有個好婆婆,也是件大好事。何況朱紅玉已經(jīng)提前把婆婆、大姑子和小叔子的關(guān)系都打理好了。
“許是被夫人教育小滿的話給添了左性,”朱紅玉想著謝笙認(rèn)真和李氏討論自己以后妻子脾性的模樣,不由笑出了聲,“哥你說是像謝麒一樣身份尊貴,處處留情的好,還是像小滿一樣,此時看不出來,只待日后一飛沖天,獨愛一人的好?”
“我若真要選,定也是喜歡小滿這樣的。可惜這世上,哪里有這許多好男子。待以后,我也像教小滿一樣教我兒子便是,”朱紅玉又輕撫著自己的臉嘆道,“我合該是要做人上人。”
朱紅玉并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么差錯,她看重親情,又因著母親和姑姑的遭遇,不大信任愛情。雖有李氏在跟前,她心里埋了期待,可她看到的也多是李氏與謝侯婚姻下隱藏的不好。因而她更重親情,也比旁人更貪慕權(quán)力。
“我自也是如此,”朱弦輕聲道,“倘有機(jī)會,我自要一飛沖天!”
朱弦視高太尉為仇敵,有時候卻也羨慕高太尉的權(quán)勢,那讓皇帝都不得不避其鋒芒的權(quán)勢。
這話他只敢在他一手帶出來的親妹妹面前表露,因為他們是一樣的秉性。便是在南寨蟄伏的那幾年,都沒有壓垮了他們的脊梁。
或許周老爺子和謝侯看出了幾分,才為他取了慎之的字,可朱弦半點不以為意,人生在世,怎能沒有野心。
===第14節(jié)===
只在謝笙面前,朱弦會稍稍收斂些�;蛘哒f,也算不上收斂,謝笙從來不會在意,也不覺得有野心是個多么離譜的事情。那是個聰明又干凈的孩子,叫人看了喜歡。
謝侯等人帶著東西,在次日傍晚到了碼頭,休息一夜后上船,改了水路。上船之前,謝侯又叫人一道送了信回蜀州家中。
雖然答應(yīng)了謝笙說不要告訴李氏,他因想念她而哭了的事情。謝侯也還是沒有遵守承諾,將這事兒寫進(jìn)了信里。
換了水路之后,出蜀的路就順暢多了。謝侯是進(jìn)京述職,自是坐的官船,一路上也沒遇著什么水匪,安安穩(wěn)穩(wěn)到了離京城最近的一個碼頭。
“侯爺?shù)搅耍呛顮數(shù)搅�,快回去報信!�?br />
眼尖的瞧見了林管家,底下無所事事的一個管事立刻跳了起來,趕忙招呼著人手,把車都拉了過來。這些正是侯府來等謝侯的家人。
那管事立刻上船,出示了侯府的憑證,又因認(rèn)得林管家,便很快被帶到了謝侯面前。
“侯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太太日日念叨著呢,”那管事實打?qū)嵉慕o謝侯磕了個響頭,“馬車已經(jīng)在外頭候著了,老太太特意安排了三輛,請順安伯府的哥兒姐兒也一道去咱們府里,接風(fēng)洗塵�!�
謝侯聽這人說完了,才點了點頭,叫人去告訴了還沒出來的朱氏兄妹和謝笙一聲,才讓這個管事跟著林管家一道下去安排行李。
這人不過才離開片刻,緊跟著就有個普通打扮的人進(jìn)門。
謝侯原本還想呵斥,不成想一見了那人的面容,就立刻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錢公公怎么出來了�!�
這錢公公正是皇帝跟前的總管太監(jiān),打小伺候皇帝的,和謝侯也算是有些交情。
錢公公掐著蘭花指,尖著嗓子和謝侯道:“聽說謝侯爺今兒進(jìn)京,咱家特來迎接,難道不好?”
“怎么會不好,”謝侯對這錢公公倒沒什么鄙夷之情,“本侯還說等回府安置了孩子們,就向?qū)m里遞折子呢�!�
“侯爺聰明,想必有些話不用咱家說,也知道了,”錢公公笑瞇瞇道,“皇上特意吩咐,叫侯爺先回府去,不必趕著進(jìn)宮。過兩日把小公子和朱世子、朱小姐也一并帶進(jìn)宮里�!�
說完這句,錢公公手里亮了個玉佩,才問:“謝侯的折子可備好了?”
皇帝親自派了人來要折子?謝侯心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莫非如今皇帝和太尉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這樣的地步了?
