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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陸清則言笑晏晏地遞來條黑色的帶子,燈下看美人,在燭光下,那張清艷無雙的面容愈發(fā)令人不敢逼視,勾魂兒似的好看:“你先蒙上眼�!�

    寧倦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半晌,低沉地“嗯”了聲,乖乖地接過來,自個兒給自個兒蒙上了眼睛。

    看寧倦這么聽話,陸清則摸了摸下頷。

    他是不是沒必要大費周章的?方才直接讓寧倦蒙上眼不就好了。

    他牽引著寧倦,從暖閣被打通的道往寢房里走,慢慢走進(jìn)了早就布置好的里間。

    雖然不知道陸清則想做什么,不過寧倦不會對他提起提防之心,唇角含笑,由著陸清則帶自己走。

    到了床邊,陸清則把他推到床上:“霽微,躺好�!�

    寧倦的心跳猛地加速,喉間發(fā)干,腦中止不住地冒出些骯臟的念頭。

    懷雪是不是想和他做點什么……比較刺激的?

    他心里止不住地升起了一股期待,順從地躺好。

    然后耳邊便傳來細(xì)微的鎖鏈聲。

    沒等寧倦弄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便聽到“咔嚓”一聲。

    腕間一涼,冰冷的鐐銬鎖在了他的手上。

    寧倦的動作一頓:“……懷雪?”

    知道寧倦的體力比自己高上不止一點半點,陸清則半點也不停歇,又迅速將另一只手銬與兩個腳銬給寧倦銬上,免得被他掙脫。

    過程里寧倦倒也沒有掙扎,由著陸清則鎖上了自己。

    做完這一切,寧倦沒太大反應(yīng),陸清則反倒冒出了些許冷汗,坐在寧倦小腹上,輕輕呼出口氣。

    這活計,正常人做起來,果然還是沒有變態(tài)順暢。

    人是鎖住了,接下來該怎么做?

    陸清則低頭看著尊貴無雙的皇帝陛下,一時犯了難。

    寧倦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受到坐在他身上的人輕飄飄的體重,鼻端拂來若有若無的淡淡梅香。

    聽到陸清則略微急促的呼吸,他的嘴角勾了勾:“現(xiàn)在可以解開我眼上的帶子了嗎,懷雪?”

    卻沒聽到回復(fù)。

    半晌,耳邊傳來細(xì)微的窸窸窣窣聲。

    意識到那是陸清則在褪下衣服的聲音,寧倦的氣息陡然沉了下去,說不出的興奮刺激著感官,讓他嗓音微�。骸皯蜒阍谧鍪裁�?給我看看好不好?”

    陸清則沒搭理他。

    即使寧倦眼上蒙著黑布,看不見他,衣服脫到一半,陸清則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再下手。

    況且寒冬臘月的,就算屋里燒著地龍,他也怕冷。

    只是到了這一步后,陸清則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下去了。

    寧倦意識到了陸清則的為難,覺得他實在是可愛極了,禁不住悶悶地笑了聲,胸膛輕微震動:“懷雪,要不要我來教你該怎么做?”

    陸清則擰了擰眉,感覺自己像是被嘲諷了。

    他是來教訓(xùn)寧倦的,寧倦這么從容自如地躺著,他還教訓(xùn)什么?

    不等寧倦再開口,他伸手解開了寧倦的衣帶,俯下身,若即若離地在他唇邊親了下。

    那一下跟小貓撓癢癢似的,落不到實處,寧倦偏頭想要捕捉他唇瓣,陸清則卻旋即抽身離開,手指撫過那張英俊的面容,慢慢滑過他的喉結(jié),胸膛,腰身……

    最后停留的位置讓寧倦喉結(jié)都繃緊了。

    陸清則俯下身,在他喉結(jié)上親了一下,往日里清潤的嗓音壓低了些,微含冷意:“我需要你來教么?”

