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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不過,那時候太皇太后已經(jīng)病入膏肓,太醫(yī)說沒幾天好活了,宗人府、禮部都準(zhǔn)備好了壽衣,只等著太皇太后咽氣。

    姜憲的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你這孩子!”太皇太后以為姜憲是想起了從未曾謀面的母親,忙給她擦著眼淚,道,“你不用替你母親傷心,她這一生啊,可沒有受過什么苦。她嫁給你爹之后,你爹把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好得很。她雖然去得早,可也算是生同衾,死同槨,得償所愿了�!�

    姜憲點頭,轉(zhuǎn)移了話題,道:“我上次帶給您的黃精你給田醫(yī)正看過了沒有?我讓孟姑姑加了蔓菁子平時給您熬點粥喝,您喝了沒有?”

    太皇太后哪里舍得!

    她呵呵地笑,道:“喝了,喝了!”

    “那我下次再給您帶點來。”姜憲道,“山西那里產(chǎn)這個�!�

    “你不用管我�!碧侍蟾吲d地拍著姜憲的手,道,“宮里什么沒有?你要是有好品相的黃精,就留著自己用。好藥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那里多的是�!苯獞棽辉谝獾卣f著,有小丫鬟快步走了過來,屈膝行禮之后稟道:“太后娘娘過來了�!�

    “這么快!”太皇太后很是意外,抬頭望了望天,日頭還沒有到正當(dāng)午,曹太后的確來得早了一點。

    不過,太皇太后并不是真的請曹太后來用午膳的,也就沒有太在意,讓姜憲在她住的偏殿的碧紗廚里等著,自己坐在了明間中堂羅漢床上,召了曹太后進來。

    曹太后進來后恭敬地給太皇太后行了禮,說是安國公夫人下午過來看她。

    言下之意,是快點把這頓飯吃了,她下午還有事。

    連表面的文章都不愿意敷衍了。

    太皇太后也不客氣,直接道:“找你過來,原也不是準(zhǔn)備一起用膳。是保寧有事,我這才給她搭的這個線�!�

    “保寧?!”曹太后愕然,隨后眼底又浮出困惑之色來,“保寧怎么了?”

    照她看來,姜憲就算是出了錯,也求不到她的面前來。

    太皇太后道:“她此時就在萬壽山排云殿的偏殿里,我讓她出來直接和你說話吧!”

    就在萬壽山!

    可她居然一點音訊也沒有聽到。

    如果有人再像姜鎮(zhèn)元那樣帶人闖進萬壽山來,她還有命在嗎?

    一時間曹太后的臉色鐵青鐵青的。

    太皇太后難道還會看她的臉色不成,依舊把姜憲叫了出來,道:“太后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現(xiàn)在有什么事,直接跟太后說就是了。她不會為難你們這些小輩的。至于我,就先出去走走了。等會一起用午膳好了�!�

    曹太后見到姜憲之后就心神俱震,直到太皇太后出門她腦子里還一片糊的,好不容易喝了幾口茶,定了定神,曹太后這才問姜憲:“你怎么回了京城?皇上知道嗎?”

    “皇上不知道!”姜憲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這次來,除了拜見太皇太后,主要是來見太后的�!�

    “見我?”曹太后皺了皺眉。

    自從李謙和姜憲成親之后,李家的事就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

    李家到底想干什么?

    他們有沒有背叛自己?

    李謙勾引了姜憲,到底想攀上姜家這個高枝另謀出路,還是想甩開她這個已經(jīng)失勢的太后重新站隊?

    這些問題折騰著她,她整日整日地睡不著覺。

    如今姜憲卻說是來見她的……李家打得什么主意?姜家又打得什么主意?

    “你見我做什么?”曹太后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淡定從容。

    姜憲笑道:“我想讓李謙去陜西任都司指揮使或是行都司指揮使!”

    曹太后訝然。

    姜憲,這是來給李謙跑官的嗎?

