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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高老將軍曾長跪于殿前去為啞姑求情,奪爵抄家誅九族,

    高老將軍甚至可以親自帶隊(duì)去辦,

    唯求圣人憐憫留她一條小命。”

    “高老將軍愿意告老還鄉(xiāng),帶著啞姑遠(yuǎn)離京都這是非之地,可……”

    他無奈地?fù)u搖頭:“可皇室和朝臣不敢賭,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明面上不能斬草除根,背地里上趕著有人去做�!�

    “與其說啞姑是被迫離京的,

    不如說她是瀕臨生死,在絕境中偷生。”

    說話間啞姑已揚(yáng)起燦爛的笑容走近,她上來就拉著楊書玉的手晃了又晃,似是在撒嬌詢問對方:你怎么才出現(xiàn)?

    楊書玉由著她去,只是心中突然明了她那不諳世事的天真源自哪里。

    楊伯安似是能看透她的想法,補(bǔ)充道:“倒也不是外人刻意要她忘記過去,是她醒來便成了如今的模樣�!�

    “無病無災(zāi),不受往事所困,于啞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謝建章虛扶楊書玉下車,勸慰道,“許多事,若真要較真起來,那便是自苦,倒不如全然忘了�!�

    他像是在說啞姑,也像是暗指旁的。

    楊書玉不明所以,只是訥訥地抬眸同他對視。許是有楊伯安暗示過的原因在,楊書玉竟覺得自己無法再承接他那赤熱真誠的溫柔目光,只一眼便匆忙避開了視線。

    “今日書玉好生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回江陵。”楊伯安含笑看著啞姑圍著楊書玉轉(zhuǎn),似是剛才壓低聲音談起的秘密主角,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不是眼前人。

    楊書玉點(diǎn)頭應(yīng)是,在她隨啞姑玩鬧著轉(zhuǎn)身離開時(shí),卻聽楊伯安不動(dòng)聲色地輕咳一聲。

    她狐疑回頭,這才瞧清謝建章面上難掩的憔悴。

    謝建章連日在為誰奔波,不言而喻。

    “建章多有勞累,今日也要好好休息�!睏顣裥÷曂伦郑嵵氐馗I淼�,“書玉謝過建章的費(fèi)心籌謀。”

    “不必言謝。”謝建章作勢要去扶她起來,卻被她不動(dòng)聲色地起身避開。

    “我倒愿意書玉和從前那般,對我坦誠相待,這般道謝顯得生分�!�

    楊書玉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含糊地說著知道了,便告辭離開。

    楊伯安望著她和啞姑月芽兩人談笑離開,低聲對謝建章安撫道:“許是書玉受人欺瞞在前,如今變得有些畏首畏尾的,對這等事兒尤為謹(jǐn)慎�!�

    他沒有明說是在指謝建章和楊書玉那看似荒唐的娃娃親,給彼此都留有余地。哪怕在祠堂楊書玉曾立誓,保證會(huì)聽從他安排的婚事,可他仍然盼著楊書玉能遵從本心,尋一門她自己想要的婚事。

    過去他同姜荷走的路,他不想楊書玉也走一遭。

    可他也盼著謝建章能成楊府賢婿,但是馬車中他旁敲側(cè)擊過,觀察出楊書玉的反應(yīng)并不樂觀,故而語氣多了絲請求的味道在。

    “望賢侄擔(dān)待,多給書玉一些自處的時(shí)間�!�

    謝建章拱手垂眸,嘴角牽出一抹苦笑:“建章私心只盼書玉一生歡喜,長樂無極�!�

    “至于旁的,便順其自然吧……”

