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連制止和爭辯的欲望都沒有,因為結(jié)果會是什么,他已經(jīng)在腦海中預演過一遍了。
情緒正義勢必會超越事實正義,更何況讓一個盛怒之下的人承認自己受到輿論和媒體的誤導,做出超出理智的行為,必然要用另一種超出理智的手段。
他總算想起來這天,輿論環(huán)境惡劣到巔峰,因為他父母去世的消息被醫(yī)院的相關(guān)人員曝光出去了。
這件事最后也沒查到是誰曝光的,或者曝光本身就是算計好的一步。
黎容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你好,我叫黎容,住在……有人在我家門外砸玻璃,希望你們能盡快過來處理一下。”
打完報警電話,黎容干脆找了個木椅坐下,打開餐盒,一邊看著一邊喝粥。
晚風有些涼,帶走飄散的熱氣,他舀起一勺,小心翼翼的含進口中試探溫度。
紅豆粥不甜,豆子煮的很爛,面糊糊的,滑過嗓子有點粘。
女人和孩子撿了周圍能撿的大小石頭,總算砸碎了兩扇玻璃,玻璃碎片掉在草坪上,像一個倒立的熨斗。
有個小孩又跑去撿起玻璃片,扔到鵝卵石地上砸的更碎,但大概是不小心劃到了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女人慌慌張張的拉過他的手端詳,看見臟兮兮的手心里赫然一道口子,于是憤憤對著房子吐了幾口唾沫,才趕緊拉著孩子走了。
黎容的一碗粥都喝完了,又坐在椅子上等了好一會兒,民警才姍姍來遲。
之后就是檢查現(xiàn)場,調(diào)監(jiān)控,做筆錄,一套程序走下來,確認只是砸了玻璃但沒丟東西,民警的情緒明顯放松了。
這個地址,這家人是誰,網(wǎng)上已經(jīng)傳遍了。
沒人能不受群體意志影響,因為這種影響是悄無聲息潛移默化的。
這家是壞人,現(xiàn)在只是惡有惡報。
“天太黑了,監(jiān)控也看的不是很清晰,你也沒丟什么東西,先等著吧,有消息我通知你�!�
黎容配合的完成筆錄,輕飄飄補充一句:“也不用給我消息了,這房子是公家的,馬上就要司法拍賣,人能不能找到,怎么賠償,賠償多少,你可能要跟法院交代一下。”
民警:“……”緊繃的情緒突然又涌了回來。
回了家,黎容打掃干凈玻璃碎片,咸魚狀往床上一躺。
他得想辦法換個地方住,因為接下來他就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快遞‘大禮包’,慶祝他的家破人亡。
【宋沅沅:黎容,聽說你今天回學校了,怎么沒去找我?】
他回學校的消息總算傳到了宋沅沅的耳朵里。
黎容看著來自女朋友的消息,五味雜陳。
他和宋沅沅認識的很早,那時候兩家關(guān)系也很好,大人們開開玩笑,訂個娃娃親,他們也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這種在一起,情竇初開的新鮮感要大于對彼此本身的愛意。
因為想嘗試戀愛,身邊又有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且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就確立關(guān)系。
然后,結(jié)束的也一片狼藉。
【黎容:你想見我?】
【宋沅沅:……你沒事就好了,這些天我也很擔心,但你也知道我媽,她特別膽小怕事�!�
黎容很想回,其實你也是這樣的。
【黎容:沒關(guān)系�!�
【宋沅沅:我馬上就要過十八歲生日了,去年的生日還是我們一起過的�!�
【黎容:嗯。】
宋沅沅其實比他大一歲,顧濃想讓他和同事朋友家的孩子同一屆,所以早讓他上學一年。
【宋沅沅:我的成年禮你會來吧,我媽也想讓你過來。】
【黎容:行啊�!�
宋母邀請他去,自然不是為了關(guān)心治愈他的,而是想在一個正式且公開的場合,切斷和黎家的聯(lián)系。
為了顯示‘切斷’的迫切和果斷,自然少不了羞辱針對他。
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黎容低頭。
【宋沅沅:岑崤,你選好舞伴了嗎?】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宋沅沅:……發(fā)錯了�!�
黎容忍不住被宋沅沅的愚蠢弄笑了。
同時跟兩個人聊天,反復切換,就應該注意別發(fā)錯人,不然他被迫知道女朋友正在和未來長期床伴調(diào)情也很尷尬。
不過人模狗樣的狗居然加了宋沅沅,還在聊天?