    可見姜憲當(dāng)初是真的和李謙私奔了。

    真是蜜罐里長大的孩子,不知道深淺!

    曹太后有點想笑。

    她問:“這種事,你不是應(yīng)該求你大伯父嗎?”

    姜憲聞言就皺了皺鼻子,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似的道:“大伯父說,陜西那邊認識的人不多,陜西都司指揮使或是陜西行都司指揮使不太好求�,F(xiàn)在陜西都司指揮使是兵部尚書李瑤的人,而行都司指揮使則是熊正佩推薦的,兩人都剛剛上任,板凳還沒有坐熱呢!”

    實際上是因為這兩個職務(wù)都是正三品,姜鎮(zhèn)元想把其中一個換下來,就得拿一個正三品的武官和對方交換。之前姜鎮(zhèn)元已失了宣府總兵一職,此時正鉚足了勁準(zhǔn)備把馬向遠給拉下馬,怎么舍得拿自己有限的幾個正三品武官的職務(wù)和對方交換呢?

    曹太后目光微沉,像哄孩子似的笑著對姜憲道:“保寧,你年紀還小,之前又一直住在慈寧宮里,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伯父說得對,正三品的武職,朝廷上下也就那幾個,太難了。我看你不如先給李謙謀個正四品的僉事或是同知,以后有了機會,再慢慢地升擢也不遲�!�

    “那怎么能行!”姜憲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道,“李謙好歹也是皇親國戚,若是從正四品的僉事或是同知做起,豈不讓別人恥笑?我不想他那么辛苦,還要從正四品熬起,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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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一十六章

    信不###

    “的確!”曹太后很是贊同,目光微微一閃,理解地道,“從正四品的僉事或同知做起,讓外面的人看見,還以為我們不重視李謙。像上次,那個叫溫鵬的,不就是因為覺得你是遠嫁的郡主,所以才敢在你面前說三道四的?可你伯父的顧忌也不是沒有道理。要不,讓你伯父和李瑤或是汪幾道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換手抓癢,空個陜西行都司指揮使或是都司指揮使出來,由你伯父幫著安排一下�!�

    言下之意,是你伯父不愿意幫你,你就找到我這里來了。

    姜憲嘆氣,道:“我求過我伯父了,可我伯父說,只有宣府總兵的位置能動,可那邊戰(zhàn)事頻發(fā),不管是現(xiàn)在的陜西行都司指揮使還是都司指揮使都不足以擔(dān)當(dāng),怕到時候被韃子破城,讓京城受累。萬一真的是那樣,我豈不是千古的罪人?所以我想來想去,只好來求您了。

    “李家好歹是您的人。

    “李謙若是能去陜西做指揮使,對您也有好處��!

    “我聽說,汪幾道和熊正佩斗得挺歡的�;噬喜皇锹犕魩椎赖�,就是聽熊正佩的。如今朝廷的官員里面,不是站在汪幾道那邊就是站在熊正佩那邊,難道以后我們有什么事,還要去求汪幾道或是熊正佩嗎?”

    這是典型的挑撥離間,而且?guī)е鵁o知少女的天真和自以為是。

    可這樣的話,卻偏偏惹得曹太后笑了起來。

    嘉南,雖然嫁了人,可還是一團孩子氣。

    什么話當(dāng)說,什么話不當(dāng)說都分不清楚。

    如果她不是姜鎮(zhèn)元的侄女,給她當(dāng)兒媳婦多好!

    曹太后看著,心里微軟,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親切了幾分:“怎么會?最后定奪的還不是皇上�!�

    “可若是他們聯(lián)起手來呢?”姜憲睜大了眼睛問曹太后,清澈的目光帶著幾分懵懂,特別的孩子氣,“皇上不可能總聽他們的��!要是哪天他們合起伙來騙皇上,皇上豈不是得聽他們的?”