    莫強(qiáng)求,真心作伴,是他給楊書玉最誠摯的諾言。哪怕她眼里看不見自己,他也是愿意的。

    ——

    沉寂清冷多年的墨心古厝迎來它最熱鬧的一日,也是煙火氣最足的一夜。

    他們各自回房午睡休整,晚膳再齊聚一桌,而后談笑玩鬧至深夜才結(jié)束。那道古樸院墻,似是隔絕切斷了京中紛擾,讓這方古厝盛滿了歡樂。

    以至于翌日清晨出發(fā)時(shí),每個(gè)人的臉上仍洋溢著歡笑,絲毫沒有受楊書玉被囚皇宮所影響。似是進(jìn)京一遭,本就是他們來游玩的。

    如今興盡而歸,車馬輕快,他們自然成了最早出城的那波行人。

    “伯父,楊大人似有話同你說�!�

    伴著謝建章溫潤綿長的聲音穿窗傳入,馬車跟著停了下來。

    楊書玉好奇地抬簾往外看,順著謝建章的目光往城門口的方向細(xì)瞧,正見本該上朝的楊仲輔,身姿挺拔如青松,靜候在城門邊。

    “書玉走吧�!睏畈查_口喚回她的思緒,“私下里你當(dāng)叫他一聲叔父�!�

    “私下里?”楊書玉咂摸著話中的含義。

    她原以為楊伯安與京都楊府決裂,當(dāng)是與楊仲輔不和的,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這次你叔父出了不少力,你當(dāng)親去道聲謝�!�

    起身往外走時(shí),他似是想起什么,補(bǔ)充道:“建章也尋了好友幫忙,回程途中我們也當(dāng)去致謝�!�

    “曉得了。”楊書玉眨巴著神采奕奕的雙眸,乖順地跟在楊伯安身后去見楊仲輔。

    讓人挑不錯(cuò)的禮節(jié),較先前更為親近的語氣和態(tài)度,她在兩位長輩那如春陽和煦般目光中,滿懷真誠地給楊仲輔道謝。

    在月渚沒完成的認(rèn)親,好像得到了延續(xù),楊仲輔忍不住笑著連連道好。許是日光晃眼,他眼角隱約可見細(xì)碎的光。

    “書玉回車上稍候,爹爹有話同你叔父說。”

    楊書玉點(diǎn)頭應(yīng)是,在轉(zhuǎn)身時(shí)卻見楊文先也不知何時(shí)湊到了謝建章身邊,兩人低聲說著什么。

    愉悅舒暢的心緒突然冷了下來,她踏凳上車時(shí),鬼使神差地朝宮城的方向看了一會(huì)兒。

    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失落從何而起。

    “我意已決,為官非我所求,更何況如今朝局已然明朗,我留在京都無益�!�

    謝建章遠(yuǎn)遠(yuǎn)注視著楊書玉的一舉一動(dòng),將她的小動(dòng)作全盤看在眼里,答楊文先的話也一句不落,毫不敷衍。

    “聞道猶迷,敢為文先,自家父為你起名時(shí)我就知道,這世道讀書人的文心全然變了�!�

    “文人墨客讀書不再為了增長學(xué)識,繼往圣絕學(xué),而為的是黨爭奪權(quán),功名利祿,是以‘文先’都成了對晚輩的祝愿和期盼�!�

    “這不是家父想看到的文林,更與老太爺窮極一生掀起的文風(fēng)相去甚遠(yuǎn)。”

    “我自幼追隨輔佐王爺,既是聽從家父的遺愿,也是存了私心,想為謝府滿門討個(gè)公道。如今太后一黨式微,我不想被京中風(fēng)氣同化,趁早抽身而退本就是上策,何來的可惜之說?”

    他名滿京都,是人人稱道的謝郎君,從仕則前途無量,可這非他所求。

    楊文先十分惋惜地頓足嘆息,艱難開口問道:“那謝兄今后作何打算?”