“自然是準(zhǔn)備好了的,”謝侯親自從放在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了那本滿是官話套話的折子。
錢公公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提點了謝侯一句:“謝世子恪守禮儀,皇上對他很滿意,侯爺不必?fù)?dān)心�!�
謝侯眼前一亮,對錢公公拱了拱手,親自送了他到門口。
等謝侯扭頭,就瞧見謝笙正躲在廊柱后頭往這邊看,直到見謝侯注意到他,才跑了過來。
“什么時候出來的,”謝侯也不怪他。
“您給折子的時候,”謝笙悄悄附在謝侯耳邊問,“爹,那人白面無須,是不是公公?您怎么把折子給他了?”
“那是皇上身邊的錢公公,打小伺候皇上的,”謝侯把謝笙抱了起來,顛了顛,“那玉佩是皇上隨身的心愛之物。既然皇上想看折子,便給皇上就是。若折子按規(guī)矩進(jìn)了吏部,還不曉得要打多少轉(zhuǎn)才能呈上御前。這里頭的水可深著呢。”
謝侯說的其實有些嚴(yán)重,他畢竟是深受皇帝寵信的臣子,身上帶著爵位,掌權(quán)的高太尉還是他表叔。再多借吏部一個膽子,也不敢壓下他的折子。
謝笙不明就里,點了點頭。
這時候朱家兄妹也一道出來了,正巧趕上林管家來回話,說是行李已經(jīng)安置好了。當(dāng)下便沒再說什么,一行人一道下船,上了馬車。
統(tǒng)共來了三輛馬車,自然是謝侯和謝笙一輛,朱弦和朱紅玉各一輛。原本謝笙該挨著朱弦坐的,被謝侯直接抱走了。
錢公公這頭回宮還要更快些,連衣裳都沒換好,就去了御前。不多時候,便有一個小黃門上了太子讀書的地方,說放謝麒幾天假,叫他趕緊接他老子去。
謝麒只來得及和太子道別,就趕緊出了宮。他也懶得坐馬車了,直接騎馬去了碼頭。好在半道上被府里的管事瞧見,讓人攔了下來。
“侯爺,世子來迎您了!”一個聲音在謝侯的馬車邊上有些激動的說著。
謝侯去端茶盞的手一頓,聲音里帶上了喜氣:“快叫他進(jìn)來!”
謝侯在馬車?yán)镎笪Wχ绷思贡�。他已�?jīng)六年沒見過長子了,上回見時,還是一副姑娘打扮,也不曉得如今是個什么樣子。
謝笙見謝侯分明期待得不行,就差自己掀開車簾子下去了,偏生還要擺出大家長的威嚴(yán),不由笑彎了眼睛。他順著謝侯的眼睛看向車簾子,心里也有些說不出的小期待。
很快,一身謝麒就掀開了車簾子,跳上了馬車。
車簾子剛剛落下,謝麒就向著謝侯跪下,磕了個頭:“爹,不孝子謝麒給您請安�!�
“好好好,”謝侯親自拉了謝麒起來,心里的高興,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謝笙在一旁細(xì)細(xì)打量著謝麒。
今天謝麒穿著一身竹青色的衣裳,衣擺和袖口處都繡著竹節(jié)紋樣。頭發(fā)用一個碧玉冠挽著,簪子也是竹葉狀。他耳朵眼上的耳洞痕跡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連身上配飾也基本都是時下年輕人喜歡的樣式。如今十二歲的謝麒正當(dāng)年齡,身量開始拔高抽條。謝笙方才估量了一下,應(yīng)是已經(jīng)比李氏高了一些了。比著謝侯也差不太多。
謝侯和謝麒好好親香了一番,才想起了自己在一旁的小兒子。他指著謝笙對謝麒道:“這便是你弟弟,因是小滿時節(jié)生的,我便又給他起了個乳名喚作小滿。你平日在家,只管用小滿叫他便是�!�
緊接著謝侯又叫謝笙對謝麒行禮:“還不快叫哥哥�!�
兄弟兩個多年未見,當(dāng)年謝笙甚至還是個奶娃娃。兩人互相見了禮,一時有些尷尬起來,畢竟是許久不曾見了。
謝侯一直和謝麒說話,問著些日�,嵥椋鋵嵰恢弊⒁庵鴥扇酥g的氣氛,只是一直不提。左右他這個月還會在京城,有他看著,這兄弟兩個就不可能熟悉不起來。
謝笙悄悄打量謝麒的視線被抓個正著,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對著謝麒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謝麒見狀一愣,也松了口氣。這個弟弟從出生后就乖巧,他可記了好久的。
