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嗯?回去喝��?”紀輕舟挑起眉問,旋即又微微搖頭:“算了吧,你明天還要坐一天火車呢,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而且,我每次喝醉,醒來不是喉嚨痛就是屁股痛,真喝多了,明早肯定沒法送你去火車站。”
聽聞后半句理由,解予安猶豫了一下,張了張嘴還是沒能反駁,就默認了這個決定。
話雖如此,紀輕舟二人回到家后,卻發(fā)現(xiàn)提前抵達的解家人已在小會客廳給他搞了個小慶功宴。
主要是解予川和解良嬉商量的,辦一個小家庭聚會,解予川還將他收藏已久的一瓶名貴洋酒拿了出來,沈南綺和解見山也參與喝了幾杯。
尤其是沈南綺,談起當初鼓勵紀輕舟自己開成衣鋪,不過是順口給個建議,怎么也沒想到他能在短短兩年間辦到這樣大的規(guī)模。
看到今晚這場盛大的時裝表演,她心中也相當之寬慰和感慨。
“說起來,最后那模特在樓梯上摔那一跤可真是嚇到我了,真怕鬧出什么意外來!”
聽沈南綺談起這樁事情,解良嬉等人也想起了當時的情況。
“是啊,似乎是踩空了,忽然滑落了下去。”
“明早的報紙不知會如何登載此事。”
“她自己倒尤為鎮(zhèn)定,就那么半躺在樓梯上開始擺姿勢了,還有人給她拍照�!�
沈南綺一邊品著酒,一邊看向紀輕舟道:“之后,你又打扮得像個童話王子般地出場,搞到我們一圈人都迷惑了,以為是你們設(shè)計好的類似‘英雄救美’的情節(jié)……”
紀輕舟笑著搖了搖頭:“這可真是個意外,嚴老板知曉此事,當時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多虧施小姐臨場反應(yīng)不錯,給了我救場的機會。聽你們反饋,我這場似乎救得還算成功?”
“那的確,把我們都糊弄過去了……”
“但施小姐那一摔可摔得真漂亮,那記者的照片不知能否買來,若是拍得好,干脆用來做下期雜志的封面好了……”
夜已深,老人與孩童都已躺到了床上安睡。
小會客廳內(nèi),一家人坐在沙發(fā)長椅上吃吃喝喝閑聊著,氛圍輕松愜意,紀輕舟本不想多飲酒,不知不覺卻又喝了個半醉。
解予安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狀態(tài),見他面龐緋紅、眼神也迷離起來,便干脆地替他向家人告辭,扶起青年從東館的小樓梯上樓。
其實今晚的酒度數(shù)并不高,紀輕舟也只是醉意朦朧,沒像之前幾次那般倒頭就睡。
回到臥室后,解予安扶著他靠到沙發(fā)上,手撐著沙發(fā),彎著腰撥弄了下他黑發(fā)上沾著的細碎金粉,接著撫摸青年的臉頰問:“先洗澡?”
紀輕舟搖了搖頭,仰頭看著他眨了下眼眸:“先玩猜謎游戲�!�
“猜謎?”解予安不確定地問了句。
“嗯,你猜猜看……”紀輕舟緩慢說著,抬起手臂環(huán)繞上男人的脖頸,輕輕地將他拉近自己:“我今天是什么口味的?”
一旦貼近,解予安便嗅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夾著絲絲薄荷味道的清甜香氣,不假思索便開口:“薄荷糖�!�
“哇,猜中了,解元寶真聰明�!奔o輕舟微露笑容,用著一種純?nèi)坏目谖堑溃骸澳�,薄荷糖味的我,你要不要嘗嘗?”