    “聽聞田里的莊稼或果樹若染了病害,莊戶會(huì)立刻清除,待來年再栽種一批新苗�!�

    暢想今后要走的路,謝建章的語氣跟著輕快起來,帶著從容的笑:“既然現(xiàn)在的讀書人過早沾染上官場習(xí)氣,追捧錢權(quán)蔚然成風(fēng),那我便把老太爺?shù)奈男牟ト鲈谔煺鏌o邪的孩童心中�!�

    “林氏一族遷出京都后,林老太爺為傳揚(yáng)家學(xué),曾在江陵設(shè)學(xué)。后林氏一族北遷,林老太爺便將自己生命余暉所建起的書院轉(zhuǎn)托給伯父打理。”

    “可惜伯父常年奔波勞碌,忙于商行事務(wù),江陵書院雖有金銀支撐,暫沒有破滅的風(fēng)險(xiǎn),可到底多年來沒作出成績,連中進(jìn)士的學(xué)生也少。”

    “謝某不才,雖未下場參加科考,卻愿意去江陵書院寄余生�!�

    他抬手拍了拍楊文先的肩,語重心長道:“倒是你……”

    繼而他湊近楊文先,壓低聲音道:“等太后黨落幕,無論結(jié)局是不是王爺交權(quán),由皇上親政,加設(shè)恩科已是板上釘釘,你還不抓緊溫書,好來年下場一舉奪魁?”

    “謝兄……”楊文先連連搖頭,無奈地笑出聲來,“你慣會(huì)打趣我!”

    他先前的惋惜和郁悶一掃而空,面上復(fù)呈現(xiàn)出鮮活少年的張揚(yáng)來。

    “以前我總以為林自初回京,他可以同你爭高下。誰料他竟是北涼細(xì)作,沒得叫人膈應(yīng)!”

    楊文先嫌棄而輕蔑地輕嘖道:“叛國之徒,如何對得起清烈公?他甚至不配站在謝兄跟前!”

    “是嗎?”謝建章對這個(gè)說法不置可否,“他離開京都也有一段時(shí)日了吧?”

    因?yàn)闂顣癖磺衾г趯m中的事,他多日奔波,倒沒空去關(guān)注林自初一行�,F(xiàn)在提起他,也不曾聽到什么風(fēng)聲。

    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被楊書玉故意宣揚(yáng)過,轉(zhuǎn)投北涼的林氏后人,不當(dāng)如此悄然離開。至少北涼使臣回程的途中,當(dāng)不斷引發(fā)大大小小的騷亂才是。

    可安靜平穩(wěn)得不像話,順利暢通得不像話。

    也不知是被掩蓋在商行罷市的風(fēng)波之下,還是生了其他變故。

    剛才還在談笑風(fēng)聲的兩人,雙雙沉了下來,不知他們各自在考量揣度些什么……

    第69章

    “京中亂了,攝政王倒了!”

    來時(shí)磨磨蹭蹭一路玩鬧著進(jìn)京,

    楊書玉心中從未生出厭煩。

    可回程他們一行要改道拜訪謝建章的友人,沿途的風(fēng)景人文雖不全然與來時(shí)相同,回江陵的路不過才走了幾日,

    她已經(jīng)開始覺得歸途漫漫了。

    車馬抵達(dá)崇峽時(shí),

    已是午后。

    下榻休整,

    備禮送拜帖,謝建章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一切,

    就連北地的特色小食,他也不忘遣人送到楊書玉房中,好給她墊墊肚子。

    但楊書玉興致缺缺,

    她的指尖捻起那香酥的麻角又慢慢放下,

    轉(zhuǎn)而端起月芽為她新沏的熱茶小口慢飲。

    “小姐沒有胃口嗎?”月芽盯著盤中的麻角,

    十分收斂地吞咽著口水。

    楊書玉緩緩搖頭,

    心不在焉地將小食推到月芽面前道:“許是連日的馬車顛簸,我實(shí)在沒什么胃口�!�

    “多謝小姐賞!”月芽嬉笑道,把裝滿麻角的高足盤抱在懷里,卻不著急吃,

    “那小姐為什么不騎馬了?”

