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也沒見過腦回路這么直的�。�
葉副院長就比較直接了:“吳老師,霍總是我特地請來的。”
張書記緩和了一下表情,
對蘇允白和霍啟年道:“是這么回事。正值教授評選的重要時刻,
吳老師忽然對蘇老師的一些科研履歷有些不理解的地方。因為事情涉及到兩位的聲譽,
我們想著大家都當面說個清楚,
省得有些誤會�!�
葉副院長接過話:“吳老師,
你到底有什么疑慮,現(xiàn)在人都到齊了,
咱們好好地論一論!”
葉副院長的作風(fēng)比較粗獷,不太看得起吳志恩這種背地里搞小動作的,
更別提還是潑人臟水這種惡心事,于是語氣算不得太好。
吳志恩沒聽出來,
或者他聽出來了,
可這會兒他已經(jīng)上頭了。
他看著霍啟年:“霍總,我就直接問了,不知道您跟蘇老師是什么關(guān)系?”
霍啟年的氣人招數(shù)可是在霍董身上從小實踐到大的,
說是爐火純青都顯得謙虛。
這會兒吳志恩問了,
他甚至都不需要刻意調(diào)整,
只平靜地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他淡聲道:“你哪位?”
什么阿貓阿狗,還敢問他要說法?
張書記咂咂嘴。
這位霍總年紀不大,
脾氣倒是不小。
吳志恩臉色漲得通紅,卻還是不卑不亢道:“我姓吳,是物理學(xué)院的副教授。我雖然……”
霍啟年打斷他的話,問道:“你也參與教授評選了?”
吳志恩臉色更紅了。剛才是氣的,這一次卻是羞的。
在同一個職場上,工資、獎金、待遇等等其實是一些很敏感的問題。這是屬于大家不會當面打聽,但人人心里都自有一桿秤的事。
在A大物理學(xué)院內(nèi),幾乎人人都知道,吳志恩目前還在為轉(zhuǎn)正努力。這一次教授評選,根本就沒有他什么事。
副教授的職位都岌岌可危,還想著直接評教授?哪兒來這么美的事?
張書記含蓄道:“吳老師還在蓄力階段。”
圍繞著這件事的所有內(nèi)情,霍啟年其實心知肚明。說句不客氣的話,他甚至比蘇允白了解得更清楚。
也是因此,他損起人來才顯得這樣打蛇打七寸:“這樣,那吳老師想必人品過硬,院內(nèi)上上下下都指著您肅清風(fēng)氣。
“瞧,跟您沒關(guān)系的事,您都這樣上心。如此兢兢業(yè)業(yè),實乃我輩楷模�!�
他雙手插兜,氣定神閑,明明是捧人的話,卻刀刀往人的心上扎。
吳志恩氣得連脖子都紅了,神色看上去有些駭人。
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破罐子破摔:“這就不勞霍總費心了。院內(nèi)的事,我也是一員,怎么就不能參與了?”
他不再跟霍啟年糾纏,直接擺事實:“葉院長,張書記,就我知道的,霍總目前正在追求蘇老師。他為了討好蘇老師,甚至給院里成立了一個什么助學(xué)金項目,豪擲千金——這件事葉副院長知道得最清楚。
“之前還有送花、送食盒……您二位去咱們學(xué)校的BBS和貼吧上看看就知道了,這件事在學(xué)生群體中都引起轟動了,影響特別不好。
“霍總想要追求蘇老師,這我沒什么意見,我也管不著。可霍總不能因此干涉院內(nèi)老師的晉升評選吧?他連助學(xué)金這樣的大項目都說送就送,說領(lǐng)航科技的項目沒有點說法,我是不信的!”
霍啟年越是聽,神色越是沉。
他忍不住小心觀察蘇允白的神色,見她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心里反倒越發(fā)不安。
這是氣得狠了吧?
她肯定又在心里給他記小本本了。
吳志恩氣勢高漲:“這么多事實擺在眼前,我倒是想問問霍總和蘇老師,你們把學(xué)校當成什么地方了?身為老師卻不知道給學(xué)生作表率……這樣的行為,在評選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有所考慮?”
蘇允白剛想開口,就聽得霍啟年重重嗤了一聲。
他掀了掀嘴角,刻薄得明明白白:“A大花苑北區(qū)那位總喜歡盯著人瞧,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都能由此腦補出出軌偷情小三綠帽子等等十八俗情節(jié)的老太太是你母親吧?