解予安凝視著他泛著迷蒙光澤的雙眸,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隨即便微垂眼睫,一聲不響地低頭輕吻了下他的眼睛。
一邊動作輕緩地吻著他的眉眼,一邊撫摸著青年的后頸,爾后便克制不住心動,托著青年的后腰將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其實他原本是想要令紀輕舟好好休息的,畢竟最近忙碌著工作的事情,他已有近一周時間未怎么好好睡過覺。
可意識半醉時的紀輕舟又著實乖巧惑人,被塞滿了也只會惹人憐愛地說一句“寶哥哥,吃不下了”,甜得解予安又是耳根發(fā)紅,又是渾身滾燙。
到頭來,這一晚仍是未能打破那‘一旦喝醉,醒來便要屁股疼’的斷言。
第192章
緋聞
三月中的清晨,
一夜細雨過后,和煦朝陽升起,風(fēng)涼清爽,
吹動著街道兩旁商鋪門口的旗簾翩然翻飛。
“賣報,賣報,女明星施玄曼疑似戀情公開……”
寬闊的大馬路上,賣報童一邊叫賣著,
一邊如同貍貓般,靈活地穿梭于汽車與黃包車之間。
忽然間,穿著草鞋的右腳不小心踏入積水小坑,
“啪”一聲濺起污泥水花來。
“誒呀!”感受到腳上的潮濕冰冷,
報童急忙抬起腳甩了甩草鞋上的泥水,又彎腰拍了拍褲腿沾上的水珠。
正欲繼續(xù)叫賣,這時街道旁那時裝屋的紅漆店面忽然拉開,
伴隨清脆的鈴鐺聲,
一位穿著西裝制服的高個男子探出身來,
朝他問道:“你剛剛喊的是什么報紙,給我拿一份。”
賣報童聞言急忙跑步過去,
從斜挎的布包中拿出一份報紙遞給他,掛出笑容道:“先生,
您要的《新世界報》,
兩個銅板�!�
林遐意付了兩個銅板給他,接過報紙,
關(guān)上店門,
回到了店內(nèi)柜臺旁。
柜臺上的時鐘還未轉(zhuǎn)到九點,時裝屋尚未到營業(yè)時間,店內(nèi)衛(wèi)生、衣服陳列等工作卻都已準備完畢,
店員們正湊在一旁休息閑聊。
林遐意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管,兀自坐到柜臺前的椅子上,翻開報紙消遣起來。
然而他才坐下讀了兩篇文章,耳邊便傳來了門鈴撞動的聲音,林遐意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旋即急忙站起身來,擱下報紙打招呼:“早上好,老板。”
“早啊,今天還挺熱�!奔o輕舟隨口應(yīng)和著,摘下了脖子上的圍巾,又解開了風(fēng)衣腰帶,將衣襟敞開了些。
上樓之前,他往柜臺旁繞了一下,同林遐意交代了一番工作。
“下午有個新款送到,清點收貨的工作交給范義就行,你記得到時把櫥窗的衣服換成新款。”
“好的,老板�!�
紀輕舟點了下頭,剛要問問他昨日的營業(yè)情況,目光一瞥間,忽而看見了他手邊報紙上某個熟人的名字,抬了下眉:“在看報?”
“奧,這個……”林遐意稍微遲疑了一下,將剛買的那份報紙拿到他面前,指了指下方的小標題問:“老板,這報上所言可是真的?”
紀輕舟掃了眼他所指的標題,頓然蹙起了眉。
——【女星施玄曼舞臺假摔疑似引出真情郎,對象竟是某時裝公司大豪商……】
“八卦小報,胡說八道�!彼p咋了下舌,“哪家報紙,等會兒就寄個律師函過去�!�
“那我?guī)湍埪蓭�?”林遐意顯然不懂他的梗,還以為他真想要同這報紙打官司。
“算了,開玩笑的,一家家告哪告得過來�!奔o輕舟稍顯無奈地搖了搖頭。
自從那日皇后飯店時裝大秀過后,隨著幾大報社、中外報業(yè)鋪天蓋地的宣傳報道,他便成為了報紙上的名人。
起初,只是在那些大報登載的評時裝秀文章中能看到他的名字,而自從某日,他和施玄曼同走T臺的照片出現(xiàn)在申報上后,民眾的關(guān)注點便從時裝表演轉(zhuǎn)移到了女星八卦上。
一些壓根沒有受到邀請的游藝小報,為了博人眼球開始瞎編起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故事來,怎么好賣怎么編。
這些報紙還很會玩文字游戲,用標題中一些含糊不清的曖昧之語,引誘讀者自行腦補,即便當事人找上門來,也可撇清關(guān)系,全然不擔(dān)責(zé)任。
