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允川知道李映池喜歡各種精致的、漂亮的、珍貴的事物,
是一個很貪心很愛攢錢但攢不住的小騙子。
但其實一個小農(nóng)夫能貪心到哪里去,
平日里被村民們詬病的最為過分的事,也只是賴走了一個餡餅。
親近之后,你會發(fā)現(xiàn)無論你給他什么,他都能接受,哪怕不精致不珍貴。
就如同這個白允川第一次嘗試制作的躺椅,
丑陋又粗糙,但李映池也會很真心的感謝,說他很喜歡很珍惜白允川給他的禮物。
他單純又熱烈地對待著所有以善意待他的人。
所以有時候白允川會覺得,或許李映池不會因為什么別的原因輕易離開他,
或許他不需要南齊王這個身份也能長久陪伴著李映池。
二人彼此陪伴,他會對李映池越發(fā)的好,
窮盡一生用寶物堆積出金屋,
就用愛意在這世上建一個獨屬于他們二人的小家。
但或許只是或許,有時候也只是有時候。
白允川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否則他怎么會因為擔(dān)心小騙子去縣里被人欺負,提前安排了人去守在縣內(nèi)。
說到底,
他自己心里也無法確定李映池會怎么做。
他完全猜不出,所以心中搖擺不定,
在相信少年會守住二人之間的約定和少年會選擇更好的生活這兩者中,找不出答案。
白允川心中明明不安許久,在這樣關(guān)鍵的問題上卻著了魔似的想要得到一個完美的結(jié)果。
于是始終沒有向少年展示自己的身份,而是選擇毫無保留的付出自己的愛意。
因為他在渴求,渴求少年也如自己一樣,渴求少年對他完全的愛意。
事情走到如今這樣的地步,白允川心中的悔意幾乎要淹沒整個胸腔。
他明明知道少年對這樣的感情不敏感,就連最基礎(chǔ)的情意都難以分辨,需要自己一直以無盡的愛意去將他包裹住。
直到慢慢地完全地將他納入自己的懷抱內(nèi),讓他逐步的接受自己。
可自己卻還要在這種時刻出這樣的難題,將自己最心愛的人推遠。
再加上他也不敢直接告訴李映池自己的身份,生怕嚇到少年,令少年反感,總想著以后會有更好的機會,更正式些的時刻去坦白。
這幾日里他早出晚歸,全是在忙著給新府邸修建裝扮。
他不可能委屈李映池一直住在田平村這,也不想將人強硬地帶進自己的府內(nèi)。
最后他便想著重新建一個,大大小小的設(shè)計全部都要經(jīng)過他的手,只為確保這一處的一切都會是李映池所喜歡的。
可沒想到今日一回來,人去樓空。
那一日他許下的承諾怎會作假,李映池是知道的,但他有更想要做的事。
白允川握緊了手中的玉佩,他心中不怪李映池不信守承諾,那玉佩本就是自己親手送出去的,只是心中苦楚酸澀,抑制不住。
白允川忍不住去想,李映池究竟將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他在李映池心中是怎樣的存在。
是萍水相逢的過客,是任勞任怨的路人,還是一個好騙的不知名的落水者?
有沒有哪一刻,他們是互相在乎的,有沒有一瞬間,李映池也是愛著他的?
白允川完全能夠用二人朝夕相處的過去麻痹自己,可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李映池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他,會是因為蔣尋墨嗎?
心臟處一瞬間難受得厲害,一種難以言說的悶意幾乎壓過了憤怒,白允川肩背頹廢般地下沉,垂著頭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濁氣。
幾個暗衛(wèi)眼神傳遞,還以為自家王爺是被人偷了玉佩,怒火沖心。暗一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王爺,需要我們現(xiàn)在去把他抓回來嗎?”
