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想了想,返回老板辦公室,從抽屜里翻出了聘用合同。合同上公司的名字是空白的,他隨便寫了個“噩夢有限公司”,乙方寫上韓饒的名字。合同末尾加了一條很重要的條款——
“乙方同意聘用合同,為本公司工作,則甲方將立即為乙方提供一粒補天丹�!�
月薪一欄寫著“一粒補天丹”,他把“一”改成了“半”,再在頁腳添上一條注釋:“剛剛提供的一粒補天丹將從月薪里預(yù)支”。
他把合同打印出來,放在收發(fā)室門口,又在大堂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后發(fā)現(xiàn)收發(fā)室門口的合同已經(jīng)不見了。掏出員工花名冊,靜靜等待,一分鐘之后,韓饒的名字徐徐浮現(xiàn)在上面。
快遞真的送到了。
韓饒真的同意入職了。
桑栩把補天丹放在了收發(fā)室門口,再次填寫韓饒的姓名。
這一次,他在寄件人一欄寫下: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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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老板了!!
ps.骨灰是一塊一塊的,不是真的灰,所以理論上是能撈的
第15章
集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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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栩的微信在不斷彈消息:
鶄
小舅:【小栩,近來工作忙嗎?你弟弟畢業(yè)了,聽說你公司不錯,能不能幫他找找工作?】
小舅媽:【是啊,小栩,養(yǎng)你這么多年,咱也不求你回報啥。幫幫你弟,留意著,好不好?】
桑栩直接劃過這兩條信息,點進(jìn)同事小群。
需求在做了,再催自鯊:【聽說了嗎,大老板把他失散多年的太叔爺找回來了。大老板很高興,年會的獎池多加了8臺iPhone�!�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找回來的是牌位嗎?】
需求在做了,再催自鯊:【栩子哥,你明天來上班嗎?建國好牽掛你。】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小栩,他一下給你發(fā)了三個需求,ddl是過年前,感受到建國對你的新年祝福了嗎?】
栩:【……】
人不煩我我不煩人:【年會抽獎要開始了,太叔爺保佑我抽到iPhone16!】
劉建國還在生龍活虎地給桑栩發(fā)需求,看來周瑕真的困在夢境里出不來了。
桑栩的心徹底安穩(wěn)了。
隆冬時節(jié),首都天黑得早,行人在暮色里行走如織。他站在馬路口等紅綠燈,來來往往的車流時光一樣從身邊澌澌而過。要不是公司開年會,他都不知道已近年關(guān)。
從包里翻出《北斗詭術(shù)》來看,這本簿子被算進(jìn)了副本獎勵結(jié)算里,應(yīng)該是好東西……吧?冊子不厚,巴掌大小,后頭被撕了好多頁。
翻開泛黃的書頁,里面用蠅頭小楷寫滿了文字,什么“觀落陰”、“羈魂術(shù)”、“中陰身”。其中還記載了修煉的層級:叩關(guān)、過河、登階、忘鄉(xiāng)。
里面還說,修煉的盡頭,就是成王。
稀奇古怪,聞所未聞。修煉“中陰身”的法門,竟然是食用陳年老尸(死亡超過五十年的尸體)的骨灰。如果按照冊子里的法門修煉,從叩關(guān)開始,真的能爬到夢境之王的位置么?
可惜冊子是殘損的,上面只記載了如何叩關(guān)的三個神通。
小群里熱火朝天,信息不斷彈出來。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開獎了!!】
人不煩我我不煩人:【臥槽,栩子哥,你中了特等獎��!】
栩:【?我沒有報名�!�
需求在做了,再催自鯊:【可能建國幫你報的,他老說你太獨了,還要我們把妹妹介紹給你�?上覜]有妹妹,弟弟你要嗎?】
栩:【……】
栩:【特等獎是什么?】
聽他們說二等獎是iPhone16,就連陽光普照獎都有兩百塊京東卡,今年的特等獎怎么也得來臺外星人吧?