    見楊書玉抬頭看向自己,眼中滿是不理解,

    她便補(bǔ)充道:“就像來時(shí)那樣,小姐若是覺著悶了,

    就同謝公子去縱馬,

    覺得日頭曬了,就在馬車?yán)镓堉��!?br />
    “我聽說馬兒跑起來后很是平穩(wěn),坐在馬背上并不顛簸,

    所以小姐進(jìn)京時(shí)并沒有因顛簸而難受……”

    見楊書玉聽著垂眸皺眉,她漸漸收了聲,

    嘟囔道:“好像小姐同謝公子,也不如先前那般親近了……”

    “吃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

    楊書玉沒來由地?zé)┰辏肿鲃菀獖Z月芽懷中的麻角�?稍卵康氖直饶X子快,她下意識地護(hù)著麻角往后躲開,等楊書玉的手抓空,她才后怕地察覺自己失了分寸。

    “月芽知錯(cuò)了,請小姐責(zé)罰。”她心虛地垂下頭,忐忑不安地將麻角往前遞,眼見她膝蓋微曲就要下跪討?zhàn)垺?br />
    “無妨�!睏顣裉摲鏊男”圩柚乖卵康膭�(dòng)作,笑著打趣道,“京都重禮教,到底身處其中的人都會(huì)耳濡目染,就連你也不例外�!�

    她收回手,不斷摩挲著茶盞杯壁,用指尖感受熱茶傳遞給她的溫度。

    “記得在江陵時(shí),你總會(huì)撒潑耍賴,每次都吵著要我在人前多分你一些石榴,等到私下便無人敢奪了你的份�!�

    “那時(shí),你哪有現(xiàn)在這樣?”

    她垂眸神游天外,語氣頹唐自省道:“來京都經(jīng)歷太多,我只是變得不知要如何面對建章而已……”

    謝建章交底后,她先前可坦誠相待。

    誠然,她不僅欣賞謝建章的才華橫溢,而且十分感念謝建章在她孤立無援時(shí),給予她的幫助和守護(hù)。

    正如她說的那般,謝建章亦師亦友,她幸得其在側(cè)。甚至她根本挑不出謝建章身上存在令她反感的缺點(diǎn)和毛病。

    也恰恰因此,謝建章這樣無可挑剔的人,在得到楊伯安的默認(rèn)后,她連抗拒這樁婚事的理由都沒有。更別說她曾主動(dòng)在姜荷牌位前主動(dòng)立下誓言,今后的婚事她任憑楊伯安做主。

    饒是深知這些,她還是會(huì)不著痕跡地避著謝建章,同謝建章交往互動(dòng),她也更為拘謹(jǐn)小心。

    她想,她大抵還是不愿意的。

    可她實(shí)在分辨不清楚這種抵觸心理,是因?yàn)檫@樁婚事來得突然,還是因?yàn)槠渌氖裁丛颉?br />
    砰砰砰——

    輕緩的敲門聲喚回她的思緒,只聽對方隔門小聲關(guān)懷道:“書玉,歇下了嗎?”

    楊書玉呆楞失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不想答。

    沒來由的,她怕自己會(huì)沉溺在謝建章的關(guān)懷備至中,還沒等自己理清紛雜的思緒,就已經(jīng)陷了進(jìn)去。

    “謝公子�!痹卵空0驼0脱劬Γm然搞不清狀態(tài),卻也還算機(jī)靈。

    只見她湊到房門前,輕聲道:“我家小姐剛睡下,謝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要不要我……”

    “無妨,讓書玉歇息吧,不要叫醒她。”

    謝建章收回扶在門上的手,在門窗投下一片清晰而頎長的身影。

    “盧府送來回帖,說盧大人去了臨縣議事,等會(huì)兒伯父會(huì)同我一道去尋他�!�

    楊書玉皺皺眉,對這套說辭感到莫名熟悉,但卻是暗含某種她所畏懼的危險(xiǎn)在。

    “等你家小姐醒了,記得將此事告知她,最快明日,最晚不過三天……”

    “等等!”楊書玉突然開口打斷。

    謝建章頓了頓,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如春風(fēng)入般清潤:“是我吵醒書玉了?”