這一周多里,他都不知看到過多少模棱兩可暗示揣測施玄曼和他之間關(guān)系的小文章了。
施小姐那邊對這種情況顯然習(xí)以為常,上新聞的第二天,便寫了封信給他,叫他不必理會,過一陣自然會慢慢平息。
她唯一的擔(dān)憂,就是恐怕“紀太太”會受緋聞影響,造成他們夫妻之間的誤解,為此還專門寫了封解釋信,叫紀輕舟轉(zhuǎn)交給他“太太”。
這封信紀輕舟是寄給解予安了,但這位酸醋成精的“紀太太”能不能就此釋懷,他就不清楚了。
話說回來,這些小八卦報紙,紀輕舟看過便作罷,也沒有過多在意。
同林遐意囑咐完工作后,便沿著弧形樓梯,來到了二樓的雜志社打卡上班。
“早啊,諸位�!彼持p手插著風(fēng)衣口袋朝著二樓的同事們打了聲招呼。
正要繼續(xù)上樓,去自己的辦公室,解良嬉便抬起頭,朝他招了招手:“你來得正好,之前向新民報館買的施小姐的照片剛剛送到了,你來看看�!�
她口中的照片,也就是施玄曼在秀場摔倒時,就地擺拍的那幾張照片。
解良嬉在看秀時,便覺得施玄曼穿著禮服的那一摔,摔得十分漂亮,也許可以用來作為雜志封面。
于是第二天就聯(lián)系了當時偷跑到樓梯角拍攝的記者,出高價問報館買來了那張照片。
洗出來的照片被裝在一個信封袋里,還未拆封。
紀輕舟聽到這消息,當即走到了解良嬉的辦公桌旁,好奇地看著她拆開信封,抽出了里面的相片。
“不錯啊,蠻清晰的,構(gòu)圖也漂亮�!奔o輕舟挪了挪桌上的照片說道。
只見那黑白畫面上,妝造精致的小姐分外輕松愜意地斜倚在樓梯上,一邊用她那戴著光澤柔亮的絲綢手套的左手,虛虛地托著臉側(cè),一邊挑起細長的眉毛,望著鏡頭,露出一種迷惑而純真的神情來。
她蓬松潔白的夸張裙擺很是圓潤自然地鋪散在深色的樓梯地毯上,那輕盈的銀絲亮片披肩閃耀著粲然的光輝,環(huán)繞在女子肩膀兩側(cè),襯得她的臉龐愈發(fā)的圣潔明亮,優(yōu)雅迷人得仿佛童話世界的公主。
“何止是不錯,簡直拍得太好了!”
解良嬉拿起照片,仔細觀賞了片刻,拍板道:“就用它做四月刊封面了,不僅如此,還要印海報,就像創(chuàng)刊號那樣,夾在雜志中贈送。
“我有預(yù)感,這張照片會成為施小姐最出名的照片,也會成為你的經(jīng)典代表作�!�
紀輕舟輕笑著點點頭:“行啊,那就聽主編您的安排了。對了,這次的人物訪談還沒請到人吧?”
“給林先生發(fā)了邀請,就是那位大畫家,不過他人在外地,還沒有收到回復(fù)�!�
紀輕舟猶豫了片晌,說:“要是找不到人,要不就采訪我吧。”
“采訪你?”解良嬉先是疑惑,旋即恍然:“也對,你如今可是各大報紙的�?土�,這名氣不蹭白不蹭�!�
“嗯,順便也借此機會澄清一下我和施小姐的關(guān)系,省得那些小報總盯著這點事情不放�!�
解良嬉若有所思地“奧”了一聲:“是怕小報盯著不放,還是怕南京那個盯著不放��?”
“這可不是在家里,拜托您把我當個外人吧�!奔o輕舟略無奈地提醒了句。
隨即見解良嬉一副笑謔模樣地揚起眉角,似還想說什么,他連忙提了提背包的背帶,轉(zhuǎn)身揮揮手道:“上樓干活去嘍,拜拜�!�
·
四月初的南京,已有了初夏的影子,白日里日光籠罩時赫赫炎炎,到了日影西斜時刻,曬了一日太陽的閣樓間,依舊徘徊一股沉悶的熱氣。
傍晚的屋子內(nèi)光線分外黯淡,黑色的鋼窗玻璃上映著暗藍的黃昏暮色。
剛下班回來的解予安,手里提著書信,隨手將公文包放在桌面上,拉開椅子,坐到了長桌旁。
察覺到屋內(nèi)的悶熱,他先是卷了卷襯衣袖子,解開了領(lǐng)口的一粒紐扣,似乎還覺得燥熱,便又伸長手臂推開了桌前格窗。
接著順手點亮桌面臺燈,一刻也不耽擱地拆開書信起來。
【親愛的解元元,見字如晤:
又是一周過去啦,距離上次見面半個月了,有沒有狠狠地想我啊?
原本這兩日是不準備給你寄信的,等這封送到你手里估計都已經(jīng)五號了吧,那再過兩天,上完了課,我就該來南京找你玩了,寫不寫信也無所謂。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你每周日都要讀我的信,要是這回沒收到,多半又要怨我兩日,以免我們成為一對“怨偶”,我還是抽著睡前時間,給你簡單交代些日常吧。
這一周日子怪平淡的,沒什么趣事,每天就是工作、干活、畫稿!