他打算把獎品掛閑魚賣了,就當(dāng)過年給自己發(fā)紅包了。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哈哈哈哈哈哈!】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特等獎是和大老板一家共進(jìn)晚餐�!�
栩:【……………………】
叮地一聲,微信彈出了劉建國的消息。
劉建國:【小栩,身體怎么樣?你抽中了年會特等獎,晚上去和大老板吃飯。別怕,就當(dāng)吃席了。今晚是大老板的家族宴會,他們一大家子人多得很,你悶頭吃,沒人注意你。我一會兒把地址發(fā)給你。】
桑栩很想拒絕,信息又一次彈出。
劉建國:【吃完回來能加個班嗎?有個需求要跟你聊一下。(呲牙)(呲牙)】
桑栩:【……好的�!�
那還是去吧,要是不去恐怕晚飯前就要回去加班了。
***
周家老宅。
寬寬的大屋檐下,周一難候在屋門口,額頭滋滋冒著冷汗。家中出了變故,他花白的鬢發(fā)又添了許多雪意,臉上的皺紋都深了許多,乍一眼看上,跟個大核桃似的。他的兒子周安易站在他身后,低聲問:“爸,你請來的真的是咱家老祖宗嗎?”
“是他,”周一難道,“儺面,流蘇耳環(huán),脾氣暴躁,死于二十七歲。年紀(jì)、模樣、脾性,都和記載里一模一樣。當(dāng)年太爺爺帶我們遷出那個世界,在這里安家扎根,縱然不在一塊兒了,他也是太爺爺?shù)牡艿�,我們是親人,不會有事的。”
說罷,周一難深深吸了口氣,屈指叩門,“老祖宗……”
門忽地打開,眾人都感受到一種難捱的涼意。
一個戴著儺面的男人緩緩從里面走出來。周一難不敢看他,默默低著頭。燈籠底下,男人的身形拉出頎長的影子。
上個月,周家發(fā)生了一件恐怖的怪事,死了好幾個人。這件事非同小可,關(guān)鍵不在于死了幾個人,而是它會發(fā)生本身就不可思議。六姓公認(rèn),夢中遍地邪祟,而現(xiàn)實世界沒有神明,也沒有邪物,是生人的樂土。
可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
周一難已經(jīng)入土的父親母親曾說過,如果家里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就擺祭壇,嘗試招老祖宗的魂兒回來。老祖宗很久很久以前被桑家鎮(zhèn)壓,如今桑家已經(jīng)滅門,老祖宗應(yīng)該能回來了吧。
從前周一難試過幾次招魂,全都失敗,大概是因為桑家的鎮(zhèn)壓尚未失效。而這一次,他們終于得到了回應(yīng)。
他選擇周安易大哥的尸體充當(dāng)老祖宗行走在這個世界的軀殼,有了血親的肉身,老祖宗就能被常人看見,自由地行走于生人的世界。
老祖宗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兩天,到處找一個叫劉建國的人,還吩咐他們?nèi)フ�。老祖宗親自畫了劉建國的畫像,讓他們按圖索驥�?墒抢献孀诘漠嬤^于抽象,沒人能看懂。他們循著名字、年紀(jì)找,每回找到的都不是老祖宗要的人。老祖宗罵他們蠢,說他們不配當(dāng)周家子孫,他們也不敢反駁。
說起來他們周氏集團(tuán)第一項目中心的研發(fā)部就有個劉建國,照片拿給老祖宗看,老祖宗氣急敗壞,說他的劉建國頭發(fā)很濃密。唉,看來老祖宗要找的人不可能是程序員。
周安易偷偷瞄了老祖宗一眼。他大哥三十出頭,但此刻老祖宗的身形看起來和大哥一點兒也不像,感覺與二十郎當(dāng)歲的年輕人沒什么兩樣。
“老祖宗,”周一難恭敬地說道,“那事兒又發(fā)生了。這一次我們聽您的吩咐,做了些布置,家里沒有再死人了。”
“它們到哪兒了?”周瑕懶洋洋問。
周安易暗暗吃了一驚,聲音聽起來也很年輕,與他大哥的嗓音截然不同。
“請跟兒孫們來�!敝芤浑y為周瑕引路。
周一難打頭,周瑕懶洋洋跟在后面,再后頭跟著周安易和二十余個黑衣西裝的保鏢。他們穿過抄手游廊,到了堂屋前面。眾人注意到,青石板路上多了許多漆黑的泥腳印。那些泥腳印從大門口一直延伸到堂屋里,堂屋大門緊閉,有十余個黑衣保鏢守在門口,手里還拿著槍,都是一副神色驚恐的模樣。
“沒有異動吧?”周一難低聲問安保主管。
安保主管捻了把汗,說:“沒有,都在里頭坐著呢。董事長,要點燈嗎?它們……怕不怕光?”
