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霍霆當時看到沙灘上被撈起來的女孩的慘樣。
李志偉不敢回憶。
男人的怒意遮天蔽日,殘暴,雙目充血。
任他是叱咤風云的黑老大,此刻也扛不住所愛之人瀕死的疼痛。
如心臟瓣膜被活生生撕下一片,血肉淋漓。
急救室的燈滅了。
省內極有權威的幾個專家醫(yī)生此刻從里面走出來。
“病人家屬在嗎?”
這個密不透風的黑色肅穆的陣營微動,讓周圍看熱鬧的醫(yī)患們探頭探腦,看著從里面走出來一個高大猛健,臉含煞氣的冷戾男人。
醫(yī)生出聲,“現在生命體征是平穩(wěn)了,但是還得度過三天昏迷期,可能醒得過來,可能醒不過來�!�
又交代了一下田馨身上的所有的傷口。
包括,軟組織挫傷數處,腹部擊傷導致內臟出血。
還有疑似被人強灌毒品,除了鼻腔口腔,甚至連耳道也有...
霍霆全部一字不漏地聽,一言不發(fā)。
田馨出手術室轉到了ICU,隔著玻璃,她在里面睡。
手腕上扎著各種管子,臉上沒有血色,唇色也是煞白。
閉著眼,罩著呼吸機,保持深度睡眠,像朵羸弱凋零的花苞。
霍霆微皺著眉頭透過玻璃久久地注視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孩。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空殼。
登上黑老大這個位置,霍霆大部分時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把一切情緒隱在骨頭里,極其克制的忍耐,近乎滅絕人性的自制力。
可他這幾天暴露了太多的情緒。
為她。
他漆黑的瞳孔里映著病床上那張慘白的小臉,在斑駁玻璃的映射下男人的神色難以消散的陰鷙。
莫利山冰冷這一張臉,從醫(yī)院那頭走過來,“周賢抓到了�!�
第103章
割頭放血
夜色里的碼頭,只有遠處一座伶仃立著的燈塔照出一束冷色的光亮在冰冷黑灰色的海面上,周圍皆是漆黑詭異一片。
周賢被人綁著,身邊一邊站立著一個馬仔,兩個頭上套著一個黑色布袋,雙膝跪在地上,身上血跡斑斑。
遠處開來了一輛黑車緩緩駛到了周賢的面前。
霍霆沒有下車,只是降下了車窗,居高臨下望著跪在車邊的周賢,一雙黑眸帶著寒氣,低頭燃了支香煙。
金屬打火機擦燃的聲響,讓周賢抬起了頭,試探著問,“霍老板是嗎?”
下午,他所在的貨輪附近來了幾艘游輪,上來之前先遞名片,說是談生意,甚至隔著船,在那頭的甲板上給他秀了一麻袋的現金。
他因為田馨墜海的事很是警惕,生怕打擊報復,留著個心眼。
但周賢也缺錢缺得緊,看到現金之后心動了,讓人上了船。
誰知上來那群人就是舉槍掃射,到了最后,他整船的兄弟點數一般補槍,一個都沒留下。
周賢那時候就猜到了,能在領海海域這樣猖狂得非南北兩省的黑老大霍霆莫屬。
霍霆沒應他,海浪聲蓋過男人煙星子燃燒的聲音。
周賢不怕死,他是在毒窩里長大,從是個小娃開始在緬北叢林里跟同齡人賭博玩吞槍。
在桌上放把左輪手槍,往里面填充比彈夾少一半的子彈,輸了就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喉嚨,運氣好扣動扳機是空槍,繼續(xù)下一輪。
運氣不好,一槍爆頭。
這就是比誰的命硬。
“霍老板,你今天殺了我,就是跟金三角的過不去,惹了毒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周賢說話甕聲甕氣。
霍霆聽得哼笑一聲,他撣了撣身上的煙灰,眉眼處都泄出幾分銳意,嘴角下壓,語氣是透骨的冷,“來人,割頭放血�!�
一把砍刀利刃橫在了周賢的脖頸上,冰冷的觸感讓周賢稍微有了懼意,“霍霆!殺了我,你真的沒有回頭路了!”