    可這又與李謙去山西任個正三品的指揮使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曹太后笑著沒有說話,覺得姜憲就是想給自己的夫婿跑個官,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都住這上面搭。

    姜憲繼續(xù)道:“可若是李謙去了陜西,就可以和山西相互照應(yīng)了,這樣一來,太后娘娘的影響力更大了,承恩公行事也可以不必理會都察院的那些御史了!”

    在絕對的兵權(quán)之下,那些文人的牢騷也就只是牢騷而已。

    曹太后深諳其道。

    姜憲說話還算有點腦子。

    曹太后看著姜憲現(xiàn)在的樣子,想著當(dāng)初曹宣跟她說的,李謙因為對李家不滿,因而瞅了個機會搶了姜憲,她最后為了自保,只好稱姜憲是和李謙私奔的……

    她不禁笑道:“你嫁到山西之后,可還習(xí)慣?”

    如果當(dāng)初真是用強,李家不會放姜憲出門,姜憲也不可能給李謙跑官!

    曹太后有些懷疑自己的決定。

    姜憲知道曹太后起了疑。

    她佯裝猶豫,半晌才紅著臉點了點頭,輕聲地道著:“我在山西很好!”

    曹太后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在她看來,李謙除了長得英俊,不過是個普通的少年。

    甚至連普通都不是。

    與姜憲的出身相比,可以說是貧寒。

    李謙使了什么手段讓姜憲折服的呢?

    曹太后溫聲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雖平日里與你不親近,可也是看著你長大的長輩,你伯父和我的事我怎么也不會遷怒到小輩身上。你若是過得不順心,我不會坐視不理的。”

    姜憲抬頭,望著曹太后的目光閃過一絲感激映,道:“我在山西過得很好,沒有騙您。我和李謙,之前就認識……”她說著,臉色一紅,好象有些情不自禁,神色間突然也變得甜蜜起來,“我,我當(dāng)初也沒有想到……趙嘯答應(yīng)我,出嫁之后依舊住在京城的……可他卻說非我不娶……阿律哥和阿瓚哥追過去的時候,他也不放人,還和阿律哥、阿瓚哥打了一架……說什么也要我跟著他去山西……我,我就跟著他去了……”

    曹太后很是意外。

    她愕然地望著姜憲。

    表情外露,甚至沒能掩飾。

    她沒有想到,李謙把人給擄去了,還能想辦法把人給哄得相信他是喜歡姜憲的。而姜憲,居然相信了!

    曹太后不禁要高看李謙一眼。

    能哄住一位貴女為他所用,那也是本事!

    不過,姜憲說,她之前就認識李謙。

    難道是她之前就對李謙動了心,卻因為身份地位的緣故,沒敢想過會嫁給李謙?

    那她豈不是歪打正著。

    想到這些,曹太后幾乎要笑出聲來。

    李家,不愧是她選中的。

    野心勃勃,手段百出。

    這才是梟雄本色!

    曹太后很滿意李謙的所作所為。

    她打趣姜憲道:“要說英俊,趙嘯、鄧成祿,甚至是那個金宵,哪一個比李謙差?而且家勢要比李謙好太多,你要是嫁過去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還要出面為他的事費心……”

    姜憲則松了口氣。

    面對曹太后,她始終覺得有些緊張。

    她像所有青春少艾的小姑娘似的,紅著臉低下了頭,喃喃地道:“李謙,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知道很多事,很喜歡笑,還非我不可……”