每當我對這被工作支配的人生產(chǎn)生怨念的時候,就會拿出你的信來讀一讀,看過你那一成不變的無聊乏味的生活,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像剛服了一劑安慰劑。
果然,好日子都是對比出來的,對比你,我好歹在上海,還有不少朋友可以聚聚。
就前兩日,和駱猴兒、信哥兒,還有幾個滬報館的朋友,我們剛抽空聚了頓餐,是信哥兒組的局,在一家新開的川菜館吃飯。
他好像每次組局,都是叫我們吃飯。
當時聊了什么我也不大記得了,就記得駱明煊那小子大放厥詞,說今年的計劃是要把分店開到京城和香港去。
我叫他步子不要邁太大,免得扯著襠,好言好語一頓勸,他總算退而求其次,說先帶幾個人,去北方幾個大城市探探市場。
其實駱明煊的性子,算是年輕人里比較靠得住的了,為人赤誠熱忱,腦袋也聰明靈活,關(guān)鍵是自來熟,在哪都能交到朋友。
怕只怕他容易輕信人,從小到大沒吃過什么苦頭,也不把錢當回事,兜里有幾個銀幣,就恨不得馬上打水漂玩……我還是得看著他點,他敗自家的錢沒關(guān)系,可不能把我的錢敗了。
對了,那天信哥兒還說了一事,你記得之前他提過的赴法交流之事吧?
這事聽聞已初步確定了,不出意外,他認識的那位法大使館先生,會在兩年后換任,屆時信哥兒就有機會去法國學(xué)習(xí)交流了。
兩年后,你差不多也要回來了,到時我就可以松一口氣了。
希望這兩年,你都能和今年一樣,平平安安地度過。
我們元寶可是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來,今后一定要活得健健康康的,才不辜負那些辛苦救治你的醫(yī)生們的期待。
行了,我真的困了,剛剛又連打了兩個呵欠,現(xiàn)在是滿眼熱淚地在給你寫信。
明天把信送出的時候,我會順便給你寄本雜志。
四月刊的《紀元》,不知道你有沒有買到,多半沒有吧?
施小姐現(xiàn)在真的太紅了,這本雜志又是以她為封面,還贈送她的海報,月初一發(fā)刊,八千冊當天就賣完了,我自己想買都買不著,這本還是找良嬉姐要的。
總而言之,這上面有我的專訪,你無聊時可以翻翻看。
就這樣,兩天后見嘍,記得來火車站接我哦!
,親親元寶的英俊小臉�!�
從窗子探入的清涼晚風(fēng),吹拂著桌面上的書頁,又撩起男子額前的幾縷發(fā)絲,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
解予安讀完信時,環(huán)繞周身的燥熱便如他此刻的心境般,奇異地安寧平靜了下來。
短短的兩頁信,其實也沒有什么柔情蜜意的話語,但僅是通過這直白簡述的口語化文字,他便仿佛已聽見了青年的聲音。
好似對方就坐在身旁,用著慵散而愜意的口吻,一句句地給他念著信。
將這兩頁紙再度從頭瀏覽了一遍后,解予安將信件對齊折疊好,放進了信封中,準備等睡前再讀一遍。
稍后,他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翻開了那本四月刊雜志。
至于封面上的施玄曼,他只淡淡瞥了眼,就快速翻了過去,通過目錄找到名人訪談專欄,細細地起紀輕舟的專訪。
因是時尚雜志,而紀輕舟被邀請參與訪談介紹的主要身份,又是世紀時裝公司的老板,訪談主要的內(nèi)容,就圍繞著他的時尚穿搭與設(shè)計理念展開,而甚少涉及到感情生活。
盡管如此,在訪談的后階段,卻問到了一個八卦緋聞話題。
【您和施玄曼小姐在春季時裝大秀上的出場驚艷了許多人的視線,我們的讀者朋友們都很好奇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在這里回應(yīng)一下嗎?】
解予安看到這個問題,不自覺正了正坐姿,尤為認真地看起回答。
【紀輕舟:這個問題,其實施小姐早就回應(yīng)過多次,正如她所說的,我們是彼此欣賞的好朋友、好伙伴,沒有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關(guān)系。
我和施小姐認識的時候,我還在愛巷開著一間小成衣鋪,她喜歡我的設(shè)計,我的手藝,我也很欣賞她堅韌自信的品格,欣賞她敢于挑戰(zhàn)、為夢想拼搏的勇氣,希望她今后可以越來越好,演繹更多她喜歡的角色,為大家所支持喜愛�!�
解予安讀到這,唇角不覺微微牽起。
其實他也知道,作為雜志的創(chuàng)辦者之一,紀輕舟完全沒必要在自己的時尚專訪中插入這不合時宜的情感話題。
對方這樣做,多半還是為了以一個正面的方式,大大方方地回應(yīng)外界那些過度發(fā)散的緋聞,令遠在另一個城市的自己更為安心。
他輕輕呼了口氣,接著又后靠在椅背上,舒展眉眼,心態(tài)放松地繼續(xù)往下。