白允川一怔,而后輕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不必,我親自去。”
他沒有必要再繼續(xù)留在這一處,沒有李映池的田平村他不會再待,既然李映池的選擇不是自己,那么一切問題的答案他會親自去找到,而結(jié)果,他更會親自來決定。
已是深夜,親自去抓人的計劃被暫時擱置。
白允川還是覺得小騙子的睡眠更為重要些,沒有著急去鼓秋縣,獨自一人策馬回了王府內(nèi)。
第二日一早,白允川便放棄了偽裝,原本一身破布爛麻被徹底丟棄,換回了他失憶前的日常服飾。
一身銀白綴藏黑色調(diào)云錦外袍,肩臂其上綴掛著淡色錦繩,前身與后擺皆是由繡娘精雕細琢繡制而出的玉竹祥云圖案,腰間一條黑綢束起,肩寬腰窄的身形展露無疑。
往日便不容于市井,令人覺得與田平村格格不入的男人,此時身上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在戰(zhàn)場上廝殺而浸染而成的戾氣,完全的凸顯了出來,猶如一把完全出鞘的利劍,身經(jīng)百戰(zhàn)而鋒芒畢露。
下屬很快便帶著蔣尋墨住處的詳細地址前來稟告。
“恩,備馬吧�!卑自蚀ù怪弁靥晾锎蛄苛搜圩约捍舜蔚难b扮,滿意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一行人在白允川的吩咐下冒著朝露,很快便趕到了那處住宅。
自從白允川那次落難失憶后,作為白允川的心腹暗衛(wèi),他們已經(jīng)許久沒有執(zhí)行任務(wù)了。
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各地找尋王爺?shù)南侣�,好不容易終于把王爺找回來了,他們又被迫開始學(xué)著建房子修房子,替王爺做些討人歡心的事。
此次一行,他們終于能夠發(fā)揮點自己正當(dāng)?shù)淖饔昧耍?br />
暗一作為暗衛(wèi)首領(lǐng),一馬當(dāng)先地踹開了院門。
“嘭”的一聲,門上頓時震落了不少灰塵,回蕩著的余音在這安靜的早晨顯得格外刺耳。
果不其然,他收獲了白允川一個不贊同的眼神。
暗一默默地收回了腿,半退一步彎下腰向白允川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
跟在身后的侍衛(wèi)們見勢不對,紛紛隱匿,以免被殃及池魚,唯獨余留兩個守門的目不斜視。
院子內(nèi)是搭建了兩層的竹樓,色調(diào)雅致構(gòu)造透風(fēng),空氣中淡淡飄竹香,是夏季再好不過的住處。
此時不過清晨,太陽都還未完全升起的時刻,唯有一些微光落下,為院內(nèi)的榕樹在墻壁刻畫出婆娑樹影。
空蕩的院內(nèi)有樹葉沙沙聲驟起,地上落下了不少枯葉,也隨著穿堂風(fēng)漫無目的地飛舞著。
白允川站定在院子里,有些恍惚。
只不過分別了一天,他卻忽地有些近鄉(xiāng)情怯了起來。
直到一片枯葉掃過他的腳邊,他才重新邁出腳步,衣袍起伏間幾步走上臺階,來到了屬于李映池的房門外。
那房間的窗戶被窗紙遮掩住,在外面往里望什么也瞧不清,模模糊糊的一層褐色,視線不甚明朗。白允川握住門把手,沒有動作,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隨后輕嘆了口氣,擰下把手。
屋內(nèi)的小主人還沒有醒,房間里昏暗不明,沒有光線透進,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漂浮在空氣中,是常常伴著白允川夜晚入睡的熟悉味道。
這次白允川沒再猶豫,他直接走近被床簾遮擋得嚴實的床榻處,撩開床簾,附身將還未睡醒的少年連帶著薄被一同抱入懷中。
少年身形單薄,抱入懷中輕得好似一片羽毛,可那一瞬間白允川卻覺得空蕩的心臟瞬間裝入了千斤重量。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少年像是失而復(fù)得的珍寶,又像是是深陷沙漠的泉水,就好似他生來就是該擁住少年一樣。
明明相遇只是一個意外,卻讓他重獲了整個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白允川動作輕柔,李映池沒有被直接吵醒。
只是睡夢中身體突然騰空失重的感覺強烈,讓李映池似有所覺,困意朦朧中睜開了眼眸。蝶翼般的羽睫輕抖片刻,淺棕色的眼還蒙著層水霧,艱難地看了白允川一眼后又睡了過去。
