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易青巍看他手法是有模有樣的熟練,覺得稀奇:“一個人喝上茶了。”
沈樂皆:“常陪人喝,喝慣了�!�
易青巍和他分了沙發(fā):“找了嗎�!�
沈樂皆搖茶葉罐,給他沏一杯。
“火車,直達票。白查,隨便哪個站都能下�!�
“兩張?”
“一張。”
“寬心吧,好歹是一個人走的。”
“怎么走都是走,沒區(qū)別�!�
“和霍達捆著走,你樂意?”
沈樂皆反問:“我有什么不樂意,和霍達走還好,路上有人幫忙照看她�!�
說起來,火車她還是第一次坐,買的硬座,不知道車上擠不擠。
易青巍鞋踩柔軟的地毯,腳底不踏實,覺得既輕又虛。他低下頭,不打算聽嘴硬的無用話。
沈樂皆揚了點聲:“小野呢?”
“聽說婚禮取消,我們就半路改道去醫(yī)院了�!�
“醫(yī)院?”
“宋叔血壓高,有點兒危險。前幾天就該住院觀察,但宋叔說得參加完歡與的婚禮。等拖拖拉拉辦好手續(xù),宋野枝留醫(yī)院了,我來看看你。”
“小野知道趙歡與要走的事兒嗎。”沈樂皆問。
“知不知道的......”易青巍盯著沈樂皆的表情,往后倒,靠在沙發(fā)上,“怎么,你能怨上他?”
沈樂皆:“不是�!�
唇貼杯沿,略略抿一口,易青巍咂摸茶香,說:“丟了誰就去找誰,別在我跟前擺譜。”
“沾點他的邊兒你就急�!鄙驑方孕π�,說,“我瘋了,怪他頭上去。我也就想知道一下,她走之前,跟小野說了些什么�!�
開始時,在裝修風格上,趙歡與和沈樂皆分歧不小,爭了好一段時間。他建議低奢極簡,她要活潑溫馨。易青巍看著客廳沙發(fā)旁的立式落地燈,燈身是鐵藝雕的,燈罩是卡通畫的。
這兩個人,好像都沒贏。
也都沒讓對方輸。
“去把她找回來,話說開�!币浊辔∠胫�,就對他講出來了。
“什么話?”
“什么話,你繼續(xù)摟著。你他媽下次看見霍達,去照照鏡子,仔細瞧瞧自己用的什么眼神——哦,沒下次了,見不著了�!�
沈樂皆“嘖”了一聲,易青巍這語氣,還真是和王行赫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主兒。
“其實她走,是怪我。怪我說錯話,要她一輩子留我身邊。她和霍達回來的這一趟,變乖好多,我沒看透她想法,掉以輕心,吐露齷齪心思,把她逼走了�!�
各方各面,在沈樂皆腦海里過一遍。
他說:“找回來,我指不出路給她走,不是更招她恨么。”
“怎么指不出了。說開,難和壓力,歡與扛得住�!�
沈樂皆:“我扛不住。我身邊兒太重了,放她出去,她輕松些�!�
官場上,沈樂皆和易焰至今拒不站隊,京城圈里對沈易兩家虎視眈眈的人多了去了。家里邊,沈錦云和符恪待趙歡與,從小是當親生閨女養(yǎng)大的,哪能受得住這個。易青巍看著他,替他想,進不得,退不能。
“但總得找著人吧�!�
“我過幾天,給姑姑通個信兒。她只想離我遠點,不會胡亂走�!�
“……你他媽別笑了�!币浊辔〉吐曊f,“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易青巍站起來拉他:“晚飯在我家吃,以后也少一個人哭兮兮喝茶。”
沈樂皆按住他的手:“我今天在這兒吃�!�
易青巍環(huán)視一圈,說:“你真瘋了。”
“廚房的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早為他們買齊了�!�
“那你是不是還得睡這兒,住這兒,從此不走了?”
“只今兒個,就當給新屋開開灶�!鄙驑方悦鲭娫�,“我讓小野來接你?”
易青巍點頭:“行,連攆人也這么彎彎繞繞了�!�
走到門口,易青巍折返幾步,記起件事情:“趙歡與是不有一同學搭上你的線,請你辦事兒了?”
沈樂皆想了想:“是有一個,不過這陣子事多,沒空理�!�
“行,別理了,方便再使使絆子�!�
“怎么?”
“小事兒,就這樣,我走了�!�
“你得說,我才知道這絆子使到啥程度啊�!�
易青巍抓著門不耐煩,說:“就上次去他們高中同學聚會,這人面兒上挺和諧友善,背后說得老難聽,被人傳我耳朵里來了�!�
“說你和小野?”
