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厲家仁好像也不太會編頭發(fā)的手藝,但也編得細(xì)心,倒也是有模有樣。
蒲遙對著鏡子看了一眼,撩了好幾次前額幾縷細(xì)軟的短發(fā),辮子不緊,有些松,蒲遙從來沒想到這樣的發(fā)型會在他頭上。
顯得他十分溫柔。
他的樣貌真是好看至極,這樣的長發(fā)讓他美麗得雌雄莫辨,是瞧了一眼不夠,仔仔細(xì)細(xì)一直看著能看入迷的樣貌。
“好了嗎?這么晚了才去敬茶,你娘該等了多久?”
“好了�!眳柤胰瘦p輕按在蒲遙的肩膀上,側(cè)頭親了親蒲遙的耳朵,“遙遙真好,想得妥帖,是不能讓娘久等了,遙遙放心,娘一定會喜歡你的�!�
耳朵又被親到了。
蒲遙還沒對此做出反應(yīng),他又牽著了他的手。
兩人站在穿衣鏡前照了照,厲家仁說得沒錯,衣服果然十分的搭。
那鏡子是從國外進口的水銀鏡,鏡面上印著團圓花鳥圖,寓意極好的繞在鏡邊,
蒲遙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從鏡子里沒看見厲家仁。
又眨眼一看,原來他站在暗處,天色又那么暗,因此不打眼。
“遙遙,慢點�!�
厲家仁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拿好了燈籠,推開門,外面已經(jīng)是夜幕降臨,黑了一片。
四野如墨,天幕都不見一絲光亮,左右也不見仆從,幸而厲家仁拿了燈來,將周圍照得亮堂堂的。
“什么聲音?哪里好熱鬧,是不是哪里娶妻,又吹起了嗩吶?”
開了門,熱鬧的人語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了幾聲,很模糊,好像隔了很遠(yuǎn)。
厲家仁仔細(xì)聽,“我沒聽見?可能是鄰居家的�!�
他牽著蒲遙走了幾步,突然又聽見了。
仿佛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的悲痛的哭泣嗩吶聲,那聲音小得幾乎是聽不見的,他皺起了眉頭,只覺得有些不吉利。
大晚上的這樣的聲音恐怕是哪家有人過世了。
他握緊心愛的小妻子的手,身體偏向他,“遙遙不怕,我好好保護你,小心腳下�!�
那一路都是黑燈瞎火的,蒲遙根本看不見更遠(yuǎn)的地方,只跟著厲家仁一路走。
這一路都走得十分平坦,沒有遇見什么人,連只貓和狗都沒有,仿佛天地都是黑暗,只有他們倆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上行走。
燈光籠罩之地才能照見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見幾些亮光了。
那條長廊蒲遙進門的昨天好像走過,長廊上掛著幾只素凈的白燈籠,將一條路終于照得亮堂了些。
從長廊上走過去,前方更為明亮。
厲家仁笑道:“快到了,我娘的院子里有好吃的,等下讓嬤嬤給遙遙做點好吃的。”
蒲遙點頭。
算起來差不多睡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竟一直沒覺得餓,直到厲家仁現(xiàn)在說起來,他感覺到餓了。
兩人加快了些腳步,不遠(yuǎn)處好像有個人影,應(yīng)該是厲家仁熟悉的下人。
他帶著蒲遙走到那人跟前。
“周管家�!�
可能是黑暗里突然出聲,竟然把周管家嚇了一大跳。
手上剛打好的水的水壺都嚇得掉在了地上。
“二……二少……二少爺!”
他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哆哆嗦嗦的看著厲家仁。
蒲遙連忙走上前,“你瞧你突然出聲,把人嚇到了,周管家,您沒事吧?”
周管家這時才看見旁邊的蒲遙,他嘴唇抖了兩下,干澀的喊了一聲:“二少奶奶,您來了!”