    長發(fā)隨著他的動作散落下來,拂過寧倦的臉頰,因為看不見東西,其余感官便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身上人馥郁的梅香,長發(fā)不經(jīng)意掃過唇邊的瑣碎細(xì)癢,都清晰地傳遞而來。

    寧倦悶哼了聲,好似被投進(jìn)了火籠之中,渾身炙熱滾燙,近在咫尺的梅香成了另一種催發(fā)情緒的藥。

    他張嘴咬住陸清則落下的長發(fā),抿了抿,嗓音低沉,語氣還算平靜:“懷雪,解開鎖鏈�!�

    不然他可是會發(fā)瘋的。

    陸清則不滿他的語氣,松開手,往后蹭了下。

    寧倦的呼吸頓時便亂了。

    陸清則有些不好意思,強(qiáng)作鎮(zhèn)定,逗小狗似的,輕搔他的下頜:“果果,知錯了嗎?”

    陸清則很久沒有叫過寧倦的乳名了。

    認(rèn)清對陸清則對心意后,他就不喜歡被這么稱呼了,每被叫一聲,就代表著陸清則仍然將他當(dāng)作孩子在看待。

    但在這樣的場景里,這聲含著戲謔的昵稱便變了味。

    他呼吸炙燙,丟掉了方才的優(yōu)游自如,想也不想就認(rèn)錯:“我知錯了。”

    這就認(rèn)錯了?陸清則不悅道:“陛下,我看你好像很沒有誠意�!�

    他不緊不慢地又蹭了下寧倦,擔(dān)心把他坐壞了,并不敢太用力,但對寧倦而言,這樣的善意關(guān)切反倒成了另一種折磨。

    他渾身繃緊,雙手下意識地掙了掙。

    黃金鎖鏈一陣清脆的響,躺在床上的皇帝陛下沒能掙開。

    身上的人的滋味寧倦很清楚。

    但他現(xiàn)在看得見、碰得到,卻吃不著。

    這種感覺弄得他躁動不安,只好可憐地認(rèn)錯:“我真的知錯了,懷雪,不放開我,也讓我看看你好嗎?”

    被鎖鏈禁錮著無法動彈的年輕帝王失去了往日的冷漠沉靜,英俊的面容泛紅,清晰的喉結(jié)滾動著。

    陸清則的指尖抵著他的喉結(jié),隨著動了動,忽然也感覺有些熱了。

    他靜默了一下,附身在寧倦耳邊吹了口涼氣,輕聲問:“陛下,你想要我嗎?”

    微涼的氣息拂過耳廓,寧倦渾身的肌肉都緊了緊,急急地回答:“想!”

    他想親吻撫摸,想得到陸清則,百爪撓心,想得快瘋了。

    陸清則嘴角勾了勾,慢慢動了幾下,目光落到寧倦的頸側(cè),盯著看了幾秒,然后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

    細(xì)微的刺痛伴隨著興奮感流竄過四肢百骸,寧倦的呼吸愈沉,極大的滿足感并著更加嚴(yán)重的干渴感同時席卷了心底。

    就在滿足感抵達(dá)巔峰之前,陸清則倏然抽身而退,語氣促狹:“那你就想著吧�!�

    這么容易就讓寧倦滿足,那不符合他的本意。

    雪白的裸足落到床邊的毯子上,陸清則滿心愉悅,正要掀開床幔走出去,就聽身后傳來“咔”地一聲斷裂聲。

    他愕然扭過頭,還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腰上就襲來一股巨力,將他整個人按回到了龍床上。

    一陣頭暈?zāi)垦_^后,陸清則不可置信地扭頭一看。

    戴著鐐銬的手按在他頭邊,尾端的鎖鏈斷裂。

    黃金鐐銬被寧倦用蠻力掙斷了。

    寧倦單手拉開眼上的帶子,指尖落下,摩挲著他眼角的淚痣,半瞇著眼,語氣危險:“老師,你不會真準(zhǔn)備就這么走了吧?”

    意識到自己倒了大霉翻車了,陸清則心里禁不住罵了一聲。

    ……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兒!

    一晚上過得波瀾壯闊,導(dǎo)致陸清則生辰當(dāng)日沒能起早。

    不過早上寧倦去上朝時,他還是被寧倦親醒了。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驚悚地發(fā)現(xiàn)寧倦左手上竟然還戴著他昨晚鎖上的鐐銬,不打算摘下來,并且準(zhǔn)備就這么去上朝似的樣子。

    陸清則難得清醒得飛快,頭都大了:“解下來,像什么樣子�!�

    萬一給文武百官看到了,這要怎么解釋?