霍霆還在笑,笑意不達眼底,他推開了車門,走到了周賢的面前,食指曲起敲了敲砍刀的刀面,他的馬仔將刀收了回去。
男人脫下手上的皮手套,一把揭開了周賢頭上的黑色布套。
周賢微楞,對上的是一雙像嗜血猛獸的眼眸。
他似笑非笑,眼底猶如一灘冰冷三尺的深井。
霍霆泛白的五指扼住他的喉嚨,將人賴以生存的氧氣,遏制在周賢的喉間,“人都要死了,不要太高看自己,你的上頭是林正堂,你的這顆人頭我會送給他當見面禮�!�
男人松開了周賢,嫌惡似地用手套擦了擦手。
對著一旁的馬仔出聲,“動手吧。”
砍刀手起刀落,鮮血噴濺,一顆人頭咕嚕嚕的混著殷紅黏膩的鮮血滾落...
霍霆沒回頭,拉開車門坐上后座,涼薄出聲,“回醫(yī)院�!�
三天...
死寂一般的三天...
田馨在病床上躺著毫無生氣。
她在上學期間出的意外,學校還是在第二時間被告知。
許一萌在次日就急急忙忙到了ICU的病房門口看望田馨,她趴在玻璃上往里面望,看著田馨在病房里一動不動。
唯一能感覺到她存在的就是連接著她身體的各種機器,上面還有指標在跳動。
“小馨,怎么變成了這樣?”
也就一個周末兩天沒見,許一萌再看到田馨就躺在了ICU里,不是周五離開她活蹦亂跳時的模樣,她著急得掉眼淚,拉住一旁的護士,“我能進去看看嗎?”
護士搖搖頭,“家屬就在里面,也吩咐了其他人只能在外面探視,小姑娘,你看看就回吧�!�
許一萌這才看到了在田馨病床對面,有個穿無菌病號服,帶著口罩的高大男人,無聲無息地坐在角落里。
他手肘沉沉撐著膝蓋,輕揚起頭視線就落在了一處,就是田馨身上。
許一萌知道進去探望沒有機會,又趴在玻璃上望著里頭好一會兒,最后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田馨做了一個夢,夢里兵荒馬亂。
她身后有無數個人一直追殺她,拿著槍,拿著刀,臉上都是狠毒陰險的表情。
她在一艘飄雪的船上不停地找出口,不停地奔跑,一心想逃命,一心想活著。
拉開一扇門的時候,看到了霍霆,那張臉那樣的深刻清晰地出現在她面前,她撞進男人的懷里,害怕得戰(zhàn)栗,求求他救救她。
男人安慰她說別怕,他會永遠護著她。
接著他拉開門,走了出去,外面?zhèn)鱽砀鞣N各樣的聲響。
田馨抱著頭,聽到外面安靜之后。
她推開門,映入眼的全是血,鋪天蓋地的血。
男人也躺在血泊里,沒有生氣...
田馨恐懼得失聲尖叫,淚水不停地從眼眶流出。
她的身上也慢慢地染了血,渾身都疼,徹骨地疼。
將她的神識都疼得裂開。
連接女孩身上的各類特征的儀器,開始陸續(xù)發(fā)出尖銳的鳴叫。
霍霆幾乎是立刻起身呼叫護士鈴。
陸續(xù)有醫(yī)生護士涌入,開始給田馨做各類的檢查。
“心率波動太強烈�!�
“院長,是要醒了嗎?”
“不一定,可能是回光返照,快推腎上腺素!”
意識模糊到清晰有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田馨聽到了耳邊護士和醫(yī)生的聲音,很嘈雜,讓她的耳朵很不舒服。
又仿佛聽到了深海的聲音,涌動的海浪將她瘦弱的身軀打得零落。
差點醒過來,又失去意識。
再醒過來的時候,周圍沒有那么多人了...
安靜得出奇,像在深夜。
她的手指頭微動,接著眼睫微顫,天花板緩慢地在她的眼前變得清晰...