“不得不說,一脈相承!”
吳志恩剛想炸毛,霍啟年又繼續(xù)道:“你們母子可真是有意思,動不動就愛亂傳些捕風(fēng)捉影的話,臟得我都懶得罵。
“她一老太太閑著沒事嘴碎一點也就罷了,你一堂堂大男人,還是搞科研的怎么也這么閑呢?有那功夫,怎么沒見你去管管人類何時征服宇宙?我看地球都容不下你這旺盛的支配欲了�!�
蘇允白閉上眼,幾乎不忍看。
連葉副院長和張書記都聽得咋舌。
這戰(zhàn)斗力……
吳志恩羞憤欲死:“你,你……”
他“你”了個半天還沒說出來,霍啟年就繼續(xù)面無表情道:“是,送花送食盒立助學(xué)金項目……我都做了!怎么著了?我有錢想給自己老婆花,還得跟你解釋了?”
說著,他看向葉副院長和張書記,“你們物理學(xué)院還沒有這么不近人情吧?不至于連家屬給送點東西都得上綱上線,大談作風(fēng)問題吧?”
等等這意思是……蘇老師和霍總?
兩人都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看向蘇允白。
蘇允白以手扶額,按了按眉心。
頭疼。
吳志恩反應(yīng)得更快,“你撒謊!我看見了,蘇老師的資料分明寫的是‘離異’!”
這話一出,不僅是蘇允白和霍啟年,連葉副院長和張書記都皺起了眉。
張書記直接問道:“吳老師,你是哪里看到的蘇老師的資料?”
開玩笑,連這種事都能隨意查探……看來他們院里還真出了點問題。
吳志恩一噎。
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底說了什么,臉色精彩極了。
他倒還有點急智:“是之前院里統(tǒng)計黨員的時候的事,我?guī)兔λ土艘幌卤�,不小心看到了,不是特意翻的。你們放心,我知道�?guī)矩,不會亂說的,剛才只是氣急……”
張書記認真看了吳志恩一眼,也沒說是信還是不信。
霍啟年已經(jīng)開始沉不住氣了:“離異……這位過于愛好關(guān)注個人私事的吳老師,怎么沒見你關(guān)注關(guān)注蘇老師離異的對象是誰?”
他冷聲道:“她,前霍太太,我霍啟年的霍。懂了?
“沒見過小兩口吵架?不知道什么叫夫妻情趣?我就愛折騰,就愛給自己老婆花錢,關(guān)你……”
蘇允白深深吸氣:“你閉嘴!”
霍啟年聽得一個激靈。他張了張嘴又合上,囂張的氣焰一下子消失,神情小心翼翼的,甚至顯得有些……慫。
他小聲道:“這種人你就不能客氣。再說這里也沒別人,我都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兩位領(lǐng)導(dǎo)都是謹言慎行的人,這位吳老師要是敢亂說……”
真是好本事。
當著領(lǐng)導(dǎo)的面就敢威脅別人。
蘇允白真是氣得頭疼,“我說了,你閉嘴�!�
霍啟年果然不敢再說話了。
蘇允白勉強扯出一個笑:“葉院長,張書記,有關(guān)領(lǐng)航科技項目以及評選教授的所有事,我稍后再單獨給你們出一份說明。我接下來還有點事,先走了�!�
她是真的忙,不想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領(lǐng)航科技的項目她理直氣壯!再說了,她甚至都沒想?yún)⑦x教授,浪費那個時間解釋做什么?
吳志恩目瞪口呆之后,想開口阻止。
張書記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笑瞇瞇道:“蘇老師有事就去忙。放心,離真正的評選日期還早著,我們有的是時間說清楚一些誤會�!�
霍啟年跟著蘇允白身后往外走。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賤皮子,但這一次他嘴瓢——好吧他承認他是有點試探的意思。他這一次搞了這么一波大的,怎么她竟然還不罵他了呢?