厲家仁見他這樣失了禮數(shù),有些不悅,聲音也冷了幾分:“遙遙新過門,我們要去給娘敬茶,瞧著你是什么都沒準(zhǔn)備?”
周管家臉色蒼白,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張合了幾下嘴才憋出了聲音,“二少爺息怒!奴才這就去稟報主母,您放心,什么都準(zhǔn)備好了!”
他說著,慌慌張張的摸到地上摔在地上的水壺,拿著水壺逃似的跑開了。
蒲遙和厲家仁腳步也沒停,往余氏的院子里走去,走到了院門口,見剛才那失了禮數(shù)的周管家在門口候著。
院子里寂靜得沒有一點聲音,丫鬟婆子沒見一個,仿佛整座宅院唯有周管家佝僂著背等著。
蒲遙見他頭發(fā)都濕了,臉上、額頭上都是細(xì)汗,跑了長跑似的氣息也不太穩(wěn),于是問:“周管家,你沒事吧?是不是不太舒服?”
蒲遙的眼睛不由得瞧了厲家仁一眼,只覺得這個家伙剛才不僅把這老伯嚇著了,還斥了他,看把人跑得,急急忙忙滿頭大汗。
厲家仁發(fā)現(xiàn)了小妻子的小眼神,連忙認(rèn)錯:“我方才是有些急才說了重話,敬茶是重要規(guī)矩,不能怠慢了,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周管家連忙接話:“是是是,二少爺平日里待人和善至極,是老奴備得不周,二少爺、二少奶奶,請進,主母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
第32章
給死鬼老攻沖喜5
余氏的院子相當(dāng)大,早年的厲家就是在她夫妻二人手里起來的,她和厲父一直住著主宅的大院,四個兒子分了幾個小院,后來厲父去世,因院子里一草一木都是夫妻二人悉心布置的,舍不得,便沒有般出去挪給已經(jīng)當(dāng)家主的大兒子。
院子里種了許多名貴花草,特別是一棵遮住了半個院子的藍花楹,在夏夜里如滿天星般開了一束,整片天空都仿佛遮在了這片美麗的花樹下。
樹大,因此這院子偏陰。
蒲遙瞧了瞧院子里,竟然沒有看見一個仆人,唯有老管家佝僂著背跟在他身后。
他隨在蒲遙的旁邊,頭一直都低著,額頭上是大滴大滴的汗水。
過了兩道門,就見看見幾間燈火通明的大屋子,那屋子的樣式華貴,顯然是主屋。
厲家仁牽著蒲遙的手往前走,略微低著頭和蒲遙說話:“我娘在屋子里,敬茶很簡單的,都是自己人,沒有太多規(guī)矩�!彼α诵�,“我娘也是你娘�!�
他說著已經(jīng)敲了敲門,“娘,我們進來了�!�
屋內(nèi)沒有人答話。
一般來敬茶都是大清早的,婆家的門打開,等著新人雙雙來請安,但蒲遙睡過頭了,一覺到了黃昏。
如今房門是緊閉的,人也沒答話。
蒲遙想起了昨日在花轎里讓他守規(guī)矩的嬤嬤,冷冰冰的聲音壓迫感十足,這位主母該不會更可怕吧?
成親的高堂之上已可見她的威嚴(yán)和地位,即使是已經(jīng)成為家主的大少爺都要聽她的。
蒲遙不由得有些緊張,腦子里已經(jīng)晃過幾本057給他惡補的陰私宅斗文,心想著057勘測他這個世界是大兇,到底兇在哪里?該不會是主母很兇吧?