田馨的喉嚨像著了火,渾身上下像被鉛注了一下。
稍微動一下,五臟六腑都跟著疼。
她張開嘴,想說句話,喉嚨像被黏上了根本張不開。
田馨只能轉動著眼球觀察著周圍,她看到了她的床頭有個黑色的盒子,上面有暗紅色的污漬。
她的意識里這個黑盒子放在她床頭好多天了,有意識的時候瞇開眼能看到它的影子。
田馨全神貫注地用盡力氣挪動自己的手指,輕輕推開了黑盒子的蓋子。
她費勁兒揚起了脖子,讓自己纏繞著各類線的身體微動。
目光落在了里面。
一只血乎乎的斷手,手指上掛著她的彩色鉆石手鏈。
她哪怕躺在病床上,也被嚇得魂飛魄散,驚叫一聲!
“啊——”
第104章
我就是怕
田馨的眼睛覆上溫熱的大掌。
“小九,怕就別看。”
男人的聲音喑啞疲憊,好似多夜未眠。
田馨聽到動靜,盒子被關上了的聲響,根本沒有可以動彈的力氣,只能等著捂著眼睛的手挪開。
睫毛在他的掌心里抖動兩下,對上的是霍霆那雙被無菌口罩蒙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赤目。
眼眸微紅。
他盯著她,瞳孔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田馨嘴唇張合兩下,發(fā)不出聲音來,她也只能注視著他的眼。
良久之后,她都覺得眼眶有些酸澀了。
男人才有了動靜,他將防護面罩摘掉,雙手覆面揉了揉臉,臉上是一種強撐了好幾天后的失而復得。
強烈卻無聲的情緒釋放了出來。
中間好幾次任他意志內心堅如磐石也差點難以承受,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來。
看著從鬼門關里遛過一圈的女孩,男人伸臂繞過那些連接機器的線,將女孩柔軟的身體輕擁住,扣向他的胸膛。
霍霆之前不敢動,他怕這副脆弱,傷痕累累的身體會粉碎,會幻滅。
他抱得格外得緊,緊到田馨鼻息所及,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男人疲累卻欣慰。
沒有失去,人還活著。
他輕顫的唇挨著女孩的耳畔,“小九,都怪我,不會有下次了�!�
隔天,田馨的各項指標和身體情況穩(wěn)定了,從ICU轉到了普通病房。
可是依舊下不了床,全身又連綿扯著的酸痛,只能靠著床頭微微撐起一點身子,也不用輸營養(yǎng)液和葡萄糖維持基本的生命體征,可以吃一點易吞咽的流食。
她身上從耳后連接到脖子的淤青沒有完全散去,口腔里也有傷口,膝蓋,腳踝,手指,手肘上各個關節(jié)部位都纏著薄薄的紗布。
整個像個被白紗布籠罩的瓷娃。
肉體上的創(chuàng)傷漸緩。
可田馨第一次直面如此強勢的凌辱,跳下海那一刻,是抑郁絕望到動了必死決心的,她整個人神情都很淡薄。
吃各種各樣的苦藥丸,手臂上不停扎孔輸液時,女孩都沒有情緒。
她沒有淚水沒有笑意,蒼白著一張小臉。
到了普通病房想進來探望就沒有去ICU那么費勁。
許一萌一聽到消息立刻找學校請假,又急忙趕過來了,這次夏明朗,王小斌也跟著過來了。
他們三個帶了堆了半個床的水果籃和保健品。
田馨的臉頰剛剛拆了繃帶,淤青比前幾天更淺,可她的皮膚太白了,微微一低頭就能注意到脖頸連帶耳后的淤紅色。
許一萌看得心疼,她聽到消息的時候只說田馨被綁架墜海,就這四個字普通人一聽到已經心驚肉跳。
現在看著昔日伙伴身上還有累累傷痕,她都疼出兩滴淚來。
許一萌給微微支起身子的田馨梳著她烏黑的秀發(fā),她一邊梳,一邊觀察著病房里,“小馨,怎么沒有見到在ICU里一直守著你的男人?”