    “沒有�!睏顣駪M愧地避開視線,連隔著門窗都不敢向他,“我同你們一道去�!�

    謝建章何其敏銳,他早已擦覺楊書玉的刻意疏離,眼下自然也是。

    但他并不在意,悉心囑咐道:“書玉稍后下樓,我在門前備車等你�!�

    “勞煩�!�

    楊書玉再次將視線投向門窗時(shí),只匆匆看見謝建章行完拱手禮后轉(zhuǎn)身離去。然后便是一臉無措的月芽,手中仍端著一盤麻角,呆呆地立在門前好奇地打量她。

    她自嘲地輕笑:“是不是覺得建章以赤忱之心待我,我卻過于敷衍和冷漠了?”

    月芽搖頭否認(rèn),她也說不上是哪里奇怪。

    總之,她心中那個(gè)無憂無慮的楊府嬌小姐,似乎開始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就算是當(dāng)初林自初惹惱了楊書玉,也不見她是如今這般模樣。

    當(dāng)然,她這些心里話,是打死也不會(huì)同楊書玉說的。

    ——

    在旅店談不上休整,他們浩浩蕩蕩一行人很快就重新出發(fā)。

    路上楊書玉靠著楊伯安淺寐,等到達(dá)臨縣,她總算補(bǔ)足了精神。但縣里不比城里,在入夜后燭火輝煌。撩簾下車,除了天邊的一輪明月,便只有零星的幾支火把在為他們照明。

    這一次,謝建章罕見地沒有提前下馬,守在車旁接人。夜色濃稠,楊書玉看不清他是被誰牽絆了步伐,但謝建章沒過來,她心中便多了幾分輕快。

    “怎么了,囡囡?”

    楊伯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因夜色而沒看清她細(xì)微的表情變化,自然而然就理解錯(cuò)了她的意思:“盧大人有公務(wù)在身,這才在臨縣奔波,我們突然到訪多有叨擾,建章是該先顧著盧大人那邊�!�

    “沒有,書玉并沒有挑剔建章作為的意思�!�

    見謝建章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過來,她迅速結(jié)束話題道:“書玉只是好奇,深夜來接我們的是誰�!�

    “伯父,書玉,這位是治理崇峽的盧小大人。”

    “大人就大人,怎么還小大人?”盧青人還跟在謝建章的身后,就開始沒好氣地嗆聲道,“是是是!我是盧小大人,我爹是盧大人,我祖父是盧老大人,這行了吧?謝小郎他站定在謝建章身側(cè),收回給對方的眼刀,轉(zhuǎn)而對楊伯安恭敬拱手道:“晚輩盧青,見過楊伯父�!�

    “這聲伯父,楊某倒也應(yīng)承得�!睏畈沧屑�(xì)打量著盧青的面貌,是長輩見晚輩那般,滿意地抬手拍了拍盧青的肩。

    “長得像你娘,清秀,不枉你爹把潼秋誆去京都�!�

    “家母仍是住不慣京都,父親索性上了折,自請去南方巡查,這也算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輪到處尊居顯的撫臺(tái)大人被反誆去南方了。”

    楊伯安笑笑:“性子隨你爹,頑劣�!�

    盧青咧嘴一笑,得意地朝謝建章挑眉,正撞見他壓著嘴角憋笑。果不其然,楊伯安接下來說的話,沒一句是他愛聽的。

    “怎么,子青好像對盧小大人這個(gè)稱呼很不滿��?”

    “你祖父官拜宰相,告老辭官后朝廷為表尊重,甚至不惜空懸宰相一職,后來不得以才組建起內(nèi)閣來處理政務(wù)。”

    “你父親現(xiàn)已是二品撫臺(tái),待黨爭平定回京,仍有上升的空間……”

    楊伯安一頓,加重力道拍了拍盧青的肩:“無論從年齡閱歷,還是從官職政績來說,世人稱你一聲盧小大人,并無不妥�!�

    “子青不敢托大,這不是在努力了嗎?”盧青攤攤手,“誰家的世家子弟像我,是從鄉(xiāng)長做起的��?”