    寧倦又親了他一口,得意地笑:“朕就不�!�

    說完,精神極好地鉆去暖閣換衣服了。

    陸清則疲累得厲害,瞪著眼看寧倦的背影消失也爬不起來,只能寄希望于長順,沉重的眼皮蓋下來,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有點久。

    寧斯越一大清早就過來了,左等右等的,還是沒等到陸清則,趁著安平不注意,噠噠噠溜進(jìn)屋里,小聲叫:“父君,你是不是又生病啦?”

    陸清則剛醒過來,昨晚的一切和早上的事涌入腦海,很想踹寧倦一腳。

    面對關(guān)切的寧斯越,他沙啞地應(yīng)了聲:“……嗯�!�

    寧斯越心口緊揪:“今日是您的生辰,要快點好起來呀�!�

    在小孩兒清澈無邪的眼神里,陸清則更想踹寧倦了。

    他艱難地爬起來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裳,接過了寧斯越羞澀獻(xiàn)上的祝壽詩,認(rèn)真讀了一遍,摸摸他的小腦瓜,笑道:“謝謝小殿下,我很喜歡。”

    寧斯越小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

    除了寧斯越,還有其他人送來的禮物,比如陳小刀和史息策托人送進(jìn)來的。

    甚至還有段凌光送來的,還附贈了一封簡短的書信:“你寄來的信,我沒拆開,聽聞你與陛下平安后便燒了�!�

    陸清則前往西南時,往江南寄了封信。

    當(dāng)時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寧倦出了事,他也歿于西南,朝中無人震懾,藩王蠢蠢欲動,一切亂起來時,或許只有段凌光能壓住。

    那封信里寫的是什么,陸清則沒再說過,段凌光也不好奇。

    倆人都心知肚明。

    其他人的生辰禮物,陸清則都收到了,昨日就說準(zhǔn)備好了禮物的寧倦反倒沒有動靜。

    聽聞早朝又在吵吵鬧鬧,一天天的沒個消停。

    陸清則懶得打聽又在吵什么,他這段時間精力耗費過多,晚上還要和寧倦商量著批閱奏本,等寧倦回來再告訴他也成。

    寧倦的生辰禮物,或許是想等回來后親手給他。

    沒成想,下午些的時候,長順就將寧倦為陸清則準(zhǔn)備的禮物送上來了。

    是一封圣旨。

    長順臉上帶著喜氣洋洋的笑:“陛下說了,您不必跪接,聽聽內(nèi)容便好�!�

    陸清則也不客氣,坐在院子里,聽長順清了清嗓子,打開圣旨,開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傅陸清則,曾蒙不白之冤,朕得昭天下,令天下人知才望高眾,品性端潔,重開府邸,擢國子監(jiān)祭酒�!�

    長順的咬字很清晰,宣讀完的一瞬,滿院子陷入靜寂。

    寧斯越睜大了眼,咬著手指沒太聽懂,仰頭問:“父君,什么是祭酒呀?”

    陸清則處于震愕之中,一時都沒心思回應(yīng)。

    難怪又開始吵了。

    寧倦要他重返朝廷了,那群大臣能不吵嗎?

    關(guān)于他重返朝廷一事,從前是有過商量。

    這一陣要么忙于平亂,要么忙于政事,朝中百官經(jīng)此一亂,也默認(rèn)了他的身份,要不要回去繼續(xù)當(dāng)官,其實已經(jīng)不大重要了,所以陸清則幾乎都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寧倦還記得。

    被封了多年的陸府重開,也意味著他往后可以自由選擇是住在宮里,抑或住在陸府。

    寧倦是皇帝,這個位置天生便帶有掠奪的意味。

    但他在最大限度地給予陸清則想要的自由,給他更多可選擇的余地。

    而陸清則現(xiàn)在也愿意為他停留。

    陸清則接過長順遞來的圣旨,久久地凝望著那些字,心里百味駁雜,被從未有過的情緒沖撞著。

    或許他們早就馴服了彼此。

    作者有話要說:

    關(guān)于黃金鐐銬,為什么陸清則掙不開,但是寧倦能掙開……

    陸清則:因為我可能不是人,但他一定是狗。

    第九十七章

    終章

    極力反對陸清則重返朝堂的,其實也就那么幾個人,剩下的渾水摸魚,所以到最后也沒吵出個什么名頭。

    皇帝陛下在與百官的拉鋸戰(zhàn)中再一次占領(lǐng)高地。

    只是被吵架的百官占用的時間太多,回去時的時辰已經(jīng)不早。

    浪費了陸清則生辰的時間,寧倦心里甚是不悅,親自去廚房煮了碗長壽面,又臥了個蛋,端進(jìn)了寄雪軒。

    陸清則剛送走寧斯越,正站在窗邊,望著外頭飄落的大雪。

    倒不是他不想坐下,而是坐著……難受。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陸清則偏了偏頭,嘴角一挑,調(diào)侃他:“陛下,不是說君子遠(yuǎn)庖廚嗎?”

    “朕又不是君子�!�

    寧倦面不改色地放下面碗,過去一摸陸清則的手,皺眉:“在窗邊吹什么風(fēng),當(dāng)心又著涼了。”

    說著就把陸清則撈了過來,拉到桌邊坐著,給他焐著手,注意到隨意擱在桌上的圣旨,斟酌著問:“這個位置可以嗎?”

    年輕的帝王身上暖乎乎,被焐著手十分舒適,陸清則坐著不太舒服,換了個別扭的坐姿,乜他一眼:“我覺著不錯,陛下,你這一臉準(zhǔn)備做昏君的樣子,我要是覺得不行,難不成你還要撥我去做內(nèi)閣首輔?”

    寧倦笑了,親了親他冰冷的指尖:“那又有何不可?”

    暖熱的唇瓣碰觸到冰涼的皮膚,燙得陸清則手指一蜷,還沒開口,寧倦繼續(xù)道:“你什么做不得——只是你不愿罷了�!�

    他愿意尊重陸清則的意愿。

    陸清則和善地和他對視幾瞬,兩指一伸,捏了把陛下英俊的臉龐。

    抽回手時不小心碰到個什么東西,頓了頓,他拉開寧倦的袖子,一陣無言:“你還當(dāng)真戴著這玩意去上朝了?”

    寧倦左手上還戴著昨晚那只金手銬。

    寧倦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欣賞地打量了下:“懷雪親手給我戴上的,我自然不會摘掉�!�

    陸清則:“……”

    寧倦含笑低下頭,鼻尖與他親昵地相蹭,悄聲道:“我腳上也還有一個,想看看嗎?”

    嘴上問得客氣,眼神十分露骨,簡直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陸清則還難受著呢,從容地兩指抵著他的腦袋推開,微笑著拒絕:“起開,別影響我吃面�!�

    寧倦不太放心:“味道怎么樣?”

    長壽面一根就是一整碗,他沒嘗味道。

    陸清則慢吞吞地吃完了一整碗沒味道的面條,欣然道:“有進(jìn)步了�!�

    見陸清則面色很自然,沒露出每日喝藥時那種視死如歸的臉色,應(yīng)當(dāng)不難吃,寧倦這才安了點心,順口問:“聽長順說,寧斯越給你寫了祝壽詩?”

    陸清則謹(jǐn)慎地咬了口碗里的蛋,聞言笑道:“對,祝我長命百歲呢�!�

    他吃完最后一口蛋,十分可樂:“還順便祝你也長命百歲,祝咱倆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我記得你生辰時,小斯越也帶上了我吧?小小年紀(jì),還挺雨露均沾。”

    寧倦聽得也笑了,垂著眼將陸清則的一縷頭發(fā)撥過來,與他的繞在一起,漫不經(jīng)心地想。

    不。

    陸清則長命百歲就好。

    他要比陸清則少七歲。

    陸清則的生辰過后兩日,便是新年。

    目前非常窮的皇帝陛下再怎么想節(jié)省開支,減少宴席,新年的宴席也是必不可少的。

    新年宴席上,陸清則再次陪同寧倦出席。

    前兩日的事風(fēng)波還未過,見到陸清則時,座下的百官面色各異。

    對陸清則懷有惡感的官員各有不同的觀念。

    有的覺得陛下為了陸清則,不納妃開枝散葉,反而從宗族抱個不知賢愚的孩子過繼為太子,實屬荒謬。

    也有人覺得,倆人曾是師生身份,如今卻成了夫夫,有悖天理倫常。

    剩下的則是覺得,陸清則的身份已經(jīng)變成了中宮皇后,那就不該再重返朝廷,插手朝政。

    不過這部分人依舊是少數(shù)。

    更多官員保持緘默不語,一半是覺得陸清則當(dāng)真能鎮(zhèn)國運,默認(rèn)了此事,剩下的本來就支持陸清則,諸如范興言和程文昂,余下的對他懷有愧疚或好感,見陸清則回來了,心里滿意。