見把自己抱起來的人是白允川時,他都沒反應(yīng)過來,甚至放心地閉上了眼,完全沒有想起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在田平村里的小木屋了,也沒有注意到白允川今日不同的打扮。
并且就在昨天,他還偷偷將別人的玉佩給當(dāng)?shù)袅恕?br />
現(xiàn)在的情況大抵就是,李映池被債主親自找上了門,新仇與舊恨疊加在一起,令二人之間的矛盾拉至了一個最為不可逆轉(zhuǎn)的極端。
可現(xiàn)下他睡在了債主的懷里。
本該憤怒無比的債主此時更是輕拍著他的背,將他哄至更深程度的睡眠后,才敢抱著他轉(zhuǎn)身往房門外走去。
怪異,但放在二人身上又好像能夠理解。
好似夏日的太陽總是升起得很快,熬過最初的薄霧后便快速地攀上了高空,金紗從一端傾瀉而下,照亮了半個院子。
屋邊的榕樹也不甘示弱地給自己繪上了金邊,日光穿透它,便將樹葉的脈絡(luò)勾勒而出,葉間微閃的光芒有奇妙的魔力,竟令綠葉也生出了心臟。
推開門,陽光也落在了二人身上,懷中的少年埋在高大男人胸膛前的臉蛋睡得泛粉,呼吸淺淺。
畫面祥和唯美得仿佛二人是從自己家門口走出來的。
唯一顯得突兀的,便是那樓梯盡頭處,昏暗的沒有陽光憐愛的角落里,被幾名暗衛(wèi)死捂住嘴反擒住雙手蔣尋墨。
白允川眼神淡漠,唇邊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冰冷視線落在那往日儒雅不再,空落得一身狼狽的蔣尋墨身上。
良久,他滿意地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只留下背影。
“不自量力�!�
第60章
吝嗇小農(nóng)夫(三十八)【倒v結(jié)束】
原先住宅的位置還要更靠近縣城中心些,
但后來換成了這方僻靜的位置,坐落在了一處人煙稀疏的郊外。
這是蔣尋墨特地挑選而出的地方。
白允川與李映池之間發(fā)生的事,蔣尋墨不清楚,
只能以前與二人的接觸中觀窺探出一二。
他隱隱約約能察覺到,從前白允川一直沒有將真實身份和盤托出,
也許是因為顧忌著李映池對他的看法,又或是別的什么顧慮。
所以在弄清了那塊玉佩的來歷后,
白允川也沒有離開田平村,
依舊是保持著之前的行動軌跡,
像一個真正的鄉(xiāng)村農(nóng)夫那樣生活著。
若真是如此,那此時不動用權(quán)勢的白允川又與普通百姓何異,他能如何留住李映池,一車一馬就足以讓他無處可尋。
蔣尋墨窺見其中契機,便想著趁此機會將李映池帶走,
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居起來。
不說能讓白允川完全找不到,但只要他一日不動用手下的人,自己與李映池就能多相處一段時間。
等李映池在這一處入了學(xué)堂,開始規(guī)律的上下學(xué),
習(xí)慣了這樣一種生活,以白允川對待李映池的態(tài)度,
他是如何也不會強硬地帶走少年的。
再者,
白允川的身份也不可能瞞一輩子,他終究是要回歸皇都,
徹底遠離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偏遠地區(qū)。
到時,李映池與二人的關(guān)系或態(tài)度會是如何,
不用猜想,定然是自己更為優(yōu)勢。
只是大抵蔣尋墨也沒有想到,
原本顧慮頗多的白允川這一次竟然會如此肆意,毫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就這樣直接地帶走了李映池。
蔣尋墨昨夜處理事務(wù)至凌晨才睡,此時將醒不久,就聽見家中就傳來了異樣的動靜。
來不及洗漱,他急忙跑上樓想要查看情況,卻被早已守在一旁的暗衛(wèi)直接攔下。
一介文人書生哪里是那些暗衛(wèi)的對手,他的幾番掙扎下來毫無作用,只是將自己的模樣弄得越發(fā)凄慘了起來。
最后只能眼看著登堂入室的強盜,以一種極其囂張的姿態(tài),奪走了他千辛萬苦找到并藏起的至寶。
那一刻,他雙眼布滿血絲,身體都似失去生氣頹敗般佝僂而下。
被帶走的不止是少年。
是夏日驟雨,是他甘愿溺入的漩渦,是他日日夜夜求而不得,不敢觸碰的美夢。
-
馬蹄踢踏聲隱隱入耳,夢里,李映池好像又回到了自己來鼓秋縣的那天早上。
但那畫面恍惚不清,只是一閃而過便消失不見,漸漸的那馬蹄聲弱了下來,他又立刻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馬車行駛行至正午時刻時艷陽早已籠罩整個大地,也將整個車內(nèi)照得通亮。
