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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她睜大眼睛,茫然盯著床頂,呆愣了許久,失焦的眼睛這才漸漸清明,腦里頭鈍鈍地疼,像被人拿鑿子鑿過。

    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

    她在守衛(wèi)森嚴的行宮處,遭人算計,被人擊暈,險些被閣里思輕薄,是姬如玄救了她,帶她去了清泉院。

    泉水很冷,浸得她連骨頭縫里都滲了寒意,仍是沒辦法疏解金風玉露的藥性,姬如玄沒有找到解藥,她苦苦支撐。

    后來姬如玄說:“我給你當解藥�!�

    第152章:姬如玄太狗了

    “倘若人心需要人心換,那么我愿意,先將心交出去,去換那個百之一二,千之一二,萬之一二的可能�!�

    “我不曾和女子一起過,身心都干凈,長公主請放心用�!�

    “這么喜歡我的臉,給你當面首,好不好?”

    “長公主收了我,嗯?”

    “叫一聲君玄哥哥,命都給你�!�

    “我必不叫你跌進泥濘,倘若我們之間隔了千重萬水,你就在原地等我�!�

    “我會踏平這千山重重,萬水迢迢,走到你面前�!�

    “不要推開我�!�

    “……”

    那些耳鬢廝磨的畫面,倏地涌進腦海,姜扶光目光止不住的輕顫,四肢酸軟脹痛,令她渾身難受。

    金風玉露的厲害之處,它讓人保有神智,卻又讓人理智崩潰,深陷在一種本能反應。

    當理智回歸,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自然也不會忘記。

    姜扶光咬緊了唇,嘴里嘗到了腥甜的滋味,她本是不愿同姬如玄發(fā)生這種親密的關(guān)系。

    這才苦苦支撐。

    姬如玄是北朝質(zhì)子,來南朝目的不明,注定立場不同的人,如何能與之糾纏不清?

    不過是害人害己。

    可她也知道,以當時的情況,也確實沒有選擇。

    姜扶光不會為了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去糾結(jié)什么,那只是作繭自縛。

    及時止損,才是明智的選擇。

    姜扶光抬手搖了床鈴,身上陡然涌現(xiàn)了一股極致的酸疼,遍及全身每一處肌肉、筋絡,每一寸骨頭,又想到姬如玄不知節(jié)制,饒是淡定如姜扶光也不禁黑了臉,暗罵了一聲:“狗東西�!�

    瓔珞聽到搖鈴,連忙進殿,激動道:“長公主,您醒了�!�

    “派人去查查,巡田這幾日,顧二公子同什么人有過往來,其間都發(fā)生了什么,要巨細無遺,還有碧血丹心蘭,紫鵑茶的來歷�!庇腥死妙櫦螐┧阌嫷剿^上,她不能當作沒事發(fā)生過。

    昨晚,長公主就是同顧二公子分別之后遭了暗算,瓔珞不敢馬虎。

    “準備舒筋通絡,活血散瘀的藥浴,我要沐浴,”姜扶光斂下眼睫,擋住了眼底的暗色,“浴房里熏上青麟髓�!�

    青麟髓以沉香、檀香、龍腦香、麝香等入藥調(diào)香,清香走鼻,醒腦提神,長公主尤其喜歡,經(jīng)常在書房里熏用此香,其他地方,卻從來不用。

    瓔珞心下有異,卻不曾表露,之后又問:“珍珠和珊瑚候在外面,可要叫她們進來伺候?”

    “準備一些吃的送來�!鄙砩蠜]有一點力氣,要吃東西才能恢復體力。

    瓔珞退下,房中安靜下來。

    強撐著身上的酸疼,姜扶光從床榻上爬起來,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姬如玄反復拆了數(shù)遍,身體一動,骨頭都要散架了。

    她咬了咬唇,昨晚的那些記憶,又浮上腦海。

    她是絕不會承認,是因金風玉露藥性太強,她整個人都處于混沌失智的狀態(tài),不僅任姬如玄為所欲為,甚至還會主動配合。

    要怪就怪姬如玄太狗了,后來藥都解了,還在她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不依不饒。

    太過分了!

    姜扶光一張臉紅得都快要滴血了,腦袋還在鈍鈍的痛,疼得她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人都快要吐了。

    這仿佛是金風玉露的遺癥,也不知道要如何緩解。

    除此之外,她全身還有些使不上力氣,應該也是金風玉露的原因。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苯龉獍字槪M力挪動身子,靠在迎枕上,額頭溢出汗來。

    珊瑚端了一碗冰糖燕窩進屋,見長公主面色發(fā)白,心里很擔心:“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要請?zhí)t(yī)過來看看?”

