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女人罵了這么一句,看小孩要哭,忙哄了一句:“等咱們回村了,叫你爹到鄰縣給你買去�!�
“娘,那個大哥哥在看我們!”那個小孩發(fā)現(xiàn)了謝笙的注視。
那女人渾身一顫,看向謝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了心,卻還是一把把孩子抱進懷里,匆匆進入了黑暗里。
“小滿?”二郎有些疑惑的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謝笙。
謝笙看了二郎身邊的鯉童一眼,問二郎道:“鯉童的身手如何?”
“很不錯,”二郎道,“或許能與表兄比肩�!�
二郎口中的表兄,自然就是朱弦。
鯉童年紀(jì)和二郎不相上下,也就比謝笙大上一點,可工夫卻能比得上二十多歲的朱弦,不可謂不厲害。
“你是有什么事情想叫他去做?”二郎顯然很了解謝笙。
謝笙點了點頭道:“我想叫鯉童去跟蹤一下剛才那對母子,看他們?nèi)チ四膬海遣皇浅隽顺��!?br />
二郎看向鯉童,鯉童卻有些不愿意。
謝笙道:“若是見他們出了城就不必再跟了,我和二郎這就回去如何?”
謝笙將話說到這里,二郎又已經(jīng)表露出了他的意思,鯉童自然不會說自己不愿意,方才點了頭。
鯉童將自己手上的東西交到了捧墨手里,往方才那對母子離開的方向去了,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黑暗里。
“回去再說,”謝笙走到二郎身邊,臉上仍帶著笑意,但他看向周圍的視線,卻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警惕。
一行人全然沒了游覽的心思,慢慢回了住處。等關(guān)上大門,謝笙才松了口氣。
坐在房間里,謝笙反而覺得那種讓人無法喘息的感覺煙消云散。
偏偏這是在屋里,而方才,是在屋外,還是在大街上。
“小滿,到底是怎么了,”二郎臉上滿是擔(dān)憂。
“此處的官員,多久沒換過了?”
謝笙問了一個似乎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
“地方官三年一考,想來這樣靠近京城的地方,換的應(yīng)該也算勤快。”
二郎見謝笙有些在意這事,便叫人喊來了之前被留在這里守屋子的人。
“回稟兩位少爺,東平鎮(zhèn)的縣太爺是十來年前上任的,每回考評,只得個不上不下的成績,便一直沒能升遷,不過他也沒什么過失,便一直這么做下去了。”
“十來年?”二郎一聽這個數(shù)字就皺起了眉頭,“一個官員任職地方不能超過十年,他是怎么做了十來年的東平縣令的?”
謝笙聞言輕輕咳了一聲。
二郎立刻反應(yīng)過來,沒再提起此事。
“這東平鎮(zhèn)可有什么不為外人所知的隱秘?”謝笙問。
那人不明白謝笙問的是什么,只道:“這倒沒聽說過,不過東平下轄三個鄉(xiāng)鎮(zhèn),除了東平鎮(zhèn)以外,還有南平鄉(xiāng)、西平鄉(xiāng)。不過那兩個鄉(xiāng)都遠不及東平鎮(zhèn)的繁華,人口也不多�!�
謝笙聽了這么幾句,便知道他沒明白了。
謝笙也不覺得遺憾,畢竟他們來到東平鎮(zhèn),也不算太久,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是應(yīng)當(dāng)。
那個人退了下去,二郎才問謝笙:“小滿,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謝笙勾了勾唇角:“這個東平鎮(zhèn)看起來,有趣得很。”
謝笙便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二郎。
末了,謝笙才道:“若這事兒和東平鎮(zhèn)的風(fēng)土人情無關(guān)……”
“那就肯定和這個地方的官員有關(guān)了�!�
二郎接了一句。
不過兩人心里都明白,東平鎮(zhèn)這事兒,只怕還真和風(fēng)土人情沒什么關(guān)系。若不然,方才那女子也不會說出叫小孩的父親去鄰縣買點心的事。
謝笙覺得這一出看著很眼熟。
整個東平鎮(zhèn)的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出身不高的人,連進點心鋪子的權(quán)力都沒有。
謝笙又想起今日在城外遇見的那個小孩和士子,突然有些遺憾沒能掀開車簾子看上一眼。
二郎心里猜出了幾分,正不高興,謝笙又在想事情,氣氛便瞬間安靜了下來。
謝笙突然想到,自己是沒瞧見那些個人,卻不代表沒有別人瞧見啊。
謝笙看著站在邊上,低垂著頭的捧墨,眼前一亮。
“那個小孩看起來十分乖巧,也就五六歲的模樣,那士子穿著一件士子服,生得纖弱白凈,但看上去卻無端叫人覺得有些高傲�!�
捧墨簡單的提了一句,見謝笙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又回憶了一遍今日的場景,重新描補幾句,力求說得更詳細些。
“那小孩穿著一件粗布衣裳,頭發(fā)有些發(fā)黃……”
“等等,”謝笙打斷了捧墨。
“你說那男子穿的士子服,那小孩卻只穿著粗布衣裳?那男子除了是穿的士子服之外,身上可還有其他配飾?”