他們?nèi)齻之間的狗血關(guān)系,怎么能少了他和岑崤的支線呢。
黎容果斷在班級群里找到沉默寡言的藍金漸層頭像,點擊了添加好友。
砰砰砰!
連續(xù)流暢的三聲槍響,十環(huán)的小圓內(nèi)留下三個緊挨著的彈孔。
三種槍,三個槍靶,均是次次命中中心。
岑崤放下微微發(fā)燙的步槍,單手摘掉護目鏡,卸下耳塞,看著在常人眼中格外優(yōu)異的射擊成績,卻毫無欣喜。
教練忍不住夸獎:“專業(yè)水平了,羨慕你這種有天賦的孩子,玩射擊都玩的這么溜,能吸引不少小姑娘吧�!�
“這個成績也就一般吧,和專業(yè)的比不了�!贬牌届o的說出事實。
教練:“哈哈哈我文化課也不怎么樣,所以來干射擊教練了,這行也挺賺錢的,你將來也可以試試。”
“不想干這個�!�
“不想干這個你練什么?”
岑崤沒繼續(xù)跟他閑聊,歸還了搶,拿起手機掃了一眼。
【宋沅沅:你好呀,聽我媽媽說你也會來我的成年禮�!�
【宋沅沅:我們之前好像沒怎么說過話,以前我去找黎容的時候經(jīng)常看見你。】
【宋沅沅:岑崤,你選好舞伴了嗎?】
宋沅沅啰嗦的寒暄私信下面還有一條——
【來自A中實驗班班級群的黎容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黎容的頭像是一枚在顯微鏡下放大的雪花,那是種說不出來的形狀,但整齊,漂亮,鬼斧神工,帶著與生俱來的通透潔白和高不可攀。
據(jù)說每一片雪花都是獨一無二的形狀。
岑崤沒有回復宋沅沅,他端詳著黎容的好友申請,眸色愈加幽深,拇指在屏幕上虛晃片刻,點擊了通過。
消息很快發(fā)了過來。
【黎容:宋沅沅找你當舞伴。】
又是肯定的語氣。
黎容很少用疑問句跟人說話,他認定的事情,就懶得浪費時間在語氣上打游擊。
岑崤看到了,沒著急回。
他把手機放在桌面上,去存儲柜里取自己的外衣。
等他把外衣披在身上,拿到車鑰匙,發(fā)現(xiàn)黎容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又發(fā)了一條。
【黎容:你別答應啊�!�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黎容:岑岑,崤崤,同桌,你別答應她啊~】
作者有話要說:
黎容:yue……
第6章
大概是覺得第一個說法太強硬了,或者文字表達了錯誤的情緒,所以黎容火速換了個方式。
岑崤挑了下眉,他心里清楚,第二種也并不是黎容真心的措辭。
這么說不過是為了達到目的。
岑崤沒想到,把宋沅沅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加為好友,還能有這種意外收獲。
【岑崤:答應了。】
黎容許久未回。
岑崤也不在意,他把手機放在一邊,離開射擊館取了車,直接開車回家。
等他到了家門口,黎容才又發(fā)了消息過來。
【黎容:恭喜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祝喜結(jié)連理,早日完婚!】
岑崤低頭看著手機上的信息,順便掃指紋解了鎖,他剛一進家門,就聽到一聲尖細且綿長的貓叫。
慵懶的藍金漸層趴在蕭沐然腿上,兩個肉墊都托在蕭沐然掌心里,尖利的小牙微微露著,紅潤的舌尖探出來,舔了舔剛喝完牛奶的唇邊。
這貓和一般的藍金漸層不同,它不是圓溜溜的眼睛,那眼型有點像扁桃仁,湛藍色的眼珠盯著人望的時候,反倒有些嫵媚多情,面帶桃花。