    曹太后一愣,相信了姜憲的話。

    別人可能不理解,她卻是知道的。

    深宮多寂寞,如無季的花,盛放的時候也帶著既然凋零的頹勢。

    有時候,他們寵哪個宮女內(nèi)侍,不過是因為他有張喜慶的臉或是把歡喜的嗓子。

    姜憲看上的,也不過是李謙那燦爛如陽光的笑容。

    曹太后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她的心又跟著軟一分,表情也跟著和緩下來。

    姜憲懸著的一顆心,此時才真正的落了下來。

    自李謙被賜婚,李家和曹太后之間的裂痕就已經(jīng)悄悄地埋下,她這次求到曹太后面前,除了因為正三品的大員不管是文職還是武職都不太好謀求,姜鎮(zhèn)元出面可能會引起趙翌的反感,不僅沒能為李謙求得陜西要職,還有可能讓趙翌找到一個借口,把姜家給拖下水去,連累了姜鎮(zhèn)元,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在此時修補一下曹太后和李家之間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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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事成###

    李家畢竟是因曹太后起家的。

    就算是做到前世李謙那個高度,也會被視為曹太后一黨,視為曹家的人。

    既然如此,為何不利用曹太后的資源?

    所以,如果是其他的人問姜憲這個問題,姜憲會裝沒有聽見,或是斷然地拒絕回答,可現(xiàn)在,她不僅要回答,而且要回答得讓曹太后相信。

    相信她看中了李謙,所以跟李謙私奔了,如今為了虛榮,還冒天下之大不韙悄悄地回京,給李謙跑官。

    “這件事我會幫你的。”曹太后微微地笑,“你就在這里好好陪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吧!”

    李家打著她的烙印。

    汪幾道和熊正佩這些日子也的確鬧得有些過分了,得讓他們知道,朝廷不是他們倆人的朝廷,皇上,也不是他們倆人就可以左右的。

    姜憲頓時歡天喜地。

    “多謝太后!”她起身給曹太后行了個福禮,“那我就等太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曹太后莞爾,突然找到了一點點當(dāng)年她攝政時的威嚴。

    可等到姜憲走后,她立刻冷靜下來,再仔細回想剛才發(fā)生的事,又覺得自己答應(yīng)的太容易了,應(yīng)該和姜家或是太皇太后講講條件的。

    她自嘲地問自己的乳母:“萬壽山是不是消磨了我的毅志,讓我變老了?我對這些孩子們也開始心軟起來!”

    一直陪著她的乳母笑道:“太后娘娘不是老了,是心疼承恩公呢!有李家?guī)鸵r,承恩公在朝廷上的日子也好過些�!�

    曹太后頷首,到底還是暗暗地嘆了口氣。

    回到太皇太后身邊的姜憲卻忍不住朝外祖母露出燦爛的笑容。

    太皇太后知道事成了。

    外孫女是怎樣說服曹太后的呢?

    她還準(zhǔn)備姜憲不成,她就親自出馬的。

    如今卻不由摟了姜憲,感慨道:“我們家保寧也開始長成大人了!”

    姜憲揚著臉,笑容璀璨,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嫁了人,是大人了嘛!”

    可也要離開她了。

    太皇太后想著,眼角泛起水光。

    接下來的幾天,她走到哪里都要姜憲陪著。

    姜憲也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了陪伴太皇太后,有一天晚上,甚至是夜宿在了太皇太后的屋里,結(jié)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寒風(fēng)凜冽,烏云密布,天氣驟然間變得刺骨的寒冷。

    太皇太后吩咐點起了火盆。

    姜憲最怕冬天,裹了件皮襖哪里也不愿意去,窩在臨窗的大炕上和太皇太后說著閑話。

    太皇太妃突然領(lǐng)著白愫、孟芳苓等幾個魚貫著走了進來,孟芳苓手上還托著個熱氣騰騰的大海碗。太皇太妃則笑道:“保寧,恭喜你,又添了一歲�!�

    姜憲“啊”地一聲坐了起來。

    今天是她滿十四歲。

    她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太皇太后呵呵地笑。

    白愫親手把長壽面端到了她的面前。

    海碗看著大,實則湯多面少,橫了兩個雞蛋,鋪著幾根青菜,點了一點香油,聞著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