“他腰上還掛著一個墜子�!�
“是一枚小如意�!�
“我記得,那孩子是喊了一聲表哥。”
二郎也覺得不對起來,他只是常年長在宮中,缺少對外界的認(rèn)知,又不是傻。
好歹他還是溫相教出來的學(xué)生呢,若是都說到這里,他還沒發(fā)現(xiàn)半點問題,那皇帝也不會考慮要立他為太子了。太子要是那樣的德行,這個國家遲早玩完。
“小滿你說的沒錯,”二郎似是怒極反笑,“這地方可還真是好玩得很呢。”
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在任何地方都有,只是絕大部分時候,這種分類不會明明白白的擺到臺面上來。
可是在東平鎮(zhèn)這個地方,這樣的分類不僅僅是擺到了臺面上,甚至還極有可能因此而出臺了一種制度。
只有國家才有制度,才能制定制度。
若這一切真和那個縣令有關(guān),那這個縣令豈不是早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東平鎮(zhèn)的土皇帝?
一面拿著朝廷的俸祿,一面偷偷做著說一不二的一方霸主。
===第131節(jié)===
“難怪是不想離了東平鎮(zhèn),”二郎忍不住說了一句。
“那少爺,咱們明兒可要走?”捧墨問了一句。
謝笙和二郎一怔,都沒想起這個問題,但很快,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當(dāng)然是按原計劃行事。”
捧墨見兩人對東平鎮(zhèn)這么在意,還以為兩人要再待上一段時間呢,沒想到兩人竟說是要走,忙點了頭,下去打點了。
謝笙和二郎見捧墨出去,沉默片刻,突然都高興起來。
“果然還是咱們最默契了,”二郎有些壓不住自己興奮的聲音。
“明兒咱們按原計劃出城,就說是想游覽一下,在周邊多轉(zhuǎn)一轉(zhuǎn)�!�
謝笙點了點頭,也道:“今日那對母子,若是不出意外,應(yīng)當(dāng)是城外的人。想來應(yīng)當(dāng)能有些收獲。”
城中百姓一個個的都那副模樣,獨那對母子還有幾分鮮活氣,這讓謝笙兩個都有了幾分期待。
謝笙想了想,又特意提醒二郎:“千萬記得給姑姑姑父寫信,我也去信一封,給我爹娘他們。等明兒出了城再叫人送�!�
“這兒離京城不遠,若是快馬加鞭,明兒夜里也該收到消息了�!�
“哪兒用得著這么早就寫信,”二郎只覺這不是什么小事,便希望能自己解決。
“這是在東平,可不是京城,”謝笙敲了敲桌子,提醒二郎道,“咱們是什么身份,東平縣令又是什么身份,也值得咱們拿美玉去碰石頭?”
第141章
二更
鯉童是當(dāng)天早晨才回來的,
別說是謝笙,
就連二郎也沒想到,
他居然去了那么久。
二郎瞧見他從外頭進來,
驚訝的問:“你昨兒一夜沒回?”
鯉童點了點頭道:“那對母子今早城門剛開,便出了城。”
鯉童這認(rèn)真的模樣,讓謝笙和二郎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兩人最后還是選擇夸了鯉童幾句,不過末了,
謝笙還是提點道。
“鯉童你做事情認(rèn)真,這樣很好,
可是有些事情,
原不該你親自做到最后的�!�
鯉童疑惑的看了過來。
謝笙道:“我昨兒之所以向二郎借了你,其實是因為當(dāng)時在那樣的情形下,
你的身手最好,
最不容易被那對母子發(fā)現(xiàn)。這個你是知道的?”