蕭沐然又在抱著藍金漸層發(fā)呆,她一邊發(fā)呆一邊撫摸著貓咪干凈的絨毛,嘴里輕聲細語:“小勿乖,多吃飯,你最近瘦了�!�
這貓的名字叫‘勿忘我’,和一種花同名,那花對少女時期的蕭沐然有很深刻的含義,然而這個含義跟岑崤的父親岑擎無關(guān),跟岑崤當然也無關(guān)。
蕭沐然是在一周之前將這貓抱回家的,她路過寵物店的時候和這貓對視了一眼,看到那狀若桃花的漂亮眼睛,就再也走不開了,執(zhí)意將貓抱回了家。
然后這么長時間里,蕭沐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抱著小貓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媽。”岑崤淡淡的叫了一聲。
蕭沐然大概沒聽到,依舊溫柔的撫摸著小勿的皮毛,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守護最珍愛的寶貝。
岑崤早就習以為常,他其實只是隨口一喊,并不期待得到回應。
只不過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那只吸引了蕭沐然全部注意力的貓上。
小勿見岑崤走過來,瞳仁微微縮緊,慢慢揚起頭顱,耳朵敏感的抖了抖,尾巴在真皮沙發(fā)上甩來甩去。
那神情,高傲倔強,周身帶著不容侵犯的抵御姿態(tài),但又不屑于表現(xiàn)的過于應激,失了身份。
真像,從眼睛到個性,都很像。
岑崤伸出手,探到茂密絨毛遮蓋的溫熱脖頸下,動作輕緩的按揉了一下。
這貓的確不胖,忽略掉蓬松的毛發(fā),那脖頸纖細的,好像輕而易舉就能掐斷,實在是過于脆弱了。
蕭沐然慌張的把小勿從岑崤掌心拯救出來,摟在懷里輕聲呵護,纖細的手指幫它理順脖頸上被揉亂的絨毛。
“岑崤�!笔掋迦坏恼Z氣中帶著警告。
岑崤嗤笑:“你以為我要做什么?”
他只是碰了一下貓的脖子,還刻意放輕了力道,蕭沐然卻以為他要傷害貓。
蕭沐然相當敏感,將貓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語氣有些激動:“不管你要做什么,離小勿遠一點,我不是在開玩笑�!�
岑崤眼神一涼,站直身子,語焉不詳?shù)溃骸澳X得它像某個人,我也覺得它像某個人,但貓就只是貓罷了�!�
“這是我養(yǎng)的貓,只認得我,你會嚇到它�!笔掋迦话櫰鹈�,戒備的看了岑崤一眼。
她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岑崤變得深不可測,琢磨不透,復雜的讓她這個做母親的都沒有心力去研究。
蕭沐然很不希望自己兒子是這副樣子,她一直是個單純善良的人,厭倦藍樞和紅娑數(shù)十年來的勾心斗角,厭倦一切為了勾心斗角造成的犧牲,她自己被迫卷入這場洪流,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岑崤卷入這場洪流。
不過近來,她越來越覺得,岑崤倒是大有成為洪流攪弄者的趨勢。
“我不會對這貓怎么樣,我要的又不止是貓�!�
岑崤莞爾一笑,配合的跟‘勿忘我’拉開距離,那貓見他走遠了,果然松弛下來,也不挺著脖子了,乖順的縮在了蕭沐然腿邊,神情慵懶又不屑。
-
黎容有點生氣。
岑崤一直沒有再回復他的消息,看架勢,是執(zhí)意要跟宋沅沅跳舞了。
上一世宋沅沅的生日宴上,岑崤也跳了。
只不過那時候黎容精神重創(chuàng),渾渾噩噩,并沒有過多心力關(guān)注宋沅沅和岑崤,他甚至都不記得他們跳的是哪支舞,跳的好不好,表情怎么樣。