“小滿想不想出去玩?”謝麒小聲問自己身邊的謝笙,“等過兩日你休息好了,我?guī)闳タ创蠹�。可比今兒熱鬧多了。”
謝笙雖然沒有掀開車簾子去看,可大街上的叫賣聲還是不時進(jìn)入耳中。賣糖葫蘆的、賣包子饅頭的,個人有個人的吆喝方式。每一種聽起來都有它自己獨特的韻律。
謝笙初時就以為,這已經(jīng)是逢集了沒想到,這還只是普通的集市,算不得好。
既然有人愿意帶著自己領(lǐng)略一番京城的風(fēng)土人情,謝笙自然也是樂得同意。
又行了不多時候,車子拐進(jìn)了侯府,打儀門進(jìn)入。又行了片刻,這才停了下來。謝麒先服侍著謝侯下了車,緊接著親自抱了謝笙下來。等謝麒轉(zhuǎn)身,恰巧看見后頭朱弦正引著朱紅玉下車。
朱紅玉生的美艷,更有一股子高貴、寧折不彎的傲氣在里頭,見謝麒看她,便不由一笑。
謝麒便上前來見禮:“朱世兄、朱小姐�!�
朱氏兄妹也忙回禮。
一干人廝見過后,便不在此處多做停留,因這處離二門不遠(yuǎn),便沒叫轎子,幾人直接向內(nèi)行去。
才走到二門處,便已經(jīng)見了一干侍妾并二姐兒在此處候著了。侍妾俱以劉氏為首,連二姐兒也站在劉氏身側(cè)。
“侯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劉氏生得嬌媚,泫然欲泣時更如花蕊吐露,“今兒一早上妾就聽見有喜鵲在枝頭叫喚,如今看來,果然是件大喜事�!�
如今六年過去,劉氏還和當(dāng)初一樣貌美,歲月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卻也平添了幾分風(fēng)情。
劉氏當(dāng)初憑著貌美,又有些嬌弱的姿態(tài),很是得了謝侯幾分寵愛。如今她又做出舊時姿態(tài),謝侯卻有些不愿意再看了。許是見多了李氏的模樣,謝侯對自己這些侍妾都生疏起來。
謝侯冷淡的掃了劉氏一眼,瞧見了一旁和劉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二姐兒,皺了皺眉頭。
二姐兒心里原本就有些緊張,瞧見謝侯皺眉,立時便紅了眼圈,只還沒落下淚來。
謝笙和朱氏兄妹都眼觀鼻鼻觀心,半句話都不說。唯有謝麒上前道:“二妹妹見了爹可算是歡喜得很了,還不快收收�!�
“大哥哥說的是,女兒瞧見父親回來,心里太高興了,以至于喜極而泣,”二姐兒用絹帕在眼角壓了壓并不存在的眼淚,才盈盈下拜,對著謝侯行了禮。
謝侯不耐煩和她們母女在這里歪纏,只道:“二姐兒跟著來吧,劉氏你們該回哪兒回哪兒去,攔著本侯見老太太,你是想做什么!”
這罪過壓下來可就大了去了,劉氏也就是仰賴著老太太,才有了如今后院第一人的風(fēng)光。要是這攔著侯爺這事兒被做了準(zhǔn),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傳出去,劉氏可擔(dān)待不起老太太的怒火。
劉氏在其他三名侍妾的嘲笑視線中,狼狽的讓開了路,謝侯理也不理她,只帶著幾人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
別看二姐兒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瞧著哭唧唧的,此時也只是看了自己親娘一眼,就趕忙追了上去墜在后頭。
老太太不怎么喜歡她,只是養(yǎng)著罷了,開心時逗一逗,不高興了就不理會。二姐兒看得分明,唯有她緊緊巴住了謝麒,老太太才會勉強(qiáng)多給她一個笑臉。故而此時她也不往謝侯身邊去,只想著自己站到謝麒身邊。偏謝笙就在謝麒邊上,就被擠開了。
“喲,劉姐姐,你早上可是聽見喜鵲在枝頭叫呢,真是叫人歡喜,”一個侍妾也不耐煩劉氏生了大姐兒,自此眼高于頂?shù)哪樱昂顮敽屠咸獢⒃捘�,我可不會在這兒礙事�!�
那侍妾扭頭問其他兩人:“我要回了,你們回去不?”
