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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已經(jīng)不太想要感受屋里遲滯的空氣了,”謝笙說完才問,“大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已經(jīng)回來有一陣了,

    ”謝麒道。

    “小滿,

    你整日呆在屋里,

    就沒想過和我出去玩一次?”謝麒道,

    “我覺得你有時候把自己也逼得太緊了一些,

    你還沒有到該要不得不背負生活的責任的時候�!�

    “我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嗎?”謝笙有些迷糊,

    他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覺得自己過的非常充實�;蛟S只除了他的朋友太少。

    他的生活非常簡單,幾點一線,

    他早已經(jīng)習慣這樣的生活,也從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是啊,你瞧瞧和你同齡的孩子,

    ”謝麒道,“只有你最忙碌�!�

    謝麒在謝笙的對面坐下,也順手抱了一個小手爐在手里。其實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并不能怪謝笙本人。

    謝麒道:“小滿,不管怎么樣,人是需要朋友的。我知道,你或許會說六皇子,可是你我都清楚,他不可能永遠都是你的朋友�!�

    “相對于這一點,我相信,你的感受會比我更深一些,沒有誰是會一直不變的�!�

    就看謝侯和皇帝、他自己和太子之間就知道了。謝笙和六皇子之間或許還要更復雜一些,誰會喜歡自己的所有低谷被人所全部熟知呢,謝麒的擔憂,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知道,”謝笙道,不過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謝麒以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其實謝笙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過他也不生氣,他認為只要謝笙不會再每天進宮,總會有所改變的。

    左右謝笙到時候也是要進國子監(jiān)的人,難道還怕國子監(jiān)里沒有人和他做朋友嗎。

    “對了大哥,”謝笙道,“昨日我和爹已經(jīng)將所有的計劃全部換了一遍�!�

    謝麒之前就想過,自己回來這么遲,肯定所有的事情都已經(jīng)全都定下了,可是他沒想到之前那么詳盡的計劃被改成如今的樣子。

    不過他仔細想想:“雖然很意外,可是連我都不會覺得這樣的事情會是有人設計過的結(jié)果。即便我已經(jīng)聽你如此詳細的解釋過了�!�

    謝笙眨了眨眼睛,露出幾分調(diào)皮的笑:“這樣不是正好,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

    謝麒見了,難免也笑了起來。

    是啊,這樣的感覺的確很舒服,能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卻又不需要自己親自出手。

    “母親,”謝笙兄弟兩個在院子里坐了一陣之后,就去了主院。

    謝麒從外頭回來,論理是該先過來請安的。

    “你們來的正好,”李氏看見兩人,就笑了起來,“前些日子家里總有些事情,沒能騰出手來,這兩日咱們得了空閑,正好趁著年輕這會兒,先把聘禮給下了�!�

    李氏讓人把手中的禮單遞給謝麒。

    “這些母親做主就是,”謝麒本來不想接。

    李氏道:“既是給你娶媳婦,你總要對這些了然于心�!�

    謝麒這才接了過來。

    謝笙有些無所事事,就盯著李氏看。趁著謝麒認真看冊子的時候,謝笙發(fā)現(xiàn)李氏兩邊的眉毛的高低有些不太一樣,這可不是李氏或者李氏身邊梳妝的人會犯的過錯。

    ===第83節(jié)===

    “娘,今兒是誰給你梳的妝,怎么兩邊眉毛都畫的不太一樣?”

    李氏聽了謝笙的話,竟然微紅了臉,笑罵道:“還不是你爹,今早起來,他定要給我畫眉,結(jié)果化成了這樣�!�

    “他倒好,直接點卯去了,我可還得頂著這樣的眉毛待上一整日�!�

    李氏只說了兩句,謝笙就不太想知道后面的話了。只怪他年紀小,既然還被自己爹娘給秀了一臉。

    謝笙一臉倒了牙的模樣,看得李氏好笑。

    “這時候你倒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李氏說完又道,“過幾日我騰出手來,就給你相看�!�

    謝麒聽到這樣的話題,也不看冊子了,直接參與進來道:“那母親您可要給小滿挑個好的,小滿你倒是說說,你喜歡什么樣的,娘才好給你選啊�!�

    謝笙倒也沒有不好意思,而是道:“只有遇上了,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的,哥你遇上了紅玉姐,可我不能隨便跑到人家家里頭,去看人家的姐兒�!�

    謝笙沒有輕易說出自己昨日在李家看到的事情,這樣對溫瑄的名聲總歸會有一定的影響。

    “倒也不是沒有,”李氏道,“上回咱們家辦的賞花宴上,就有不少夫人向我打聽什么時候給小滿相看的事情。畢竟咱們家的孩子,也就剩下小滿還沒著落了�!�

    “那母親可有覺得好的?”謝麒看了謝笙一眼,笑瞇瞇的問道。

    “有好幾位姐兒我都喜歡得很呢,”李氏一一數(shù)來,“像是小滿他三舅母的侄女溫小姐,云尚書的女兒云小姐,還有我?guī)讉手帕交的女兒。”

    “那還真是不少,”謝麒道。

    其實謝麒并不知道溫小姐是誰,不過云哲的妹妹他是知道的。而李氏手帕交的女兒,定然也更加有保障一些。

    “不過也不用忙,”李氏道,“眼下先將你和紅玉的婚事辦妥。小滿如今議親還是太早了一些,等明年小滿考完鄉(xiāng)試回來,再相看起來,也不急。”

    “后年小滿并不下場,便要再等三年,那時候小滿都已經(jīng)十七歲了,”李氏心里算得清楚得很,“其實那會兒也早,就算成了親,也沒法子圓房�?扇粜M得中,便算是有業(yè),就不好叫我再打理他那一房的事情了。”

    “等小滿得中,咱們再幫他下定,十八歲時成親,倒是恰好。”

    十八歲,那倒還好。

    謝笙松了口氣。

    他身邊的人都是挨到十八歲,甚至是十九、二十才成婚,他便以為這在這個世界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沒想到上回出門去,看到一些地方,十八歲成親都算是遲,大都是十五六歲就已經(jīng)做了父母。他才知道世情并非如此,不過心里總是覺得太早了。

    好在越是高門大戶,越是成親稍晚些,他們并不缺家中子女的那口吃食,也就不大在意這些。反而是因為家中小輩成親晚些,生出來的孩子普遍更健康一些,他們也就有意識的將家中的子女多留了兩年。

    “夫人、夫人!”

    幾人正說話,一個丫鬟就從外頭跑了進來,慌慌張張的跪在了李氏面前。

    “夫人,前面錢公公來了,還有一位什么大人,說是要來宣旨。林管家已經(jīng)在前頭陪著了,叫我趕緊過來請夫人和各位少爺小姐�!�

    “想必是大姐姐賜婚的圣旨下來了,”謝笙說完對李氏道,“娘您先準備起來,我去叫姐姐她們�!�

    “家里頭那么多下人,哪里就非得你一個主子去跑腿,”謝麒趕忙拉住了謝笙,“隨便叫兩個人去就是,你跟我去前頭招待錢公公和來的那位大人。”

    過了這么些年,謝笙和李氏是怎么做的,只要長了眼睛,就不會看不見。謝麒也不是什么呆傻無心之人,自然也知道回報。

    何況像謝笙這樣,遇到有關交際的事情就讓自己來,對謝笙的發(fā)展也不好。誰家做官的時候,半點不交際?這以后都是謝笙在官場上的人脈。

    謝麒自己的關系都在太子和勛貴這邊,他自認文不如謝笙,武不如謝侯。他以后估計也就是做個閑散勛貴的料。既然如此,又何必占著家里的所有資源人脈。左右到時候受益的,可不只是謝笙。

    若是此時謝笙半點不接觸家里的人脈關系,只靠李家和周家,那么日后謝笙發(fā)達了,他這個做兄長的,又有什么臉面去享受自己弟弟帶來的好處?