    姜扶光搖搖頭,吃完冰糖燕窩,就讓珊瑚退下。

    見她臉色不大好,顯是身體不適,珊瑚一臉遲疑,長公主一夜未歸,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醒來后,也不讓人近身伺候,整個人都有些怪怪的。

    可長公主不提,她也不敢問,只得退到外殿守著。

    姜扶光好不容易從床榻起身,頓時雙腿一軟,差點軟倒在地,幸好扶住了床邊的燈架,深呼吸數(shù)次,這才拖著沉甸甸的身子,走向了浴房。

    珍珠準備好了湯池。

    滿池褐色的浴湯,飄著淡淡的清苦氣息,湯池旁置了小案,擺著三足芙蓉石鳳首熏爐,爐中清煙裊裊,熏的正是青麟髓。

    “退下吧,”姜扶光看了芙蓉石鳳首熏爐良久,“沒聽到傳喚,不要進來。”

    珍珠連忙退下。

    浴房里安靜下來,姜扶光褪下一身碧玉衣裳,宛若削成的香肩上,瓣瓣桃花,綻放在白玉般的香肌上。

    她探足,走進湯池里,緩緩將身子浸進浴湯里,溫熱的水沒過身體每一寸被蹂躪過的冰肌玉骨,她這才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湯池底下裝了火道,連了灶臺,灶臺里的火不熄,湯池的溫度,也會降得很緩慢。

    姜扶光湊近香案,深吸一口熏香爐里裊裊升騰的青麟髓。

    藥浴泡久了,會令人頭暈目眩,胸悶氣虛。

    姜扶光身體本來就虛,每隔一盞茶,從湯池里起身,用一些玫瑰露和鮮果。

    直到身體不適的感覺退去,再重新返回湯池,反復數(shù)次,直到身上的疲憊酸軟,褪去了許多,身上緩過勁來,這才從湯池里起身。

    守在屏風外面的珍珠,久等不到長公主喚她進去伺候,心里有些擔心:“長公主?”

    “無事,”姜扶光披上大巾,將身體裹得嚴實,靠在軟榻上,“進來伺候吧�!�

    珍珠端了蘇合香酒進屋伺候,拿了軟巾幫長公主絞頭發(fā),發(fā)間的水汲干了后,取了炭籠一邊烘頭發(fā),一邊為她推拿頭部穴位。

    姜扶光精神好了一些,但腦袋里鈍鈍疼意,仍然沒有減緩。

    還是需要尋個醫(yī)師過來看看。

    只是現(xiàn)在有些不妥,還是先忍忍吧!

    用完早膳后!

    姜扶光恢復了一些力氣,人也沒之前那么難受了,她靠在軟榻上,開始梳理昨晚事情的始終。

    閣里思對她心懷不軌,看她的目光很露骨,上次在午門處她就隱有察覺,隨后也不曾再與閣里思有所接觸。

    第153章:反噬自身

    聯(lián)想到閣里思背后的云中國,其實也不難推斷,到底是誰在背后,通過算計她,給閣里思賣好,從而獲得閣里思的支持。

    承恩公府!

    三皇子獲得閣里思的支持,就會解禁出來,參與兩國共商‘伐越大計’的會談,會談成功后,三皇子立儲是板上釘釘。

    被毀了貞節(jié)的她,遮掩還來不及,怎還會將事情鬧大?

    她也沒有證據(jù),證明自己是承恩公府所害,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她不知羞恥,勾引閣里思,理由也是現(xiàn)成的,為了拿到共商伐越大計的主動權(quán),減輕太尉府在嶺南的壓力。

    合情合理。

    姜扶光心中掀起了驚濤怒浪。

    瓔珞打聽消息回來了:“紫鵑茶是顧大公子巡鹽帶回來的,顧二公子巡田的時候帶上了,原就打算送給您�!�

    問題應該不是出在紫鵑茶上,不然干系就大了,背后之人絕對不想把整個丞相府牽扯進來。

    “碧血丹心蘭,是顧大公子送給顧三小姐的禮物,顧三小姐十分喜歡,還帶來了行宮,后來顧二公子打聽到,長公主這陣子喜愛侍弄蘭花,便用一套名貴的頭面,從顧二小姐手中換來了�!�

    那套名貴的頭面,原是要送給長公主的。

    姜扶光腦子鈍鈍的痛,蘭花是直接從顧令儀手中得來,沒經(jīng)旁人手,有問題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

    瓔珞又說起了,顧二公子在巡田期間的一些瑣事:“……除此之外,顧公子昨日上午,同宗室里幾個紈绔,鬧了一些不愉快�!�

    前邊并無不妥之處,真要有問題,估計就出在這幾個宗親紈绔身上。

    姜扶光蹙眉:“怎么回事?”