田馨想伸手拿溫水喝,許一萌快一步遞給她。
她聽田馨回答,“他說一會兒回來�!�
許一萌放下心來,又湊到田馨耳邊小聲問,“門口那么多保鏢是他給你請的嗎?我們進來的時候還用儀器搜身了�!�
田馨沒有注意過這些,她只是捧著水杯抿了一小口水,視線往門口望了望。
霍霆去別墅里幫她在她的行李箱里拿了幾件她貼身的衣物過來。
還不止這些。
此刻他就站在門口,身型沉穩(wěn)冷寂,剛硬薄利的面孔一出現,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
夏明朗和王小斌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特別是王小斌看向霍霆,身體莫名就有不適感。
因為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這次探視在許一萌跟田馨閑聊叮囑了幾句之后,就告終了。
病房里人一走。
霍霆立刻邁步到了田馨面前,“都拿上來�!�
跟在霍霆身后的幾個馬仔手里提著幾個黑色手提箱,大大小小的都有。
病房的門在此刻被最后進來的李志偉反鎖。
田馨微蹙著眉,她剛剛跟許一萌說了些話,此刻有些疲累,“這是干什么?”
第一個黑箱子被霍霆拿到了病床面前茶幾上,男人將外套脫下,挽起袖扣,他利落的將箱子的鎖扣打開,將里面幾個不同型號的手槍擺在了桌面上。
臉部輪廓端正深邃,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睛,透著犀利沉著。
“這是市面上最常見的五把手槍�!�
接著他又將另外一個黑箱子打開,從里面拿出另外幾個不同型號的幾把步槍。
“這是沖鋒槍,射程近精度低,槍身較短,后座力大�!�
......
“這是步槍,射程遠,精度高,使用時周圍一定要有掩體�!�
...
數十把各種型號長短不一的槍支被男人擺在了茶幾上,堆疊重了起來。
霍霆眉眼深諳如夜,盯著女孩有些微微詫異的表情,他沉聲道,“我現在來教你,怎么使用這些槍。”
李志偉先開始還在旁邊邊聽邊點頭,男人真論愛好,愛槍或許勝過愛車愛美人,霍霆對每一類槍支的總結都頭頭是道。
只是聽到說要教田馨學槍。
李志偉出聲,“老大...田小姐現在下床都有些困難�!�
霍霆兩步走過去,手里夾著一支沖鋒槍,將田馨床上的桌板打開,將槍支立在了上面,“在床上學�!�
“今天學槍,明天學格斗�!�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望著女孩錯愕不解,甚至在看到槍支的那一刻,不知道是觸發(fā)了她怎么樣的回憶,她微微瑟縮著往后挪了挪。
“把它拿走。”她抗拒著輕聲說。
病房里的氣氛靜謐了幾秒。
李志偉立刻上前將沖鋒槍抱走,他邊拿邊說,“老大,田小姐還需要點時間,恐怕急不得啊�!�
霍霆坐在了田馨的病床邊上,他從自己西褲口袋里拿出了那條本來放在木盒的斷手上的鉆石手鏈。
“小九,我給你帶上�!�
他低垂著眉眼,暴戾急躁的情緒匍匐在眼底。
田馨還是依言將自己的手腕放在了霍霆的掌心,女孩的手腕上還有被繩索勒出來的紅痕,深深淺淺地於在那里。
她聽到他緩慢小心地將手鏈帶上的同時,懊悔無助、焦躁的情緒不知從何處宣泄。
他出聲,“我就是怕,怕有天,護不住你�!�
第105章
是我,不是別人
李志偉收槍的手一頓。
能讓黑老大說聲怕。
他在道上混到至今都是史無前例。
田馨聞言也是一愣,她最近話少得可憐。
現在微微挪動身子,往男人寬闊的肩背靠過去,滑落著淚水的小臉貼在他的后背上。
她輕聲哽咽,扯了扯嘴角,“我又沒怪你...那只放在枕頭邊的斷手是周賢的對嗎?他拿走了我的手鏈,你又幫我拿回來了。”
田馨將戴著滿天星手鏈的手腕搭在了霍霆的肩膀上,“淮煬,你幫我報仇了不是嗎?”