厲家仁緊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大而有力量感,幾乎是隨時誰地關(guān)注蒲遙的情況,蒲遙不由得安心了下來。
二少爺并不等人回應(yīng),直接輕輕推開了門,仿佛是感情極好的母子倆,外面的敲門只是慣來的禮貌,不管母親答不答都是可以進來的。
這道門推開,是主院的正堂,一般是會親眷貴客,厲家仁牽著蒲遙的手帶著他走進來,輕輕的提醒他,“遙遙,小心門檻�!�
蒲遙跟著他進了屋,一進門便是瞧見穿了一聲銀黑邊素凈緞子的余氏。
和想象中板著臉里威嚴(yán)的主母不太一樣,余氏的眉眼生得非常漂亮,鵝蛋臉,皮膚雪白,面相十分溫柔。
她雙眸紅紅的,一看見兩人進來,竟然激動得從高座上走了下來。
“我兒……”
她雙眸霎時間含淚,帶著凄厲的哭腔,“你可來了……”
厲家仁被她這悲戚的樣子嚇到了,連忙上前,“娘,可是孩兒來得太晚了,讓您久等了?”
余氏連連搖頭,“不晚不晚……”她抓住厲家仁一雙手,摸到一片冰涼,眼淚難以抑制的滾落,“娘等著你,多久都行,讓娘瞧瞧,讓娘瞧瞧……”
厲家仁一只手被他母親握著,一只手牽著蒲遙,他被母親濃烈的情緒弄得不知所措,又時刻注意著不要冷落了蒲遙,他握著蒲遙的手,在他手背和手心輕輕扣了扣,安撫他耐心等一會兒。
厲家仁牽著蒲遙,乖乖的站在余氏的跟前,任由他母親打量他。
也許是他病了許久,她母親日日憂心,如今見著他竟然好了,因此喜極而泣。
他現(xiàn)在身體全無一點不適,全靠余氏操持,名醫(yī)藥材數(shù)不盡的往他身上堆,又求神拜佛求祖宗,他如今好了母親自然欣喜至極。
等余氏打量夠了,他把握著時機說:“娘,我今日起晚了耽擱了時間,我?guī)е麃斫o娘敬茶來了�!�
他自小被好好教導(dǎo),是個溫文爾雅懂禮數(shù)的好公子,婚姻乃是大事,各項禮儀必然不能少的。
因為自己病著起不來,不得已由大哥代為和蒲遙拜堂已經(jīng)是他心里一大遺憾,如今他的病好了,一切的寓意和美的禮數(shù)他想全部都遵守一遍。
還是有些惱昨日的自己。
如果知道他的妻子是蒲遙、是眼前的遙遙,他就是爬也得爬起來自己親自拜堂成親。
他希望這段婚姻是完美無缺的,受著眾人祝福,神明保佑的美滿婚姻,次日的敬茶必不可少,這是以他為樞紐,他心愛的妻子加入他的家庭的代表。
聽說蒲遙從前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自小在梨園長大,身邊沒有親人,那往后他的親人就是蒲遙的親人。
他的一切也是他的。
余氏聽見兒子的提醒,這才注意到蒲遙。
這一瞧,竟然被驚到了。
那日在陸家園請了蒲遙唱堂會,她遠(yuǎn)遠(yuǎn)近近瞧了多眼,上上下下都打量了,只對他那雙畫得烏黑的狐貍眼很有印象,瞧著是個一般的騷.浪戲子,身段中上,算是有幾分姿色的小狐貍精。
第二日見她的時候涂了滿臉的脂粉,只覺得俗氣得很,奈何他那八字乃是他兒命定之人,便花了重金求娶,往后不論生死都是他們厲家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人。
今日鉛華洗盡,露出一張水靈靈的漂亮皮相,安靜的站在她兒子身旁。