    瓔珞不敢隱瞞,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

    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幾個紈绔同顧嘉彥住得近,難免碰到一處,對方一行人提了幾句陛下屬意東方毓,要為她和東方毓賜婚,又說了她和東方毓,如何男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一群人越聊越來勁,便有人說她容貌如何如何……

    還吟了一首贊詩——

    態(tài)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

    詩是好詩,也并無不妥之意,可從一幫紈绔口中吟出,便透了幾分唐突。

    從小到大,顧嘉彥就很維護她的,為了她,同幾個紈绔鬧得不愉快,這也很正常,仔細推敲,也沒有不妥之處。

    問題不是出在顧嘉彥本身?

    或是八角亭處的杯盞,以及泡茶用的水。

    姜扶光出聲詢問:“昨日喝茶用的杯盞,是顧二公子自己帶的?還是行宮處準備的?”

    瓔珞回答:“顧二公子原先準備的茶具,許是磕碰到了,有些瑕疵,便讓行宮處另行準備了整新的。”

    如此看來,問題確實是出在茶具上,行宮里人多事雜,具體是在哪個環(huán)節(jié),卻無從探查。

    線索全斷了,就跟上次遇刺一樣。

    姜扶光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只有這些消息嗎?”

    “目前只打聽到這些,更具體的,還需要一些時間。”大半個時辰,能打聽這么多消息,已經(jīng)很不容易。

    姜扶光頷首:“繼續(xù)打聽吧!”

    瓔珞稱是,又說了昨晚行宮里發(fā)生的事:“……瑪瑙扮成長公主的樣子在流蘇院賞花,將長公主不見的事遮掩了過去,奴婢派人暗中盯著下人院,大約夜半時分,顧三小姐撞破了寧瑗公主同閣里思在那處幽會偷情,皇后娘娘今晨卯時到了行宮�!�

    前面的事,確實和她預想的相差無幾,到了后面,姜扶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腦中將昨夜發(fā)生的事,反復過了數(shù)次,仍舊沒有半分頭緒,姬如玄救下她之后,到底做了什么?

    正想著,額頭就被人輕敲了一記。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連我靠近了都沒察覺�!逼菅曰磳⒁淮蟊P櫻桃,擺到她面前。

    姜扶光撫了一下額頭:“阿兄怎么來了?”

    “這是什么表情,好像不希望我來似的�!逼菅曰磳⒁幻都t艷的大櫻桃,扔進她嘴里。

    “嗯,哪有�!币Я艘ё炖锏臋烟�,又酸又甜的滋味,令她又想到了,昨晚某些令人羞恥的記憶,姜扶光有些心虛,幾乎不敢抬頭去看阿兄。

    “說吧,怎么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鼻音這么重,連聲音也啞了�!逼菅曰纯此哪抗�,透了幾分探究。

    “昨夜賞花太晚了,就有點受涼�!苯龉庹Z氣不覺透了撒嬌。

    “吃過藥了嗎?”戚言淮問她。

    姜扶光不覺又想到,姬如玄一口一口,給她渡藥的畫面,更是埋低了頭,不敢去看阿兄。

    見她一副心虛樣子,就知道她沒喝藥,從小就嬌氣,分明也不怕苦,可每回生病吃藥,偏都要折騰人,要人哄著才肯吃藥。

    戚言淮讓珍珠去熬藥。

    她分明沒有生病,吃什么藥啊,姜扶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臉哀怨地看著阿兄。

    戚言淮被她看樂了,將櫻桃端到自己面前:“生病了,就不能吃涼的,你最愛吃的櫻桃,也沒份了。”

    誰稀罕了,我昨天還吃了一大盤呢,姜扶光腦中又浮現(xiàn)了那些互喂櫻桃,分甘同味的畫面,連忙晃了晃腦袋。

    不能再想了。

    “昨晚,下人院發(fā)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嗎?”收到吳中尉的傳信時,戚言淮本能覺得不對,眼皮子重重地跳,連忙派人去打聽姜扶光的行蹤,得知那時她在流蘇院賞花,這才放下心來。