    至于后裔的事,陛下和陸大人本人都不著急什么,他們急什么,眼下看著小太子也聰慧得體,只要往后沒什么問題,他們也不會有意見。

    陸清則重新領(lǐng)國子監(jiān)祭酒銜一事,便在各種風(fēng)波里,無聲地敲定了。

    熱鬧的新年宴席過后,陳小刀和史息策便來與陸清則告了別,準(zhǔn)備回漠北。

    倆人護(hù)送韃靼王子入京,順道過了個年,漠北眼下由秦遠(yuǎn)安守著,即使現(xiàn)在四方安定,也不能太久沒有主將鎮(zhèn)守,該回去了,沒法留到正月十五。

    只是陳小刀也要離開,讓陸清則有些意外。

    當(dāng)年陳小刀離開京城,是因為陸清則走了。

    他跟在陸清則身邊長大,很依賴陸清則,霎時只覺得京城空空蕩蕩的,再無所靠,茫然不知所措,去了漠北幾年后,反倒在那邊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另一片天,便不打算留在京城了。

    反正宮里那位照顧公子,肯定比他照顧得好。

    陸清則雖然擔(dān)心,但尊重陳小刀的想法,沒有強(qiáng)留他,將兩人送到了城門外。

    陸清則想法透徹,態(tài)度平靜,反倒是決意要走的陳小刀臨行前眼眶紅紅,依依不舍的:“公子,你在京城要好好修養(yǎng),不要總是忙到太晚,少操勞些�!�

    史息策不善言辭,跟著點了下頭,示意自己和陳小刀的想法一樣。

    陸清則含笑頷首。

    陳小刀:“徐大夫給您開的藥要按時喝,就算再苦也得喝,別再偷偷倒進(jìn)盆栽里了�!�

    史息策臉色嚴(yán)肅地跟著點點頭。

    陸清則:“……”

    放心吧,寧倦把他屋里的盆栽都撤掉了。

    而且跟寧倦在一起后,他逐漸意識到自己太虛真的不行。

    陳小刀又想了想,膽大包天地小小聲道:“萬一,我是說萬一,公子,萬一哪天,陛下對您不好了,或是惹您生氣了,您就來漠北�!�

    史息策左右看了看,見護(hù)送陸清則的侍衛(wèi)沒湊過來,應(yīng)當(dāng)沒聽到,便跟著悄咪咪點了下頭。

    陸清則失笑:“嗯�!�

    “那,我們就走啦,”陳小刀還是很舍不得,用力抹了下紅通通的眼眶,“往后逢年過節(jié),回京述職時,我也會回來看您的,下次見面的時候,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史息策總算開了口:“陸大人,珍重�!�

    “好,”陸清則眼底帶著柔和的笑意,挨個摸摸頭,“你們兩個,在漠北也千萬多多保重。”

    兩人笑起來,最后跟他揮了揮手,翻身騎上馬,一扯韁繩,與來時的親衛(wèi)軍一道,迎著凜冽的風(fēng)雪,向著更為凜寒的漠北而去。

    新年過后,陸清則和寧倦又不免各自忙了起來。

    去歲寧倦任用了一位女官,起初眾臣并不看好,覺得就算在學(xué)時表現(xiàn)優(yōu)異,到了官場也不一定能多厲害,何況寧倦還是把人安排去了大理寺,那可是大理沒想到這位女官在大理寺表現(xiàn)得格外出色,與房新祿合謀的幾個官員便是經(jīng)她手審查的,辦得極好,新年時便擢了一級。