路上不可避免地碾壓過碎石,車身搖晃,將車簾抖落出縫隙,一縷陽光狡猾地穿過,意外墜落在李映池的眉眼處,為他纖長濃密的眼睫灑落一層細碎光芒。
這樣熱烈的光線是閉著眼睛也無法逃脫的灼熱。
因為實在過于刺眼,沒過幾秒,李映池便被迫從夢境中脫離了出來。
他艱難地抬起手想要遮住雙眼,但沒想到有光線逃竄而過。
透明又或是金黃的光線從他的指縫中流淌溢出,將他瑩白的纖細手指暈染得幾乎透明。
被擾得難受了,他也沒有什么起床氣,只是細眉皺起,眼眸半睜,上揚的眼尾處還帶著紅意,嘴上呢喃著些囈語。
等察覺到自己是被人抱在懷里時,他就自然而然地將臉貼向身旁的胸膛,嬌嬌地扭頭蹭了一下,同人抱怨道:“好曬……”
下一刻,一只大手聽話地替他遮住了那一點陽光,還順帶著將他摟得更深了些。
李映池這才滿意地揉了揉眼,在男人的懷中半坐起了身,模糊視線落在那處光線來源上,慢慢的,那飄動的車簾在視野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然后,他渾身猛地一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想起來自己之前好像朦朦朧朧間看見了白允川的臉,但當(dāng)時他還以為是在做夢。
誰曾想,一覺睡醒,白允川就出現(xiàn)在了自己身邊。
李映池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敢說了,他直覺自己馬上就要小命不保。
前幾天,他才親口答應(yīng)過人家的。
剛說完不會跟蔣尋墨去縣城里,還同意了跟白允川一起去學(xué)堂的事,轉(zhuǎn)眼就跟著別人跑了,連一封離別信都沒給白允川寫,說好了不會當(dāng)?shù)粲衽逡餐低档慕o當(dāng)?shù)袅恕?br />
李映池心虛地咬了下唇。
他一想到白允川高高興興回到家,推開門只看見空蕩蕩的屋子,就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負心漢,心里沒底得很,心虛又緊張。
這,李映池覺得換做是自己被這樣對待,早就要生氣了。
自己怎么這么壞……
這樣子,他都不敢奢求白允川的原諒了,可、可任務(wù)就是這樣要求的嘛,他不走怎么做任務(wù)呀!
李映池本來在偷偷摸摸地給自己找借口,忽然他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些關(guān)鍵。
白允川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fù)記憶,又不知道自己當(dāng)?shù)袅怂挠衽濉D亲约簯?yīng)該,沒什么事的吧?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的吧?
所以他現(xiàn)在在白允川的眼里,只是偷偷跑出去玩了一晚而已吧。再說啦,自己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被抓回來了,那可不能再怪他了啊。
李映池勉強安慰好自己,抬起臉強裝鎮(zhèn)定,剛想要問白允川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一轉(zhuǎn)臉,他便率先看見了白允川身上明顯品質(zhì)不凡的衣服。
“……”李映池倒吸一口涼氣。
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不對勁。
自己現(xiàn)在所坐的馬車裝潢十分華麗,與昨日他在蔣家所搭乘的那輛馬車完全是天差地別的。
就連車上所放的冰盆都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明明過了很久,里面所盛的冰卻仍有很多,整個馬車內(nèi)都涼爽異常,也難怪他睡得這么舒服。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白允川他,恢復(fù)記憶了。
白允川此刻完全褪去了之前在村子里的那副模樣。
鄉(xiāng)村田間的土腥味與風(fēng)吹日曬的痕跡好像在一夜之間全都離他而去,銳利俊朗的眉眼間,只剩下與生俱來的貴氣與不再掩飾的侵略感。
他從來都不是什么養(yǎng)父撿來的孩子,他是在邊疆出生入死,為這一方百姓安寧征戰(zhàn)過無數(shù)次的南齊王。
一但清楚這樣的變化意味著什么,一股更大的恐慌便驟然蔓延上了李映池的心臟。
他臉色煞白,急忙在腦海里詢問系統(tǒng):“系統(tǒng)!為什么男主突然恢復(fù)記憶了?”