霍霆深吸口氣闔眼片刻,她太懂事了,越是這樣才越讓人心疼。
他從自己腰間的皮甲里摸了把手槍來,一手閉合保險栓,另一只手扶著女孩孱弱的肩頭,“那些槍你要是覺得不喜歡或者抗拒,這把手槍跟了我五年,我送你。”
田馨心跳漏了半拍,她看到那些冰冷的金屬槍支腦子里總是浮現周賢的手下用槍口貼住臉頰時渾身連汗毛都立了起來。
她那樣弱小,望著隨時能讓她喪命的槍口,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而霍霆遞過來的手槍上面有他的體溫,還縈繞著幾絲他的氣息。
之前她摸過,她不怕。
接過來死死捏在手心里,指尖都捏得發(fā)白。
“病患家屬...到吃藥時間了。”
護士在外面出聲。
霍霆讓手下的人將病房內的東西收好,接著將門拉開,讓手下離開的同時,將護士手上裝藥的托盤接過,“我來喂�!�
護士左顧右盼著周圍,今天她輪值,聽說醫(yī)院里就這間病房最為奇怪,病房外不止有保鏢聽說還有黑社會。
個個人高馬大,黑衣黑褲,進門之前搜身檢查,陣勢十分嚇人。
她磕磕巴巴地叮囑了每種不同顏色的藥丸和膠囊的用處,霍霆速記得很快,舉著托盤到田馨面前,“小九,吃藥了。”
男人又遞了一杯溫開水到田馨面前。
“太苦了,不想吃。”
女孩將手槍藏進了枕頭里,人也緩慢躺下,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
她已經忍了很多天了,之前都是醫(yī)院的小護士來喂藥,男人在旁邊盯梢,她總看到護士余光總往霍霆身上看,拿藥盤的手都在輕抖。
看得出來她們大概是害怕。
田馨不能為難別人,只能將苦得她舌尖都在哭泣的藥丸都咽了。
今天是霍霆喂藥,她可算可以抗議一下。
“前幾天也不見你叫苦,稍微好些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霍霆將她掀過頭頂的被子又掀開,語氣雖然嚴肅,可卻透著寵溺。
田馨沒理他,只是閉眼假寐。
直到雙頰被捏住,她只能被迫微微張嘴,苦澀的藥丸先在男人的舌尖上炸開,然后再被度到她的嘴里來。
更苦了。
但都到她舌尖了,她是不咽也得硬著頭皮咽。
接著霍霆用唇舌渡過來的是溫水,卷走了她口腔所有的苦味。
田馨望著霍霆,“你又沒生病,吃藥不苦嗎?”
“能讓你快點好起來,苦點也就苦點�!�
男人的目光卻落在了她臉頰邊耳后連接著肩頸的大片淤青上,好多天了消散得很慢,可見當時對方用的力氣。
田馨沒有當場暈過去,也算意志力超群。
他俯下身,吻小心又炙熱地落在了田馨的耳后。
滾燙地燃燒著那處的皮膚。
“淮煬,不要...不要碰我...”田馨的眼里露出防備。
她記得在甲板上,她的衣服當著那么多人面被撕碎,周賢俯下身來對她的啃咬,惡心得她恨不得用刀將這片皮膚割下來。
霍霆眼眸里的波光在聽到田馨的話當即陰森交迫起來。
隨即闔上眼,將銳氣和怒意都藏起來。
語氣耐心溫柔地安撫出聲,“小九,是我,不是別人�!�
“是你...不是別人...”