    “保寧,恭喜你�!卑足赫f著,和太皇太妃站到了一旁。

    孟芳苓和幾個太皇太后身邊體己的給姜憲磕了頭。

    姜憲有些手忙腳亂。

    她壓根忘了這件事,自然也就沒有準(zhǔn)備打賞的封紅。

    請孟芳苓幾個起身之后,正想叮囑情客等會包了封紅送過去,太皇太后已從炕桌底下摸了幾個荷包遞給了情客,笑道:“知道你們忙得忘了這件事,我可記得�!�

    姜憲不好意思地抱了太皇太后的胳膊。

    太皇太后只是笑,催促她:“快把面吃了�!�

    長壽面講究一根到底,一口氣吃完。

    姜憲大口地吃著,到底把那一小團面吃完了,然后喝了幾口湯,把剩下的分給眾人食用。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飯量比從前還小?”

    情客嚇得就要跪下來請罪。

    太皇太后卻笑道:“今天可是保寧的生辰�!�

    言下之意是大家都要歡歡喜喜的。

    孟芳苓忙笑著把情客攙了起來。

    太皇太后嘆道:“可惜是在萬壽山,不然就能給保寧好好地慶個生了�!�

    太皇太妃就要去問曹太后,看看萬壽山有沒有會說書的女先生:“雖不能大辦,但自家人可以熱鬧熱鬧�!闭f著已經(jīng)吩咐下去,擺兩桌酒席,一起吃個飯。

    太皇太后很是贊同。

    太皇太妃就商量著要不要請曹太后。

    “統(tǒng)共也沒有幾個人,”太皇太后想著姜憲還有事求曹太后,沉吟道,“給她下個帖子好了。她要來就來,不來也不勉強。”

    太皇太妃笑著應(yīng)是,親自去寫了貼子,由孟芳苓送去了宜蕓館。

    曹太后沒來,讓自己的乳母送了對鎏金銜祖母綠的鳳頭步搖做壽禮。

    太皇太后看著冷哼了一聲,蓋上匣盒遞給姜憲,道:“好歹送了壽禮過來,你收著吧!”

    姜憲笑著收下了,安慰太皇太后道:“曹太后再不好,面子上的事卻從來不曾落人口實�!�

    比趙翌好多了。

    趙翌沒有親政的時候要借助太皇太后的力量,在太皇太后面前裝孝孫。等到他親政就立刻翻了臉,對和他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太皇太后冷漠怠慢起來,那才是真正的涼薄之人。

    而此時的趙翌,卻背著手在寂靜無聲的御書房里走來走去。

    他的表情興奮中帶著幾分不安,不時停下來思索片刻,顯得很激動。

    小豆子不由看了垂手靜立在旁的孫德功一眼。

    孫德功卻連個眼神也沒有給他。

    這讓小豆子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自皇上親政以來,他這個日夜陪伴著皇上的成了乾清宮的總管太監(jiān),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孫德功卻成了司禮監(jiān)大太監(jiān),每天往返于皇上和內(nèi)閣大學(xué)士之間,儼然成了當(dāng)朝第一紅人。

    而且,孫德功好像比他更能揣摩上意。

    幾次皇上發(fā)脾氣,都是孫德功出面收拾的殘局。

    就好像這次,曹太后突然派人從萬壽山送來了一份折子,皇上很是厭惡,把那折子壓了幾天,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又讓他們給找了出來,結(jié)果一看,立刻就興奮起來,哈哈大笑著在御書房里走來走去的。

    他猜著是不是皇長子那里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可看孫德功的樣子,他又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還是再等等吧!