原劇情中白允川恢復(fù)記憶的節(jié)點絕不是現(xiàn)在。
李映池記得很清楚,剛來到這里的時候,他認真的記過劇情,是在白允川察覺到自己的謊言后,去和蔣尋墨合作了一段時間,然后在中途經(jīng)歷了許多實踐后才在某一天找回了記憶。
可此時劇情才剛進行了一半。
白允川雖然早已知道自己的欺騙,但明顯還沒和蔣尋墨合作。在兩個男主都還沒有產(chǎn)生什么交集的時刻,劇情卻發(fā)生了重大偏差,直接將進度拉倒了近乎結(jié)尾。
這樣的變化對于想要好好完成任務(wù)的乖小孩來說,無異于期末考試發(fā)卷子時,老師突然改變了考試范圍。
李映池著急得都快要哭了。
時刻關(guān)注著劇情發(fā)展的系統(tǒng)想起之前白允川恢復(fù)記憶的那段時間,不由得語塞了。
這讓他怎么說。
說其實男主早就恢復(fù)記憶了,現(xiàn)在才暴露只是因為之前想和自己的宿主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一段日子嗎?
系統(tǒng)沉默片刻,努力地想要安慰李映池,“宿主冷靜,我們現(xiàn)在還沒被世界意識排斥出去,說明這樣的變化是被允許的,不是我們造成的結(jié)果�!�
“您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世界數(shù)據(jù)收集也已經(jīng)在進行當(dāng)中,一切已成定局。您無需擔(dān)憂,相信不多時我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番話說的平常,但卻很好的安慰到了李映池,他狂跳的心臟終于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白允川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李映池的臉,在看見他醒后,也沒出聲說話。
說來也不怕別人笑話,因為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懷中熟睡的愛人,初醒時睡眼惺忪的可愛模樣,對自己習(xí)慣性依賴的小動作,無一不給予他莫大的安定感。
浮萍一般漂泊的靈魂,只有在李映池身邊的時刻才能夠安定下來,因為這是他的歸處。
直到看見李映池臉色不太好時,他才攬著人的腰,將人抱緊,指腹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問道,“餓了?”
李映池原本放下的心又立刻因為白允川出聲而提了起來。
雖然系統(tǒng)剛剛說了一切已成定局,但李映池根本無法放心。
劇情的完成并不代表著自己能平安度過接下來的時間,現(xiàn)在對于自己來說,最危險的就是白允川。
白允川現(xiàn)在徹底的恢復(fù)了記憶,按照他失憶前的行事風(fēng)格,那自己這個從頭到尾都愚弄王爺?shù)男∞r(nóng)夫,豈不是要落得一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若白允川是個寬容的人,那他還能放自己一馬,讓自己順利完成任務(wù)。
但自己才剛逃走一天,都還沒睡醒就被他抓走了,一恢復(fù)記憶就著急趕忙地要來捉拿自己。
這只能說明白允川真是對他恨之入骨了。
再一想到自己偷偷當(dāng)?shù)粲衽宓氖虑楣烙嬕脖凰l(fā)現(xiàn)了,李映池簡直心如死灰。
“我叫人送些吃的來,你有沒有什么很想吃的?”白允川見他不回話,以為他還沒能從睡夢里緩過來,只好輕拍著他的背哄著。
一聽這話,李映池嫣紅的唇瓣一抿,眼眶立馬就紅了,眸中水光瀲滟,好似夏日里倒映著日光,被暖風(fēng)輕輕游過蕩起漣漪的湖泊。
他想,白允川還愿意給他吃飯,還問他想吃什么。真好,他人真好,最后一頓飯還讓人自己選。
李映池低著頭,咬著唇,兀自傷心了起來。