光華奪目,溫婉清麗,那雙眼睛的尾巴帶著細(xì)小的勾子,目光流轉(zhuǎn)間能將人魂魄都奪了去。
她兒已經(jīng)是生的俊美無雙,是一等一的品貌,但這新婦往那兒一站,竟然比她兒子還要打眼。
余氏睜大眼睛仔仔細(xì)細(xì)瞧看他,見他實在是美貌無雙,左右上下都是標(biāo)志到了極等。
這往外一站,別說唱堂會了,貝勒爺見了都要端回去好好藏著。
好漂亮的一小孩。
余氏一邊想著傻小子不知道從哪里跟了風(fēng)擦粉擦成個鬼樣,白白把漂亮的樣子遮住了,一邊又想,她厲家可真是撿了個大便宜,本來以為是個俗物,沒想到模樣這么漂亮,且不管品行如何,漂亮是真漂亮,當(dāng)個漂亮花瓶都讓人暢快。
余氏當(dāng)下真心實意許多,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連忙熱情的抓住蒲遙的手,“遙遙,快過來,母親忙著高興差點冷落了你……”
她的手觸碰到蒲遙的手的時候,心里一驚。
那手如溫潤的玉似的,竟然是熱得滾燙。
她又仔仔細(xì)細(xì)的瞧著蒲遙,竟發(fā)現(xiàn)他是個活人。
那位道長明明算出此人命不久矣,命數(shù)乃是和他兒子極為相合,若是成親沖喜,可救他兒子一條性命。
但是極險。
再不濟他兒子死了,也有個妻子,黃泉路上不是孤孤單單的,有人攜手相伴。
沒想到他兒子是死了。
而是兒媳婦卻是活生生的。
看他的膚色、精氣神,都是極佳。
膚感光澤,臉頰紅潤,沒有一絲命不久矣的預(yù)兆。
而他兒子已經(jīng)……
余氏思及此,又紅了眼睛,她緩慢的往前走了兩步,輕輕嘆了口氣。
又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高座上。
伺候慣了的周管家跟她肚子里的蛔蟲似的,端了茶水過來。
厲家仁愣了一下,才知道他娘不聲不響讓敬茶了,他連忙打起十二分精神。
周管家佝僂著背,拿出兩個干凈的軟蒲團。
丫鬟婆子不見一個,只有管家端著兩杯清茶。
厲家仁帶著蒲遙恭恭敬敬的敬著茶,“娘,我和遙遙來給您敬茶了�!�
余氏的身邊的臺架上放著一個玉色的香爐,里面裊裊上浮幾縷藍紫色的香,她雪白的手在香爐前晃了晃。
看得更清楚了。
不愧是上好的魄香。
從前是見她丈夫,如今見的是兒子。
眼尖的瞧見她兒子的手一直牽著蒲遙,茶杯也讓蒲遙放高一些。
余氏細(xì)心的捕捉到了她兒子的小心思,于是先接了蒲遙的茶。
輕輕抿了一口,管家連忙來接茶。
她溫和的笑道:“遙遙,來,娘這兒沒有什么好東西,也就是些俗物……”
她說著已經(jīng)從袖口拿出兩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手鐲。
堪稱價值連城的碧透翡翠和一個沉甸甸的大金鐲子,就這么戴在了蒲遙手上。
她笑得溫柔,“遙遙,快叫娘。”
蒲遙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那樣溫柔慈和的笑著,下意識跟著喊:“娘……”
余氏見他跪在她膝下軟軟乖乖的一喊,心頭一動,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好孩子、好孩子,我厲家必不薄待你……”
厲家仁盯著他母親的手,忍不住喊:“娘,您還沒喝我的茶呢!”