“啊,就這檔子破事兒。”
沈樂皆笑:“那倆崽子也挺傻,還特地囑咐我,這忙一定得給人上心幫了�!�
易青巍也笑:“是,他倆老不信人能這么壞。你嘴緊點兒,別跟宋野枝說。”
“知道,悄摸的,讓他繼續(xù)蠢下去�!�
易青巍本來要走,后來抵著門,睨沈樂皆:“這會兒你話又多了�!�
易青巍從沈樂皆那兒離開,直奔醫(yī)院。推開病房的門,燈已經(jīng)點上了。宋英軍閉著眼躺床上,宋野枝陪在床邊翻書。
聽見門響,宋野枝轉(zhuǎn)頭看,眼睛一亮:“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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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野枝點頭:“吃了晚飯,睡好一會兒了�!�
陶國生提著水壺從走廊另一邊走來,易青巍瞟見,朝宋野枝招手:“走,帶你喝羊肉湯�!�
到了店里,挑角落坐好,易青巍用清水把碗筷粗略擦一遍,期間時不時看一眼宋野枝。
“怎么了?”
易青巍把筷子遞去對面,問:“你前幾天從卡里取的那筆錢,是不是給趙歡與了?”
買下房子后,他們的錢都存一張卡上。前些天宋野枝說想要取點錢出來,金額不小,見他沒要說的意思,易青巍也就沒多問。今天接到沈樂皆的電話,易青巍看宋野枝的表情,幾秒鐘把來龍去脈理清了。
“趙歡與要逃,之前是不也跟你通過氣兒了?”
宋野枝一五一十說:“歡與一個星期前來找我,她沒說——但也差不多是說了,我猜出來了。錢我劃她卡里去了,也不知道她打算先去哪兒,多備著點兒,總歸方便�!�
“先去哪兒?你還猜到她要去的地方了�!�
“霍達說她一直想去南極,也想世界各地逛一逛�!彼我爸φf,“小叔,我怕我跟你說,就等于是跟樂皆哥說,所以使勁瞞著。這幾天沒個人商量這事兒,慌慌的,都沒睡好覺�!�
易青�。骸拔铱茨闼茫穸稊\的一天天�!�
再把盛好的湯送去,易青巍語氣軟道:“吃好了,給你樂皆哥打個電話�!�
宋野枝笑:“好�!�
沈樂皆從小到大,唯紅燒肉這道菜最拿手。今天做砸了,鮮少做一個人的量,沒估對糖,放少了。裹著米飯,擱在嘴里一點味道也沒有,和下午的茶一樣。
宋野枝打來電話,他正準備往垃圾桶里倒干凈。
“樂皆哥�!�
宋野枝的聲音聽起來有內(nèi)疚,下一句就得是對不起,可沈樂皆不是叫他來道歉的。
他問:“小野,宋叔情況怎么樣?”
宋野枝看著易青�。骸胺(wěn)定下來了,再觀察�!�
“行,那就好�!�
“樂皆哥�!�
“嗯,小野。我就想問問,趙歡與走之前,跟你說了哪些話�!�
“她沒跟我說她要走的事兒,是那天的最后一句,她讓我記得想她。我猜到了。”
“其余就沒什么話了么。”
“沒了,一直尋常般聊天�!彼我爸βv騰地補一句,“但她那天來胡同里,管我在院里挖了兩株花,帶走了。”
“花?”
宋野枝深吸氣,說:“對,就那年從秦皇島回來,沒能從你手里拿到的花�!�
后來紅燒肉沒丟成,他咽完了,星點汁兒,泡飯吃干凈了。
她是陪著他長大的,一天沒落過。
1995年末,趙歡與離家出走,往易青巍家去,三天。1996年夏,趙歡與再次出走,往密云去,七天。1997年夏,考入廣州中山大學,離開整一年。1999年起,再沒回過家。2002年12月,他親自往廣州將人帶回。只待到2003年5月,下一回,便是同年9月帶著霍達來了。
沈樂皆獨坐黑暗中,捋了一路,不知道這一次,她會什么時候回。
良久,月爬樹梢。
他站起身,穿整齊衣服,定在玄關處,回頭將毫無生氣的、陰森森冷冰冰的客廳覽于眼底,從內(nèi)兜里拿出鑰匙,拋去空中,聽它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合閉門,未作停留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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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假期才結束,易青巍被派去上海學習,一走就得半個月。
爺仨關緊了門,圍在暖爐邊,墊著薄毯嗑瓜子,聊閑天。
宋英軍問:“你倆啥時候搬新房子進去住��?”
宋野枝專心致志剝瓜籽,擱一個小碗里存著。他說:“小叔定,我也不知道,家具還沒買全,我還能賴著您好些日子。”
“哪是你賴我,是我賴您。”宋英軍抓著頭發(fā)回想:“房是啥時候買的來著?”