田馨跟著喃喃,眼角落下的淚水,也被男人吻凈。
帶著溫熱呼吸的吻又落在了肩頭,每一寸帶著淤青的皮膚都被他細細吻過一遍,仿佛想將她那些傷心的記憶都抹平。
最后她喉嚨里溢出的細小輕泣也被他堵住。
苦她同苦,吞咽她的唇舌,撫平她的委屈。
世間男人有情成這樣,想不到理由不引女人忘乎所以。
飛蛾撲火般也要向他而去。
許一萌之后又來看過田馨好幾次,課少她就會過來。
她為了不讓田馨身上全是病氣,本來就白,一生病一張臉一點生氣也無,還給她帶了些化妝品。
田馨雖然還不能長時間下床行走,因為她的腹部之前被重擊過,內臟有出血點,但是她能坐在輪椅上。
許一萌就推著田馨坐在輪椅上到病床的床邊,窗外陽光正濃,細碎的塵埃與窗外射入的光柱內飛舞。
真有幾分初春的溫暖了。
許一萌給田馨梳頭的時候將她烏黑柔亮披散在肩頭的長發(fā)編成了兩股麻花辮擱在肩頭,她用粉底液再蓋了蓋田馨肩頸快要消退的淤青。
將一面鏡子舉到田馨的面前,“小馨,你看是不是氣色好些了,我覺得你離出院不遠了�!�
門口在這時候響起了敲門聲,田馨想過誰來,都沒有想到關廷裕會來。
他一手提著應季的水果果籃,一手提著一個保溫盒。
脫掉了警服,穿著一身日常的衣服,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孤冷和倨傲,英氣十足。
“田小姐,比起之前我在ICU外的探視,你看起來大好�!�
關廷裕望著坐在陽光里的女孩,她烏眉白膚,稱得上是純潔無瑕。
落在他的瞳孔里,柔軟,和煦,純凈。
驚艷了關廷裕風月初涌的二十六歲。
田馨聽他說的話有些訝然,她不知道關廷裕原來在她昏迷的那幾天也來看過她。
關廷裕將手里的保溫盒擱在了田馨的床頭,“我媽聽說我要來看病患,幫我煲了鴿子湯,她好幾年沒煲湯了,田小姐要不要來試試手藝怎么樣?”
“一萌,推我過去,我想試試�!�
田馨見到關廷裕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兵荒馬亂,情況迭出,像個大麻煩一樣,但關廷裕還是在她落難養(yǎng)病的時候,熟絡得像朋友一樣來看她。
說不溫暖是假的。
第106章
威逼
“什么鴿子湯好香啊,我也要一碗�!�
許一萌推著田馨的輪椅到了關廷裕身邊。
關廷裕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捏著湯勺給田馨和許一萌各盛了一碗鴿子湯,濃白的湯底,上面浮著一層薄薄的黃澄澄的油沫,入口竟是咸香鮮甜。
許一萌喝得連連贊嘆,“這也太好喝了吧。”
田馨也嘗了一口,“關警官的媽媽手藝真好�!�
關廷裕往日那張一向一板一眼,正氣凜然的臉上掛著很淡、很淺的笑意,他在田馨擱放下來的湯碗里又盛了一只鴿子腿,端坐在田馨的病床邊。
許一萌在跟田馨說話,“馨馨,你還認識警察?”
“意外認識的�!�
田馨吃到鴿子腿的時候,神情微微一愣,看向了關廷裕,他神情如常,似乎有什么話要問,田馨只大概向許一萌介紹了一下,“關警官,京市公安局的刑偵隊隊長�!�
關廷裕垂眸整理了一下他的袖扣,“田小姐,我來不僅僅是來看你,還有另外一件事�!�
許一萌被關廷裕嚴肅認真的神情驚到覺得自己好像在電視劇里的審訊室,他確實身上有股警味兒,肅起眉目,十分威儀禁欲。
“關警官,我...我是不是該回避?”許一萌嘴角的油沫都還掛著。
“隨你�!标P廷裕回得隨意。
許一萌還是不打算留下來,她將手里的湯碗喝空之后,拿著自己的包出門,“我去外面透透氣,一會兒再進來�!�
門一關上。
實際田馨也很緊張,她跟在霍霆身邊拿到的信息不少,隨便透露一條都徘徊在法律邊緣,但是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將手里的湯碗擱在了床頭。
她也端坐在輪椅上,“關警官,是有什么事呢?”
關廷裕出聲,“你哥田宥樺目前在這家醫(yī)院里昏迷不醒,我們了解到你這次的墜海事件是跟緬北一個最大的販毒集團有關,而你哥能夠聯系上他們,公安有權利懷疑你哥并不是首次吸毒,甚至有販毒的嫌疑�!�
田馨聽到田宥樺的名字,眼皮一跳,“他在醫(yī)院里?他不該立馬收拾東西逃跑嗎?”