余氏笑了一聲,連忙接過厲家仁手中的茶喝了下去。
厲家仁見禮儀成了,剛想讓嬤嬤煮點東西,就聽見余氏說:“遙遙要不要吃些東西?我讓嬤嬤給你端過來�!�
厲家仁說:“要芋團蓮子羹�!�
來的路上問過蒲遙喜歡吃什么。
余氏連忙讓周管家去端。
她這有成日有小甜品,恰巧剛煮了東西。
還有些是厲家仁愛吃的,于是就說:“家仁,里屋擺著你愛吃的南瓜糊,你進去端過來。”
厲家仁看了看蒲遙,有點不想和他分別,只聽他母親又說:“我和遙遙說幾句話。”
厲家忍耐猶豫了片刻,拉了拉蒲遙的手,再聽見余氏笑:“還怕我欺負(fù)你媳婦不成?家仁放心,我當(dāng)他是親生的疼。。”
蒲遙說:“你去吧,我也想和母親說話�!�
厲家仁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看了蒲遙好幾眼,才進里屋吃東西。
他才走,嬤嬤就端來了芋團蓮子羹。
這是蒲遙來余氏的院子里,第一次看見除了周管家以外的其他人。
一個嬤嬤兩個丫鬟,不止端了芋團鏈子羹,還端了一蝶翠嫩的小白菜、一碟蛋卷肉,一條小黃魚,外加一碗冬瓜排骨湯。
還有一小碗飯。
蒲遙被她這架勢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余氏笑著招招手:“遙遙,快過來吃飯,別餓著。”
那肉菜的香味吸進鼻子里,蒲遙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突然感覺到餓極了。
于是不客氣的做在了飯桌前端起了碗筷。
余氏溫和的在一旁說話:“娘是故意支開家仁,他病剛好,吃不得這些葷腥飲食,又怕他饞�!�
本來覺得她的舉動奇怪,現(xiàn)在她一說又覺得合理了。
余氏見他飲食舉止也相當(dāng)美觀,當(dāng)下更喜歡了些,時不時找他說話。
“昨夜家仁可是一直在房間里?”
蒲遙說:“……后來來的�!�
“幾時?”
“不知道,應(yīng)該是后半夜了�!�
余氏的眼眶又紅了,她往下咽了咽,問蒲遙:“家仁……可有對你做什么?”
蒲遙:“……”
#新婚第二天婆婆打聽我和老公的房事怎么辦?#
蒲遙不由想起了之前刷到的一個帖子……
哇……
這讓他怎么回答?
說厲家仁老是親他?
余氏連忙說:“娘不是打聽那些,只是想問,家仁對你好不好?”
“他……很好�!�
是挺好的,一直很照顧他。
余氏深深嘆了口氣,“好就好�!�
“遙遙往后要什么跟娘說,別客氣,我這幾個丫鬟嬤嬤全部撥給你,她們幾個醫(yī)藥膳食精通,雜活也做得細(xì)致,是上好的奴仆。你若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可以來我院子里找我,我瞧……我瞧家仁是真心喜歡你,你也要好好對他,這些時日多順著他,但有什么不舒服不高興你和娘說,要是家仁欺負(fù)你,娘替你做主教訓(xùn)他……”
余氏陸陸續(xù)續(xù)說了些話,她一會哽咽一會兒又笑,情緒起伏不定,但是聲音都是緩慢的溫柔的。
多是她在說話,也不需要答幾句,一頓飯就這么慢悠悠的吃完了。
吃好了飯菜,又喝了甜品,蒲遙本來以為要去里屋找厲家仁,余氏卻讓丫鬟和嬤嬤送他回去。
“不必等家仁,我先讓嬤嬤送你回屋�!�
蒲遙猶豫:“我要和二少爺說一聲么?”
“遙遙不必憂心,我自會和他說的,你且先回去�!�
蒲遙以為他們母子還有什么悄悄話要說,于是跟著嬤嬤、丫鬟一起出了門。
關(guān)上門,等蒲遙的腳步聲走遠(yuǎn)了,一旁的周管家“噗通”一聲,終于大汗淋漓的軟跪在了地上。
余氏伸出一根食指在唇間。
“噓�!�
“這事唯有你知我知,過幾日再請那大師來問問。”
周管家渾身又冷又抖,佝僂著背看余氏:“主母,人死不能復(fù)生,您不要再冒第二次險了……二少爺就算、就算這樣,也不能長久的。”
余氏思及亡夫、兒子終于哭了起來,“我哪能不知啊……可是我兒這么多年來,沒什么喜歡的人也不愛物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知心人,就讓他多快活兩日吧……反正停靈四十九日,這些時日你好好安排,就當(dāng)、就讓讓他如個愿高興……”
“可是,可是那二少奶奶……”
他可是活人。
活人怎能和陰物日夜相處?