他不關(guān)心宋沅沅,不關(guān)心岑崤,不關(guān)心宋母的冷嘲熱諷和陰陽怪氣。
他把自己鎖在一片荒蕪的信息繭房里,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再難再痛苦,也得活下去。
因為他知道,如果死亡,一切就會毫無意義。
宋沅沅大概就是那時候,對岑崤有了好感吧。
岑崤可真不是個東西。
黎容裹緊被子,一邊咳嗽一邊罵。
第二天上完第一節(jié)
課,黎容依舊是一副搖搖欲墜蒼白如紙的病弱模樣,好像剛剛不是聽了節(jié)課,而是進行了一場突破身體極限的體能訓練。
這一天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跟岑崤說一句話,也沒給岑崤一個溫柔俏皮的好臉色。
這才是他上一世對待岑崤的基本態(tài)度。
宋沅沅就是在這時候沖進實驗班,一臉的關(guān)切和憂慮,苦情小女孩一樣,一把抱住了他。
“黎容,你沒事吧,我差點以為你要出事了�!�
宋沅沅的語氣哽咽,眼睛紅紅的,高吊的馬尾辮掃到了黎容的脖子。
黎容眼中的驚慌只存在了一秒鐘,這一秒鐘也只是因為,他現(xiàn)在面對的是十多歲的宋沅沅,這讓二十三歲的他感到非常不適。
但他瞬間恢復了冷靜,任由宋沅沅抱著,心里激不起任何波動。
他沒有回抱她,也沒有推開她,只是時過境遷,一切已經(jīng)積重難返。
宋沅沅的發(fā)梢掃的他脖子有點癢,他甚至歪了歪頭,避開宋沅沅的臉。
宋沅沅的熱情和關(guān)心讓班級里沸騰起來。
“隔壁班花居然來看班長了,嘖嘖,沒分手啊,我以為早就分手了�!�
“宋沅沅人不錯啊,沒想到還挺重情重義。”
“大美女都這么主動了,怎么班長面無表情的,這劇本拿反了吧?”
“我有點喜歡宋沅沅了,沒想到這么專情還不物質(zhì),之前不是說她家特別會看人下菜碟嗎。”
“這是教室,不是學校小樹林,要抱去外面�!贬胚B眼睛都沒抬,目光專注的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股市走勢,只是語氣里多少有些不耐煩。
黎容點頭,絲毫不懼,迎風而上:“好,那我們?nèi)ネ饷姹��!?br />
岑崤還沒什么動作,倒是宋沅沅嚇得立刻松開了黎容的脖子。
“別開玩笑了,你們倆別……別生氣。”宋沅沅顯然沒有處理這種情況的經(jīng)驗,局促的把手指都縮進了校服袖子里,臉漲的通紅。
她看看黎容,又偷眼看看岑崤,心跳如鼓錘。
她昨天不小心把給岑崤的消息發(fā)給了黎容,她知道黎容聰明,無論她如何辯駁都顯得蒼白無力。
發(fā)生了這種事情,家里讓她分手,讓她跟黎容撇清關(guān)系,她相信這些黎容都猜得到,也能理解。
但這么短的時間就要跟岑崤……確實是有點過分了。
她今天跑過來找黎容,一是余情未了,二是心懷愧疚。
她希望她的擁抱和氣息能給黎容帶去安慰,哪怕一點點就好,也能緩解她心里的愧疚感。
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岑崤會對她和黎容的親昵表現(xiàn)出不悅。
昨天她的消息岑崤都沒有回,她以為自己對岑崤沒有吸引力,但今天的情況又讓她有些慌張了。
或許以前她無數(shù)次來實驗班找黎容的時候,岑崤也曾關(guān)注過她。
畢竟她,也是很漂亮的。
黎容垂眸暼了一眼岑崤,又默默把目光移開,唇邊含笑著問宋沅沅:“我不生氣啊,誰生氣了?”