【在公司發(fā)展上,紀先生最近有什么計劃?】
【紀輕舟:在外灘買棟樓開公司。
好吧,開玩笑的,能租一層就不錯了。
接下來的計劃有很多,最近的話,打算給南京的分店安排上飾品柜,然后還準備在南京辦一個我們《紀元》雜志的銷售分店,兼書屋和咖啡館。】
【為何會想到去南京開書店?】
【紀輕舟:很簡單,因為我家那位在南京工作。
我愛人很喜歡看《紀元》雜志,而委托朋友從上海代購?fù)ǔ6家壬先迦詹拍苣玫�,偶爾還買不著,那我身為丈夫,不能常陪伴在他身旁,至少在這方面可以提供點便利�!�
……
【最后一個問題,有什么想要對《紀元》的讀者們說的嗎?】
【紀輕舟:我想想啊……想到了。
假如說,你們也有自己無比熱愛的、想要去追求的事業(yè)或夢想,并且也有那么一個機會擺在眼前,那么,不要猶豫,盡管去揮灑你們努力的汗水,奔跑著去追尋你們的夢想吧,相信未來,不會辜負你們的期待!】
第193章
民國十一年
位于南京城內(nèi)的洪武街,
自前朝以來便是有名的商業(yè)街,這一片區(qū)域商賈眾多,商業(yè)繁茂,
街道兩側(cè),幌子旗簾上下翻飛,店堂鋪戶鱗次櫛比。
在那成排相似的老建筑中,有一家近兩年新開張的商店,
裝潢得很是引人注目。
那是一棟兩層的中西融合式磚木建筑,外側(cè)看來仍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外觀,赭色的漆面古色古香,
內(nèi)部則粉刷得潔凈清爽,
粉白的墻體上露出赭紅色的木頭框架,環(huán)繞四面的玻璃門和玻璃格窗,使得室內(nèi)光線分外通透明亮。
路過行人看見這么一家嶄新的鋪子,
往往生出好奇,
從店門兩側(cè)的玻璃窗向內(nèi)望進去,
可見里邊書架林立,似是書店,
卻又能聞見淡淡的咖啡與茶飲清香。
再抬頭望向那深紅色的招牌名稱,看見那“紀元”二字,
懂行的便知曉這是一個時尚雜志名稱,
不清楚的則直接忽略,掃向屋檐下飄拂的旗簾。
待看過那旗簾上所寫的“購書”、“咖啡”、“”、“茶點”等服務(wù)項目,
才知曉原來是一家中西混合茶館。
附近的老牌商戶,
對這四不像的新店不怎看好,誰知店鋪開張以后,卻頗受歡迎。
只因這周圍有好幾所的大學(xué),
學(xué)生們閑著無聊、或無處可去時,便愿意來這,點一杯便宜的茶水或咖啡,找一桌安靜空位,看看書、翻翻雜志、寫寫課業(yè),消磨空閑的時間。
春末夏初的某個星期日,午后,清風(fēng)拂拂。
紀元書屋的二樓,被一道道木制屏風(fēng)分隔的雅座內(nèi),三個白衣藍裙的金陵女大學(xué)生,正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翻著報紙書刊閑談八卦。
“晏樂和顧飏登報同居了?”一個剪著及肩短發(fā)的姑娘,看著那小報上的新聞詫異出聲。
“晏樂?”坐于她對面的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學(xué)生,驚訝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是幾個月前才與樊旭均分開嗎,這么快便又愛上別人了?”
此時短發(fā)女子身旁,戴著紅格紋蝴蝶結(jié)發(fā)卡、留著一撮短劉海的女學(xué)生,停下了正在謄抄詩集的右手,說道:“我記得之前在報紙上看過,她最近要拍一部新電影,顧飏正是男主演,約莫是演著演著,演出真情來了。”
“她怎這般容易因戲生情�!倍贪l(fā)姑娘嘀咕一聲,垂眼看向報紙,“雖然她演技是不錯,可也不能太投入了�!�
麻花辮姑娘想了想道:“既然是因戲生情,她為何不同祝韌青在一起?明明年紀相仿,樣貌也相配,《紅白玫瑰》里,我還是更喜歡原配這一對�!�
“這不很明顯嘛,不論樊旭均還是顧飏,都生著一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睛,一副風(fēng)趣又多情的貴公子樣貌,且年齡還都比她年長七八歲,顯然晏樂正喜歡這一類型的�!�
戴著蝴蝶結(jié)發(fā)卡的女子總結(jié)道:“況且《紅白玫瑰》里,男主還是和紅玫瑰的感情更熾烈感人吧,和白玫瑰結(jié)婚只是遵從父母之命,根本沒有愛意�!�
“誒?你們可有聽過那傳聞?”短發(fā)姑娘聽著她們的討論,倏然眼珠一轉(zhuǎn),想起一則坊間傳聞:
“便是說,施玄曼和祝韌青早就因《真假鳳凰》那部戲生情,但施玄曼乃富裕人家小姐,祝韌青則是窮人出身,兩人不能公開,便只能借著演戲的時候,互訴衷腸,所以他們才合作了一部又一部影片�!�
戴著紅格子發(fā)卡的女學(xué)生聞言哧地一笑:“你信這個,還不如信施玄曼和世紀公司老板的知己之情呢!”