余氏疲憊的閉上眼睛:“遙遙是個好孩子,這些天他要什么,只要不過分都給他,時常讓他過來我這兒多補補……”她輕輕撫摸那白玉香爐,“望他撐過這四十九日,往后我厲家家產(chǎn)有他一份�!�
…………
蒲遙跟著嬤嬤一路往前。
他知道二少爺?shù)脑郝涫怯行┢�,一路上也走得很偏,但是再偏,無論是哪里都是有燈。
沒有像剛才來的時候那樣漆黑一片。
“二少奶奶,您仔細(xì)腳下,小心路滑�!�
蒲遙這才聽出這嬤嬤居然是昨日成親接他來厲府的那位。
聲音是一樣的,但語調(diào)和語氣完全不一樣。
嬤嬤滿臉慈藹:“二少奶奶往后要什么都和老奴說,老奴住二少爺?shù)呐栽豪铮氤允裁�、想用什么,都告使喚老奴便可�!?br />
身后兩名丫鬟提著燈,嬤嬤用手輕輕遮擋垂下來的垂柳,以免碰到了尊貴的二少奶奶。
才從垂柳邊過來,迎面碰上了一個年輕男人。
嬤嬤連忙作揖,“大少爺�!�
幾個丫鬟也跟著作揖。
說完,嬤嬤問:“您去哪兒?”她說著,已經(jīng)使喚一名丫鬟,“你快去給大少爺掌燈�!�
“不必。”
大少爺?shù)穆曇羰菓T來不近人情的冰冷,眼睛看的卻是二少奶奶的方向。
第33章
給死鬼老攻沖喜5
翠嫰的垂柳如幕簾一般被撩開。
起先走來的是嬤嬤,聽得幾聲人語,走在偏僻小道去往靈堂操持弟弟的后事的厲家文連腳步都沒停下。
他為人嚴(yán)肅冰冷,下人見了他打招呼也只不過是招呼,他是家中嫡長子,自小已頗有威嚴(yán),從來不與下人寒暄。
但嬤嬤撩開翠嫰幕簾之后,一只雪白纖細(xì)的手在更高一些的位置撩開了垂柳。
剎那間整個平平無奇的偏僻小道竟然成了另一幅光景。
這幽靜的小道上,仿佛變幻出了綺麗的色彩。
遠(yuǎn)廊上映來微亮的光,嬤嬤手中一盞燈在前。
那水嫩纖白的手的主人霎時間仿佛從夢中、幻境中闖入凡世的精靈似的,美麗清艷得不似凡人。
籠燈似夢似幻的光柔柔的照在他臉上,仿若墜入凡塵的美麗的神明。
又像戲文里只能出現(xiàn)在夜里的美貌精怪。
他的出現(xiàn),仿佛連嬤嬤、丫鬟都變得不正常了起來,好似她們是他從荒山野嶺高樓宅院里帶來的仆從般。
他的腳步頓時停下。
于是嬤嬤和下人作揖后有了機會打招呼和寒暄。
厲家文的眼睛直直盯著人,像是要將他著清艷美貌的皮相看出枯骨的痕跡。
一旁的嬤嬤連忙提醒,“二少奶奶,這是大少爺�!�
蒲遙頓時回憶起了拜堂時那冷冰冰的玉如意和他冰涼低沉的嗓音。
“大哥�!彼Y貌的喊人。
一聲“大哥”,如冰脆的玉擊,好似把人從天靈蓋敲了一頓,直將那幻艷的氛圍敲散,在荒誕夢境中的靈魂瞬間被拉回了現(xiàn)實。
厲家仁喉結(jié)滾動,狹長的眼睛微瞇,清冽的眼神光定在蒲遙身上。
他神情莫測,一雙刀削似的鳳眼原本就嚇人,他這么直直的盯著人,一旁的嬤嬤、丫鬟都大氣不敢喘。
以為這新進門的美貌的二少奶奶犯了他什么忌諱。
這位少奶奶是個男人。
最守禮教的大少爺平日里最厭惡禮教敗壞,江城里混跡舞廳、青樓、梨園的富家少爺們沒一個是和他交好的。
他在的場所里從來不能有一絲烏煙瘴氣。