    第一個猜中了皇上心情湊上前的人自然能討了皇上的歡心,可若是猜錯了,也沒什么好果子吃。

    到了他這樣的身份地位,有些事,寧愿不錯也不可冒進了。

    小豆子想著,和孫德功一樣低眉順眼地恭手繼續(xù)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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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在十點左右。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幸災(zāi)###

    小豆子這么做在他看來很正確,在趙翌看來,卻很是不滿。

    從前他沒有親政的時候,小豆子圍在他身邊他噓寒問暖的,讓他感覺到很溫暖,讓他覺得十分貼心�?涩F(xiàn)在,該上前的時候不上前,該退后的時候不退后,遠遠不如孫德功那樣知道進退了,放在乾清宮做個大總管還可以,放在司禮監(jiān)就不行了。

    這讓他不由越來越依仗孫德功了。

    這次也一樣。

    他遣了小豆子去守門,把孫德功叫到眼前,低聲地問他:“你知道太后寫了折子給我是干什么的嗎?”

    肯定是有什么讓皇上高興的事,不然他也不會這樣興奮了。

    可孫德功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有什么事值得皇上這樣的高興。

    方氏一直被關(guān)在宜蕓館,他是知道的。

    皇長子在太后娘娘的照顧下,如今長得白嫩可愛,他代表皇上去給太后送東西的時候有幸見過一面,也是知道的。

    但這都不能是皇上高興的緣由。

    因為皇上這兩三個月都和珍寶閣那個守典藉三十出頭的老宮女搞在了一起。

    還沒準(zhǔn)備讓凈事房的太監(jiān)知道——雖然凈事房的太監(jiān)早就知道了,可宮里沒有主持六宮的人,皇上不讓記錄在案,他們也不敢記錄在案。

    孫德功覺得,皇上很喜歡和那些年紀大、出身低微的女子搞在一起。卻又怕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之后影響他的聲譽,所以總是不承認。甚至為了掩飾這種事,臨幸了一個剛剛十五、六歲,長得像朵兒花,在御書房打掃的宮女。

    這個宮女他卻讓記錄在案。

    可也就是臨幸了一次。

    之后他就把人拋在了腦后,再也不管了。

    那小姑娘也是個傻子,還天天盼著皇上能再看她一眼,給她封個選侍之類的誥命呢!

    孫功德在心里感慨著,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分毫,而是恭敬而又嚴肅地道:“奴婢不知道!”

    趙翌一副忍不住要和人分享的模樣兒,沒等孫德功的話音落下,他已壓低了嗓子道:“太后娘娘,想讓我封了嘉南的那個丈夫做陜西行都司指揮使或是行都司指揮使�!�

    這就是公然地要官哦!

    這種事朝廷上下還少嗎?

    就是他,不也想辦法從皇上這邊為人謀了幾個官位嗎!

    他不動聲色地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所以我才商量你�。 壁w翌說這話的時候,表現(xiàn)的有些扭捏,他道,“我覺得吧,嘉南好好的,卻被太后遠嫁到了山西,而且還是和姜家作對的李家,她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在宮里的時候只給我低頭,其他的人理都不理。她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心里肯定很恨我母后。

    “可我覺得吧,讓她受點教訓(xùn)也好。

    “我不想讓那個人做陜西行都司或是陜西都司的指揮使。

    “可我又覺得,我應(yīng)該把嘉南的那個丈夫調(diào)去陜西,特別行都司�!�

    陜西地理位置特別,地廣人稀,小小一個總兵府根本管不過來。就設(shè)了都司,旨在管理那些邊關(guān)重鎮(zhèn)。之后又因為都司事務(wù)繁忙,很多事捉襟見肘,在英宗時期,索性又設(shè)了行都司,幫著都司管理那些瑣事。后來慢慢地,行都司變成了甘草,哪里有事就往哪里指使。先帝時,還曾讓陜西行都司的人跑去甘肅嘉峪關(guān)幫著抗韃。

    孫德功還是沒能明白趙翌詭奇的心思。

    因位置的特殊性,陜西都司和行都司的首領(lǐng)均是都指揮使,正二品。

    指揮使是正三品。

    這在武將里也是排得上名的職務(wù)。

    難道皇上是要讓李謙去做那行都司的都指揮使不成?