他心里實在不安。
霍啟年眼巴巴地解釋道:“我就是看不得他那副樣子。再說了,他肯定天天盯著你……這種人就是欠教訓(xùn)。
“他家里那老太太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怎么當兒子的竟然還學(xué)了當媽的壞毛病。還是個大男人,真是的……
“我有分寸的,公共場合我肯定不亂說。你別生氣……”
蘇允白等的電梯終于到了。
她走進電梯的轎廂里,盯住霍啟年,“我不想發(fā)火,你自己等下一部電梯�!�
電梯門很快合上。
霍啟年摸了摸鼻子,輕聲嘆氣。
一邊嘆氣,他一邊還真有點提心吊膽。
她剛才說話……好像也沒有怎么生氣的樣子?
霍啟年腦子清醒得很,還不敢做蘇允白忽然就原諒他了的白日美夢。
那么問題來了,她忽然對他“和善”起來了……為什么?
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
想要離開的事,瞞著同事卻不能瞞著領(lǐng)導(dǎo)。
蘇允白又單獨去匯報了一次工作。經(jīng)過一番挽留與解釋協(xié)商,蘇允白的日子一下子清靜下來,任何有關(guān)教授評選的事,等閑都找不到她頭上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蘇允白的各個計劃也正在有序推進中。
項目提前結(jié)題的申請已經(jīng)通過,她手下的研究生的去向也已經(jīng)安排好,只差追趕項目進度了。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蘇允白看著微信里季承發(fā)來的消息:“城外新開了一家農(nóng)家樂,聽說特色菜做得很不錯,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三月之期已到,有些事實在不好再拖了。
有些人可以不告而別,有些人卻不能讓人憑空等待。
蘇允白輕聲嘆氣,回道:“好�!�
第76章
蘇允白從來就不是個為愛……
季承定的地方說是農(nóng)家樂,
其實更像是私家園林式的飯館,地方還不太好找。蘇允白跟著車載導(dǎo)航走,一不留神錯過了一個拐彎口,
一下子就繞遠了。
等她再拐彎回來,就在路口看見了季承的車。他正站在車旁,
往她的方向望來,一看就是在等她。
蘇允白降下車窗,
不好意思道:“剛剛在這個路口忘記拐彎了……”
季承道:“我猜到了。這里環(huán)境幽靜,
只接待熟客,
路口是特地設(shè)置得隱蔽的……”他嘆道,
“我應(yīng)該等你一起走的�!�
蘇允白抿了抿唇,
沒作聲。
季承一直提議去接她一起來,可她一想到往城郊的這一路這樣長,
下意識就拒絕了。
這其實多少也算是鋪墊。學(xué)長這樣聰明,應(yīng)該能猜到吧?
蘇允白這樣想著,
問道:“我們走嗎?”
季承道:“接下來這條路是上山的路。如果不想開車的話,還有一條小道能走。你想出來走動走動嗎?”
他看著蘇允白。
蘇允白看著他這一身運動服的打扮,
心內(nèi)微微一嘆。
他其實心內(nèi)早有傾向了吧?
蘇允白有點不忍心拒絕這樣的小事,
便道:“那車怎么辦?這里不能停吧?”
這話一聽就是答應(yīng)了的意思。
季承眼神一亮,臉上一下子就掛上了舒朗的笑,“你放心,
車子我讓服務(wù)員開回飯館的停車場�!�
蘇允白將車鑰匙交給泊車的小哥,
跟在季承身后,
往山上走去。
這里說是山,其實坡度不大,爬起來并不費勁。沿著小道往上走,沿途綠植遍野,
幽深寂靜,頗有幾分野趣。
蘇允白心里掛著事,看得心不在焉。等她回過神來時,看見的就是季承伸到她眼前的手——前方是一級高高的以石塊壘起來的臺階,看上去有些險。季承人正就在這臺階上,伸著手等著拉她一把。
見蘇允白遲疑,他還溫聲催促她:“快來。這石塊有點松了,不太好走,我拉你一把。”
季承的右手幾乎伸到蘇允白的左手旁。蘇允白才剛稍稍抬起左手,他就主動夠了上去,巧力一拉,將她整個人往上帶。
過了臺階,蘇允白輕輕掙了掙,想收回手,卻發(fā)現(xiàn)似乎掙不動。
季承像是完全忘了這件事,牽著蘇允白的左手,與她并肩走。
他很自然地問她:“最近工作很忙嗎?看你天天加班�!�
掌心相觸的地方,溫度燙得驚人。蘇允白只覺得自己的左手臂完全僵掉了。
她心內(nèi)一嘆,站定不動了。
這是一段上坡的路,間或夾雜著或大或小壘起成臺階的石塊,并不平坦。四周的綠植也不過是A市隨處可見的普通樹木——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上去,這似乎都不是一個拒絕人的好場合。
可她等不到了。
蘇允白沒有掙脫開季承的手,任他握著。
明明是很近的距離,可她說的話卻讓人覺得她離得很遠很遠:“學(xué)長,我要走了�!�
季承一時還有點沒聽明白。
走?是不想爬山了嗎?