如今,他死去的弟弟娶了個男妻,還是個戲子出身。
簡直樣樣忌諱都犯上了。
嬤嬤得了主母的吩咐,說要好生照顧這位二少奶奶,不能怠慢了他。
怕他在這位可怕的家主面前受了氣,忙找話題要帶人走。
卻聽那平日里難開尊口的大少爺又說話了。
“昨日沒問過你姓名。”
蒲遙也感受到了這緊張的氣氛,身邊的嬤嬤和丫鬟都不敢喘氣了似的,可想而知這位大少爺在府里的威嚴(yán)和地位恐怕是和余氏分庭抗禮的地步。
突然聽他這么說,蒲遙連忙答:“我叫蒲遙。”
蒲遙仿佛聽見厲大少爺?shù)偷偷哪顜拙�,像是在念詩又好像只是微微動了動唇,他站得并不近,兩個人大概相隔兩米,蒲遙聽不見他默念什么。
他在昏暗的光線下、在無月的夏夜,冷冰冰的站著,比夜色還要涼幾分。
厲家文是森冷俊美的相貌,目光如炬,鳳眼狹長如刀刃,和厲家仁有五分相似,但比他弟弟更冷硬薄涼。
蒲遙說了名字,他又沒接話,他的眼眸在黑暗中辯不出神色,蒲遙總覺得他在盯著他,也許在挑他的錯處,蒲遙不敢和他多說話,這大少爺看起來腦子很聰明的樣子,只怕多說多錯。
可這條路窄,他正好站在路中,他若不讓讓蒲遙是過不去的。
也許是蒲遙的眼神太過直白,他竟然偏了身子讓了讓。
嬤嬤眼疾手快,連忙提著燈繞過大少爺,引著蒲遙路過他。
“去哪里?”
大少爺又說話了。
嬤嬤低著頭,余光瞧見大少爺?shù)蹲铀频镍P眼還在二少奶奶身上,連忙答道:“大少爺,奴婢這是送二少奶奶回西院呢�!�
厲家文眉頭微皺,“怎么還住那里?”
嬤嬤干笑一聲,沒有辦法答他。
二少奶奶嫁進厲家,生是厲家的人死是厲家的鬼,不住西院住哪里?
嬤嬤姓陳,是余氏的陪嫁丫鬟,更早是余氏母族那邊帶來的人,是從京都來的一等丫鬟,從來唯余氏命是從,大少爺今年才接手厲府,家里一半的權(quán)利都在余氏手里,余氏特意囑咐她把二少爺?shù)奈髟捍蚶砗�,照顧二少奶奶,這就是不給他住其他的院子。
“是母親的意思?”
陳嬤嬤笑著回:“是,大少爺�!�
厲家文眉頭并沒有松開,但也不再說什么。
待走遠(yuǎn),嬤嬤才松了一口氣,心說這是什么意思,可真嚇人?
眼睛一直盯著漂亮的二少奶奶,從見面起就沒挪開過。
若是別人,陳嬤嬤已經(jīng)當(dāng)他是登徒子了,但是冷冰冰的大少爺這么盯著人,只能覺得二少奶奶哪里和他犯了沖。
陳嬤嬤好心提醒了一句:“大少爺住在東邊,他時常在那邊走動,是不常來西邊的。”
這是告訴二少奶奶碰上這尊煞神能壁則避,別往刀口上撞。
蒲遙雖然沒聽出嬤嬤在提醒他,但是他覺得大少爺實在不是好惹的人,已經(jīng)決心沒事不去東邊晃悠。
厲府實在大,主母的院子離厲家仁的院子有點遠(yuǎn),走了大概兩炷香的時間才到。
一到西院的地界便陰涼透骨。
嬤嬤和丫鬟手中的燈被吹得搖搖晃晃,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院子里出來了似的。
二少爺昨夜剛死,這邊還掛著大喜的紅燈籠沒換掉,本來是喜氣洋洋的顏色,但是在這陰風(fēng)陣陣的夜里,瞧著比白燈籠更可怕!