    謝笙見謝麒已經(jīng)點了人過去,便也只好跟著謝麒一道去了外院。

    來人是禮部的一個官員。周老爺子作為國子監(jiān)祭酒,也算是禮部之人。所以這算得上是周老爺子的同僚。

    謝笙在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立刻反映出了他的姓名:“吳大人、錢公公。”

    謝麒不熟悉禮部,更不知道這個官員是誰,好在謝笙認識,也叫他松了口氣。

    雙方一陣寒暄,謝笙便道:“沒想到是吳大人親自前來,小侄未能遠迎,還請吳大人勿怪�!�

    “無妨,”吳大人是個笑得和彌勒佛一樣的中年人,和周老爺子關系一般,不過也因為家里的孩子上過周老爺子的門,所以謝笙才能一眼認出來。

    “這才多久不見,小滿你都已經(jīng)成了秀才,聽說還是小三元,前途無量啊。”

    “只是小三元,還當不得您如此夸贊,您當初可是狀元郎呢,小侄還要多向您學習才是�!�

    考中狀元,是這位吳大人一輩子最驕傲的事情,此時被謝笙提了起來,他自然也是高興的。

    此時謝麒見狀,便也趕忙上來和吳大人攀談起來。

    謝笙小小的松了口氣,等看向錢公公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真實了許多。

    他靠錢公公近了些,語氣變得更加自然和隨意。

    “怎么是您親自來的,這樣冷的天�!�

    錢公公笑著搖了搖頭道:“這可是大事,我來了才是好的�!�

    錢公公說的也沒錯,他是皇帝身邊最受信任的大太監(jiān),他的出現(xiàn)就代表了一種信號,代表了皇帝對于謝家的寵幸,也代表了皇帝對于這個五兒媳婦的態(tài)度。

    “多謝,”謝笙忙真心實意的說了一句。

    錢公公忙擺了擺手道:“要是真想謝我,不如明日進宮去吧,六殿下正覺得每日待在宮里,有些煩悶,娘娘也念著您呢。”

    “公公放心吧,我定然不會遲到,”謝笙說完又道,“只是您定得幫我向娘娘說一說�!�

    說什么?當然是事先說完了,才好叫底下的人準備好點心啊。

    其實謝笙明日原本沒打算進宮,不過如今錢公公已經(jīng)提起,再不進宮就有些說不過去了。按著謝笙的預估,大戲最快能在明兒早晨開演,明日進宮近距離圍觀一下,倒也不是不好。

    見謝笙和錢公公聊得氣氛很好,吳大人就有些不大高興了。他一向有些看不慣這些內(nèi)侍,職責是伺候好皇上也就算了,可竟然還借著向皇上進言的機會,來為自己謀取私利。

    吳大人便道:“沒想到小滿和錢公公竟然這么熟悉�!�

    錢公公作為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什么牛鬼蛇神沒見過,有些官員更是在他的小本本上被記得清清楚楚,半點都不帶改的。

    “吳大人怕是忘了,謝世子和謝二少爺都在宮里做伴讀,咱家和這兩位都是熟悉的�!�

    錢公公說完又補了一句:“吳大人在禮部做事,很少進宮,自然是不知道的�!�

    吳大人被錢公公一句話噎住,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因為錢公公說的的確是事實,謝笙兩個和錢公公熟悉才是正常的。

    可吳大人自己官品達不到,也不需要經(jīng)常上朝也是真的。

    好在這時候李氏帶著兩個姐兒到了,才算是將吳大人解救于危難之間。

    吳大人自己是過來宣旨的,當然知道這封旨意的內(nèi)容,如今在面對著大姐兒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帶上了幾分尊敬。

    旨意不出所料,說得是將大姐兒賜婚給五皇子的事情。

    “臣等接旨。”

    李氏身上有誥命在,自然也能稱一句臣。

    等安穩(wěn)的把傳旨的人都送走了,李氏才拿著圣旨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大姐兒的事情就算是徹底定下,再不會有什么波折,李氏也可以好好為自己女兒準備嫁妝。

    幾個人里頭,唯有二姐兒事先不知道任何消息,她至今還以為當初和大姐兒說話的那個人是嚴世孫。

    不過能是五皇子也好,嚴世孫的妻子日后還要從世孫妃世子妃慢慢熬,誰也說不準會出什么問題,但五皇子妃就不一樣了,這是只要一出門子,就預定了王妃席位的。

    “恭喜大姐,”二姐兒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這也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