她這話音剛落,一道屏風(fēng)相隔的隔壁雅座內(nèi),突然響起了某男子似為茶水所嗆的劇烈咳嗽聲。
幾個女學(xué)生卻不受影響,只稍微暫停了一會兒,便又繼續(xù)討論起來。
“此事我也聽聞過,”梳著兩條麻花辮的女學(xué)生雙眼明亮道,“施玄曼和世紀時裝的紀先生,他們相識于微時,初識之時,一個是窮裁縫,一個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學(xué)生,之后卻互相鼓勵,互相成就,一個成為了時裝公司大老板,一個成為了紅遍全國的女影星。有好些傳聞猜測,他們其實互相傾慕,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得相愛而已�!�
“是啊,”戴著紅格子發(fā)卡的女學(xué)生面露向往之色,“聽聞施玄曼每一部電影的戲服,每一場公開場合的禮服,都是紀先生所親手定制,要數(shù)最了解施玄曼的人,一定是紀先生了。他看到了她成名三年每一點細微處的變化……真美好啊,想要給他們寫首詩。”
短發(fā)姑娘不以為然:“可你們說的紀先生,我記得不是早已結(jié)婚了嗎?”
紅格子發(fā)卡女子惋惜地嘆了口氣:“誒,正因他認識施玄曼的時候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否則,他們定然是……”
話未說完,隔壁又傳來一道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緊接著皮鞋踏著木板的利落腳步聲響起,似有人起身離開。
三個女學(xué)生不覺中斷了話題,那戴著紅格子發(fā)卡的女學(xué)生下意識地轉(zhuǎn)頭望了眼過道,看見一個穿著襯衣西褲、身姿挺拔的男子提著公文包走向樓梯。
對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注視,下樓前還側(cè)轉(zhuǎn)過頭,用著嚴冷的目光瞥了她們一眼。
戴著紅格子發(fā)卡的女學(xué)生微微一愣,接著便蹙起眉頭來。
“怎么了,阿梅?”她身旁的短發(fā)姑娘問。
“他好像瞪了我們一眼,真沒有禮貌。”
“別管他了,你剛剛說到哪了……”
三個女學(xué)生找回話題來,正準備接著聊那些明星八卦,這時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店員跑上樓來,徑直來到她們的桌旁,面露歉意提醒道:
“抱歉,幾位小姐,方才有位先生投訴,說你們言談不文明。這么說實在很冒昧,我們這里是咖啡館也是書店,許多客人會來店里工作學(xué)習(xí)、閱覽書籍,三位小姐如要討論,還請盡量小點聲。
“我這里贈送幾位一份新品小點心,打擾幾位實在不好意思,請慢用�!�
她說罷放下了一疊插著簽子的小糕點,的確是贈品,小小的一塊糕點切成四份,一人一口也就沒了。
不過因為送了這小點心,三個客人也沒法對店家生起氣來,只是因為被提醒,有些尷尬和羞惱而已。
“言談不文明?我們說什么不文明的了?”叫做阿梅的那個女學(xué)生面露不忿道。
“是方才瞪我們的男子投訴的?”梳著麻花辮的女學(xué)生翻著書頁,小聲交流道,“是不是因為我們聊得久了些,吵到他了?”
“看他長得高高大大,模樣似也不錯,怎氣量如此�。俊�
“我記得他穿的似是一身卡其軍裝,也許那邊陸軍學(xué)校的教官?”
聽見陸軍學(xué)校一詞,三人頓然默契不再多言。
詭異地安靜了片刻后,梳著麻花辮的女學(xué)生率先打破沉默道:“前幾日新出的《紀元》你們可看了?上面說,世紀時裝會在今年九月份辦一場品牌高定秀,并非每年春季的那種聯(lián)合時裝表演,而是僅世紀一家品牌,且是高定秀,每件裙子皆是頂級手工制作,一定很漂亮�!�
“聽起來很有意思,可與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短發(fā)女學(xué)生不以為意。
“你們不想見見世面嗎?我看雜志上說,這場時裝展會開放五十個觀眾名額給《紀元》的讀者,只要寫信投到雜志社的信箱,就有機會被選中,免費入場觀看表演�!�
名叫阿梅的姑娘原本還沉浸在被投訴的不滿情緒中,聽聞此言,一下子被轉(zhuǎn)移了注意:“投到樓下信箱也可以?”