他難過得厲害,都快把自己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了,但這種時候,他又不知道哪來的骨氣,一聲也沒出,連白允川沒能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良久,他才顫著嗓音軟軟憋出幾個字,“想吃蓮子粥……”
第61章
吝嗇小農(nóng)夫(三十九)
買粥的事很快便吩咐了下去,
沒多久,領(lǐng)命的侍衛(wèi)就策著馬奔馳而來,手里還小心翼翼地提著個精致餐盒。
是從附近的鎮(zhèn)子上急忙買來的蓮子粥。
那碗蓮子粥送進馬車的時候還冒著騰騰熱氣,
等粥放在了二人面前,淡淡的蓮子香氣便充斥在了鼻尖。
大米與小米燉制而出的粥面晶瑩剔透,
其上還有著不少飽滿的去芯蓮子,月白色的蓮子與深紅色的枸杞點綴在其上,
賣相誘人。
可一想到這是一頓斷頭飯,
李映池心中便頓時悲傷不已。
他每次一哭就止不住淚水,
緩了好久,白凈的臉上還掛著水痕,眼眶里的淚珠要落不落,模樣好不可憐。
他也想有骨氣些,寧愿餓著自己,
也不要去吃白允川給自己準(zhǔn)備的斷頭飯。
但他今日體力耗費實在不小,而且現(xiàn)在的身體哪里經(jīng)得起他這樣子耗。
李映池這個世界里身體不算健康。
原主家中貧窮,導(dǎo)致他常年營養(yǎng)不良,一穿過來,
李映池便也繼承了那點營養(yǎng)不良的毛病,直到這個夏天遇到了白允川,
才被養(yǎng)得健康了些。
今日這一覺,
他直接睡到了正午,本就沒有吃早餐,
剛剛又小哭了一場,頭暈?zāi)X脹,
如今氣色差得很,只怕是早就餓得不行了。
身邊的香氣不斷地鉆入鼻腔內(nèi),
李映池側(cè)著眼偷偷看向蓮子粥,還是沒忍住偷偷地舔了舔唇,決定要做個飽死鬼。
因為抬臉想吃東西,但又害怕丟臉,不想被白允川看見自己偷偷流眼淚,所以李映池趁著白允川還沒出聲,趕緊找機會想要把臉給擦干凈,偽裝出一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模樣。
他吸了吸鼻子,一點一點地拽著袖口往臉上擦,連擦眼淚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其實哪里遮掩得住。
他皮膚白凈細嫩,情緒一激動些血色便上涌,耳廓到脖頸間皆是淡粉。
這愛哭病更是讓他無處可藏,一哭起來,眼周一圈皆是暈染而開的緋紅色。
纖長濃密的眼睫也濕漉漉的,粘成一簇簇,隨著眨眼而顫動著,像是脆弱無助的雛鳥,被一場溫柔的細雨輕淋而過。
若不是李映池一直將頭埋得深深的,白允川怕是早就要發(fā)現(xiàn)了。
不過現(xiàn)下,他也瞞不了多久。
見粥已經(jīng)送來,白允川沒再繼續(xù)抱著李映池,動作輕柔地將他放到一旁坐好后,便打開了那餐盒,開始給他布置飯桌。
李映池則坐在一旁眼巴巴地瞧著他擺弄。
取出粥后,白允川沒有直接將碗遞給李映池。
他先是用手試了試那瓷碗的溫度,覺得有些燙后,便攪合著粥,吹著氣,試圖讓粥快速放涼些。
等他覺得溫度合適了后,才將那碗勺都放到了李映池手里。
李映池垂著臉接過那碗自己點名要吃的蓮子粥,卻沒敢喝。
思來想去,李映池心里還是有些怕怕的。
雖然他肚子是有點餓,但萬一這碗粥里面放了奇怪的東西,他喝掉之后就一命嗚呼了,那到時候他該怎么辦。
這樣的想法一旦闖入腦袋,李映池便越發(fā)的覺得手中的碗在逐漸發(fā)燙。
他捧著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頭看向白允川。
白允川剛一坐下,轉(zhuǎn)身便瞧見李映池在偷看自己。一張小巧瑩白的漂亮臉龐此時像是撲過水似的濕潤,眼眸水盈盈的,看上去有些緊張。
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擔(dān)憂,李映池是不是哭過了?