    “傳我的話,家中上下沒人多發(fā)三個月的月錢,沾沾喜氣�!�

    李氏的話讓一干伺候的下人都不由得喜笑顏開。

    “恭喜大姐兒,賀喜大姐兒�!�

    “恭喜夫人,大姐兒覓得一佳偶,您新得一佳婿�!�

    這一日整個謝家都有些熱鬧,這可是發(fā)三個月的月錢呢,沒有哪一處不歡喜。

    府里的動靜太大,就連安安靜靜的姨娘們,以及在小佛堂念經(jīng)的老夫人也注意到了今日的不同尋常之處。

    “這是怎么了,”她們都在問。

    等得知了是什么原因之后,這些個侍妾也都開心起來,不為別的,自然也是為了銀子。而老夫人則是真的為家里出了一個王妃而開心了。

    至少五皇子現(xiàn)在還是皇帝的兒子,以后更是未來皇帝的兄弟。

    此時家里出了板上釘釘?shù)挠H王妃,這對日后的謝家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阿彌陀佛,”老夫人念了一句佛號,“你親自去,將我之前就收拾出來的東西給送過去。”

    “是,”老嬤嬤應了一聲,就要下去執(zhí)行老夫人的話。

    “也罷,再等等,過些日子我自己再添幾樣進去�!�

    此時,京西的枇杷山下,一個身材壯碩的身影慢慢上了山。

    因山上積雪不少,這人踏雪而行,沒過多久,就只留下一串腳印在雪地上,人卻不見了蹤跡。

    這人是山腳下某個村子的獵戶,原本他家里靠著他打獵的收入,也還算過得去�?纱驈蔫凌松嚼镩_始鬧一些靈異事件,他就沒再進山。

    本來今日他也不想進山的,只是家中余糧已經(jīng)不多了。要是再不進山,家里米缸見底,這樣寒冷的天氣,也沒處尋野菜填肚子,可是要死人的。他雖然沒什么大本事,可養(yǎng)家的責任感還是有的。

    起初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他還收獲了幾只野味。

    可就在他為了做一個陷阱,想要挖洞的時候,不小心挖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他直接掉進了一個地道里。

    一雙手從背后伸出來,堵上嘴,緊接著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股巨力襲向頸側(cè),他很快失去了意識,直接拖進了黑暗里。

    沒有多少掙扎,下手的人太快了,讓這個原本身為獵戶的人都沒有什么反抗的機會。

    很快,就來了幾個人將這一處被這個獵戶挖掉的地方重新填補上。

    土還是新土,就連上面的雪都堆得不怎么走心。但是這兩日天冷的厲害,只要等到夜里,天上自然又會下雪,到時候大雪就是這一處最好的偽裝。

    “娘,我爹到底什么時候回來啊,他說了要給我們帶好吃的回來的,”孩子們才分食了一個從火堆里扒拉出來的紅薯,有些擔心自家許久不見的父親。

    獵戶妻子的眸光一閃,她自然是知道所有計劃的,她心里其實也很緊張。

    雖然那人先前就已經(jīng)將所有的可能都說到了,她卻還是有些擔憂。其實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想讓當家的去。

    只是拋開眼下的困境不說,幾個孩子都慢慢大了,總不能讓孩子們也跟著做獵戶。老大有一把力氣,老二只躲在學堂外頭的大樹上,都能把三字經(jīng)給念完了,老三雖然是個女娃娃,可她如今的嫁妝,只有一根紅頭繩。

    都說是富貴險中求,只要這次事成,他們家就能發(fā)一筆橫財,到時候他們不管是遠走他鄉(xiāng),還是就在本地,至少幾個孩子是不必擔憂的。

    只盼相公能夠平安無事的回來。

    這一夜,不少人輾轉(zhuǎn)反側(cè),都沒了睡意,謝侯更是早早的就醒了,睜著眼睛直到天明。

    謝笙依舊是到了平日的時辰,才睜開眼,打了個哈欠。

    “果然是懶了,像之前進宮時,這會兒起來,都是精神抖擻的。”