蘇允白繼續(xù)道:“我已經(jīng)決定要出國了,去美國,R大�!�
季承的臉色慢慢變了。
他握著蘇允白的手甚至無意識收緊,只知道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后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因為我和啟年嗎?”
他的聲音發(fā)干,“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不太好的流言,覺得倍感壓力才……如果是這樣,允白,我們可以一起到另一個城市……”
“不是�!碧K允白道,“我的確聽到了一些流言,但這卻不是本因。真正的原因……”她想了想,“我做個不太恰當?shù)念惐取W(xué)長,你決心進軍智能醫(yī)療領(lǐng)域,只是為了跟霍啟年爭氣嗎?”
季承張張嘴,卻又覺得啞口無言。
蘇允白這個類比,實在太尖銳了。
都是成年人了,做事自然不能只憑一腔意氣。倘若他只是他自己,那再大的籌碼他都玩得起,了不起就是自己輸個血本無歸而已。
可他還不僅是他,他是一集團的總裁,他得為集團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的利益負責。
進軍一個領(lǐng)域,就好比是確定一艘巨輪的航行方向,哪能真因為私人的恩怨而草率做出決定?
季承道:“允白,這并不代表我不重視你……”
“不,學(xué)長你誤會了,重不重視的……我從來沒有這么衡量過�!�
她還不至于這么沒有分寸,一定要季承“沖冠一怒”、“烽火戲諸侯”才肯承認他的真心。
那她得是多缺愛?
蘇允白道:“這只是個類比。我出國的原因,跟季氏進軍智能醫(yī)療領(lǐng)域的原因是一樣的。
“我們都知道,那些私人的事的確有一部分影響,但驅(qū)動我們做出決定的,其實都是更自我的東西�!�
季承聽懂了。
看著蘇允白這樣“條理分明”,他心里漸漸漫上苦澀,不由自嘲道:“也是,我跟啟年的分量……是我們自視過高了�!�
“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蘇允白這么說完,又沉默片刻,“對不起,我可能……太過不識好歹了……”
“不,不是。”季承近乎痛苦地閉上眼,“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是想指責你,我就是一時不太能接受……不怪你�!�
季承苦笑,“倘若真因為這個而怨怪你,說你不重視我們什么的……那我跟啟年未免太可笑了�!�
季承的確有種措手不及之感。
蘇允白沉迷于感情中這么些年,以至于他都要忘了她的性子,以為她真是個為愛情義無反顧的小女人。
可其實不是的,她只是短暫地迷路了而已�,F(xiàn)在,她已經(jīng)走出了那片感情的迷霧之森,又成了那個冷靜自持,有時甚至顯得有些冷酷的蘇允白。
她自己的脊梁骨就是硬的,從來就不用靠別人,他跟霍啟年又憑什么敢以為他們的垂青于她是多么了不得的東西呢?
人的固有印象到底有多可怕?她在婚姻里狼狽了這么些年,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蘇允白這一路走來,從來就不缺異性的好感。
她自來輕而易舉就能擁有的東西,怎么還會以為是珍寶呢?
可就是這樣的她,才越發(fā)讓人移不開眼,不是嗎?
世界上就這么一個硬氣的蘇允白。她不玩弄你的感情,她只是……讓你沒辦法靠近而已。
季承心里苦澀難言。
他站在原地,腦子亂糟糟的,好半晌才從那些煩亂的思緒里拉住了一根線條:“你什么時候會走?”
蘇允白道:“現(xiàn)在還不確定,但最晚八月份就得動身。新學(xué)期要開始了。”
季承沉默片刻,又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問這話時,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蘇外婆已經(jīng)過世,她與親生父母的關(guān)系都很疏遠,現(xiàn)在她還離了婚……放眼望去,她就仿佛是一根斷了線的風(fēng)箏,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她牽絆住。
季承一時甚至找不到她還會回來的理由。
蘇允白倒沒有瞞他:“會回來的。但我不確定到底會在何時�?赡苋迥辏赡芷甙四辍�
我不知道�!�
“那過年呢?過年回來嗎?”