鯉童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見他表示理解,
謝笙才繼續(xù)道:“你的能力高,自然要用在最合適的地方,何況你的本來任務(wù)是保護二郎�!�
鯉童一直靜靜地聽著,很是認(rèn)真。
謝笙見此,難免就多說了幾句。
“我并不是說你做的不對,只是日后若再遇到這種事情,
你不必自己在外頭盯著,家里那么多人呢,難道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能幫你盯人的嗎?”
“若是有人趁著你不在的這段時間,
來找二郎的麻煩,或是趁著你疲憊的這段時間來尋二郎的晦氣,你卻因為休息不足或者不在身邊而導(dǎo)致了二郎受傷,這便是得不償失了�!�
謝笙之所以會這么說,實在是因為昨日謝笙兩個見鯉童久久未回,也曾派了人出去,只是他們沒想到鯉童仍舊選擇了自己守到最后。
若鯉童是自己單打獨斗,他這樣的謹(jǐn)慎是一件大好事,可他不是。
他是二郎的護衛(wèi),自然就該有所取舍,他所應(yīng)該要堅持的,是以二郎的安全為重。
二郎看著謝笙提點鯉童,卻什么都沒說。且不說謝笙本就是好意想要提點,便是惡意訓(xùn)斥,對二郎來說,也不算什么。
不過謝笙難得提點,二郎難免在鯉童身上多留了幾分心。
“走,”二郎道,“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按原計劃出城了。”
“我已經(jīng)叫捧墨去廚下看了,”謝笙笑道,“你可還有沒有想要帶的東西?說不定過了這一段,就不是這個味兒了�!�
“別當(dāng)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二郎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起身同謝笙并排出了門。
鯉童跟在后頭,一雙眼睛卻總?cè)滩蛔⊥x笙的身上飄去。
謝笙察覺到鯉童的視線,偏頭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卻并沒說話。
捧墨很快趕了過來,幾人像是昨兒一樣的姿態(tài)上了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了門,似乎什么事都沒發(fā)現(xiàn),他們?nèi)缤性跂|平鎮(zhèn)的行商一樣,只是在這里暫時歇息了一夜。
進東平鎮(zhèn)的時候,一行人被仔細盤問了一遍,等到離開時,那些守城的守衛(wèi)卻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等到馬車出了城門,二郎才道:“出城容易進城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當(dāng)?shù)刂h恪盡職守呢�!�
真是諷刺。
謝笙沒說話,直接掀起車簾,看了一眼外頭準(zhǔn)備好的兩名護衛(wèi),看了捧墨一眼。
捧墨會意,將手里的書信分別遞到了兩人手上。
“若你們回程,就按原計劃來尋我們,要是我們不在約定的地方,就直接去鄰縣的住處�!�
“是,”那兩人應(yīng)了一聲,便策馬疾馳回京。
二郎坐在馬車?yán)�,閉目養(yǎng)神,似乎完全沒聽到外頭的話。
等謝笙將簾子放下了,才對謝笙道:“小滿你說,這鄰縣的縣令又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人,想來不是和東平縣令一樣的人�!�
謝笙知道,二郎這是不滿了。
兩縣相隔這么近,甚至不少東平縣的人都跑到鄰縣去安家落戶買東西,難道還不能引起警覺?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是非黑即白。
東平縣令能做到十年不被換下去,將整個東平縣經(jīng)營成如今這模樣,難道就是簡簡單單能夠被撼動的嗎?