    ===第84節(jié)===

    “少爺,您醒了?”捧墨聽見里頭的響動,趕忙進來悄悄問了一句。

    “進來吧�!�

    今日不必上課,謝笙自然也就不需要穿儒衫。只是先前皇帝找的理由是為先帝祈福,那么自己進宮時,也就不能穿顏色太鮮亮的衣裳。

    謝笙最后挑了一件月白色的錦袍,已經(jīng)是成人的款式。謝笙身量高挑,稍顯纖細,就像是個衣架子一樣,可以完美的撐起所有衣裳。

    且謝笙身上自帶一股子文氣,冬日里手上雖然不能拿折扇,可他腰間的羊脂玉卻也為他更添了幾分儒雅。

    謝笙沒有到束發(fā)的時候,往日穿儒衫,戴頭巾或是帽子,頭發(fā)也就有了去處,今日他只是任由它們在自己背后披散著。謝笙面容更像李氏,十二歲的少年正是生的雌雄莫辨的時候,幾乎沒什么棱角和侵略性。

    捧墨很少會見到謝笙這樣的打扮,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覺得有些臉紅。

    謝笙的皮相是沒得挑的,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多貴女,從來沒和他接觸過,就喜歡上他。甚至因為他的不近女色,背地里還有一個高嶺之花的綽號。想要雄心勃勃將他拿下的女孩子,可不止高三娘和云小姐。

    “捧墨,你知道你這樣像什么嗎,就像是個嬌羞的小娘子�!�

    “誰叫少爺您生的太俊俏了�!�

    謝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日日看還沒看慣,倒來怪你們少爺我太俊俏,是什么道理�!�

    謝笙見捧墨害羞的再不理會自己,也不再逗他,時間已經(jīng)有些遲了,快些進宮才是正理。

    謝笙趕得巧,才剛在朱王妃處坐下,就聽到前朝方向響起了不規(guī)則的鼓聲。

    咚!咚!咚!

    第89章

    雙更

    天子坐于高堂之上,

    群臣分列其下,

    大殿上安安靜靜,錢公公正要喊退朝。

    “這是什么聲音�!�

    當鼓聲響起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沒有能夠在第一時間想起,這到底是什么聲音。

    “皇上,這……好像是登聞鼓�!�

    “哦,登聞鼓啊。”

    “你說什么?登聞鼓!”

    登聞鼓,

    多少年沒有響起來過了。本朝國泰民安,也沒什么巨大的冤屈,誰會想到要去敲登聞鼓呢。

    不止是皇帝,

    就連朝堂上的百官都驚訝了起來。唯有立在下頭的謝侯心里道了一句,

    可算是來了。

    似乎在登聞鼓的鼓聲響起來的時候,謝侯躁動不已的心才安定下來。

    “去,

    叫人去問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皇帝下令問原因,底下人自然不敢有任何耽擱。

    錢公公見狀,給自己的一個徒弟使了個眼色,

    讓他親自去了。

    “回皇上,

    敲響登聞鼓的是一名村婦,

    她的丈夫上了山,

    一夜未歸,

    那山上似乎有些奇異之處,她覺得府衙管不了這些神怪,認為皇上身為上天之子,

    一定能夠管束這些,就跑來敲了登聞鼓�!�

    等那個內(nèi)侍說完話,底下不少官員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有些個大人差點直接罵出來,指責這些內(nèi)侍為了討好皇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聽聽,皇上是天子,就是上天之子,純屬扯淡。

    不過正如這些人所想的,皇帝直接笑了起來。

    “既然如此,就讓劉子新去查吧�!�

    劉子新是皇帝信任的人,人比較有能力,只是身上沒有什么功勞,一直沒能升遷。

    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情,皇帝把他拉出來,也是為了給他一點政績,何況找人也不是什么難過的事情,劉子新手底下還帶了些人呢,找個人還不是手到擒來。

    皇帝的命令剛剛出口,就立刻有人去找劉子新傳話。

    “可說了是在什么地方失蹤的沒有?”

    “回皇上,是在一座叫枇杷山的山上。”

    枇杷山?周尚書心下大驚,握著牙笏的手險些不穩(wěn)。

    若是換了平常,就想著滿朝文武一樣,誰也不會在意一個叫枇杷山的小地方,可是這個地方對于整個高家都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不止是高尚書,另外幾個和高家關系很好,知道這件事的大人,也都有些變了臉色。

    皇帝倒沒有注意到高系官員的異樣,這枇杷山并不是什么特別的地方,他也就問上一句便罷。

    “退朝!”