“……可能不行�!�
季承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問了個傻問題。
國內(nèi)的春節(jié),往往正逢國外的學(xué)期中,她哪能回來呢?
“那假期呢?”
蘇允白沉默半晌,“我不知道,但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應(yīng)該不會回來�!彼粗境校曇舻吐涞�,“學(xué)長,沒有意義的�!�
時間和空間是這世上最玄妙的課題。她這一去就是異國他鄉(xiāng),甚至歸期不定……別說他們甚至不是情侶,即便真的是,異地尚且困難重重,更何況是異國?
光是一個時差就能讓人備受折磨。我白天的時候你黑夜,我睡著的時候你醒著……該是怎么樣的感情,才能經(jīng)得住這樣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熬著?
但那又如何呢?
季承定定地看著蘇允白,“我可以等,等你回來�!�
“不,別等。連我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會回來……別等�!碧K允白看著他,心內(nèi)難掩悵然,“學(xué)長,你是個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我十分慶幸能認識你。
“就只是……對不起……”
季承慘然地笑。
但凡她給他一點點的希望,只要一點點,他都能奮不顧身。哪怕她此去經(jīng)年,與他遠隔重洋……只要她愿意給他哪怕一點承諾——吊著他他也認了,他就可以繼續(xù)等。
可她不愿意。
也是,她自來就不是個愿意欠人感情債的人。
季承似乎都能聽到自己內(nèi)心的火苗被冷水澆滅的聲音。
他站在四月午后的陽光下,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可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還是沒辦法怨她。
他心內(nèi)只有數(shù)不清的悵然和遺憾:“你大一那年,我大三,老師托我照顧你……我心里其實只是把這個事當成一次性的任務(wù)。你也的確很獨立,等閑都不會主動來找我……
“是我自己‘照顧’得上了癮。我天天往你那邊跑,我們宿舍的幾個人都知道我的心思。后來,連你舍友們也猜到了……”
這么長時間……蘇允白心里愧疚極了。
誰的青春年華不寶貴?每一顆真心,都不該被踐踏。
是她太過粗神經(jīng)了。倘若早些知道,也能早些處理,不至于讓他空空苦等。
她訥訥道:“對不起……”
季承搖搖頭,“你那時候年紀還小,而我……我也不確定自己對你到底是一時好感,還是真下定決心想跟你走到一起——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婚姻與家庭……這些東西離我太遠了!
“可我還是不得不考慮。我瞻前顧后,怕對老師沒法交代……
“所以我拜托你身邊的人,讓她們不要多嘴。我想著時間會慢慢告訴我答案,我也還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慢慢打動你……
“現(xiàn)在看來,我一直都太過懦弱,又太過自負。我等啊等,等啊等,就知道傻等,可卻從來不跟你說……
“如果我早在最開始時就告訴你,如果我能勇敢一點,今日會不會……”
“學(xué)長,”蘇允白下意識打斷了他的話。
她悵然道:“不要去想如果,這是沒有意義的事�!�
只能徒增不甘心。
而她不想他不甘心。
季承閉了閉眼。
她一貫這樣,既溫情又絕情。
蘇允白掙了掙手,這一回,很順利地掙開了。
季承好半晌才勉強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他深吸口氣,“我送你下山吧�!�
蘇允白垂著眼:“對不起……擾了你的興致了�!�
季承認真看著她,“允白,你是想從此往后,再也不認我這個學(xué)長了嗎?”
“不,不是。我就是……”
“給我點時間�!奔境猩钌钗鼩猓瑓s還是沒辦法笑出來,“我現(xiàn)在……心情有點亂……”
返程的路上,是一片難熬的沉默。
所幸他們走出去的并不遠,很快又重新回到山腳下。
山腳下,原本季承停車等蘇允白的路口,又來了一輛車。
霍啟年光明正大地從駕駛座上下來,眼風(fēng)一掃,直接忽略季承,只看著蘇允白。
他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對蘇允白道:“要爬山的話,怎么也沒穿雙運動鞋?”
季承看著“活蹦亂跳”的霍啟年,心情一時復(fù)雜難言。
他肯定還不知道蘇允白的決定,否則哪還能是這副討人嫌的樣子。
他尚且抓心撓干的事,落到他霍啟年身上,又該是何種感受?