“應(yīng)該可以吧,這不是紀元雜志的分店嗎?”
“那我現(xiàn)在就寫,萬一被選中了,說不定還能見到施玄曼和紀先生同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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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上海法租界霞飛路931號的世紀高定手工坊內(nèi),穿著一身白色襯衣與灰色西褲的紀輕舟正穿過三樓的走廊,來到北側(cè)的設(shè)計部門,查看員工的工作情況。
因這兩年公司規(guī)模與業(yè)務(wù)范圍逐漸擴大,分店越開越多,設(shè)計師也越簽越多,僅靠原有的幾個人手已忙不過來,紀輕舟便擴招員工,劃分組建了設(shè)計部、生產(chǎn)部、財務(wù)部、技術(shù)部、采購部、市場部、物流部等部門,建立了一個更為完整的時裝品牌公司。
生產(chǎn)部門與技術(shù)部門,依舊是放在了樓下兩層,維持原樣,剩下的部門則安排在了三樓。
其中走廊南側(cè),那間曾作為成品陳列區(qū)的寬闊大廳被擺放上了一排排的辦公椅,是為財務(wù)部、市場部、采購部、秘書部等幾個部門的大辦公區(qū)。
北側(cè)那幾間單獨房間,則改為了設(shè)計部門,雖然房間采光一般,但勝在相對清凈。
目前設(shè)計部所開發(fā)的新品為今年秋季的新款,紀輕舟會給他們一個主題方向,由他們創(chuàng)新設(shè)計樣品,再由他從中挑選一些款式進行制作調(diào)整。
設(shè)計部運營到現(xiàn)在,每一季都能提供十幾二十個款式的上新,算是給紀輕舟減輕了一半的工作量,還是挺有用處的。
“所以你這件襯衣,鈕門設(shè)計成橫形的目的是?”
設(shè)計師們的某間辦公室內(nèi),紀輕舟拿著畫稿,問著曾是他學(xué)生,現(xiàn)已成為他員工的裁縫女校畢業(yè)生蔡筱蕓問。
女子稍有些緊張地回答:“為了把它隱藏在襯衣的橫條紋里,看起來更加美觀�!�
“嗯,我懂你意思,這個設(shè)計其實是蠻細節(jié)的。”紀輕舟看著那畫上的酒紅色西裝領(lǐng)襯衣點了點頭,提醒道:“但橫鈕門在穿著的時候門襟會容易左右拉扯滑動,你在制作樣衣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把鈕門的線跡加固。”
聽他未否決自己的小創(chuàng)意,蔡筱蕓頓然有些高興,連忙應(yīng)道:“好,我知道了,多謝老師、額老板提點�!�
紀輕舟輕笑了聲,將設(shè)計稿放回桌上道:“叫習(xí)慣了就叫老師吧�!�
“好的,紀老師�!辈腆闶|扯開嘴角靦腆地笑了笑。
“嗯,干活吧。”
紀輕舟隨口回了句,在設(shè)計部門轉(zhuǎn)了圈后,便順著樓梯上樓,到了閣樓的辦公室,放下東西準備干活。
剛在椅子上落座不久,辦公室房門便被敲響,季景含拿著筆記本和一疊招貼畫走進了門來。
他將那疊招貼畫放到紀輕舟桌旁,說道:“先生,新版的年歷掛畫樣品出來了,您看看可還需要再修改?”
紀輕舟聞言從工作中抽離思緒,抬眸掃了眼桌上的手繪時裝圖。
那是今年夏季幾個主推新款的時裝美人畫。
一般夏季上新,他都不會專門辦新款發(fā)布秀,找合適的模特拍一拍海報,定制一批招貼畫,搞個送買衣服送海報和年歷掛畫的活動,宣傳一下便罷。
他伸手隨意翻了兩張,點點頭道:“這么看是比之前那批樣品色彩清晰,你先放著吧,我等會兒空了再仔細看看。”
季景含點點頭,正要轉(zhuǎn)身出去,紀輕舟又開口:“對了,下周的行程定好了吧,你給我看一下�!�
季景含急忙停住腳步,將手中的筆記本翻到下周的行程表,放到他面前。
紀輕舟快速地翻閱過接下來幾日的工作行程,停留在周末兩日上,點了點紙頁道:“下周日這天的工作給我往后勻一勻吧。”
“好的。”季景含下意識地抽出口袋里的鋼筆和小記事簿記下,問:“您這日有什么新安排嗎?”