“自然是要回去的,”另兩人一個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一個把玩著手上絹帕,都應(yīng)了聲。三人手把手親親熱熱的走了,獨留下一個劉氏。
這三人是早看開了的,打從小楊氏在時,她們身上就沒了寵愛。身子壞了,更和現(xiàn)在的夫人李氏無關(guān)。李氏愿意花錢養(yǎng)著她們,給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是她們的福氣,侯爺?shù)膶檺蹱幜嗽俣�,也架不住什么時候侯爺一個開心就把她們給送了人。
她們想留住現(xiàn)在的福氣,還是少在侯爺面前晃悠的好,左右也不缺了銀子享受,府里也沒人作踐,死了還能有口棺材,再好不過。
一個侍妾離開之前,意味不明的看了劉氏一眼,卻沒說話。
劉氏被三人氣得不行,搭著自己丫鬟的手,捂著自己的胸口罵道:“反了反了,一個個的,眼見著侯爺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分寸斤兩了�!�
一旁看門的兩個婆子默不作聲,只悄悄打眉眼官司看劉氏的笑話。不過是個妾,老太太看在二姐兒的面上給了點子權(quán)力,就真當(dāng)自己是個金貴人了?大事兒還不是掌握在老太太身邊的老嬤嬤,還有李氏當(dāng)年留下的奶嬤嬤手里。劉氏,頂多算個棒槌。
“姨娘快別氣了,和她們生氣不值當(dāng),”等劉氏氣順了,那丫鬟才問,“咱們現(xiàn)在可要回去?”
“回吧回吧,”劉氏想起方才謝侯淡漠的目光,心里也慫得很。
當(dāng)初李氏身子不便,本來是挑了她帶著二姐兒先隨謝侯去蜀州的。那會子她是真受寵愛,可是她自己心里畏懼,裝病,才沒去成。劉氏咽了咽口水,以前只要在侯爺面前哭一哭,犯下的糊涂事就能既往不咎,這一回一定也差不離。
謝笙見了劉氏之后,就一直板著個臉,心里極不爽快。二姐兒又好幾次想要擠開謝笙,自己站到謝麒身邊去,更讓謝笙心里添了幾分煩躁。
二姐兒的舉動多來了幾次,謝笙干脆也不理她,直接慢下腳步,跟朱弦兩個走在一處。
朱紅玉比朱弦更敏感些,曉得謝笙的心思,不由得點了點謝笙的額頭,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謝笙這才覺得好些了,只還是有些不得勁。
謝笙徹底不理會二姐兒了,二姐兒又給委屈上了,瞪了謝笙一眼,就習(xí)慣性的找謝麒想要告狀。其實她擠開了謝笙,心里正得意著。
不想謝麒發(fā)現(xiàn)謝笙落在了后頭,也直接主動走到了謝笙身邊,倒成了二姐兒自個兒跟在謝侯身后,其他四人并排走著的格局了。
“小滿,我牽著你走,”比起一起長大的二姐兒,謝麒還是選擇多照顧這個最小的弟弟,畢竟謝笙長得好,又瞧著和小豆丁一樣,可愛極了。
謝笙想了想,搭上了謝麒的手:“謝謝大哥哥。”
謝麒點了點頭,嘴角不自覺露出了笑意。
朱家兄妹自打進(jìn)府,就一直悄悄地關(guān)注著謝麒的舉止。兩人瞧見謝麒如此照顧謝笙,心里都添了幾分滿意。其實若不是在謝家,只怕朱紅玉和朱弦兩個都要用別的法子來哄謝笙了,才不止是方才那么一點兒小動作。
至于方才謝麒在謝侯面前為二姐兒說話的事情,兩人完全就沒放在心上,甚至就連謝笙都沒有放在心上。謝麒愿意疼自己妹妹,誰還能壓著他不許不成?何況二姐兒這模樣,也就是心里心眼兒多,又自卑敏感的正常女孩子罷了。
“小滿,大哥替你二姐姐向你道歉,她素日里也不是這個脾氣。大抵是今兒見了爹,心里高興,又有些纖弱敏感,才……”
謝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謝麒才算是松了口氣。
二姐兒到底是從謝侯身后慢下來,跟在了謝麒后頭。謝麒可是嫡長子,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二姐兒在這樣的時候搶在了謝麒前頭,只怕是沒有她的好果子吃的。
“侯爺回來啦!侯爺回來啦!”廊下,一只鸚鵡不停地學(xué)話。
有人打起簾子讓謝侯等人進(jìn)去。
謝麒牽著謝笙落在后頭,便有小丫鬟好奇的瞧過來。
“世子,這便是笙哥兒嗎?”