    “這是……”朱王妃和二郎看見謝笙進門,正準備和他說話,冷不丁就聽見了這鼓聲。

    “登聞鼓,”謝笙說的極為肯定。

    “登聞鼓?”朱王妃和二郎這才恍然大悟,朝堂外頭的那面登聞鼓誰都能去敲,可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膽量。如今它的代表意義已經(jīng)遠大于實際意義。

    兩人一時間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值得去敲響登聞鼓。朱王妃看了謝笙一眼,發(fā)現(xiàn)他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還有心思打開桌上的杯盞,嗅一嗅茶香。

    “小滿,你知道這是因為什么事情嗎?”朱王妃問。

    二郎正想說小滿跟他們一起聽到的這個聲音,怎么會知道這個鼓聲是因為什么,可他在即將出口的前一秒,想到自己母親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便有些不確定了。

    謝笙也沒賣關子,直接道:“我知道。”

    面對著朱王妃和二郎的疑惑,謝笙直接道:“外面敲登聞鼓的是一個獵戶之妻,她的丈夫昨兒上了枇杷山,一夜未歸�!�

    “什么時候這種事情都值得來敲登聞鼓了,”二郎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評價。

    不過想想前朝因為丟了豬跑來敲登聞鼓的,似乎這個丟了丈夫的的確要更嚴重一點。

    “事情無論大小,只要是百姓家事,就容不得輕忽,”朱王妃道。

    朱王妃在聽到枇杷山這個地名的時候,心里就已經(jīng)有了準備,不過這事兒還沒告訴二郎,他不知道其中利害,也是正常的。

    “你們娘娘說的沒錯,”皇帝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朱王妃和謝笙兩個都立刻站了起來。

    正當幾人準備迎出去的時候,皇帝就已經(jīng)進了門。他看見幾人動作,直接擺了擺手,叫幾人不必多禮,而后直接坐在了朱王妃身邊。

    皇帝坐下之后,便對一旁的二郎道:“二郎你要記住,你雖為皇子,可為了維護朝廷的安穩(wěn),更不能輕忽了百姓。百姓之事無小事。”

    不管皇帝心里是不是真的這么想,至少他現(xiàn)在是這么教育自己的兒子的。

    二郎對于這些話聽得非常認真,這是皇帝真心想要教導他。

    謝笙和朱王妃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所以謝笙一直在吃自己面前的東西,朱王妃也只是在心里暗暗的想著方才的事情。

    雖然朱王妃有心問的更詳細一些,現(xiàn)在卻不是適合說話的時候。

    “小滿今日打扮的不錯,”等皇帝教導完了二郎,自然就轉(zhuǎn)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對于謝笙今日的打扮,皇帝看得十分喜歡:“你早該這樣穿起來了,平日里總穿著儒衫,都快叫人忽視了,你和二郎本就是一般大的年紀�!�

    謝笙倒沒想到,只是換一件衣服而已,就引來皇帝這樣的話。便道:“也不是平日里不想這么穿,而是少有機會,也就懶得再這樣打扮了�!�

    “這怎么能行,”皇帝有些不贊同,“若是連這樣的事情,都要你自己打點準備,那又要底下伺候的人做什么。讓主子衣著得體,本就是他們的職責。”

    其實就算皇帝不提起,朱王妃和二郎也是要說的。

    謝笙的改變,他們在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注意到了,只是因為被突如其來的鼓聲打斷,這才沒能來得及說出口。

    “其實這倒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妻子,”朱王妃夸贊道,“普通百姓對于朝廷總有深重的敬畏之心,一般的大事,連衙門都舍不得去,如今她竟然敢大著膽子來敲登聞鼓�!�

    “很是,”皇帝原本不以為然,此時聽了朱王妃的話,也覺得的確如此,若非是因為足夠喜歡自己的丈夫,這獵戶之妻,怎么能做到這一步呢。

    “這世上總還是有情人更多一些,”皇帝說起這話的時候,面上還有些得意。

    朱王妃只是一笑,卻并沒搭話,不過她目光繾綣多情,很是讓皇帝動心。

    皇帝有心在朱王妃這里再多坐一陣,可錢公公來回,說是前面各位大臣已經(jīng)到了,朱王妃便催促著皇帝,先去處理正事。

    等皇帝走了,朱王妃才看向謝笙道:“小滿,再坐過來些�!�

    謝笙直接端上自己的盤子站了起來。

    朱王妃見此,臉上的笑意才變得真實起來。

    “瞧瞧,今日打扮得跟個玉人一般,卻還是如此貪吃�!�

    “可不賴著娘您這兒點心的小滿,只怕娘您還不習慣呢,”二郎也從自己的位置上坐到了兩人身邊。

    “這倒也是,”朱王妃道。

    她看了一眼外頭,才壓低了聲音,問謝笙。

    “小滿,那獵戶到底是去哪兒了?”

    “他上了枇杷山,可是沒人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這話謝笙就更沒說謊了,他們都知道枇杷山上有人,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卻不清楚。

    枇杷山上有地道,這是連謝侯都認可的,可地道在哪里,長什么樣子,也沒人知道。

    之所以當初和那個獵戶說好,是富貴險中求,就是因為這件事情,什么都不好說,甚至連他的性命,都沒有人能給他充足的保障。

    不過這個獵戶到底還是選擇了去做,因為他的家庭和孩子。

    “這個冬天太冷了,”謝笙對朱王妃道,“他是個獵戶,卻已經(jīng)很久沒有能夠上山了�!�

    那些人就這樣消失在山上,作為山中的獵戶,自然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

    山上有這么多靈異之處,為了保險,他自然也不肯再上山�?刹簧仙骄鸵馕吨可金B(yǎng)家的他,沒有了收入來源,而他,是整個家庭的頂梁柱。

    朱王妃嘆了口氣:“都是為了活著。”

    謝笙隨后便把那個獵戶的家庭情況都一一說了,朱王妃便道:“等這件事了了,便多給他們一些錢財,只盼那獵戶還好好的,能活到和家人相見的時候�!�

    二郎在一旁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謝笙對這件事情,知道的會不會太多了,甚至自己的母親也對謝笙知道這么多,絲毫不覺得奇怪。

    “娘,小滿,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二郎疑惑的問出了口。

    謝笙看了朱王妃一眼,沒說話。

    朱王妃則是笑著點了點頭,對二郎道:“這件事情和高家與太子有關。”

    “太子在京西的山中暗蓄私兵,”朱王妃看了一眼皇帝議政之處的方向道,“若是被他們得逞,二郎,你想想,咱們娘倆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

    二郎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太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第85節(jié)===

    朱王妃道:“皇位是這個世上最具誘惑力的東西,有了它,可以輕易擁有旁人想象不到的權力和地位�!�

    “可他已經(jīng)是太子了啊,”二郎又自己接上了話,“只是他還不是皇帝�!�

    即便是太子,總也要受制于皇帝才行。皇帝是一國之君,而太子卻只是儲君。一字之差,其中的含義和代表的意義就是天差地別。

    “不止,”朱王妃道,“在他們眼中,你還小,可和太子年紀差不多大的,可還有你三哥四哥呢。”

    “太子覺得自己的位置搖搖欲墜,自然會采用一些別的方法�!�

    雖然比較極端了一些,朱王妃卻不得不說,自己更欣賞這樣的太子。

    可是朱王妃卻不能允許太子成功。

    若是太子成功了,朱王妃和二郎兩個被皇帝稱作梓童和視為繼承人的事情沒有暴露出去還好。一旦暴露出去,朱王妃母子二人,就是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高尚書在得知這件事情之后,甚至想要當堂離開,去派人查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高尚書全程身邊都跟了人,甚至皇帝還留了高尚書和高家一系的人下來商量一些政事。

    高家一系知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不能露出半點馬腳,就只能按捺下性子,去等皇帝到底什么時候許他們出宮。

    原本高家也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可不是高太尉信任的人,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剛好,有婦人因為自己的相公敲了登聞鼓的事情,只算又不是什么事關朝堂的大事命脈,這些人就沒有報給高太尉知道。

    就是這樣的疏忽,讓高家直接錯過了最關鍵的黃金一天。

    二郎皺著眉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見朱王妃和謝笙都不在意的模樣,他也就突然笑了起來。

    “我這些日子和老師學習,倒學得有些傻了。”