他笑起來的確非常好看,彎著眼睛的同時抬著眼瞼,拱起淺淺的臥蠶,眉目之間盡是多情。
宋沅沅甚至恍惚了一下。
以前黎容不是這樣的,黎容大多數(shù)時候清冷,理智,距離感強,精力和心思都在那些和你儂我儂無關(guān)的正事上,她身為女朋友,也就能獲得些額外的聊天,壓馬路,看電影,吃大餐的機會。
她不記得黎容上次笑的這么好看是在什么時候。
在這一瞬間,她真的生出了些恨不得為了黎容對抗全世界的念頭。
但也只是一閃而過,她不傻。
岑崤輕瞇了下眼。
他實在是不想做出某些幼稚至極的舉動,可黎容沖宋沅沅笑的讓人牙癢癢。
岑崤抬頭:“我沒有舞伴�!�
黎容冷笑。
十八歲的岑崤,果然還沒徹底變態(tài),居然能說出這么幼稚的話,居然以為這句話能刺激他什么。
黎容拉起宋沅沅的手:“我們?nèi)ネ饷媪摹!?br />
宋沅沅腦子都木了,她下意識抖開黎容的手,勉強笑笑:“我……先回班級了,馬上要上課了,黎容你好好的�!�
說罷,也不聽回復,行色匆匆的跑了。
以前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兩個人中間反復掙扎,她其實有點怕岑崤,也有點不舍得黎容,但她媽媽肯定更喜歡岑崤,因為黎容注定沒有未來了,而岑崤的未來一片光明。
宋沅沅心亂如麻。
黎容并不遺憾,宋沅沅跑走后,他卸去一臉笑意,單手捂著胃,疲倦虛弱的趴在桌子上休息,只不過臉靠右,背對岑崤。
額前的頭發(fā)已經(jīng)足以蓋過他的眼睛,以至于別人看不到他眼里的些許不悅,只會覺得他過于難受,虛弱的直不起身子來。
“班長,你喝點這個吧,我看網(wǎng)上說熱牛奶養(yǎng)胃,你昨天總是捂著胃�!�
在整個班級里都不太起眼的林溱,局促不安的將一瓶甜牛奶放在了黎容桌面上。
雖然他查了很多關(guān)于煤氣中毒的資料,但他文化課一直不是很好,也不確信自己給黎容的東西,是不是真的管用,黎容會不會要。
岑崤這次徹底把股票界面關(guān)掉了,一片綠油油,看著就晦氣。
黎容微怔,支起脖子,伸手觸了一下牛奶杯,居然還是溫熱的。
準備的人很細心。
在上一世,他其實對林溱沒有太多印象的,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讓他略微惶恐。
“謝謝�!崩枞菹乱庾R回道。
林溱羞澀的笑笑,手指不由自主的揪著褲腿,每隔一兩秒就要緊張的吞咽下唾液:“你能喝就好,其實我也不太懂管不管用�!�
黎容看著十七歲男生明顯掩飾不住的青澀情愫,心情有些復雜。
他以前真沒覺得,自己還有點蠱惑眾生的潛力。
本來林溱這個人跟他的生活,根本毫無交集,但現(xiàn)在他覺得,到底是一片真心,他總得報答些什么。
黎容猶豫了一下:“林溱,你是要去參加藝考?”