周一難擺擺手,表示不用了,回頭沖周瑕道:“都在里面了�!�
周瑕撣了撣衣袖,道:“我進(jìn)去,你們安生在外面待著。記住,方圓十里不能有狗吠,不能有爆竹。我進(jìn)去之后,無論屋里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往屋里看�!�
周一難連連點頭,“明白了�!�
周瑕拾階而上,抬手開了門。后頭的周安易看見,屋里幽暗陰森,一張大桌子周圍坐了十?dāng)?shù)個密密麻麻的人影。人影們臉龐青黑,眼睛渾濁,滿身泥土,好似剛從地里面爬出來的一般。
好幾個人影他居然認(rèn)識。
“爺爺……奶奶……”他瞪大雙眼。
他絕不會認(rèn)錯,坐左邊的是他已經(jīng)去世十余年的爺爺奶奶,坐右邊的是他去年得癌癥走了的大姑。
屋子里坐的,全是周家死去的先人。
他們不知為何從墳?zāi)估锱懒顺鰜�,回到了家里�?br />
堂屋的木門在他們眼前緩緩閉合,隔著白蒙蒙的窗紗,他們看見周瑕背對門口,坐在了座位中央。片刻后,周瑕摘下了面具,擱在桌面上。
周一難不許他們繼續(xù)看了,讓他們退到臺階下面。周安易心里又驚恐又好奇,爺爺奶奶明明早就入土為安了,怎么會回來呢?其他那些看起來更加古老的尸體,難道是更早的先祖?他們這一支追溯得最早,也就是太爺爺那輩了。
周瑕在里面坐了十五分鐘了,還沒出來,周一難去前院看看家族晚宴準(zhǔn)備得如何。周安易等得心癢難耐,趁老爸不在,壯著膽子靠近堂屋,隔著窗紗,悄咪咪往里面瞄了一眼。
他看見,滿屋尸體都跪在了地上,只有周瑕一個人泰然坐在上首。
可這時,周瑕已不再是背對大門。
周安易看見,周瑕沒有戴那張古老瑰麗的儺面。
他的臉上……
眼睛忽然被捂住,周一難把周安易拖了下來,低聲道:“你干什么!”
“唉,我就偷偷看一眼,”周安易把周一難的手從自己臉上拽下來,“就看了一眼!”
“你個傻子,老祖宗是你能看的嗎?”周一難震驚地看著他,說,“你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
他一摸臉,滿手濕漉漉的,一顆彈珠似的東西滾到了手里。他低頭一看,他粘滿血的手里攥著的正是他的眼珠。
周安易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周一難讓人把周安易送去急救,又有保鏢來清掃地上的血跡。半晌之后,堂屋終于打開,戴著儺面的周瑕從堂屋里走了出來。
“你那傻兒子怎么了?”周瑕哼了聲,“還活著吧?”