    他語氣無奈,夾雜著討好的意味道:“從父親把我丟在鄉(xiāng)里歷練起,子青一路升到崇峽知州,已經(jīng)很難得了……這點(diǎn)楊伯父別學(xué)我爹,總想著我能一步登天,改明兒就得了調(diào)令,回京升個(gè)大官!”

    楊伯安低聲笑著搖頭,無奈道:“你啊你!”

    “書玉見過盧大人�!睏顣襁m時(shí)開口,朝盧青行禮道,“書玉被困,多謝盧大人相救�!�

    聞言盧青倒吸一口冷氣,他幾乎瞬間抬手去制止楊書玉行禮的動(dòng)作,可似是想起什么,他突然又縮回了手。

    待楊書玉行禮畢,他面改正色,嚴(yán)肅朝謝建章道:“敘舊也好,道謝也罷,都已經(jīng)依你的辦完了,現(xiàn)在該輪到辦我的事了�!�

    他朝楊伯安拱手道:“楊伯父,現(xiàn)天色已晚,更深露重的,您先帶書玉回房休息吧,旁的事明兒個(gè)再說!”

    “我?guī)麄兓胤浚阍跁可院蟆?br />
    “別!我親隨會(huì)安頓好楊伯父他們的�!北R青嚴(yán)肅地打斷謝建章的話,“你最好是馬上跟我到書房來,若知道密信的內(nèi)容,你當(dāng)比我著急!”

    謝建章淡然一笑,反問道:“天塌了?還能發(fā)生什么讓我著急的?”

    盧青無語地輕嘖一聲,瞥眼看了看楊伯安和楊書玉,見身邊也無外人,他仍壓低幾分聲音道:“京中亂了,攝政王倒了!”

    第70章

    “我會(huì)在江陵等你�!�

    “怎會(huì)?”

    幾乎是下意識的,

    楊書玉脫口而出,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高時(shí)明那無論置身何時(shí)何地,面上總滿是運(yùn)籌帷幄的傲氣,

    始終在她眼前揮之不去。似乎于高臺(tái)之上睥睨天下的高時(shí)明,

    合該是權(quán)力場上的勝者。

    還不待她回神,

    這反常的舉動(dòng),已引得眾人紛紛側(cè)目看向她。

    “我……”楊書玉支支吾吾,

    說不清緣由,索性抿唇垂頭,避開旁人的視線。

    她不敢再開口了。怕越描越黑,

    也怕等自己理清埋藏心底的種種,

    會(huì)是她潰逃的結(jié)果。

    “書玉年幼,

    尚不經(jīng)事�!睏畈蔡州p搭上她的肩頭安撫,

    熟絡(luò)地為她遮掩道,“京都亂了,不代表大黎即刻進(jìn)入戰(zhàn)亂。即便是整個(gè)大黎都亂了,或避戰(zhàn)遠(yuǎn)走,

    或遷居鄰國,為父總能護(hù)你周全�!�

    他輕描淡寫地將楊書玉的不安歸于對戰(zhàn)亂的擔(dān)憂,

    慈愛地重復(fù)道:“書玉莫慌……”

    “嗯�!睏顣衩H坏靥ь^應(yīng)聲,與楊伯安視線對上時(shí),

    見對方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伯父。”謝建章溫聲開口,

    “為安全計(jì),明早當(dāng)盡快啟程,轉(zhuǎn)水路南下直奔江陵,

    以防生變。”

    “若太后一黨強(qiáng)勢反撲,難保不會(huì)派人圍追堵截……”

    “怎么?你還要跟著去江陵?”盧青瞇了瞇眼睛,

    語氣帶著幾分急切,拽著他的小臂道,“不是,現(xiàn)下京都亂成什么樣還不知道呢,你當(dāng)真要走?”

    謝建章朝他遞了一個(gè)眼神,他立刻收了聲,無奈地抬頭觀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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