白允川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少年,沒有直接問出口來。
畢竟他之前有好幾次因為說李映池喜歡哭,然后被李映池冷落了幾天的經(jīng)歷,他實在是長記性了,現(xiàn)下便也選擇性的先忽略這個問題。
在發(fā)現(xiàn)李映池只顧著看自己,一口粥也不喝時,白允川終于沒忍住皺了皺眉,“怎么不喝?很燙嗎?”
他一邊問一邊接過那碗。
入手后發(fā)現(xiàn)瓷碗的溫度已經(jīng)涼下來了后,白允川還有些不確定,又用勺子舀了一些放到唇邊試溫。
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溫?zé)岵粻C后,白允川仍是耐心地又吹了幾遍粥,才將碗還給了李映池。
白允川也沒有多想,內(nèi)心猜測李映池大概是小貓舌頭,受不得一點燙。因為在他的眼里,李映池就是一個需要他時刻照顧著的嬌氣包。
在親眼看見白允川嘗了一口粥之后,李映池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擔(dān)憂。
白允川自己都敢吃,那肯定沒有在里面加奇怪的東西,那他就不用擔(dān)心啦,可以好好的填飽肚子了。
他吃相很乖,接過粥就坐在位置上香噴噴地吃了起來,臉頰都微微鼓起了一個弧度。
白允川心里還念著李映池偷哭的原因,待他喝得差不多后,便關(guān)心道:“身上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也不知道李映池這是餓著了,還是一時坐不習(xí)慣馬車,居然會難受到這種程度。
要是第一個,那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解決了,但若是李映池坐不慣馬車,除了要換些交通工具,他們回家的路程要拖延些外,最讓白允川在意的還是昨日李映池到底是怎樣來到鼓秋縣的。
蔣尋墨那人如何能給李映池提供一個舒適的環(huán)境,自己都生怕磕著碰著的人,憑什么要跟他去那種偏僻地方受苦。
白允川越想越覺得生氣,怎么也猜不到其實原因是他自己。
聽見白允川突然的問題,李映池原本放松的姿態(tài)瞬間緊繃,覺得這肯定是白允川虛偽的關(guān)心。
他沒敢說話,只含著勺子搖了搖頭,蝶翼般的眼睫垂落,在臉頰上落下了陰影。
見他不愿意說,白允川也沒再接著追問,只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少年喝粥。
馬車的行駛速度不快,車廂內(nèi)十分平穩(wěn),若是沒有車窗外傳來的車輪摩擦聲,他們就如同在一個小房間內(nèi)一樣。
二人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這樣的氛圍實在奇怪,難以言說的感情被人藏在視線里,卻又透露在呼吸間,唯獨所屬之人完全沒有察覺。
李映池只顧著傷心和填飽肚子,還以為白允川看自己的視線如此熱烈,是因為自己將他得罪得狠了,內(nèi)心緊張,越吃越快。
等他終于解決完那碗粥,他的臉頰處也逐漸紅潤了起來,沒再像一開始那樣蒼白了。
白允川替他放好了碗,見他面色如常,便知道李映池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決定按照自己一開始的決定行事。
他知道,如今李映池看見自己的模樣,應(yīng)該也明白了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了記憶之事。
而李映池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清他也都都清清楚楚。
二人目前是已然開誠布公的狀態(tài)。
但白允川沒有想以此追究什么,也不想要對李映池做些什么。
他只是想要問清楚一些問題,李映池為什么會想離開自己,又或者是,是否喜歡過自己。
他知曉這樣的問題對于李映池來說,是有些尖銳逼人的。
少年從來都不擅長應(yīng)對這樣的情況,又或許他根本不明白這些問題對自己的重要性。
白允川心中雖然總是對李映池心軟,但他也明白,倘若一直不提,一直逃避,那二人之間的問題,他心中的不安與憂慮,又該如何解決。
他不想和李映池成為莫名其妙的仇人,也不想讓二人從此形同陌路。
那么,他總歸是要狠下心問出這些話的。
看向窗外的視線忽地被人強硬地轉(zhuǎn)移回了馬車,李映池回過神,發(fā)現(xiàn)是白允川將他半抱著換了個方向。
這一下子實在太過突然,令李映池一時間都沒能反應(yīng)過來,他來不及感到害怕或逃避,只懵懂地抬頭望向白允川,像是在問“怎么了”。
白允川凝視著他,眼瞳是如夜色匯聚而成的墨色,讓人一眼便感到背后生寒,“小池,你能回答我?guī)讉問題嗎?”