朱氏兄妹聞言,都不約而同的沉下臉色,謝笙也沒理會那丫鬟。
唯有二姐兒滿意的微笑:“可不是嗎�!�
謝麒才剛剛在謝笙面前為二姐兒解釋過,二姐兒就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第15節(jié)===
當(dāng)初李氏不正是因為謝笙的名字和老夫人鬧過不愉快嗎,趕在面見老太太這會子提起來,是打的誰的臉?
“可見謝世子好心,”不等謝笙說話,朱紅玉故意看了二姐兒一眼,笑了笑,狀似不經(jīng)意道,“在蜀州時,這起子沒眼色的丫鬟,都是要被打發(fā)出去的,主子面前也有做打簾子的丫頭說話的道理?”
二姐兒氣得渾身發(fā)抖,那先前說話的丫鬟更是臉色煞白。她往日里也是時常這么和謝麒說話的,玩笑慣了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如今被朱紅玉指責(zé),才驚覺自己竟然在外客面前如此放肆,還落了自家少爺?shù)哪樏�,�?dāng)下便用求救的目光看了謝麒一眼。
謝麒心下不忍,可連著朱紅玉這個外人都幫著謝笙說話了,身為謝笙的長兄,他也不能幫個丫鬟說話啊,這道理他可看得清楚。雖然方才朱紅玉的話,也有些影射二姐兒的意思,謝麒就只當(dāng)自己不曉得了。他寵著二姐兒不假,可嫡庶尊卑要分清。哪里有家里的庶女去下嫡子的臉的?
“拜見母親,”謝侯先前已經(jīng)先進(jìn)來了,可不代表他沒聽見門口的官司,一個打簾子的丫鬟也能拿謝笙的名字調(diào)笑,豈不是更代表了老夫人的態(tài)度?
謝侯激動的心情上,被直接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再多的思念也冷了。
勛貴家也的確會喊家中少爺為哥兒,可天底下難道就這么一個稱呼,非要連起來喊笙哥兒,笙歌笙歌。謝麒都知道稱一聲世子爺,謝笙難道就當(dāng)不起一聲二爺?
“你這是怨我了?”老夫人本準(zhǔn)備拿喬,叫謝侯哄哄才好,如今是自己身邊的人說了錯話,還是自己當(dāng)年起頭的,她臉上也掛不住。面對著兒子的冷臉,她還有些心虛,拿不出面對李氏時的理直氣壯。
“族譜里照著這么排下去,便恰好是這個字,你們?nèi)羰遣幌矚g,大可以再改……”
“娘,麒兒當(dāng)初起名時,是怎么說的?”
謝侯一句話叫老夫人不開口了。謝麒取名字的時候,可沒有照著族譜來。而且當(dāng)時給謝麒取了麒字,也是盼著他能有個弟弟,再得麟字。一雙麒麟兒齊全,才是喜事。
“長者賜,不敢辭,兒子只給那孩子起個乳名也就是了,”謝侯冷著臉慢悠悠說完,才喊了一聲,“小滿,來拜見你祖母�!�
“小滿拜見祖母,”謝笙面上不慍不急,又生的可愛,瞧在老夫人眼里才覺得好受了些。
“這是順安伯府的兩個孩子,朱弦和紅玉�!�
“好一個少年英才,”朱弦已然大了,老夫人不好說的太多,可朱紅玉就無妨了。朱紅玉本就是女子,又是小楊氏為謝麒定下的未婚妻,老夫人拉著她的手仔細(xì)打量,話說得比和謝笙還多些。
朱紅玉毫不怯場,落落大方的姿態(tài)贏得了老夫人的好感,喜得老夫人連聲夸獎她,直把二姐兒嫉妒得眼睛發(fā)紅。
“你們且安心在府里住下,”老夫人拍了拍朱紅玉的手,“等你們府里休整好了再回去不遲�!�
因謝侯提前說了過幾日可能要帶他們進(jìn)宮的事情,兩人原本的打算就落了空,自然是直接答應(yīng)了下來,至少也要住到進(jìn)宮之后才能走。
過了一會兒,老夫人便趕了幾人下去歇息,更換衣裳。只是她特意留了二姐兒下來,謝麒擔(dān)心二姐兒,想要留下,老夫人也隨他了。
老夫人也沒先和二姐兒說話,只叫她站在一邊。她一個示意,屋子里的仆從便一擁而上,把方才那個丫鬟給壓到了老夫人面前。
“府里對你如何?”老夫人高坐在上首,神色陰晴不定。
那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再沒有比咱們府里更好的�!�
“對你們好,卻偏偏養(yǎng)出來一堆不曉得天高地厚的,”老夫人直接把杯子掀翻到地上,落到了二姐兒面前
。
“呀!”二姐兒被嚇得倒退一步。
這一步,突然就點燃了老夫人心里的火氣。
“咱們這樣的人家里,講究一個嫡庶有別,一個主仆有別,看來是對你們太好,反而養(yǎng)的心大了�!�
眼看著那奴婢被掌嘴,還要被趕出府出去,二姐兒就被嚇得要靠著謝麒才能站穩(wěn)。
“傳下去,既然麒兒已經(jīng)改了世子爺?shù)姆Q呼,小滿就稱二爺或是二少爺,要是叫我再聽見別的,一家子連著姻親都給發(fā)賣出去!”