林溱一愣,沒想到黎容居然這么關(guān)注他的狀態(tài):“啊……對,但是我只有唱歌好一點,也沒做過其他培訓,估計考不上�!�
黎容回憶了一下上一世無意中看到卻不經(jīng)心記在了腦子里的新聞,鄭重其事對林溱道:“能考上,以后有時間還可以去參加個選秀節(jié)目,但是別和娃京娛樂公司簽約。”
林溱根本就沒聽說過什么娃京娛樂:“我……我真不確定能考上,班長你這么相信我……”
黎容打斷他:“你就當我算出來的吧,別和娃京娛樂簽約就行了�!�
他上一世不太關(guān)心娛樂新聞,但林溱好像是紅了,紅到他這種不關(guān)心的都聽說了。
可惜好景不長,選錯了公司,林溱因為不甘心娃京娛樂毫無底線的剝削,想解約沒成功,被生生雪藏了。
林溱其實是不信什么算命的,但畢竟是黎容說的,他只當黎容以前家里有人脈,知道這個娃京娛樂的高層不是好東西。
他連連點頭:“好,要是我能考上,我肯定不跟這個公司簽約�!�
簡復正巧過來找岑崤,將黎容的話聽了個真切。
正巧岑崤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明顯不愿意搭理他,他輕挑的吹了個口哨,吊兒郎當?shù)臎_黎容道:“喲,大熊貓又變成跳大神的了,黎容,你也給我算算,我以后能不能一統(tǒng)藍樞八區(qū)�!�
黎容暼了簡復一眼,明知道他是故意嘲諷,還是一本正經(jīng)的答:“不能�!�
答過之后他偷偷看了一眼岑崤,岑崤對藍樞都沒什么反應,反而凝眸盯著那瓶甜牛奶。
黎容心里舒坦了一點,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簡復當然知道他不能一統(tǒng)藍樞,他也沒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就是故意奚落黎容,以前他看不慣黎容高貴冷艷的樣子,現(xiàn)在更看不慣黎容神神叨叨給人指點江山的樣子。
紅娑的人一貫如此,好像要跳脫紅塵外,不在五行中,其實都是吃五谷雜糧的凡人罷了。
簡復一只手搭在岑崤肩上:“那你給我崤哥算算,就算……他桃花運怎么樣。”
岑崤皺了皺眉,思索了一下把那瓶礙眼的甜牛奶砸到簡復腦袋上的可行性。
黎容輕‘呵’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道:“不怎么樣吧�!�
簡復不樂意了,語氣也生冷起來:“怎么可能,我崤哥這個條件,找什么樣的找不著�!�
黎容淡笑道:“活兒不好吧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岑崤:造謠,勿聽勿信,他在生氣。
-
第7章
岑崤第一次見那只藍金漸層就覺得很像黎容。
那貓大概也知道自己品種金貴,長相出眾,常常一副蔑視眾生,高貴不可褻瀆的神情,那貓走路的時候最喜歡微微抬著脖頸,用那雙漂亮的扁桃仁似的眼睛睥睨天下,覺得沒什么值得它親臨視察的,便懶倦的掃一掃尾巴,抬眼望著窗外風光,思考人生。
不過,一旦瞄見它喜歡的小耗子玩具和口味絕佳的貓糧,它又會片刻放下面子,抬起小肉墊,撒嬌似的在人的皮膚上蹭一蹭,那雙眼睛水汪汪的望著你,順便歪一歪腦袋,故作萌態(tài)。
它完全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在開心時將人耍的團團轉(zhuǎn),不開心時便輕描淡寫的將家里的柜子都掀翻。
岑崤現(xiàn)在就恨不得拎起貓爪子,直接關(guān)進籠子里,認真‘審問’清楚。
“我活兒不好?”