年紀(jì)小的丫鬟手都有些抖,忍不住說:“嬤嬤,主母讓咱們送二少奶奶院口,不讓咱們進去……”
“賤婢!”嬤嬤冷聲低斥,“主子沒說話容得了你說?!”
蒲遙見那小丫鬟要嚇哭了,于是說:“送我到這兒就是了�!�
嬤嬤陪笑:“實在是主母吩咐,下人不能進院里,若是往常,奴婢應(yīng)該親自送您去房里的……”
往常?
這和往常有什么區(qū)別嗎?
難道因為他是男的,所以不太方便?
蒲遙見兩個小丫鬟又緊張又拘束又害怕的樣子,有點懷疑自己現(xiàn)在是不是有點潦草有點猥瑣?
【宿主大人是最可愛最漂亮的小天使,一點也不猥瑣不潦草!宿主大人別管她們,057一直陪著您噠!】
057當(dāng)然知道為什么這些丫鬟下人不敢進去!
這院子就是一個鬼氣森森的大漩渦,就算看不見也能感受到,誰敢去?
更何況這些人是知道院子的主人年輕、橫死,這一下子更沒人敢去了。
但是它可愛的宿主大人還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二少爺已經(jīng)是只鬼了!
057希望宿主大人能晚一點發(fā)現(xiàn),因為那大兇BOSS雖然很強,但是還不知道自己死了,現(xiàn)在正沉浸在甜甜的戀愛里不斷給宿主大人輸送能量,把人滋養(yǎng)得水靈靈的。
系統(tǒng)也抓住機會積攢能量。
沒辦法。
這只厲鬼好強,厲家已經(jīng)自成結(jié)界了,照這樣下去它要是能量不夠根本帶蒲遙跑不了路嗚嗚。
就、就是可能苦了它笨笨的可愛的宿主大人了!
boss是個接吻狂魔,傻乎乎的宿主大人還不會拒絕!好氣好氣!真便宜了這個死鬼!
它、它一定會爭分奪秒吸收能量爭取在可愛的宿主失去貞操之前把人帶走!
蒲遙聽見057活潑的聲音終于打起了點兒精神!
有系統(tǒng)真好,一點也不無聊。
蒲遙也沒在和丫鬟婆子躲扯什么話,在腦子里一邊和系統(tǒng)聊天一邊回了厲家仁的院子。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好像有風(fēng)吹了過來,將他前額細(xì)碎的劉海吹了起來。
院子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里面竟然是燈火通明的,把他的眼睛照得亮亮的。
他還沒關(guān)上門,身體突然騰空,已經(jīng)被摟了起來。
“遙遙!”
是厲家仁。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我找不到你!!”
他眼睛紅紅的,一張俊美的臉在橙黃的燈下滿是慌張。
他摸住蒲遙的手,急急的問:“你去哪里了?我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生怕把你弄丟了。”
蒲遙見他急成這樣,連忙說:“母親讓嬤嬤送我回來,我就走了一會兒�!彼肓讼�,又補充說,“可能不是一條路,我們走了另一條路。”
厲家仁抿了抿唇,想說些什么,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他回里屋吃了南瓜糊,出來的時候蒲遙已經(jīng)不見了。
母親說蒲遙前腳剛走,陳嬤嬤已送他回去。
他招呼也沒打就急急的追了出去。
幾乎是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卻沒見蒲遙半個影子。
于是又折回去找了兩遍,現(xiàn)在把院子里的燈全部開了,在院子里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