李映池嫣紅的唇瓣微張,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
他想,白允川有什么好問自己的,自己做的那些好事壞事,白允川隨便一調(diào)查就能找到事件真相,何必要來問自己呢。
怕不是自己死到臨頭了,還要被當(dāng)成害白允川失憶的賊人同黨,惡狠狠地審問一番。
李映池沒敢在抬頭看向白允川,低著頭露出個毛茸茸的腦袋來,“你問吧�!�
真是過分,都把自己抓到這里來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想跑都跑不了,難道還能拒絕白允川的問題嗎,別待會自己說出一個“不”字就要被踢下車了。
無論接觸了多少次,每當(dāng)白允川觸碰到少年時,總是會恍惚間覺得眼前的少年不是真實存在的。
除了衣著打扮上像是那個村子里的人,漂亮精致的臉蛋,白皙的膚色,嬌氣的性子,無論從那一點上看,都讓人覺得他不屬于這兒,他應(yīng)當(dāng)在千嬌萬寵中長大才是。
所以比起小農(nóng)夫的身份,有時候白允川更相信少年是附近山間的精怪。
明明是一臉不諳世事的模樣,卻偏偏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風(fēng)情,令自己不知不覺中便沉淪到如此地步。
但,精怪有一天也要回到他自己的世界去吧。
白允川握住李映池胳膊的手猛地一緊,壓力之下,指縫間直接鼓起了些軟肉,李映池吃疼,再軟的性子也來了些脾氣,他抬眸瞪了眼男人,“你抓我這么用力做什么?你到底問不問呀?”
自己又不是不回答問題,沒必要這么快就對自己體罰吧!
白允川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他急忙松開手,輕輕地揉了揉李映池被自己抓疼的胳膊處,“抱歉,我剛剛走神了�!�
他停頓一秒,然后再次開口:“我想問,小池為什么要離開我?”
“小池曾答應(yīng)過我一些事。說你不會跟蔣尋墨走,會讓我?guī)е闳W(xué)堂,不會當(dāng)?shù)粑业挠衽��!?br />
“為什么小池后來反悔了?”
白允川每問一句,李映池的心中就越發(fā)心虛,但心虛之余,他又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這樣問題總讓他感受到一種陌生的期待。
問題圍繞著自己的離開展開,李映池心中雖然明白這些事情并不能完全的怪在自己身上,多數(shù)是任務(wù)所導(dǎo)致的,內(nèi)心卻不知為何仍有些緊張。
他纖長的眼睫狂顫著,放在兩腿旁的雙也忍不住攥緊了些,聲音軟糯又帶著一絲恐慌的嘶啞,吞吞吐吐道:“不是想離開你�!�
“小池不想離開我嗎?”
這樣快速突然的反問應(yīng)當(dāng)是充滿尖刺的,但配上話語中的內(nèi)容來看,卻只能讓人感受到一種搖尾乞憐的迫切。
李映池愣了愣,輕輕地抿住了唇瓣,眼眸輕眨,回答道:“恩,沒有想要離開你……你一直對我很好�!�
他沒有說謊,雖然遲鈍,但長久以來的善意或是惡意他還是可以分辨的,更何況白允川對自己那樣無微不至的照顧。
李映池明白,白允川真的對自己很用心。他用真心待自己,自己卻總是令他失落……也難怪他如此生氣了。
那一瞬間,一種奇怪的澀意攀上了心臟,明明心臟在胸膛里,李映池卻覺得連鼻尖也有些酸了。
白允川沒有再出聲打斷他,李映池能夠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原本的緊張情緒在他對自己一如往常的包容態(tài)度中,也慢慢地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