    京中對此議論紛紛,一些高門貴女受此影響,也隱約生出了想去修習(xí)的念頭。

    陸清則當(dāng)年排除眾議,令國子監(jiān)招收女學(xué)生,艱難地實行了幾年,學(xué)生數(shù)量也不多。

    到如今才算是真正落實了。

    除了處理這方面的問題,其他雜事也不少。

    到底是離開了好幾年,要重返朝堂,陸清則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宮里規(guī)矩多盤查嚴(yán),手底下的官員要來傳話也不方便,陸清則干脆就回到陸府,穩(wěn)步重掌國子監(jiān)的大權(quán)。

    以至于寧倦每晚在書房批閱完奏本,回到空蕩蕩的寢房里,總不可避免地長嘆一口氣,有些心酸委屈。

    但又不敢鬧。

    陸清則也知道寧倦黏人,每隔兩三日就進(jìn)宮歇一天,打算翌日就走。

    結(jié)果總被寧倦折騰得第二天爬不起來,往往要多留一日才能出宮去。

    不過就算回陸府,沒兩日寧倦也會偷溜進(jìn)來,鉆上他的床,就算不做些什么,也磨人得很,不在他身上留幾個印子就不會走,相當(dāng)難對付。

    陸清則困倦不已,懶得反抗,由著寧倦隨意搞,只要不把他弄醒,他也沒多大意見。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了十幾日,對陸清則回來有意見的人漸漸消了聲,因為南北戰(zhàn)亂,各地而如雪花似的奏本也消停了點,倆人都得以喘了口氣。

    答應(yīng)段凌光開海運港口一事,也已經(jīng)提上了議程,但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三五年內(nèi)是落不實的。

    上元節(jié)前夕,寧倦偶然在庫房里發(fā)現(xiàn)盞陌生華美的琉璃燈,皇帝陛下過目不忘,清晰記得庫房里沒這玩意,問了問長順,順藤摸瓜,摸出了這玩意的來歷。

    是去年上元節(jié)時,陸清則在臨安府猜燈謎拿到,送給段凌光的,之后段凌光大概是為了避嫌,又送了回來。

    即使如此,皇帝陛下的醋壇子還是“啪”地一下,被打翻了——陸清則都沒有送過他!

    左右今日的政務(wù)不忙,明日上元節(jié)京城有燈會,百官休沐,寧倦盯著那盞琉璃燈看了半天,叫長順準(zhǔn)備了車駕,熟門熟路地摸去了陸府。

    白日里公務(wù)繁重,陸清則這會兒已經(jīng)歇下了。

    習(xí)慣和寧倦一起睡后,沒有寧倦暖床的日子,他一個人睡得就比較煎熬,不甚安穩(wěn),被子里幾個湯婆子焐著,熱意也無法真正觸及泛著寒意的手腳。

    正恍恍惚惚時,就遇到了熟悉的鬼壓床。

    有人剝開了他的衣裳。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力度與氣息,他眼睛都沒睜開,迷迷糊糊地任由擺弄,反正大概就是被咬幾口。

    結(jié)果今晚寧倦并不打算放過他。

    陸清則一下被弄醒來,蹙著眉倒嘶著氣:“大半夜的,鬧什么……唔�!�

    寧倦慢悠悠地沉下腰,注視著陸清則的臉,不錯漏一絲陸清則因他而露出的困擾、疼痛、亦或是舒服的情緒,含笑道:“朕不高興�!�

    又不高興什么?我不是沒頭腦,但你總是不高興是吧。

    陸清則無奈地張了張嘴,想要說話,話還沒出口,就被寧倦用唇舌堵住,把話咽了回去。

    今晚的寧倦格外磨人。

    分明是寒寂的冬日,陸清則還是出了一身汗,鬢發(fā)凌亂地沾在汗?jié)竦哪樕�,嘴唇因忍耐而被牙咬得鮮紅,又被寧倦用手指掰開,銜著他的唇深吻。

    陸清則差點沒喘過來,有氣無力道:“又有誰惹你不痛快了?”

    寧倦按著他的腰,不悅地問:“你送了段凌光琉璃燈?”

    陸清則:“……”

    這一記洛陽鏟。

    他合理懷疑寧倦是在借故鬧他。

    見陸清則像是被噎住不說話了,皇帝陛下愉悅地把陸清則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通,才神色自若地抱著陸清則去沐浴。

    陸府里修了溫泉池,溫泉凝脂,煞是好看,寧倦洗著洗著,沒忍住在浴池里又折騰了陸清則一通。

    陸清則感覺自己活像是半夜撞了個吸精氣的妖精,回到重新鋪好的床鋪上時,累得幾乎昏睡過去了,心酸里夾雜了一絲欣慰——他的身子是真的好許多了,居然這也沒暈。

    不過這下身子是徹底暖和了。

    他瞄了眼心滿意足的皇帝陛下,沙啞地問:“還吃醋嗎?”