他唇邊含笑,眼神卻愈加深沉起來。
黎容扭過臉跟岑崤對視,眼神中的狡黠一閃而過,又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模樣,淡然道:“都說了是算的,不信拉倒�!�
岑崤沉默了片刻,給簡復一個手勢:“叫全班出去一趟,我跟班長處理點事。”
簡復瞠目結(jié)舌:“哥,這都要上課了,語文老師都快來了�!�
簡復知道岑崤有囂張的資本,但事實上,岑崤在班級里從未擅自運用過特權(quán),相反,他有時候還很好說話。
他偶爾會主動幫忙清理黑板擦,別人打鬧不小心撞了他的桌子,他大多數(shù)時候也并不計較,相較于之前的黎容,可以說平易近人了。
但這種友善實則很有距離感。
如果對某些事過分不在意,那必然對另一些事過分在意。
很少有人見實岑崤真實的脾氣,但卻莫名對他非常畏懼,也就簡復能在他身邊隨便開玩笑。
岑崤表情依舊平靜:“快去。”
簡復皺了皺眉,覺得這事兒不太妥,但岑崤執(zhí)意要這么做,他只好跑到講臺上,用教鞭敲了敲黑板。
“喂喂喂,麻煩大家出教室涼快一會兒,我們崤哥要跟班長解決點事情。”
班里一陣寂靜。
簡復笑瞇瞇道:“我說的大家是沒聽清嗎,快點快點,下午我請大家喝咖啡�!�
對這個班級的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咖啡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們的確是不想惹岑崤。
于是有一個人站起來出去,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的往外走。
倒是有幾個紅娑背景的,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吐槽。
“岑崤好狂啊,老師都要來了,他居然讓大家在外面等,這是讓老師也等著嗎?”
“呵呵人家商會太子爺,A中都有商會的贊助,老師等等怎么了�!�
“咱們紅娑的黎教授可都倒臺了,希望岑會長好自為之吧�!�
“黎容這是惹到岑崤了,會被收拾很慘吧,到底是咱們紅娑的人,要不要幫個忙?”
“幫個屁,黎容早就跟我們無關(guān)了�!�
崔明洋見岑崤要找黎容麻煩,非但對被趕出教室沒意見,反倒涌起一種‘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親切感。
崔明洋:“活該!就該讓藍樞的人教訓黎容,我們吃瓜看戲。”
黎容一向是以二十三歲的心態(tài)和眼光來看待這個班級。
他自顧自把這次重生當作一場意外的旅游,心態(tài)相當輕松,可刻在骨子里的處事規(guī)則仍然時時發(fā)作,讓他很難跳出循規(guī)蹈矩的怪圈。
他覺得岑崤的舉動太夸張了。
黎容一把抓住岑崤的手腕,凝眉蹙目,低聲道:“別鬧,老師要來上課了。”
他上一世以為岑崤是高中之后經(jīng)歷了什么才瘋,現(xiàn)在知道,岑崤的瘋是恒定的,只不過他曾經(jīng)沒招惹到岑崤,或者說曾經(jīng)岑崤還沒準備好招惹他。
岑崤低頭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潮濕發(fā)涼的手指,滿不在意的笑笑:“語文課先等等,這兒有場教育課沒上完呢。”
黎容微微一僵,又覺得面前的岑崤和他上一世認識的岑崤重合了。
明明年輕了六歲,明明論經(jīng)驗論城府論狡猾,都該比他青澀生疏的多。
但卻仍然難對付。
黎容抽回手指,輕抿了下泛白的唇,不由得放軟了些語氣:“岑崤�!�
他喊他名字的時候,嘴唇會輕輕顫動,隱約能見平整潔白的齒和牙關(guān)開合時不經(jīng)意露出的潤紅舌尖。
“叫什么,我不是幫班長遠離迷信相信科學嗎?”