眼見得老夫人下了狠心要整治,自是沒人不答應(yīng)的。而全程被指桑罵槐的二姐兒,背心都被冷汗?jié)裢噶�,回去之后就病了一場�?br />
謝笙的院子離謝麒不遠(yuǎn),謝侯今兒卻沒讓謝笙回去,只叫他挨著自己睡,等洗漱過后,老夫人的處理就下來了,謝侯滿意的摸了摸謝笙的頭,沒再糾纏這事兒。
謝笙的名字是老夫人取的,可誰要用這個名字作踐謝笙,也要好好想想清楚。謝侯明確表示不給改名字,那么老夫人不管是因為面子,還是真要敲打下人,也必須親自處理了這事,還要好好給謝笙做臉才行。其實認(rèn)真說起來,那丫鬟的話或許并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犯了忌諱,二姐兒的話和態(tài)度出來,才真正是下臉面的。
“爹,給娘的信我已經(jīng)寫完了。”
謝侯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滿紙都在告二姐兒的狀,不由哭笑不得。
“這事兒也值當(dāng)和你娘說?過兩日我請個嬤嬤回來好生扳扳她的規(guī)矩,必叫她把和她娘學(xué)的一身小家子氣給改了去,好不好��?”
“給她個厲害的嬤嬤,”謝笙一錘定音。
作者有話要說: 厲害的嬤嬤在小滿心里emmm……大家懂的。
第28章
敘話
這日早晨,
天不過才蒙蒙亮,
謝笙就被叫了起來梳洗。因為家里有老夫人在的緣故,他是沒有什么機(jī)會再睡懶覺的,
若是實在困了,
也只能在請安回去之后小憩片刻。
“小滿,你來了,”謝麒聽見身后動靜,轉(zhuǎn)身看了過來。這兩日皇帝特許謝麒不必進(jìn)宮給太子伴讀,
好好和謝侯一敘父子之情,他才安心待在家里。
兩人院子毗鄰,
故而早晨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
謝麒都會等等謝笙,再一起過去。
謝笙動作不慢,又有林管事叫人注意著謝麒這邊的動靜。一般是謝麒才剛剛出了院門,
謝笙就可以出發(fā)了,并不會叫謝麒久等。
“大哥早,
”謝笙非常自覺的伸手讓謝麒牽著自己,一同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夜里的露水還在,青石板看著有些泛潮。此時太陽還沒有升起來,院子里的花都耷拉著腦袋�;ㄈ~上有露水將滴未滴,
瞧著有些可憐。
謝麒領(lǐng)著謝笙走到老夫人門外時,
就被個大丫鬟攔了下來。
“世子、二公子,老太太昨兒夜里睡得晚了,這會兒還沒起呢�!�
謝麒和謝笙會意,
囑咐說要底下人好好照顧著老夫人,而后在底下人拿上來的蒲團(tuán)上頭給老夫人磕了頭,就算請完安了。
等從老夫人院子里出來,兩人一時都有些無事可做,正想要說什么,不想從一旁傳來了一個聲音。
“大哥哥,二弟,你們怎么在這里站著,可是已經(jīng)給老太太請完安了?”說話之人正是搭著丫頭的手慢慢過來的二姐兒。
二姐兒看人,先看衣冠再看臉,謝笙本就打算請個安便回去,身上也只墜了一個玉佩壓衣裳角。二姐兒便只掃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都放到了謝麒身上。
謝麒見是二姐兒,溫柔笑道:“祖母還未起身,二妹妹去磕個頭便是。”
二姐兒這才點了點頭,又躊躇著不想離去:“大哥哥你這會兒無事,要去哪里?”