    寧倦聽到他發(fā)啞的聲音就心癢癢,但顧忌著他的身體,又不敢再繼續(xù)做什么,想了想,堅持道:“吃�!�

    不軟磨硬泡,讓陸清則回宮里多住幾日,這醋壇子就不能給扶正。

    而且那可是上元節(jié)的花燈!

    陸清則都沒給他送過,段凌光卻有!

    陸清則哪兒看不出他心里那點小九九,好笑地戳了下他的額頭:“陛下,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寧倦只當(dāng)陸清則在夸他。

    “明兒上元節(jié),城里有燈會�!�

    陸清則被焐在一片暖熱之中,更是犯困,嗓音低得像在囈語:“我們還沒逛過燈會,要去看看嗎?”

    寧倦來陸府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此事,聽到陸清則主動提了,矜持了一瞬,點頭:“好。”

    陸清則:“我上次答應(yīng)了小斯越,要帶他出宮走走,一直沒什么機(jī)會,不如你派人去將他接來,咱一家三口一起?”

    一家三口聽得寧倦很高興,給陸清則掖了掖被子,然后翻臉:“不要。”

    和陸清則珍貴的獨處時間,帶那個小蘿卜頭做什么。

    陸清則心想著那就下次再帶小斯越,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埋頭進(jìn)寧倦的頸窩間,不一會兒呼吸便均勻了。

    原本難熬的冬夜被驅(qū)逐了寒意,這一覺睡得十分安穩(wěn)。

    隔日醒來時也沒什么事,勤勉的倆人難得賴了回床,巳時才起。

    長順差人煮了兩碗元宵,個頭太大,陸清則吃了幾個就吃不下了,寧倦也不嫌棄,把剩下幾個吃了,整個白日就黏在陸清則身后,跟條大尾巴似的,從上午到下午,陸清則去哪兒就跟到哪兒。

    幾個來陸府匯報公務(wù)的官員一進(jìn)書房,毫無防備地看到坐在陸清則背后滿臉淡漠的皇帝陛下,嚇得膝蓋一軟,直接就跪了:“微臣參見陛下!”

    寧倦隨意擺擺手。

    等人都走了,才不滿道:“今兒休沐,怎么還有人來打擾你?”

    陸清則翻了翻送上來的公文:“擬的新生名單有點問題,我打回讓他們重新整了整�!�

    掃完了見沒什么問題,才通過了這份公文。

    白日時間過得快,天色擦黑不久,燕京的主街上掛起了盞盞明燈,明亮如晝,鼓樂喧天,驅(qū)散了夜里的清寒,百姓大多上了街,巡街的京衛(wèi)遍布滿城,熱鬧非凡。

    在寧倦的強(qiáng)烈要求下,陸清則換了身紅衣,戴上了寧倦從云滇給他帶的那盞面具,隨同寧倦一起走上了街。

    長街上肩摩袂接,熙來攘往的,年輕的男男女女偷偷牽著手,時不時相視一笑。

    在這樣熱鬧的地方,戴著半張面具的陸清則和寧倦便沒有太過惹眼,即使有人不斷打量過來,也沒什么人認(rèn)識他們。

    就是辛苦了跟在后面的暗衛(wèi),擠在人群里小心警惕著周遭。

    燈火輝耀,盛世氣象重現(xiàn)。

    陸清則的手被寧倦緊緊牽著,恍惚有種他與寧倦都變成了這蕓蕓眾生之中普通一員之感,今晚他不是陸大人,寧倦也不是皇帝陛下,不必操憂那些國事政事,只需要享受當(dāng)下的熱鬧便好。

    不過寧倦是不是不喜歡熱鬧來著?

    陸清則扭過頭,問了寧倦一聲。

    四周吵吵嚷嚷的,寧倦小心護(hù)著陸清則看路,擋開擠過來的人,陸清則的聲音也不高,他沒聽清,見他嘴唇動了動,傾下身,鼻音微揚(yáng),低低“嗯”了聲。

    陸清則湊到他耳邊:“我說,寧果果,你會不會覺得這里太過熱鬧了?”