    可心里仍舊不大放心。

    本想一大清早就過來看她,又想到她昨天夜半才回去休息,也不好太早過來驚擾她。

    “方才聽瓔珞提過�!苯龉獬冒⑿譀]注意,悄悄拿了一顆櫻桃,塞進嘴里,“阿兄可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言淮將櫻桃放到她拿不到的地方:“很大可能是,閣里思看中了哪家小姐,有人想借機向閣里思賣好,安排了這一出好戲,結(jié)果反噬自身�!�

    ‘有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還真是一針見血,姜扶光垂下眼睛:“阿兄為什么不認為,閣里思看中的人就是姜寧瑗?”

    是承恩公將嫡親外甥女,送給了閣里思呢?

    第154章:看我不打死你

    “倘若進京朝賀的人,是云中國未來繼承人,倒是有這個可能�!被屎笥H出的嫡公主,承恩公的嫡親外甥,怎么也得‘賣’出個好價錢。

    閣里思那個色中餓鬼,承恩公還瞧不上眼。

    閣里思背后代表的云中國,能令承恩公鋌而走險。

    但閣里思本身掌握的籌碼不夠,并不足以令承恩公利欲熏心,犧牲嫡親外甥的貞潔。

    姜扶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件事疑點太多,總歸同皇城司脫不了干系,”戚言淮面色有些凝重,“倘若被算計的人是你,恐怕也很難逃脫。”

    皇城司護衛(wèi)皇城安危,羽林衛(wèi)護衛(wèi)內(nèi)宮安危,但其實,羽林衛(wèi)大多受陛下調(diào)遣,護衛(wèi)的主力,是在陛下身邊,宮中的守衛(wèi)力量,主要還在皇城司身上,倘若承恩公染指皇權(quán),皇城司遍及人手,輕易就能算計扶光。

    行宮里是不允攜帶私衛(wèi)。

    扶光的安全主要依賴皇城司的保護,其次才是羽林衛(wèi)。

    可不是她嗎?姜扶光心中一刺:“父皇命吳中尉補了孫成虎的缺……”

    “宮中設(shè)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掌皇城安危,分設(shè)十二衛(wèi)尉,拱衛(wèi)天子,每尉掌兵五千,攏共六萬兵馬,皇城司六校只是其中之一,不過冰山一角,吳中尉接手六校才多少日子?想要完全掌控六校,尚需時日,”戚言淮定定地看著她,“你的處境很危險�!�

    “我知道,”從西山行獵,姜扶光就知道承恩公府染指皇權(quán),“西山行獵,同巡田期間,都在皇城司的護衛(wèi)下出了事,此事過后,皇城司又要經(jīng)歷一番清洗,想來承恩公府也會損失慘重。”

    事情沒有鬧大,父皇也不會知情,自然相安無事。

    鬧大了,就少不了皇城司的干系。

    “可惜,太尉府在皇城司使不上力,幫不上什么忙,”戚言淮嘆了一口氣,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等巡田事畢后,我給陛下建議一下,以后天子出行,應該由護軍營,同皇城司,羽林衛(wèi)共同護衛(wèi)策應�!�

    太尉府統(tǒng)管全國兵馬戰(zhàn)事,能在護軍營插上手。

    姜扶光一琢磨,覺得父皇還真會答應,畢竟皇城司接二連三出了紕漏,父皇不可能完全信任皇城司。

    兄妹兩人拉拉雜雜說了一些話,珍珠端藥進來。

    頂著阿兄幸災樂禍的眼神,姜扶光苦著一張臉,把一碗藥干完了。

    有病治病,沒病防病,這沒毛病。

    戚言淮見她乖乖喝了藥,就要走了,臨走前,還把姜扶光喜歡的櫻桃端走了。

    腦袋鈍得難受,姜扶光打算回房小睡一會。

    “咚!”

    “咚!咚!”

    “咚!咚!咚!”