關廷裕只講事實擺真相,“你可能不知道,你能在海上活下來,不僅僅靠霍霆的游艇及時到達,還有你哥,他跟著你一起跳的海,拽了一個游泳圈,靠著那個游泳圈,你們兩個在海上漂了兩天兩夜。”
他停頓了一下,又拖出了另一件事,“而你被綁架的貨輪沉船了,里面所有人都死了,大多身中數彈,唯獨沒有找到他們小頭目的尸體,公安和海警認為是內部矛盾械斗的結果。”
關廷裕說到最后才有了一些自己的個人情緒,他那樣心知肚明,眉眼沉寂,“在領海能心狠手辣且有能力至此的,我從警來就只知道一個,田小姐,你應該也知道是誰?”
他沒有挑明,把余白都留給了田馨。
“我...我不知道,這幾天我都在昏迷,今天是我第一次從關警官的嘴里聽到這些事情�!�
田馨被關廷裕逼視得瞳孔微抖。
她當然知道他是想從她這里收集霍霆的累累罪證。
他是警,有著極其敏銳的直覺。
關廷裕站起身來,雙手撐著田馨輪椅的扶手俯下身,他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紙卷香氣,像是從警察局里擺放著的一排排卷宗里散發(fā)出來的。
“小馨,你的朋友是不是都這么稱呼你?”
他湊近凝視她的眼眸,女孩才十九歲,情緒沒辦法掩飾得天衣無縫。
關廷裕能窺視到她的慌張,她強撐著的鎮(zhèn)定,甚至她的后撤。
可他依舊步步緊逼,“霍霆這種人物,半條命都捏在閻王的手里,一點人性也沒有,雙手沾血,看著風光無限,我今天一身警服明著跟他斗,他死對頭在暗處也緊咬著他不放。
鼎盛時他能為了你沉掉一艘八萬噸的貨輪,槍殺數十名毒販,可萬一有天,他倒了呢?他一旦倒臺,必會被公檢法清算,身邊沒有一個人能有好下場。
小馨,你年紀還小,別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
田馨聽得身體有些發(fā)軟,手心是一片冷膩的細汗,她伸手推了下自己的輪椅,往后挪了挪,跟關廷裕保持了些距離。
她深呼吸了一口看向了關廷裕,“法律偉大,你們偉大,關警官,你是個正直的好人,難道我就是個是非不分的壞人嗎?他對別人怎么樣我不管,但他對我很好,那些死的是惡徒,是比壞人還壞十倍的臭蟲。
我田馨不是壞人,有恩的我百倍償還,有仇有怨的,自損八百,我也要剝它一層皮,我辦不到的事,有人幫我辦到了,而關警官你現在說是他做的,他今天手染鮮血是為我出氣,那好,不管是不是他,導火線都是我,我都來承擔這個罪孽,你要抓,你抓我!”
田馨將手腕并在一起擱在了關廷裕的面前,女孩的眼眶通紅,好似她真的愿意為此帶上手銬腳鐐。
“小馨,別胡鬧�!�
關廷裕的臉上有了裂痕,盯著田馨的手腕上還纏著薄薄的繃帶,毒販是一群什么樣窮兇極惡的人,關廷裕心知肚明。
田馨被逼得跳海,那肯定是受盡了凌辱委屈,他心里也清楚。
他微顫著出手,想要幫田馨摘掉滑落在臉頰上的眼淚,那么晶瑩的眼淚卻像碎玻璃渣一樣劃傷了他的眼瞳。
關廷裕知道自己也無恥,拿不到霍霆的證據就來威逼他的女人,希望她能透底。
可她不吃這套,不給證據,還要替人頂罪,說的話像是被他逼狠了說出來的一般。
手指還沒有落到女孩的臉上,門就被推開了。
霍霆單手插兜站在門口,他看起來風塵仆仆,一雙幽邃陰沉的鷹眸睨著關廷裕,語氣寸寸結冰,“關警官,你來看望小九,我自然樂意,只是時間未免太長了些�!�
他走上前來,雙手扶上田馨的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