周一難抹了抹汗,道:“小孩子不懂事,給老祖宗添亂了。不知道里面的先人怎么說,它們?yōu)槭裁床蝗胪翞榘�,非要跑回家來吃人呢?�?br />
“人死不安則為魃,魃最喜歡吃的就是血親。它們見了血親,就跟貓見了老鼠,狗見了肉似的,控制不住自己,這你也不能怪他們。”周瑕道,“至于為什么回來……三千大夢,這你知道么?”
周一難謙遜地點頭:“我父親告訴我,我們眼前的世界只是冰山一角�!賰|須彌山,百億日月,名為三千大千世界’,十方虛空里有三千大夢,夢中有六位神明。我們周氏世代信奉大儺神,走人間道�!�
“不錯,”周瑕摸著下巴,語氣里有些玩味,“你的先人們說,夢里多了個神明�!�
“多了個神明?”周一難擰眉。
夢中兇險莫測,邪祟遍地,此世死者的夢境可以窺其一角。六道朝奉信奉的六位神明世代受人香火,卻也不可捉摸,就算他們是神明的信徒,也從不知道神明的本相。家族之中有祖訓(xùn),可以信仰神明,但又不能靠祂們太近。
很多年前有人說,桑家的大朝奉借無上神通窺見了神明的本質(zhì)�?上Р痪弥�,那位大朝奉就死在了無人之地。
現(xiàn)在又多了個神明,這是好是壞呢?夢中多了神明,不該有邪祟的世界有了邪祟,現(xiàn)實和夢境的界限開始模糊,恐怕……不是件好事啊。周一難出了一頭冷汗。
“那我爸媽他們……”周一難小心翼翼地問。
“送去火化吧�!敝荑Φ溃斑\尸的車上放一張儺面,它們不敢動�!�
眼前的難題總算解決了,周一難徐徐松了口氣,道:“兒孫們在前院擺了宴,來的都是咱自己家人,老祖宗賞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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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寶子們周安易的眼珠子是自己掉出來的不是老祖宗挖的,看了不該看的會畸變,他的表現(xiàn)就是眼珠子掉出來了
第16章
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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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點半,桑栩到了周家老宅。
夜色已經(jīng)降臨,焦黃的大月亮爬過了院頭,照得瓦片锃光發(fā)亮。老宅門口掛了一排紅燈籠,胭脂色的燈光下,一輛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下來衣著考究的男男女女。男人穿著西裝,皮鞋亮得能照見人臉,女人穿著緞子旗袍,腰肢扎成一捻,手上的鉆戒蓮子那么大。
桑栩到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對衣服,在這些人中間,一身帽衫衛(wèi)衣加牛仔褲的他很顯眼。這光景像電視劇,而桑栩是穿越進(jìn)來的人。
他硬著頭皮給門衛(wèi)展示自己的公司工牌,門衛(wèi)把他迎進(jìn)門,繞過影壁,穿過抄手游廊,直奔露天大花廳�;◤d里人聲鼎沸,大老板家族龐大,天南地北的親戚都趕來這場家宴,互相挽著手?jǐn)⑴f。
隱約聽到他們談話,說這次家宴是專門為董事長的太叔爺舉辦的,許多人躍躍欲試,說要給太叔爺敬酒。桑栩在工作小群里說了這事兒,大家表示很納悶。
人不煩我我不煩人:【太叔爺還能嚼動?xùn)|西嗎?】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家宴上的菜不會都是流食吧?】
花廳中央擺一條長桌,上面放著各色餐點,大伙兒自行取用。花廳最上首擺著一方圓桌,已有好幾個白發(fā)蒼蒼的耄耋老人坐在那兒,估計是大老板家的長輩。
里面有董事長的太叔爺么?