    可皇上明明表現(xiàn)的很討厭李謙的樣子。

    連李謙的名字都不愿意提。

    他索性茫然地望著趙翌,由著他發(fā)揮。

    趙翌果然沒讓他失望,立刻跳了起來,道:“傻蛋!現(xiàn)在邊關(guān)多危險。那些九邊的總兵們個個削尖了腦袋往京城里來。如果那個人做了陜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萬一韃子進犯,他肯定得帶兵去支援九邊,上戰(zhàn)場�。 彼f著,又開始激動起來,臉漲得通紅,手舞足蹈地道,“這刀槍無眼,你說,他要是萬一上了戰(zhàn)場,在戰(zhàn)場上死了,嘉南肯定不能再嫁人了,我到時候出面,把嘉南再接回宮里來,那豈不是名正言順的�!彼抗庾谱频赝鴮O德功,道,“你覺得我這主意怎樣?”

    孫德功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可不相信皇上有什么手足之情。

    他很想問問皇上,就算嘉南郡主成了寡婦,你把嘉南郡主接了回來,難道你還準(zhǔn)備臨幸嘉南郡主不成?

    皇上喜歡的,可都是那些少婦般的女子。

    那皇上到底對嘉南郡主是怎樣的感情呢?

    孫功德覺得自己還是不夠了解皇上。

    趙翌見孫德功沒有吭聲,頓時不悅,道:“孫德功你也覺得朕做得不對嗎?嘉南應(yīng)該是我的皇后才是。要不是太后,太皇太后,她怎么會遠嫁到山西?我憐惜她不易,把她接回京城安頓,難道還有錯不成?”

    “奴婢覺得皇上做得很對�!睂O德功一看形勢不對,忙道,“我覺皇上這個計策再好也不過了。那個人年紀輕輕的,又出身市井,不過是走了****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您給他個都指揮使做,這就像小孩子拿了個狼牙棒,根本就拿不起,不把自己的腳砸了就是好的。加上那些武官都是粗鄙之輩,不分尊卑,大家都知道他是受了皇上的恩典才做的這個都指揮使,怎么會服他!可別到時候連自己手下的兵都指使不了,那才是真正的笑話呢!”

    “正是這個道理�!壁w翌如遇到了知音般高興得不得了,覺得自己的決定再正確不過了,“你這就去叫了行人司當(dāng)值的過來,我要擬圣旨。”

    聽風(fēng)就是雨的。

    一刻也等不下去的樣子。

    孫德功忙道:“吏部那邊,要不要說一聲?”

    這種官員升擢,畢竟是吏部的事。

    趙翌火大,道:“我提拔一個官員都要吏部點頭嗎?”

    孫德功忙道:“不用,不用!我這就去叫行人司的人。”

    趙翌臉色微霽。

    想著如果姜憲在宮里就好了。

    她從前總是沉默而又溫柔地陪著他。

    后來她脾氣漸長,那也是因為他總是讓她不高興。

    她待他,從來都不是臣子對君王,而是女孩子對男孩子。

    趙翌覺得,只有姜憲的性子、出身,才夠格做他的皇后。

    其他女子,不過是用來打發(fā)無聊的。

    親們,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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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百一十九章

    取舍###

    在趙翌的干涉之下,李謙的任命被簡單、粗暴地確定下來。

    為了安撫各自的人馬,汪幾道和熊正佩都忙得不可開交 。

    在文書發(fā)出去之前,趙翌緊急召見了陜西巡撫夏哲。

    “嘉南郡主的儀賓,朕都沒給他封號�!壁w翌斟酌著自己要說的話,怕自己說的太明白,又怕對方不懂,“不是因為朕不敬重嘉南郡主,恰恰相反,嘉南郡主是朕唯一的表妹,我們一同在宮里長大,比誰都親近�?杉文峡ぶ鲀x賓這個人呢,怎么說呢,是朕的母后親自給嘉南郡主挑的,如今嘉南郡主隨著他去了山西定居,朕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讓嘉南一輩子呆在山西吧?所以朕準(zhǔn)備讓嘉南的儀賓去陜西,任陜西行都司的都指揮使。這次叫你來,就是把人托付給你。你呢,要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子侄似的。他還沒到弱冠的年紀,行事不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你要多包涵,多給些機會讓他歷練,讓他能快點獨擋一面才是。有什么戰(zhàn)事的時候,多派他上去督導(dǎo),免得別人說他是靠著朕才能做這個都指揮使的�!�

    夏哲聽了,立刻就跪了下來,恭聲地應(yīng)道:“皇上圣明,臣一定照顧好嘉南郡主的儀賓�!�

    他的心里卻在咆哮。

    既然要提拔自己的妹夫,那就把他放到山西大營里去啊!山西大營的首領(lǐng)也是都指揮使,還是從一品呢!還不用打仗!您把您的妹夫調(diào)到陜西去算是怎么一回事?陜西都司的都指揮使王成已經(jīng)是個蠢貨了,現(xiàn)在又弄一個人去,您還讓不他們這些陜西的官員活命了?您還讓不讓陜西的官場正常運轉(zhuǎn)了?

    如今還讓自己想辦法把嘉南郡主的儀賓弄到軍隊,難道讓他把那些將士的性命不當(dāng)一回事,給您的妹夫墊腳嗎?

    這是人做的事嗎?

    可他不做,總有人會做吧?

    而且是上趕子的做。

    就像前些日子,汪幾道一個在安溪任命的學(xué)生犯了事,汪幾道寫信給閩浙總督,讓他幫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閩浙總督因被汪幾道的這個學(xué)生怠慢過,不愿意幫忙,汪幾道就趁機把閔浙總督調(diào)到了云貴做總督,把自己另一個學(xué)生調(diào)去了閩浙做總督,他學(xué)生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釜底抽薪,現(xiàn)在汪幾道和熊正佩都是玩軟刀子殺人。

    世道不同了!

    他只盼著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在陜西巡撫的位置干滿三年,想辦法調(diào)到京城里任個侍郎什么的,安安穩(wěn)穩(wěn)地直到致仕,也就心滿意足了。

    夏哲從御書房里出來,抬頭卻看見立在一旁的孫德功。

    這可是個不能得罪的人。

    他笑著上前,和孫德功低聲地寒暄了兩句,塞了個大大的封紅給孫德功。

    孫德功這個人在士林的名聲還不錯。

    主要是他這個人收多少錢,就辦多少事。明碼標(biāo)題,童叟無欺。大家找他辦事,痛快!

    夏哲沒什么事找他,給他封紅,不過是抱著“寧可吃虧,不可得罪”的心理。

    孫德功卻誤會了。

    他想了想,道:“皇上喊你去,是跟你說嘉南郡主家李謙的事嗎?”

    并不是娶了公主、郡主你就是儀賓。

    這是個封號,是要在禮部備案的。

    李謙雖然娶了嘉南,卻沒有得到這個封號。

    好在是李謙沒有在意,姜憲更沒有把這個封號放在眼里,也就這樣頗為詭異地沒有人提起了 。

    夏哲忙應(yīng)了一聲“是”。

    孫德功摸了摸衣袖里厚厚的封紅,沉吟道:“夏大人,皇上是想嘉南郡主回京�!�

    至于其他的,就看夏哲有沒有這個本事領(lǐng)悟了。

    他總不能什么話都說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兩人翻臉的時候,被人當(dāng)成是把柄給晾出來吧?

    什么意思?

    夏哲還真就沒有明白。

    可此時此地又不是說話的地方和時機,他只好揣著這句話出了宮。

    在城西一個有些復(fù)雜的旮旯胡同里,康祥云正在他的好朋友鄭緘喝酒。

    這已經(jīng)是他們這幾日第三次聚在一起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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