即便是謝笙,在不知他底細的情況下,也只敢按照原計劃先帶著二郎離開東平縣,再叫人去查或是動作。
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謝笙可從來不會覺得放心,尤其二郎身份不同,若是有了什么閃失……
別看現(xiàn)在謝笙是朱王妃除了二郎之外最看重最喜歡的小輩,可說到底只是個外人,怎么比得上她的親生兒子。
或許普通的皇子一意孤行死了,謝笙還能憑著謝家安穩(wěn)活著,可朱王妃要是沒了二郎,別說是謝笙,定然只會給整個謝家都帶來災(zāi)難。
二郎聽罷謝笙的話,也不得不點頭:“若他是個和東平縣令一般的,也不會有百姓說去鄰縣買東西了�!�
“不過也不能放松,”謝笙道,“這兩個縣離得這么近,若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難保東平不會受到什么消息。咱們還是按照正常的計劃走就是�!�
“一切按你的意思來就是,”二郎道,“信已經(jīng)送出去了,你我能做的也都做了,便先等著�!�
二郎說完,靜了片刻,才道:“吏部尚書,我記得是云哲之父�!�
謝笙眼皮子一跳,可不是嗎。
“看來朝堂上又要有一番動蕩了�!�
謝笙一時也陷入了沉思。
云尚書是皇帝一手提拔上去的人,去年秋天才將將上任呢,到如今,甚至連一年都不到,皇帝肯定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
吏部要有動蕩了。
不過在這之前,謝笙可沒忘了,二郎之所以也要避出來,可和淑妃賢妃的娘家有關(guān),還有高家……
這幾家一動,朝堂上的位置就要空上一空,等這件事情上達天聽,吏部也要有大動蕩了。
謝笙突然有些慶幸,謝侯在兵部,否則這可真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不管這件事情和云尚書有多大的關(guān)系,總歸他做了這個尚書的位置,在其位謀其政,底下的人做了錯事,他一個監(jiān)察不力是跑不了的。
“這時候想那么多做什么,”謝笙道,“你我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做好眼前之事才是�!�
第142章
更新
東平鎮(zhèn)最特殊的地方,
就在于它多年來都是幾乎所有行商走陸路進京最愿意停留的地方。
不過自打昨兒在東平鎮(zhèn)看到了那樣的情形之后,
謝笙便留心觀察路上的行人,
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不少人都似乎不太愛在東平停留了。
謝笙一路上都把車窗開了一個小縫兒,
二郎自然也沒閑著。
“果然還是百姓的表現(xiàn)更直觀�!�
二郎道:“咱們還不知道東平到底是個什么情形,百姓卻已經(jīng)曉得下意識的避開東平了�!�
“想來這些年離了東平,在別處安家落戶的也不少,”謝笙道,“今兒出城時,
咱們特意從巷子里繞了一圈,我看到不少人家的門鎖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有的甚至已經(jīng)染上了銹跡,可見是已經(jīng)許久不曾回來過了。”
這東平縣令倒是個奇人,
給東平的人分了三六九等,卻不禁止人離開東平。對于東平越來越少的行商,他也像是視而不見一般,
端的是怪異得很。
不,
換個方向去想,或許他并不是不想禁止百姓離開東平搬到別處,而是沒辦法禁止呢。
縣官再大,管得再寬,也管不住人家走親訪友。若是人家有錢,
難道你還能不許人置產(chǎn)置業(yè)不成?
天底下可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
“二郎,
東平鎮(zhèn)的這處房子,是娘娘之前就有的產(chǎn)業(yè),還是新近才買下的?”
二郎想了想,
道:“應(yīng)當(dāng)是新近才買下的。”
“起初也沒想著要買,只是母親說總是住在客棧里頭,總會不便,便叫人趕緊出來,先緊著路上的落腳點買了幾處。有的恰逢其會,便買下了,有的還沒能備下,不過仍有人在談。”
“到時候咱們不一定每到一處,都能住在自家產(chǎn)業(yè)里了。”
謝笙聽到此處,也不禁為朱皇后的大手筆而咂舌。
不過想想這也是個在皇帝的默許下,能夠光明正大豐富自己和兒子的小金庫的時候,里頭的銀錢說不定還有不少是皇帝的私庫贊助,朱皇后還不得可著勁兒的買買買。
先前謝笙以為他們在東平鎮(zhèn)住的地方是早先就已經(jīng)買下的,也只是覺得朱皇后愛子心切。
如今知道這不過是匆忙之間的行為,再聯(lián)系到那處宅子的面積,和優(yōu)良的地理位置,竟一時對謝笙先前的一些猜想有了佐證的意思。
見二郎有些好奇,謝笙道:“你覺得想咱們之前住的宅子,是隨意就能拿下的嗎?”
謝笙若不提起,二郎是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自有生在宮中,吃穿花用都是最好的,便是小時候最艱難的時候,也是在朱皇后的庇護之下,享盡富貴榮華。
此時被謝笙這么一點撥,二郎也覺得這的確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尤其是自己宅子旁,也少有人家是有人出入的,不少都是緊鎖大門,或只留一二家人照看。
“平民百姓如此也就罷了,連富戶也如此?”