    二郎而后才繼續(xù)道:“我和太子天生就站在了對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卻還想著太子為什么會這么做�!�

    “自然是太子做的傻事和錯事越多,我們才越是更容易能將他拉下馬才對�!�

    “不是我們?nèi)プ�,”朱王妃道,“既然你三哥四哥已�?jīng)虎視眈眈,那我們又何必要臟了自己的手呢�!�

    “這世上只要是有人做過的事情,就一定會留下痕跡,不管你掃除痕跡的事情做的有多到位,只要做了,紙就一定是包不住火的�!�

    朱王妃語重心長的告誡二郎:“永遠不要用你自己去賭,不值得�!�

    而后朱王妃又派人問清,皇帝已經(jīng)派了劉子新去查這事。

    “這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朱王妃對謝笙道:“劉子新手底下有兵,他缺的就是實打?qū)嵉墓冢鋵嵑艿没实劭粗��!?br />
    “只要他手上有人,高家的人就不敢輕舉妄動,”謝笙道,“畢竟他們現(xiàn)在還是地里的老鼠,沒法子到太陽底下,掀起什么風浪的。”

    “娘,你們的計劃是什么?”二郎不由得問了一句。

    朱王妃并沒直接回答和解釋,而是道:“你先猜猜看�!�

    二郎想了想道:“莫非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和劉子新手上的人手,將那些人一網(wǎng)打盡?不,太難了�!�

    “劉子新手上雖然有人,可他也不能把人手全都帶出去,何況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沒人知道�!�

    二郎并不是一開始就參與這件事的,難免有些難以猜測。

    他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個誤區(qū)。他認為朱王妃他們想要讓皇帝這邊的人和太子那邊的人對上,才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不是這樣的,”謝笙解釋道,“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趁著這次機會,讓高家準備的人徹底全都被毀掉。”

    “為什么,”二郎有些奇怪。

    “因為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對自己更加有利啊�!�

    朱王妃其實并不是很想讓二郎將這件事知道的這么透徹,可是又不得不讓二郎知道。

    “二郎,如果太子在你上頭,他除了當靶子,更是你的攔路石。何況太子的廢立,和一個國家息息相關�!�

    “雖然你父皇現(xiàn)在非�?粗啬�,甚至為你尋了溫相做老師,可是二郎,太子如無重大和非常正確的理由,是不能廢的。”

    二郎這才明白過來,就像是那個獵戶一樣,朱王妃和謝家也是在進行一場豪賭。

    如果賭贏了,太子被廢,太子之位空缺。二郎作為皇帝心中太子的第一人選,肯定能成為新的太子。

    新太子既然已經(jīng)定了下來,皇帝怎么會允許新太子的母親身上還背負著命案的標記呢,自然是要將這件事情推到高貴妃的身上,再讓朱王妃堂堂正正的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二郎本就是嫡子,皇帝自然不肯在這樣的事情上委屈了他去。

    “多謝娘為我籌謀,”二郎站起身來,對著朱王妃長鞠一躬。

    并不是二郎不擔心,若這事事發(fā),皇帝要是被打個措手不及該怎么辦。而是二郎更擔心和心疼自己的母親。

    何況這件事已經(jīng)交到了皇帝的親信劉子新的手上,二郎相信,皇帝一定能很快知道這件事情的。畢竟枇杷山是真的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fā)生。

    朱王妃忙去扶二郎,道:“我是你的母親,要是我還不為你籌謀的話,還能為誰去籌謀?”

    謝笙看著這一幕,眼睛笑得彎成了新月。二郎和朱王妃母慈子孝,當真是件大好事。

    不過想到在家時候,謝麒等人對自己說的話,謝笙又不由得發(fā)散了一下思維。也不知道朱王妃和二郎之間這樣母慈子孝的模樣能夠持續(xù)多久。

    “娘娘和二郎感情真好,”謝笙道。

    “快別說我和二郎了,你和你娘在一塊兒的時候,險些把我的牙都要酸倒了,你還好意思說我和二郎?”

    謝笙笑了兩聲,方才罷了。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他們依舊得等。他們在等高家的反應,也在等劉子新查出事情的真相。

    謝笙比高系的官員離開的還要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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