最中央的座位空著,不知道等著誰。沒人在意桑栩,正合他心意,他專心吃席,專揀貴的吃,他已經(jīng)下了決心,要吃回三倍工資,就當(dāng)給自己發(fā)紅包了。
手機嗡嗡響,工作小群瘋狂艾特他。
人不煩我我不煩人:【栩子哥,大老板家伙食怎么樣��?真是流食?】
需求在做了,再催自鯊:【能不能打包給我們當(dāng)夜宵啊,今天又要加班�!�
冰美式?jīng)]我的命苦:【笑死,你以為大老板家是飯店嗎?小栩,快去大老板面前敬酒刷個臉�!�
敬酒就算了,桑栩吃飽了,準(zhǔn)備撤。
花廳前面沸騰了起來,似乎來了什么重要人物,剛剛還散在各處的周家人都聚過來了。桑栩漠不關(guān)心,一邊吃巧克力蛋糕,一邊低頭打車。車到了,桑栩又拿了塊芒果蛋糕,轉(zhuǎn)身正要走,忽然聽見人群中央響起一聲咬牙切齒的大吼——
“劉!建!國!”
桑栩一愣,還以為建國也來了。
等等,這個聲音,怎么有點熟悉?
他一寸寸回過頭,望見人群分開,周家長輩的席位里,一個高挑的男人坐在中央。他頭發(fā)變短了,仍舊戴著瑰麗古老的儺面,右耳懸了串緋紅色的流蘇,一身黑色寬袖對襟無扣外袍,上面繡著鬼面和蓮花,繁復(fù)而艷麗。
看見他,比見了鬼還恐怖,桑栩的心臟停了一拍。
他在人群里無比鮮艷,那些油頭粉面的男男女女統(tǒng)統(tǒng)被他比了下去。明明是奇詭的不明生物,卻仿佛奪目的太陽。
周瑕什么時候從夢境里出來的?又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等等,大老板姓周。周瑕……桑栩頓時想明白了。
周姓是六姓之一!他們飛升成功了,從夢境來到了現(xiàn)實。
他扭頭就要跑,周瑕喝道:“攔住他!”
立刻有兩個五大三粗的西裝光頭保鏢沖上來,把桑栩押住。有人踢了桑栩的膝蓋一腳,桑栩沒忍住疼,跪了下去。
“聽我解釋�!鄙h蛳胍炀纫幌伦约骸�
“解釋?”周瑕走過來,抽出保鏢兜里的手槍,抵住桑栩的額頭,“是編瞎話吧?”
來到這個世界,他特地學(xué)了不少新東西,主要是關(guān)于如何使用現(xiàn)代手段擊殺劉建國的技巧。
有個滿頭銀發(fā)的老人走過來在周瑕耳邊說了什么,周瑕頓時勃然大怒,“連名字也是騙我的!你嘴里根本沒有一句實話�!�
槍口冰冷,額頭很快起了一圈紅印,桑栩腦子飛轉(zhuǎn),想著怎么樣才能逃脫眼前的困境。
周瑕旁邊那個老人很眼熟,桑栩記起來,這人長得和年會演講視頻上的大老板一模一樣。
“董事長,”桑栩道,“殺人是犯法的!”
周一難愧疚地微笑,“小伙子,你怎么會惹上老祖宗呢?尸體是比較難處理,但也不是不能處理�!�
他們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桑栩想不明白,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怎么還有這樣的法外狂徒?死在大老板家,算因公殉職嗎?保險能賠嗎?可即使能賠,他也沒有家人能受益了。
他的心落了下去。遍觀左右的周家人,一個個袖手旁觀,看熱鬧似的。桑栩抬起眼看周瑕,“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么?”
周瑕捏住他下巴,陰惻惻地說:“當(dāng)初你怎么說的?祝我早登極樂?”
“……”桑栩嘆了口氣,“我錯了�!�
他這次的確做錯了——
既然要騙周瑕,就應(yīng)該騙到最后,在最后一步?jīng)Q裂實屬功虧一簣。
“我在那個鬼地方待了不知道多久,才等來這幫不肖子孫招魂�!敝荑汉莺莸匦�,“我就知道,我們還會再見面。桑、栩,”他一字一句地念他的名字,“這么久沒見我,你想過我沒有?”
唉,其實也沒有很久,桑栩想,他們才一天沒見而已。
周瑕看他陷入沉思,更生氣了,“你還敢走神!”