    覺得吵的話,他們可以換個地方。

    寧倦笑了笑:“還好。”

    是有些吵,不過只要陸清則在的地方,他都喜歡。

    何況這份熱鬧安定來之不易。

    陸清則看他臉色沒什么不情愿,還是有些擔(dān)心,望了眼遠(yuǎn)處,輕輕“咦”了聲:“那邊在放孔明燈,我們也去放吧�!�

    正好那邊人少。

    寧倦將他護(hù)在懷里,在鼎沸的人聲中擠過去,天空中已經(jīng)飄上了數(shù)十盞孔明燈,不少人買了燈,正在寫愿望準(zhǔn)備放。

    跟在后頭的暗衛(wèi)買了兩盞燈和筆墨送來。

    陸清則提起筆,卻犯了難,他眼下沒什么愿望可許。

    寧倦?yún)s沒什么猶豫,大筆一揮,寫下了自己的愿望。

    陸清則有點稀奇:“寫了什么?你不是不信這些么。”

    寧倦把孔明燈轉(zhuǎn)過來,嗯了一聲:“寫一下也無妨�!�

    陸清則探頭一看,上面寫的是“愿陸清則福壽康寧”。

    雖然不信,不過有關(guān)陸清則,寧倦就愿意嘗試一下。

    陸清則眼底掠過絲笑意,望著陛下認(rèn)真嚴(yán)肅的俊美側(cè)容,片晌,提起筆,在孔明燈上畫了兩個小人兒。

    他下筆很穩(wěn),在孔明燈上三兩筆勾勒,就能看出畫的是誰。

    像是那盞曾經(jīng)被碰出裂縫,又被修補(bǔ)好,然后融化在不知名的春日的冰燈。

    寧倦盯著那盞燈,忽然很想親一下陸清則。

    可惜現(xiàn)在在大庭廣眾之下,讓陸清則害羞的話,他今晚就上不了陸清則的床了。

    暗衛(wèi)上前幫忙點燃了蠟燭,兩盞孔明燈伴隨著周遭無數(shù)的孔明燈一齊然然升空,恍若吹散的蒲公英般,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忽明忽暗,載著無數(shù)人的期許,點亮了半片天空,如螢火漫天。

    陸清則仰頭看了許久,扭頭問:“陛下,現(xiàn)在還醋么?”

    寧倦心里早就不介意了,本來也沒那么介意的,聞言思考了一下:“還有一點�!�

    陸清則挑眉:“這么難哄��?”

    寧倦面色自若:“往日都是我哄你,換你哄哄我不成嗎?”

    陸清則心道,我要是隨時哄著你那還了得。

    看起來跟小狗一樣乖的皇帝陛下,可是匹難以饜足的惡狼。

    倆人放了孔明燈,又一同朝著熱鬧的長街走去,這會兒正在猜燈謎,各家各店都擺出了特地制作的燈盞。

    陸清則的視線正好掃過了一家掛在檐上的燈,也是琉璃燈,但比宮里放著的那盞要更精巧,點亮?xí)r輝耀滿堂,美不勝收。

    周圍擠滿了猜燈謎的人,都想快點猜夠謎題,奪走那盞燈。

    若是取得更好的送給寧倦,寧倦就會開心了吧?

    陸清則嘴上說著不哄,見著了這個卻沒猶豫,拔步上前,跟著大伙兒一起猜燈謎。

    寧倦腳步一頓,沒有上前,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陸清則的背影。

    這一幕與他夢里的場景相合。

    去年這個時候,他因為劇烈的頭疼,躺在陸府陸清則的房間里,抱著梅香早已散溢的衣袍,在恍惚中做了一重又一重噩夢,永遠(yuǎn)也無法觸及到陸清則的背影。

    在那些夢里,陸清則永遠(yuǎn)不會轉(zhuǎn)身,不會回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邊陡然爆發(fā)出一陣驚呼與遺憾的嘆惋聲。

    燈王被人奪走了。

    陸清則順利猜中了八十一道燈謎,微微踮腳,將掛在檐上的燈盞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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