二郎有些不能理解。
===第132節(jié)===
若是東平縣令想要做個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富戶都是要拉攏給特權(quán)的,哪兒能由著他們走呢。
“可咱們看到的東平也依舊繁華。”
“是啊,依舊繁華,”謝笙附和了一句。
“這東平鎮(zhèn),怪處可真不少,”二郎將雙手交叉枕在腦后,臉上神色卻帶著些興奮。
馬車慢慢前行,日頭漸漸大了,田地里卻還是有不少人正在勞作。
謝笙等人還沒過東平的地界,但看著這些人臉上真實的笑臉,再想想在東平鎮(zhèn)時候,那些個百姓不達眼底的笑。這簡單的對比,是誰都能看得出來的。
“果然還是大不一樣,”二郎饒有興致的看著外頭,“這些人身上總是鮮活的。”
謝笙兩個慢慢走在路上,送信回京的人則已經(jīng)進了城。
謝家就在宮外,倒是好找,不過謝侯此時卻沒在府里。
李氏聽說是謝笙特意叫人送回來,一定要交給謝侯的書信,便趕忙叫人帶上信,去了兵部。
不過很快那人又折返回來,說是謝侯早朝時候進了宮,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來,李氏便有些著急。畢竟謝笙可不會無緣無故在離家這么少的時間,就叫人送信回來,還是指明了要給謝侯的。
好在那護衛(wèi)聞言便道,六皇子也寫了一封信,已經(jīng)送進宮去了,李氏這才不急。
而那封送進宮的信,并沒第一時間被送到皇帝手上。
“娘娘�!�
朱皇后拿到信之后,卻沒先拆開看,只等著大宮女繼續(xù)說。
那大宮女三五句便將這件事兒的前因后果都說了個清楚,卻原來那陪著二郎的護衛(wèi)里,有好幾個都是愿意給朱皇后傳遞消息的,故而朱皇后便是不看這信件,也能大致知道信里的內(nèi)容。
朱皇后聽罷大宮女的話,先是用一旁的絹帕凈了手,才道:“收拾些點心,隨本宮去皇上那里�!�
朱皇后一句話,整個鳳儀宮的宮人都動了起來,雖然朱皇后和皇帝的寢宮相隔不遠,朱皇后卻依舊用了鳳攆,這是她屬于皇后的榮耀,與應(yīng)有的排場。
朱皇后的到來在第一時間就被報給了皇帝知道。
謝侯聞言正要告辭,卻被皇帝留了下來。
朱皇后進門瞧見謝侯也在,便笑了起來:“謝侯爺也在,倒是正巧了�!�
朱皇后免了謝侯的禮,走到了皇帝身邊,先親自將點心布上,才叫人把二郎的信拿了過來,交到皇帝手上。
“這是方才二郎派人送回來的,我才接到,就過來了�!�
朱皇后說完,又看向謝侯:“那送信之人說小滿也送了一封信回去,想來說的也是同一件事�!�
“這才走了多遠,”皇帝本以為是兩個孩子離了家不習(xí)慣,所以趁著還沒走多久,便寫信回來,一敘思念之情,但聽著朱皇后的話,又覺得不像,便親手拆開了信封。
皇帝看完之后,便叫人直接將信拿給了謝侯。
待謝侯一目十行的看完,皇帝才道:“這東平縣令,真是個膽大妄為的東西�!�
“臣以為,還是應(yīng)當(dāng)叫人再去詳查其間內(nèi)情�!�
皇帝點了點頭:“兩個孩子不過才在東平呆了一夜,就能知道東平鎮(zhèn)有不對之處,已經(jīng)足夠�!�
朱皇后此時笑道:“若是叫兩個孩子知道皇上您對他們的要求這么低,他們可要不高興的,那兩個孩子呀,都是聰明孩子�!�
皇帝臉上也浮現(xiàn)出幾分無奈的笑:“也罷也罷,隨他們?nèi)ァ!?br />
皇帝說完這話,又轉(zhuǎn)過頭對謝侯道:“這事兒交給慎之去查,你便只當(dāng)沒這回事就是�!�
謝侯自然點頭應(yīng)下。
等出了宮,謝侯看完謝笙給他的那封信,想了想,又提筆寫了一封回信,才算罷了。
李氏見謝侯總算是回了信,也放下心,問:“可是出了什么要緊的事?”