    窗前傳來接二連三的輕微響動,姜扶光心有所感,遲疑了一下,又想到心中還有許多疑問,這才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扇。

    姬如玄果然翻窗而入。

    不待她開口,他已經(jīng)上前一步,將她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方向。

    “你做什么,放我下來。”姜扶光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就有些惱怒,不覺壓低了聲音。

    姬如玄將她放到床榻間,為她蓋好薄被:“你要好好休息�!�

    姜扶光面色一紅,確實覺得渾身難受,便撇開頭,沒說什么。

    姬如玄極自然地坐到床榻旁:“我去問了玉衡子,他剛好也知道金風玉露其中有一味藥,產(chǎn)自西南一帶,鎮(zhèn)靜、止痛、安神、有致幻的作用,又被稱為‘忘憂藥’,服之能使人無憂,久服易成癮,因產(chǎn)量較少,極其珍貴,只掌握在當?shù)刭F族手里。”

    沒想到他還特地去尋了玉衡子,姜扶光輕斂長睫:“對我有什么影響嗎?”

    “金風玉露里忘憂藥用量很少,你只用了這一次,沒什么影響,”姬如玄蹙眉,又道,“但同其他藥一起,藥效比較猛,如果不能及時疏解,會影響神智�!�

    想到自己中藥后失智的情形,姜扶光信了這話。

    姬如玄連忙拿過背后的包裹,一攤開,里頭大大小小的藥瓶,有十幾個那么多,姜扶光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打劫了玉衡子。

    “我給你拿了藥,這個圓肚瓶,叫蘊神丸,能蘊養(yǎng)精神,緩解頭疼�!�

    “還有扁肚瓶,是培元丹,服之能固本培元,強身健體�!�

    “這個指肚瓶,是通經(jīng)活絡丸,能緩解身體酸痛不適�!�

    “……”

    他將這些藥,一一介紹了一個遍,輪到最后一個油紙包,就有些支支吾吾:“這,這是……我聞到,你屋里熏了以麝香配伍的香藥,玉衡子說,這藥呃,其實沒那么保險,可又不能用多了,趙飛燕那個,就是用多了,最后不孕……”

    聽他磕磕巴巴說了一通,姜扶光總算聽明白了,這個油紙包里到底是什么東西,心里又羞又惱,可又不好發(fā)作什么。

    她原打算熏十日以麝香配伍的青麟髓,也知道麝香用多了會傷身,卻是目前最穩(wěn)妥的方法。

    “避、避子湯是寒藥,也會傷身,你不要用,”姬如玄幾乎不敢抬頭看她了,連忙將油紙包塞進她手里,“這是玉衡子開的藥,對身體傷害不大,你再吃我拿給你的藥丸,調(diào)理身子,一定沒事。”

    事實上,玉衡子的藥已經(jīng)很溫和了,平時多調(diào)理一些,對姜扶光的身體不會造成任何傷害。

    只是他不放心,打劫了玉衡子不少好藥。

    臨走時,玉衡子氣地破口大罵:“小兔崽子,你要不是我孫子,看我不打死你,滾滾滾,以后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否則我見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姜扶光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事實上,從他出現(xiàn)之后,她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對了,你現(xiàn)在肯定頭疼得厲害,先吃蘊神丸。”姬如玄連忙拿過圓肚瓶,從里頭倒了一枚深綠色的藥丸,討好地遞到姜扶光面前。

    看他半跪在地上,一臉無辜,帶了討好的笑容,姜扶光輕嘆了一聲,接過蘊神丸服下。

    姬如玄連忙拿過矮幾上的溫水,遞上去。

    姜扶光看了他兩眼,接過杯盞,低頭喝了幾口,就不喝了,姬如玄眼疾手快,連忙將杯盞接過來,放回矮幾上。

    這份機靈勁,比起小德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155章:我以生命起誓

    “你起來吧!”姜扶光扶了一下額,還是決定轉(zhuǎn)開話題比較好,“姜寧瑗的事是你干的嗎?”

    “當然不是我,”姬如玄像踩中了尾巴,炸毛了,“我做事,會給你留下這么大的隱患嗎?”

    姜扶光心念微動,心中有了猜想。

    “我頂多,就是把一個鬼鬼祟祟的女人敲暈了,設(shè)法弄進了閣里思房里,”姬如玄往地上一坐,屈著一條腿,“準備夜半一到,西側(cè)院的宴樂散場,就設(shè)法將人引過去,撞破閣里思同女子在下人房偷情的事�!�

    姜扶光蹙眉:“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沒有得到想要的人,還被人當場撞破,閣里思會認為,是承恩公府戲弄他,惱羞成怒之下,豈會善罷甘休?”姬如玄勾唇一笑,帶著意味深長的冷意,“最好能令他們狗咬狗,就算不成,總歸是皇城司的干系,陛下追究起來,皇城司首當其沖�!�

    “這對你沒有好處�!苯龉馓ы此�。

    “對你有好處啊,”姬如玄笑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道,“你這樣三番兩次栽在皇城司手里,正好借這個機會將計就計,先把承恩公府在皇城司的手剁了。”

    姜扶光輕顫了一下眼睫:“姜寧瑗的事,你知道多少?”