“去碼頭送個朋友,他要去法國了,你也認識的,滬報館的主筆邱先生�!�
“邱先生要去法國了?我知道了,我會幫您安排好的�!�
“嗯,還有周六晚上和劉先生的這頓飯也稍微推一推,不出意外,那天傍晚我要去火車站接我室友回來�!�
季景含剛要記下,又停頓了動作:“可是,我聽聞劉先生只安排了這周幾日來跟您談云錦的生意,周一早上便要回去南京了�!�
紀輕舟微蹙了下眉,說:“那就提前吃飯吧,提到下午四點半,你幫我和劉先生約個時間,假如他同意,餐廳你問問他喜好,我們也一塊訂了。”
“好的,先生�!�
“嗯,沒別的事了,你去忙吧�!闭f罷,他便隨手合起了筆記本,遞給了季景含。
在秘書離去,關(guān)上房門后,紀輕舟看著面前空白的畫紙稍有些煩悶地揉了揉頭發(fā),旋即端起茶杯,后靠椅背,喝了口綠茶靜心。
思緒漫然發(fā)散間,他目光掃過桌面,瞄見了那招貼畫上的年歷。
“民國十一年……”他低低念出上面的文字,輕嘆:“都過去四年了啊,也是,我都快三十歲了……”
“怎么解元寶才二十四?我剛來那會兒都比他現(xiàn)在年紀大。”
他輕咋了下舌,將茶杯放到了一旁,接著又坐正身體,拿起鉛筆自言自語地感慨:“趕緊干吧,早點干完,早點下班休息,得注意保養(yǎng)嘍。”
第194章
你有問題(感情章)
去火車站接解予安的那個周六,
濃霧陰霾,簌簌細雨時落時停。
五月伊始連續(xù)數(shù)日晴天所提升的溫度,在今日被打回了一個月前清明祭掃時的陰冷清寒。
忙碌完一日的工作后,
下午四點半,紀輕舟依照行程計劃,請了南京云錦織造坊的劉老板在悅賓樓吃了頓晚飯。
之前以他工作室的名義開團定制的那批妝花緞披肩,在幾個月前便陸續(xù)交付完畢,
雖然等的時間久,當成品送到手上,顧客評價卻都一致表示滿意。
期間又有一些未趕上第一批披肩單子的客人,
來問他何時再做第二批,
紀輕舟卻不怎想接這般時間跨度太長的定制單,便面向顧客直言表示不會再接這個業(yè)務(wù),但之后興許會有不定期的現(xiàn)貨上架。
今日和劉老板談這個生意,
便是為了定制這批“現(xiàn)貨”。
劉老板的織造坊是上次合作的兩家中,
出品質(zhì)量更為穩(wěn)定漂亮的,
紀輕舟此次就選擇了繼續(xù)和對方合作。
而除了定制新圖樣的披肩,還有他近期一直在籌備中的品牌高定秀,
同樣需要定織一批面料。
一聊起面料的工藝與花紋圖案需求,兩個人便有些忘我了,
加上劉老板不會說國語,
一開口便是純正的南京官話,紀輕舟有些詞也聽不太懂,
還需要他的兒子從中翻譯,
為此耽擱了一些時間。
等順利談完生意,從餐館出來時,天色都已暗淡昏沉。
本以為比預(yù)定時間晚了半小時出發(fā),
多半要趕不及接解予安下火車。
結(jié)果或許是因為下雨,火車也晚了點,當紀輕舟獨自打著傘走進車站時,恰好聽見火車�?康钠崖暋�
陰天傍晚,即便是點著燈的站臺依舊灰蒙蒙一片,加上那推推搡搡擠成一堆下車的乘客們,愈發(fā)的視線受阻。
紀輕舟遠遠望見那場面,便也不去給趕路的人們增添壓力,就收起雨傘,站在火車站的大門處靜靜等候。
約莫幾分鐘后,他便在往外流動的密集人群中,望見了一道穿著黑色風(fēng)衣、拿著小皮箱的熟悉身影,當即抬起手臂朝那方向揮了揮。
解予安也不知是早就看見了他,還是被他的招呼所吸引,徑直地穿過人群邁大步伐疾步走了過來。
兩人會和時,紀輕舟剛露出笑容,想要說些什么,就見對方伸手貼了貼他的臉頰,眉宇神色較深沉地掃量了幾眼他身上略顯單薄的棉質(zhì)襯衣,口吻憂心道:“怎么穿這么少?”
“哪少了,我平時不都這么穿嗎?”紀輕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隨即見對方放下手提箱,脫下風(fēng)衣外套似要往自己身上披,便舉起雨傘推拒道:“誒,你自己穿吧,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