“能有什么要緊的,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
第143章
一更
謝笙可不知道,
他要拉著二郎謹(jǐn)慎避之的東平縣令在謝侯眼里,
只是個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兒。
此刻,他和二郎正走在東平鄉(xiāng)間的小路上。
二郎可沒走過這樣的鄉(xiāng)間小路,初時還覺得有趣,不過才走了幾步,鞋面上就沾了些草屑。
謝笙見二郎有些不大適應(yīng),
道:“這會兒已經(jīng)是正午,還算好的,
若是早晨來走,只怕這會兒,
鞋面都要被露水沾濕了�!�
“所以百姓們勞作時大都穿著草鞋?”二郎問道。
“也不全是因為露水,
”謝笙想了想,
“編草鞋所用的麥秸稈,
隨處可取,
只要自己手上有幾分收益,
便能自己編織,用不著花費什么。何況草鞋耐磨防滑,自然是百姓的首選�!�
“平民百姓之家,便是連扯布做衣裳還要精打細算,更何況是一雙布鞋�!�
“穿到田間地頭,只怕三兩下就要被沾濕的,
”二郎笑著接口道,“如此說來,在這樣的時候,
倒真是布鞋不如草鞋了�!�
“早知如此,我們也該換了草鞋再下來走的,穿著布鞋委實不像�!�
謝笙見二郎興致勃勃的模樣,沒有說話。
草鞋穿著比布鞋更涼快些,謝笙兩個春天出發(fā),卻是要在外頭過夏天的,兩位母親擔(dān)心兩人穿外頭粗制的草鞋會不舒服,便叫人精心制作了幾雙,叫人一并帶著,到了合用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了。
謝笙二郎兩個穿著得體而華貴的衣裳,身后還跟著人,手里甚至還提著精致的竹籃,一看就是出門游玩的富家少爺。
兩人生得俊俏,氣質(zhì)不凡,引得不少田間來給送飯的小姑娘偷偷看他們。
謝笙等人在各種視線里泰然自若,尋到了一顆老槐下頭,鋪上了毯子,兩人才做了上去,等著人把東西擺好。
“他們的毯子可真好看,我家的衣裳都沒有這么好看的哩�!�
“他們怎么這么浪費,若是那毯子拿給我,我起碼能做出兩三件新衣!”
“呸,人家又不缺這點東西,咱們一輩子得不到的東西,只是人家用來鋪地的,哪兒能比得上�!�
“我瞧著那兩位公子可真是和善,和我在城里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
“可不是嗎,咱們鎮(zhèn)上的那些,一個個的,都恨不得能把鼻孔對著你,對了,他們沒有帶子,說不準(zhǔn)是外地的呢。”
那些姑娘說話的聲音算不得大,可謝笙兩個的聽力都還不錯,再加上也是有意偷聽,自然把那些話聽了個十成十。
“果然那些帶子是有原因的,”謝笙道,“瞧瞧人家多聰明,一眼就看出我們不是東平鎮(zhèn)的了。”
二郎拿著一把折扇,稍稍展開一點兒,擋在面前,小聲道:“你猜他們什么時候會忍不住過來和我們說話?”
“若就這么等下去,只怕是等咱們用完了飯,也不能來的,”謝笙道。
富貴人家和貧民之家在有的時候是有天然的鴻溝的,因怕惹上麻煩,此時的謝笙兩人對這些姑娘,便是可遠觀而不可交流的存在。
二郎見謝笙說的果然沒錯,隱隱有些失望,不過要叫他自己去搭訕,他又覺得有些拉不下臉面。
謝笙見狀一笑:“誰說非要咱們自個兒去和他們打聽了�!�
謝笙話音剛落,那邊捧墨就站了起來。
捧墨是謝笙身邊的小廝,身上穿的衣裳雖然也好,卻和謝笙這樣的主子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何況捧墨生得又好,自然比謝笙兩人顯得更容易親近。
見捧墨站了起來,似乎是在找什么的樣子,很快便有人帶著對謝笙等人的好奇搭了話。
“這位小哥你在找什么呢?”
捧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打聽了這附近的水源等地方,那人也很熱心的告訴了他。捧墨連聲道謝。
“不用不用,”那人顯然是不習(xí)慣像捧墨這么客氣的大家下人,不過也正是因此,在捧墨真心道謝的時候,那人顯得更為受用了幾分。
“小哥你們一看就不是咱們這兒的人,不知道地方也是應(yīng)當(dāng)。”
捧墨聽了這話,眼前一亮,連忙追問道:“我們也沒說幾句,您怎么就知道我們不是東平的人呢?”