    姬如玄遺憾搖頭:“水很深,有人渾水摸魚,李代桃僵,想借機挑起承恩公府同你之間的爭斗,或許,承恩公算計你一事,也有對方推波助瀾�!�

    “姜寧瑗的事,林皇后會算到我的頭上�!苯龉獠挥X得意外,經(jīng)了此事之后,她和承恩公府,已經(jīng)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

    “自從三皇子禁足,父皇命我臨朝攝政之后,朝中局勢也漸漸趨向平穩(wěn),有人不希望看到這種平穩(wěn)局面,想要再挑事端。”

    “你知道是誰嗎?”姬如玄忍不住問,讓他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一定把這人剁了喂狗。

    “不知道,”姜扶光搖頭,“我父皇登基時,南朝經(jīng)歷了十年內(nèi)亂,朝中大臣結(jié)黨營私,奪嫡爭斗,不可開交,先帝十一子,有九子,就是在奪嫡之中喪命�!�

    “父皇登基之后,朝中舊勛黨羽,根深蒂固,遍及朝堂,一度處境十分艱難,是全賴我外祖父平定北邊,我二舅舅橫掃南越,才鞏固了帝位,隨后才開始清理朝中,一些支持其他皇子,參與奪嫡的舊勛黨羽。”

    “你懷疑,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舊勛殘黨所為?”姬如玄對南朝局勢很了解,他之前也猜測過這種可能。

    “最有可能是他們,等巡田事畢,我會著手探查此事。”姜扶光頷首,舊派勢力沒那么容易根除,許還躲在陰溝里靜待時機,攪風攪雨。

    父皇多年來維系朝堂平衡,也不愿對外興兵,很有可能也是出于這一原因。

    “頭疼好些了嗎?”姬如玄突然問。

    姜扶光先是一愣,接著又發(fā)現(xiàn),腦袋里鈍鈍的疼意,已經(jīng)緩解了不少,是蘊神丸起了效果。

    “好了許多,大約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芙蓉石鳳首熏爐里,青麟髓一絲不茍,裊裊升騰,就擺在觸手可及的床幾上。

    因為隔得太近,味道太過濃郁,熏得姜扶光有些難受。

    姬如玄突然掀開熏爐,將沒有熏完的青麟髓滅掉,清理掉香灰,打開了寶塔狀的香盒,找到了安神香,熏燃。

    “姬如玄——”姜扶光出聲喚他。

    姬如玄暗色的眼睛,向她望了過來,像是不可測的玄夜。

    “昨晚,”他目光倏一深,姜扶光心跳微微加快,她輕斂了一下眼睫,“謝謝你�!�

    姬如玄眼里,微微有了光亮。

    “謝謝你救了我�!苯龉庥行╇y以啟齒,被閣里思用那樣惡心又淫邪的目光,肆意輕薄的感覺,實在令人作嘔。

    當時,她啟動了指間的戒指機關(guān),做好了靜待時機,絕地反擊的準備,可這其中實在有太多不確定。

    她渾身沒有力氣,勉強蓄了一些力氣,能否一擊即中,還是未知數(shù),她只憑意志行事,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閣里思是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力量在她之上,這一擊被他擋掉的概率也很大。

    在那種情況下,她唯一能攻擊的,只有格里思曝露在外的脖頸。

    閣里思死后,會造成什么后果?

    云中國若借機發(fā)難,太尉府又將承受什么?

    姬如玄沒想到,姜扶光竟然沒計較他先前乘人之危,還向他道謝,他都做好了要被興師問罪的準備。

    “昨晚那種事,擺在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姜扶光嗓音微啞,輕笑了一下,“被閣里思侮辱,失去名節(jié),然后叫背地里算計這一切的人,攥住把柄,關(guān)鍵時候,用來要挾我就范,必要的時候,鬧得滿城風雨,讓我身敗名裂。”

    “不會發(fā)生這種事。”姬如玄陡然起身,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認真地看著她,“我以生命起誓。”