岑崤似笑非笑,手指伸向黎容的下巴,觸到柔軟皮膚的剎那,他能感覺到黎容有一瞬的恍惚。
但黎容沒躲,和那只高昂著脖頸的藍金漸層一樣,澄澈明亮的眼睛凝視著他,不卑不亢,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
岑崤的手微微下滑,撫摸著黎容頎長光滑的脖頸,他能感受到脈搏在掌心中一下下跳動的力量,沉穩(wěn)又鮮活。
但明明此刻的黎容要比以往更脆弱一些,身型消瘦,臉色蒼白,柔軟服帖的頭發(fā)遮蓋著圓潤小巧的耳垂,好像輕而易舉就能被人將命運掌握在手里。
岑崤呼吸變沉了幾分。
就連他親生母親都覺得他會傷害貓,沒有人相信,他只是想近距離撫摸一下,美好漂亮的事物。
所以他只是按壓了一瞬,便不由自主的放輕了力道。
黎容突然間笑了。
眉眼彎彎,楚楚動人。
皮膚相接的瞬間,任何微小的舉動都會暴露人的真實意圖。
岑崤在虛張聲勢。
黎容捏住校服外套的拉鏈,直接一扯到底,外套沒了禁錮,頃刻間松散開,露出里面稍顯肥大輕薄的短袖內(nèi)衫。
那短袖被囚在里側(cè),不得不僅僅貼著黎容的皮膚,如今只好隨著黎容的呼吸一起一伏,讓領(lǐng)口微微敞開,露出一角鎖骨的輪廓。
“我是沒關(guān)系,反正黎家已經(jīng)身敗名裂,我不變態(tài)發(fā)瘋旁人才稀奇,岑會長的兒子要是也無所謂,咱倆把桌子合一合,勉強湊張床,就剛才的爭議進行一場科學實踐,我們搞研究的,總是親手操作才踏實�!�
他方才慌了神,才會被岑崤唬到,但現(xiàn)在,明明是他占上風才對。
有所顧忌才不敢輕舉妄動,無所顧忌就可以為所欲為。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跟岑崤上床了。
岑崤瞇著眼打量黎容,黎容果真是肆無忌憚,大有‘愛誰誰我脫了衣服就可以干’的架勢。
這次,的確是他被掣肘。
“早晚有機會�!贬诺哪抗庠诶枞蓊I(lǐng)口放肆的掃視一圈,慢慢將手收了回來。
黎容脖子上沒留下半分痕跡。
黎容了然。
早在岑崤放松手勁兒的時候他就知道,岑崤不打算真把他怎么樣。
早秋,教室里窗戶大開,涼風一陣陣的往里吹,吹的黎容領(lǐng)口直抖。
別人會覺得涼爽舒適,但他這副孱弱的軀殼受不住。
“咳咳咳!”黎容被吹的一哆嗦,狼狽的裹緊校服外套,捂著嘴開始咳嗽。
身上的溫度被風卷走,就沒那么容易再捂回來,他像一株被風霜打彎了腰的植物,頹唐的弓著背,神情哀怨憤怒的瞪著岑崤。
岑崤:“……”
岑崤:“是你自己把衣服扯開的�!�
他冰冷無情的陳述事實。
黎容在大學積極參加社團活動,曾經(jīng)是辯論社的社長,代表A大取得過亞太區(qū)最佳辯手的榮譽,謙虛謹慎點說,他在言語博弈,拉拽論據(jù)論點上,沒輸過。
黎容咳的面色漲紅,眼圈濕熱,樣子可憐卻仍然理直氣壯:“是你先說騷話的,你不說,我也不會配合你。”
岑崤舔了舔后槽牙,勉強忍耐真做點什么打壓黎容囂張氣焰的沖動。
“你給小迷弟算命,夾帶私貨造謠我�!�
黎容強調(diào):“是跟你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嘴欠王者簡復非要問�!�
岑崤:“你敢說你沒有夾帶私貨?”
黎容邊西子捧心邊據(jù)理力爭:“你給宋沅沅暗示是什么意思?你真能喜歡她?別逗了�!�
岑崤嗤笑:“班長心疼女朋友?可惜人家恨不得早點跟你撇清關(guān)系�!�
黎容:“宋沅沅跟我撇清關(guān)系,關(guān)你什么事?”
想他上一世對宋沅沅還有所眷戀,看到宋沅沅跟在岑崤屁股后面跑,的確是難受了一段時間。
沒有哪個男人能接受女朋友被人奪走,雖然自己被奪走更加毀三觀。
總而言之,岑崤這人就是個瘋狗。
岑崤:“宋沅沅跟你撇清關(guān)系了,我想怎么做,你又生氣什么?”
黎容想起上一世,岑崤和宋沅沅在宴會上搭肩攬腰共舞的場景,忍不住斥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