那人撓了撓后腦勺,帶著風(fēng)霜的臉上起了幾分不好意思。
“也不止是我,你們一過來的時候,我們就都知道啦�!�
“東平縣的人身上總會有一根帶子,要么是頭繩,要么是腰帶。你們身上也沒人有這東西,所以肯定不是東平縣的人了�!�
謝笙此時也適時開了口:“沒有帶子就不是東平縣的人?難道東平縣人人都有這么一根帶子嗎?這可真奇怪,怎么以前從來沒聽說過。”
“沒聽說過就對了,”那人才說了一句,先前在遠處遠觀的一些大膽的姑娘們也靠近了些,七嘴八舌的解釋了起來。
“我們也沒聽過別處有這個規(guī)定呢,只咱們東平有�!�
“不對不對,聽說先前也是沒有的,至少我們小的時候還沒有呢,是突然有一日,有人到咱們家里來說的,然后就有了�!�
“就是,若是進城的時候,身上沒有帶子,還不許你進呢,若不然就只能在城門處買,一根頭繩要三文錢呢。”
“三文?”謝笙適時露出了幾分驚訝。
見謝笙居然還和她們互動,那些姑娘們更興奮了,就連一旁的小伙子們也慢慢聚了過來。
鯉童見這么多人都圍在身邊,有些不大適應(yīng),雖然還沒顯出多少攻擊性,整個人卻都已經(jīng)完全緊繃起來,再不肯離了二郎身邊。
也正是因為有他在二郎身邊,不少人都本能的覺得他和二郎不好相處,就多往謝笙這邊聚了過來。
“可不是嗎,三文錢都夠買上一些下水,讓全家人都沾沾葷腥了,哪兒能就用在進城上�!�
“是啊,我都有好多年沒進過東平鎮(zhèn)了。我家里倒是有根頭繩,可也就那么一根,還是有回我娘有急事要進城,被強迫買下的。后來再去倒是不用再買,可就那么一根,能帶誰去?”
“就是就是,不過好在咱們這里離鄰縣也不遠了,再多走上些路,去鄰縣也是一樣的�!�
“怎么偏偏就出了這么個規(guī)定,”謝笙道,“這樣一來,你們本就是東平鎮(zhèn)的人,倒不好進東平鎮(zhèn)的城了�!�
一位抽著大煙袋的老者道:“可不就是不把我們當(dāng)東平鎮(zhèn)的人嗎。”
那老人將旱煙在石頭上磕了兩下:“行了行了,都忙活自己的去,總圍著人家工子,像什么話�!�
那老者顯然很有威嚴(yán),他一發(fā)話,所有人俱作鳥獸散了。
等人都走了,老者便光明正大的打量起謝笙兩個來。
“我們這里多年不來個人,想必公子也不是隨意走走的�!�
謝笙大大方方的點了點頭,道:“我們才從東平鎮(zhèn)出來,準(zhǔn)備往南去�!�
“走商啊,”老者混沌的雙眼中顯出幾分了然。
“走商好,走商好,走商有銀錢,這東平最不拒絕的,就是有錢人了。”
那老者說了這么一句,便也起身離開。
二郎有心想要問的更多些,卻被謝笙攔了下來。
===第133節(jié)===
他們出現(xiàn)在這里本就十分惹人注目了,要是問的更多,人家肯不肯再和你多說是一個問題,若是引起了東平鎮(zhèn)中人的警惕,那豈非是得不償失了?
二郎見謝笙不贊同,便也歇了心思。
說來這處的風(fēng)景也的確不錯,謝笙兩個就著風(fēng)景下飯,也算是一樁風(fēng)雅趣事。
等會到馬車上,二郎道:“也不知道娘他們收到信沒有,想來等到傍晚,就該有回信了�!�
兩人才到了馬車上不久,又有人送了新的消息來。
鯉童警惕性高,便留了他在外頭,捧墨則是進了馬車,給謝笙兩人匯報情況。
“那東平縣令是前吏部尚書的侄女婿,算是有幾分家底。文采一般,為人也不機敏。早先還進了吏部,后頭犯了事,便把他下放到了東平縣做了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