    我必不叫你跌進泥濘里,讓這骯臟的世俗,玷污了你。

    你是高高在上的云上日,扶桑光。

    是我的光。

    他灼灼的眼底,透著令人心跳加速的真摯,姜扶光避開他灼灼的眼:“我不怕被人毀了名節(jié),但絕不會以這種方式,茍活于世�!�

    她背后站了整個太尉府,及那些同太尉府同氣連枝的朝臣,及其家眷、族人,成千上萬人的命,都在她一身。

    她沒有選擇。

    唯有一死,才不會牽連到他們。

    姬如玄看著她久久不語,漆黑的眼底,洶涌著噬人的浪潮,他想殺了閣里思,將他挫骨揚灰。

    “當然,也有第二條路,”姜扶光輕笑了一聲,笑聲里透了一絲輕快,“你也看到了當時我手里的戒指吧,在合適的時機,劃破閣里思的咽喉,一擊致命,就能避免被他侮辱�!�

    “別說了�!奔缧呀�(jīng)猜到了她最后的結(jié)局。

    姜扶光眼底含淚,卻始終笑著:“但事后,云中國興師問罪,我唯有以死謝罪,平息南朝同云中國的干戈,以確保太尉府,不會因此事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確保南朝的國土,不會遭到外邦的踐踏�!�

    第156章:事后火葬場

    哪有什么活路?

    只是相比第一條路,她主動選擇了第二條路,一條不讓自己受辱,堂堂正正,干干凈凈,慨然赴死的路。

    “姬如玄,”姜扶光淚盈于睫,眼睛都紅了,“是你救了我�!�

    “你別哭!”姬如玄有些手足無措,手指輕顫著,落在她眼下,似帶了一點小心地試探,手指輕碰到她眼下的淚,她沒有抗拒,這才小心地將她眼睫上的一滴淚拭去。

    “你又救了我一次,”姜扶光輕眨一下眼,眼中久蓄的淚,宛如斷線的珍珠,從眼眶滾落,“又一次,救了我的命。”

    姬如玄慌了,連忙將她摟進懷里,小心地撫著她的背:“不論多少次,我都會來救你,我保證,你別怕�!�

    “所以,你是在咒我嗎?”姜扶光情緒平復了一些,從他懷里出來,還有心情開玩笑。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奔缧B忙解釋。

    “姬如玄,”姜扶光抿著唇,輕輕一笑,嘴角處,小小的淺梨渦呈現(xiàn)出來,“也謝謝你幫我�!�

    姬如玄看著她巧笑梨渦,又甜又軟,還是昨晚情到濃處的時候看過。

    “我知道,你是真心在幫我�!彼]有乘人之危。

    最開始,是帶她去清泉院,浸泡泉水,得知沒有用后,又幫她尋了解藥,發(fā)現(xiàn)無藥可解。

    她當時很抗拒,是因他質(zhì)子的身份,以及他來南朝目的不明。

    這種事,倘若摻雜了半分強迫,對女子的傷害是可想而知。

    是他說了樞機子的讖言,主動曝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瓦解了她的心房,至少同他一起時,她是有神智,而且心甘情愿,不是被迫接受。

    姬如玄顧及了她的感受。

    “長公主,”姬如玄倏地笑起來,丹鳳眼微瞇狹長,“光幾句謝怎么夠?”

    他咧著嘴在笑,露出的白牙,像磨牙以待的野獸。

    但姜扶光知道,他是在虛張聲勢,嘴角彎起輕柔的弧度,問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笑意一頓,姬如玄不說話了。

    姜扶光笑盈盈:“君玄?”

    姬如玄眼中掠過一絲慌亂,兩眼望望天,看看地,就是不敢去看姜扶光。

    “君玄、哥哥,嗯?”她眉眼含笑,嗓音透了些婉轉(zhuǎn)音調(diào)。

    他扶了一下額,眼睛亂瞟,臉上透著心虛,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口花一時爽,事后火葬場。

    “還是夫、君?”她字正圓腔,抑揚頓挫,嗓音清透悅耳,“姬公子玩得還挺花的哈�!�

    “也不是很,”花,頂著她淡淡看來的目光,姬如玄一個激靈,“男人在床上說的,那都是屁話�!�

    “是嗎?”姜扶光嗓音溫軟。

    “是,也不是,”姬如玄拍了一下額頭,把眼睛放空,能屈能伸,“我錯了,那都是從話本上學的�!�

    看他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姜扶光也不繼續(xù)為難他了:“你之前講的那個故事,還沒講完,你還愿意講嗎?”

    讖言中的皇太子后來怎么樣了?

    他孤身來到南朝做質(zhì)子,又為了什么?

    為什么三番兩次救她?