“去年......”宋野枝驚道,“一年了,去年元宵前定的�!�
“去年——”宋英軍皺著臉費力地憶,說,“你們從三亞回來就買上了�!�
“嗯......對的�!�
“你小叔提的�!�
“嗯。”
“行,到時候你們要擺席嗎?”
宋野枝愣了:“什么席?”
宋英軍:“搬遷宴。”
宋野枝搖頭:“易爺爺一家,我們一家,再加上沈叔叔一家,聚著吃頓飯就夠了呀�!�
陶國生聽了幾句,懂了宋英軍隱晦的心思,一旁自顧自地笑起來。宋英軍被宋野枝堵得沒話說,陶國生替他張嘴,問:“小野,中國這社會,男生和男生,能找到地兒申請合法關系嗎?咱不求扯證了,就是法律承認的、保護的關系,能么?”
宋野枝暗地琢磨,爺爺和陶叔真敢想,他這當事人都沒做過這種夢。
他說:“應該不行......”
宋英軍把宋野枝的瓜籽搶了,一把蒙嘴里:“那我們能等到這么一天嗎?”
宋野枝將碗拉過來,貼著手腕邊,繼續(xù)一顆一顆剝。
“能的,爺爺�!彼f道。
窗戶附著濕霧,窗外一片白。下了雪,出了太陽,光全打到窗戶上來,襯得屋里極亮堂。薄毯捂出了汗,宋野枝把它挪去宋英軍腿上。
雪花一直在外面的世界里模糊不清地飄,三個人無所事事,也就一直看它漫無目的墜落,時而盼它更大,時而盼它停。
宋野枝小時候,聽符恪說自己是早上十一點出生的。自那起,每天他都會惦記十一點的到來。后來越活越久,越不精細,十一點就漸漸失去意義。那段可笑幼稚的儀式感,只持續(xù)了短暫的年月。
直到2006年2月18日,他一生中的每一個十一點,被烙上多一層難磨滅的印記。
周六早上,他多跑了一趟實驗室�;丶衣飞�,應宋英軍的叮嚀,到街口挑青菜,順手請人多切一塊白豆腐。
多耽誤那么一會兒功夫,推開院門,宋英軍倒在地上,嘴里不斷有嘔吐物噴出,陶國生趴在他身邊撥急救。
禁搬移,喚醒意識,防止穢物阻塞呼吸,急救車什么時候能到。
宋野枝出奇鎮(zhèn)定,情緒空白,跪在宋英軍身邊,一邊喚人,一邊伸手指進口腔將嘔吐物清干凈。腦子和肌肉處高度緊張,機械式地處理眼前危情。
攤著手,脫了力,坐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他腦子失靈似的,依然不斷重復那四個念頭,不斷重復宋英軍失控躺在雪地里的畫面。
腦干出血,出血量不樂觀,考慮患者年齡因素,不宜手術,建議保守治療。
宋野枝抹一把臉,冷靜道:“陶叔,勞煩您守著,我馬上回家拿卡。”
陶國生馬上叫住他,扳正他的肩膀:“把魂撿回來,陶叔在呢,沒事兒,啊。”
“好。”
“跟你小叔說一聲,他撐著你�!�
宋野枝眼神落到陶國生身后,紅色字母標的病房號。他搖頭:“小叔過幾天就回來,現(xiàn)在跟他說,不頂用,讓他干著急。您別說,我捱得過。”
家里,宋野枝立在宋英軍的床邊疊棉衣,裝去醫(yī)院。
他無端想起去世十余年的奶奶,這些年已經(jīng)很少夢到她了。那段日子奶奶重病,昏迷在ICU病房,宋英軍特地帶著宋野枝回家,給她拿平日最愛穿的裙子和鞋,再急急忙忙地瘸腿倚杖趕回醫(yī)院,每天都趁她難得清醒的那一時半會兒給人換上。
爺爺奶奶都愛美,最講究體面。
眼皮泛癢,宋野枝的嗓子猛地一緊,淚滑下來,打在手中衣服的白色紐扣上,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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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橫線那兒剝開的,第二章
字數(shù)倒多不少,干脆兩章并一起了。
第83章
重癥室里不允許閑人陪護,有家屬在病房外的地板上平鋪幾張報紙或紙殼,躺上去,蜷身裹衣,就這樣對付一整晚。宋野枝坐在椅子上垂眼看著,夜深寒重,他們偶爾會猛地一顫,被凍醒,接著伸出指頭拉攏外套,嘆氣撓頭,繼續(xù)閉眼補眠。
之前在醫(yī)院也遇過這種景象,他通常是匆匆而過的路人。如今成了一道的,他坐著,他們躺著,相互守著過了一宿。
凌晨,頭疼不減,天馬上要亮了,宋野枝就著冰水吞了藥。
宋俊攜孫秀現(xiàn)身,宋聆語跟在后面扯孫秀的衣角。他們站在樓梯口,宋野枝一擱水瓶就瞧見。藥片梗在喉間,他重新擰蓋,大力灌了幾口水,將阻塞感囫圇順下去了。
“陶叔給你打電話了?”宋野枝說話,牙打顫,口腔麻,被水凍的,吐字也一串子冰碴氣。
宋俊答:“是,連夜趕來了�,F(xiàn)在情況怎么樣?”