“正是還沒想到呢,”謝麒道,“二妹妹快去吧。”
“那大哥你們別先走,我過會兒尋你們玩,”有了謝麒的催促,二姐兒總算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謝笙看得明白,二姐兒和她娘劉氏,覺得現(xiàn)在家中是老夫人當(dāng)家,謝麒又穩(wěn)坐世子之位,日后她們必然得仰仗謝麒的,便一直捧著謝麒。二姐兒也日日往謝麒身邊湊,還常給謝麒做些衣裳鞋襪,和謝麒身邊的丫鬟們關(guān)系都處的極好,活像是另一個編外的大丫鬟。
“大哥,二姐姐平日也這樣喜歡尋你玩嗎,”謝笙問道。
“是啊,你和大妹妹遠(yuǎn)在蜀州,二妹妹也沒個去處,便常來尋我,”謝麒認(rèn)真的回答道,“我院子里有不少可人的丫頭,二妹妹也喜歡和她們玩�!�
謝笙想起謝麒那一屋子環(huán)肥燕瘦,各有千秋的丫鬟沉默不語。要說自己這哥哥花心吧,他又是真心喜歡并且尊重這這些女孩子,那些女孩子也都一心一意的對待他。
有些情商可能是天生的,謝麒總是能夠自然的處理好和這些女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就連讓謝笙不想理會的二姐兒,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是真心喜歡謝麒這個哥哥的。
也不只是女孩子之間,謝笙心道,有這樣的交際手腕,估計謝麒在外面也很受歡迎,極少有人不喜歡他。
“大哥真厲害,我一向覺得院子里丫頭多了頭疼,”謝笙是打心眼里佩服謝麒,“以前我娘身邊有兩個小丫鬟,我就是吩咐哪一個多做了一件事情,兩人都能因此而拌嘴,我便再不喜歡丫鬟近身伺候了�!�
即便是四五歲才進(jìn)來陪著謝笙玩鬧的丫頭都有自己的心思,偏偏因為年紀(jì)小,手段拙劣,淺顯的讓謝笙一眼就能看出來。打那以后謝笙便再沒要過丫鬟近身服侍,便是有,也是起碼大了他五六歲往上的。心思細(xì)致,也不會在他面前表現(xiàn)太多大戲。
謝麒見謝笙苦惱,笑了笑道:“那是她們還小呢。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其實女孩子都是可愛的,即便是看上去再剛強(qiáng)的女孩子,也有屬于自己柔軟的一面。就像是二妹妹�!�
謝麒頓了頓,覺得背后議論自己的妹妹有些不好,卻也還是悄悄給謝笙說了下去:“有時候二妹妹做的事情,叫我覺得實在難堪,不過大部分時候,二妹妹都是極貼心又討喜的。”
謝麒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就像是謝笙自己,也有過長大之后再回頭看自己青春期那一段,恨不得能夠掐死這熊孩子的時候。
只是理解歸理解,卻不代表謝笙就要一直忍讓著二姐兒。像是才進(jìn)府時,二姐兒那樣的作態(tài),謝笙若當(dāng)真是沒人替他說話,徹底忍氣吞聲,趕明兒笙哥兒這個稱呼就能傳遍全府上下,保管幾乎每一個見到謝笙的人都會這么喊他。
謝笙若是從一開始就立不起來,還留在京城做什么,不如直接回蜀州去。只是當(dāng)時朱紅玉已經(jīng)先開了口,后頭謝侯也明確表達(dá)出了自己的不高興,若是謝笙再說什么不好的話,就是他的不是了。更別提這之后,老太太還直接將那人趕了出去,含沙射影的說了二姐兒一頓呢。
想著這事兒謝笙心里還是憋氣得很。等日后大了,事情淡了,一句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就能徹底了結(jié)。但若是老太太借坡下驢,給了謝笙這個難堪呢,造成的后果卻要謝笙承擔(dān)好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的。
或許謝笙想的有些嚴(yán)重,道理卻不變。所以謝笙在回去之后,就寫了一封其實根本不會寄給李氏的信,滿紙控訴。
謝笙可沒忘了他還是個小孩子呢,小孩子受了委屈,不告狀,難道還憋在心里氣自己嗎?
身為大人的謝侯雖然也是二姐兒的爹,卻也認(rèn)為二姐兒需要好好教養(yǎng)了。都已經(jīng)十歲的人了,過兩年就能相看人家。當(dāng)著客人的面給自己的嫡出兄弟難堪,還把她那個姨娘的作態(tài)學(xué)了個十成十。劉姨娘是個什么東西,也敢站在家里的姐兒前頭做統(tǒng)領(lǐng)。
“反正我現(xiàn)在是沒看到二姐姐的好,”謝笙見二姐兒一直沒來,便對謝麒道,“在二姐姐心里,大哥你是她的哥哥,我卻不是她的弟弟。不過也無妨,我有大姐姐和紅玉姐呢,也不缺姐姐�!�
謝笙提到了朱紅玉,讓謝麒動了心思,也沒管謝笙說的關(guān)于二姐兒的話。
謝麒問謝笙:“小滿你和朱姑娘關(guān)系很好?”