季承知道他們倆純粹是大哥別說二哥�?扇说男睦砭褪沁@樣奇怪,一想到霍啟年早晚得知道這事……
他竟然還有些期待。
第77章
霍啟年有種心驚肉跳之感……
蘇允白離開的那天,
正值七月中旬,是一個陽光燦爛,十分適合遠行的日子。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
沿途又將所有蘇允白熟悉的景物都拋在身后。她靜靜地看著后視鏡里飛速遠去的A市城區(qū)的影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竟然比想象中要平靜。
車上,
蘇允白的好朋友們還在調(diào)侃她。
許世緣道:“幺兒?啥感受��?是不是賊舍不得?莫慌,現(xiàn)在掉頭還來得及。了不起我管你半年飯,
再多就不行了。家里還有崽子要養(yǎng),
負擔重�!�
她一副苦哈哈的樣子。
原律師湊趣道:“實在不行,
給我當個助理也勉強夠用。姐姐吃肉你喝湯!怎么樣,
夠意思吧?”她還幻想著,
“還別說,讓堂堂一副教授給我當助理,
想想都美滋滋�!�
開車的徐瑾之當仁不讓:“我就不一樣了,我這個人比較直接,
助教,需要被包養(yǎng)嗎?在下不才,
薄有家資~”
她搖頭晃腦的。
蘇允白也跟著貧:“空口無憑,
錢先到位,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先。”
對于蘇允白要出國一事,她的好朋友們倒是接受良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
雖然不舍,
但看著好友能奔赴她想要的生活,
她們都是祝福居多。
事實上,此刻在車上的這幾人,除了體制內(nèi)的許世緣比較宅家之外,另外兩位都是常年各地飛的,
出個國輕輕松松。
幾人約著以后到蘇允白所在的城市旅游血拼,調(diào)侃著要讓蘇允白大出血……氣氛絲毫不顯沉悶。
很快,A市國際航站樓就在眼前了。
A市是個大都市,僅國際航站樓就有六個入口。倘若從空中俯視,從一號入口到六號入口,是一個長長的C字形。車子從C字形的頭端進來,只能在中途的任一航站樓入口前短暫停留,停車時間不能多于兩分鐘,而后再從C字形的尾端離開。
徐瑾之將車靠邊停后,與副駕駛上的許世緣,后座上的原律師先后下車,幫蘇允白搬行李。
蘇允白的行李不算多。黑色的大行李箱和旅行包都能托運,真正需要她帶在身上只有一個手提包,簡簡單單,清清爽爽。
行李到齊,許世緣最后提醒她道:“護照、錢包、手機什么的,確定都帶了吧?”
蘇允白拍了拍手提包,點點頭,“放心�!�
原律師道:“房子的事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找個好租客�!�
蘇允白要出國,A大花苑北區(qū)的房子卻并沒有打算賣。這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完全歸在她名下,她離開得著急,就拜托原律師幫忙租出去。
蘇允白倒不擔心這個,“可惜那里離你公司稍微遠了些,不過也還能接受吧?你之前不是一直覺得現(xiàn)在租的公寓條件一般嗎?不如搬到我那里?”
原律師優(yōu)雅地翻了個白眼:“我還想多睡一會兒呢�!�
這里不是能讓車久停的地方,幾句話說完,臨別在即。
三位好朋友的神情都有些傷感起來。
蘇允白笑著朝她們張開手臂,“來,免費擁抱�!�
先是原律師:“一路平安�!�
再是許世緣:“等你衣錦還鄉(xiāng)啊,不過要記得早點回來。我可不想我崽子都上小學(xué)了你還沒回來,到時候我天天跟他吹我姐們多厲害,他再以為我是騙他的�!�
蘇允白失笑:“好�!�
最后是眼巴巴的徐瑾之。
她抱蘇允白抱得尤其緊,小聲嘀咕道:“哎,現(xiàn)在是真舍不得了……”
蘇允白站定,朝幾人揮了揮手,“行了,回去吧,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幾人正預(yù)備上車離開,有一輛黑色的商務(wù)車忽然唰地從遠處駛來,漸近漸減速,最終停在了徐瑾之的車后。
車門打開,從車后座上下來了行色匆匆的季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