桑栩誠懇地說道:“我在反思我的過錯�!�
“撒謊�!敝荑σе览湫Γ靶』斓�,你沒有機會了。帶著你的謊話,滾回鬼門關(guān)去吧�!�
說著,他扣動了扳機。
桑栩的心臟幾乎停跳,整個人被凍住一般。然而,預(yù)想的槍響沒有出現(xiàn),額頭上抵著的槍口依然是冰冷的。
槍卡殼了。
周瑕連續(xù)扣了好幾下扳機,手槍似乎壞掉了,毫無反應(yīng)。
“你們這幫蠢貨,買的什么垃圾�!敝荑αR罵咧咧,“誰買的這把破槍,給我滾出周家�!�
他把手槍轉(zhuǎn)過來,低頭看槍口,無意間撥動扳機。
這一次,手槍沒有卡殼�!芭椤钡囊宦暋獦岉懥恕�
人人大驚失色,周圍響起驚叫:“老祖宗!”
桑栩:“……”
眼前忽然出現(xiàn)懸浮文字——
【“斗姥元君的注視”已耗盡。】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現(xiàn)在是晚上,“斗姥元君的注視”生效了。
神明賜予的好運使槍面對他時卡殼,令他僥幸存活。
驚呼聲中,周瑕的儺面額頭上多了一個圓孔。從那圓孔開始,數(shù)道裂紋滋啦蔓延。古老的儺面四分五裂,噼啪掉落在地。所有周家人忙轉(zhuǎn)過臉去,沒人敢直視他的臉龐。只有菜鳥桑栩一無所知,仰著腦袋,正好對上儺面后的金色雙眸。
那是一張俊美到極致的臉,像古畫里的仙人,濃墨重彩,眉目深邃。最奪目的是他黃金色的眼眸,恍若不滅的火炬。只是他滿臉咬牙切齒的神情,讓他顯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孩子氣。
子彈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剛才的子彈穿過儺面,不知道飛去了哪里。
“看著我干嘛?”周瑕惡狠狠地問,“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他們?yōu)槭裁床桓铱茨�?�?br />
周瑕忍不住腹誹,這混蛋肚子里除了謊話就是問題。
死到臨頭了,還像個好奇寶寶。
“我是不是教過你,不能看的東西不能亂看?嗯?”周瑕說。
“那我要死了么?”
周瑕故意嚇唬他,陰森地微笑,“對,你馬上就要完蛋了,變成和那幫村民一樣的怪物。怕不怕?”
“不怕�!鄙h蛘f。
“為什么?”
桑栩靜靜看著他,道:“因為你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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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栩是個內(nèi)心很強大的人。
第17章
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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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一片沉默,周瑕低頭望著眼前的青年,月光靜謐地落入他的眼眸,安寧又澄澈。他的眼里裝著自己的臉龐,看得心無旁騖。周瑕彎下腰,仔細(xì)審視他的臉,好像要找出他撒謊的痕跡。
可惡,他應(yīng)該殺了這個小騙子。
可是他夸他美……
“哼�!敝荑湫�,“不要以為你說好話哄我我就放過你�!�
他轉(zhuǎn)頭對周一難,“別蒙眼了,蠢貨,我用的是人臉�!�
周一難緩緩放下手,看見周瑕的面容,愕然半晌,說:“您有活人面孔啊……”
“怎么了?”周瑕郁悶地看著他。
周一難想起自己沒了眼睛的兒子。父親母親告訴他,老祖宗是個被鎮(zhèn)壓的邪祟,周安易就是看到了他非人的臉龐,才產(chǎn)生畸變,丟了眼珠子,要不是家里有補天丹,恐怕那孩子就要變怪物了。但周一難沒想到,老祖宗是能偽飾出人類臉龐的。
僵硬片刻,周一難微微一笑,“我看過太爺爺年輕時候的照片,老祖宗長得真像他呀�!�
“像個屁,”周瑕很不滿,“他能有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