“對啊,紅玉姐就和我親姐姐一樣,對我也很好,”謝笙想了想又補(bǔ)充了一句,“慎之哥對我也好�!�
先前通過姓名,謝麒知道慎之是朱弦的字。
見謝麒若有所思,謝笙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故意做出護(hù)食的樣子對謝麒道:“大哥怎么突然提起紅玉姐?紅玉姐可跟二姐姐還有你院子里那些丫鬟不一樣,男女七歲不同席,大哥你已經(jīng)十二歲啦!”
“你想什么呢,”謝麒面上有些哭笑不得,到底還是悄悄湊在謝笙耳畔道,“我與朱姑娘是指腹為婚�!�
“誒?”謝笙做出驚訝姿態(tài),“難怪娘經(jīng)常打趣紅玉姐,說早晚是一家子的呢。”
“母親也覺著朱姑娘好?”謝麒提起李氏時,眼眸中閃過幾分濡慕之色,“小滿你什么時候?qū)懶沤o母親,我那兒也有信想給她呢�!�
謝麒生而喪母,在謝笙出生之前,老夫人也從來不制止李氏和謝麒相處,兩人也很有一段“蜜月期”。當(dāng)初謝笙未出生時,李氏還想過要帶謝麒一道去蜀州的,誰知道后來發(fā)生了那些事。
“紅玉姐自打來了我們家,就一直是和大姐姐一道長大的,”謝麒只說了這一句,便沒再提。不過李氏自身教養(yǎng)便好,當(dāng)初在府里時,誰不豎起大拇指稱道,“母親也想大哥呢,只是今次不得回來。送信的話,大抵是要等爹走的時候了,到時候大哥把信給我,或是給爹都可以�!�
謝麒正點頭,便聽見二姐兒的聲音:“大哥和二弟這是說什么呢,可是商量好了要去哪兒了?”
謝笙看向旁邊假山,默不作聲。
二姐兒見謝笙只當(dāng)看不見自己,心里有氣,可她前日被老夫人那指桑罵槐的話給嚇怕了,不敢再說謝笙。只如今她卻不知,謝笙還在謝侯面前告了她一狀,謝侯已經(jīng)在為她尋摸合適的教養(yǎng)嬤嬤了。
謝麒見狀忙開口道:“只是隨意和小滿聊了一陣,還沒說定,二妹妹可有想去的地方?”
二姐兒本以為謝麒兩人已經(jīng)商量好了,便也沒有考慮過這事兒。如今謝麒問起她來,她也茫然得很。
還是二姐兒身邊的丫鬟悄悄提醒了一聲:“咱們府里不是住了順安伯府的世子和姑娘嗎,姐兒昨兒回來還提起呢�!�
二姐兒立刻恍然,她在外人面前落謝笙的面子是不該,可是朱紅玉若是不說那些話,也不至于叫她如此難堪。她心里惱怒,便在屋子里含沙射影了一回,卻很快被劉氏勸阻。
聽說這個朱姑娘和謝麒是指腹為婚。只看老太太盼她盼得都忘了李氏不回來的事情,可見也是喜歡她的。
二姐兒有心描補(bǔ)自己和定邊侯府未來女主人的關(guān)系,便道:“自打前日見過,還沒和朱姐姐好好說過話,大哥、二弟你們可要一道去尋朱世子?”
第29章
親戚
在二姐兒問出這話之后,
出乎意料的,
是謝麒先同意了,緊接著又讓自己身邊伺候的丫頭回去取禮物。
“本就是平常相交,
大哥這樣,
倒叫我不好意思去了,”二姐兒聽到禮物時,眼中閃過幾分期待。謝麒出手的禮物,可不會是什么普通貨色,
她也想要得緊�?芍x麒沒提,她也不好說什么,
再者,
謝麒若是帶了禮物去,她什么也不帶,會不會顯得不知禮。
二姐兒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問一旁的謝笙:“小滿去不去,可也要帶什么禮物?”
方才還叫著二弟呢,
現(xiàn)在就變成小滿了。謝笙給自己做了個心里建設(shè),才忽視了二姐兒的話。
“禮物?”謝笙偏頭想了想,才看向謝麒,“大哥,
要送禮,
我也要送嗎?”
===第16節(jié)===
“這卻是不必,”謝麒溫和道,“小滿你與朱世子他們相處了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