    她心中有太多疑問。

    姬如玄就坐在床榻旁的絨毯上,一條腿屈起,將手搭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膝蓋,顯得很隨性。

    許久,他斂下眼睛,平靜道:“愿意的�!�

    ……

    巡田期間,只有重要的奏折才會送進行宮,南興帝批完早上的折子,就返回內(nèi)院陪穆貴妃用膳。

    張德全過來稟報:“陛下,寧瑗公主到了,就跪在外面�!�

    南興帝頓時沒了胃口,想著這件事總要有個說法,也不能一直干擺著,就要放下筷著。

    穆貴妃有些不悅:“天大的事,能有陛下龍體康健重要?讓她跪著去,原也是合該受著�!�

    見陛下沒說什么,張德全連忙退下。

    南興帝一臉歉意:“原想帶你出來散散心,哪知竟發(fā)生了這種事。”

    穆貴妃仿佛沒聽見,盛了一碗藥膳粥:“這是向云山道長討要的藥膳食方,養(yǎng)心蘊神極佳,適合陛下怡養(yǎng)心神,陛下多吃一些�!�

    自討了一個沒趣,南興帝只好安靜吃粥。

    一碗粥見底,穆貴妃起身:“我們?nèi)ピ鹤永镒咭蛔撸�,飯后一百步,長命九十九�!�

    “好!”南興帝自不會駁了她的美意,兩人相攜一起,沿著一段鋪著鵝卵石的小徑,互相扶持,歲月莫不靜好。

    張德全遠遠看著,不禁濕了眼眶。

    鵝卵石凹凸不平,才走一刻鐘,腳底又酸又麻,就有些受不住了,兩人沿著鵝卵石小徑繞回院子時,南興帝額頭溢了些細汗。

    穆貴妃取了才做好的桑葚蜜膏,化進水里,端給他喝,并交代說:“一會兒,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切記不要動怒,要以身體為重�!�

    南興帝大步走進了前殿,承恩公父子、榮郡王夫妻、閣里思、姜寧瑗都在,唯獨不見皇后。

    南興帝目光看向了閣里思:“你昨天晚上,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女眷宮院?”

    面對南朝的九五之尊,閣里思沒多少敬意,卻到底收斂了一些:“我哪里知道?我當時中了藥,神志不清,哦,你們南朝的太醫(yī)驗過,是一種名叫紅丸的玩意兒,食之能令人產(chǎn)生幻覺,一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在那邊了。”

    張德全宣了太醫(yī)進殿,太醫(yī)也當場證實了,閣里思當時確實中了紅丸。

    南興帝不好多說什么。

    閣里思王子卻打蛇上棍:“我身為云中國的王子,是攜了誠心,千里迢迢過來朝賀南朝陛下萬壽,卻在行宮里遭人暗算,出了這等丑事,實在有傷我云中國的威嚴體面,還請南朝陛下給我一個交代,否則就是南朝故意折辱我們藩屬小國�!�

    話里明晃晃的威脅之意,讓南興帝面色沉了沉,盯了他半晌。

    閣里思看著那雙充滿威儀的雙眼,不覺就想到,當日在太極殿時,看到大殿正前方,一條浮雕巨龍,怒目圓瞪,齜牙裂齒,在云層里翻云覆雨地穿行著,不管他站在哪個角度,龍目都死死將他盯住,無處不在,如影隨形,仿佛他有一絲不敬,墻上的巨龍,就會立馬撕撲而上,將他咬死。

    第157章:以死謝罪

    閣里思緩緩低下頭,語氣也沒那么囂張了:“關(guān)乎兩國邦交大事,還請南朝陛下,慎重處理。”

    南興帝淡應一聲,當然也知道,閣里思沒說實話,見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態(tài)度,看來也問不出什么了。

    他看向了姜寧瑗。

    姜寧瑗神色惶恐,連忙走到堂中跪下去,便叩頭不止:“父皇,兒臣是被奸人所害,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南興帝有些微訝,盯了她一會兒,沒說話。

    頂著父皇沉沉的目光,姜寧瑗身上像被人壓了一塊大石一樣,都要透不過氣來,腦中不停地回蕩著母后的話。

    ——乖瑗兒,你要按照母后教你的話去說,你父皇才會饒過你。

    ——才不會牽連到承恩公府和你三皇兄!

    ——將來你三皇兄繼承大統(tǒng),你就是長公主,你才能安享富貴榮華,永遠把姜扶光踩在腳底。

    ——乖瑗兒,不要怕,不要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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