宋野枝抬手看表,起身:“你可以等醫(yī)生來了問醫(yī)生。你們來了就你們看著吧,換我下樓吃個早飯。”他擦過宋俊的肩,“行嗎?”
問歸問,宋野枝絲毫沒有要他首肯的意思,迅速掠過人。宋俊點頭,一個“行”字只來得及遠遠落在宋野枝腳后跟。
大多數(shù)人沒醒,一路上世界是靜的。醫(yī)院外的早點攤熱氣氤氳,人聲鼎沸。
宋野枝愈走近,分裂感愈甚。
天也沒醒,是霧霾灰藍,這片天底下的人吃飯走路,全靠車燈,路燈,還有矮窄店里的昏黃燈泡供點兒亮光。
宋野枝停在一家包子店前,要吃燒賣和豆腐腦。人多,隊是橫著排的,把店門口圍個半圓,水泄不通。他站最邊上,包子店老板的臉藏在一摞摞蒸籠后面,一直敷衍點頭,宋野枝不知道自己這單到底有沒有點上。
宋野枝不想再重復開口,只默默地等。蒸氣燎眼,他偏頭盯著側(cè)前方臟亂的玻璃門放空。
慢慢來,人總該會散盡的。
醫(yī)院門口常年有出租車停候,一顆顆紅色尾燈從身后映上身前的門,隨人行道上走過的人影而明滅。閃動的頻率過高時,像一面故障的廣告牌。
“豆腐腦甜的咸的?”
等了半天沒回音,老板指他,身邊的人不耐煩等,拐手肘碰他,宋野枝回了神。
宋野枝要說話,一只手輕輕扶上他的肩,隔開緊挨著他的人。離得很近,自己幾乎被虛攬在那個人懷里。
他抬眼看來人,話沒了。
易青巍問:“你吃還是陶叔吃?”
宋野枝先答了他:“我吃�!�
“咸的�!币浊辔习逭f,“然后再來一份和他一樣的,謝謝�!�
人頭攢動中,易青巍目光柔靜。
“陶叔吃過了?”
宋野枝搖頭:“陶叔被我勸回家了,不能兩個人干耗著。”
“現(xiàn)在上頭沒人?”
“我爸他們來了,剛來�!�
易青巍借著大衣的遮掩,隱蔽地去撫宋野枝的手,最后牽上,指指相扣。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臉,指腹摩挲他的眼下,問:“多久沒睡了?”
“爺爺?shù)瓜潞缶蜎]睡著過。”
“我剛回到家,爸爸就跟我說了。”
宋野枝說:“易爺爺昨晚來過,還有小姑和易焰叔,說今天晚上來替我。”他歪頭,“累不累?”
易青巍反問:“你累不累?”
宋野枝沒有動作,臉依偎他的手心,睜著眼睛,撲閃地看他。
“吃完早餐,我?guī)慊丶宜X�!�
宋野枝很無力:“我睡不著�!�
易青巍咽了咽干澀的喉嚨,心臟揪著疼。幸好天境渾噩,他顧忌不了太多,撤下手,把人擁緊,貼著耳邊說:“會的。”
沒去宋家胡同,沒去易家獨棟,易青巍驅(qū)車往他倆的小窩。宋野枝不專心,停車了才驚道,這兒?
易青巍為他開車門:“這兒。”
燒賣和豆腐腦涼了,易青巍把它們放到微波爐里�;仡^找人,宋野枝躺在沙發(fā)上,外套丟在地上。
“去床上�!�
宋野枝搖頭:“我今天太臟了�!彼箘磐锱�,空出一個位置,對易青巍說,“你不嫌棄的話。”
易青巍從臥室抱出毯子,和宋野枝擠到一起。
宋野枝:“我們睡醒之后再吃,好嗎。”
“好。”
宋野枝閉著眼睛,眼皮不停輕顫。一直以來,易青巍都用此辨認他是否在裝睡。易青巍看了好一會兒,吻了上去,親他合緊的眼。
宋野枝一吸氣,小鬼遇符一樣,定住了。
他的手腳用力糾纏易青巍,他坦白:“我現(xiàn)在不太好。”
“指什么�!�
“我現(xiàn)在,一點兒活人氣息沾不上�!�
易青巍籠罩他,他就安心墮入黑暗。
宋野枝說:“小叔,爺爺這次熬不過來了�!�
“你會想關于死亡的事情嗎?”易青巍問道。
“奶奶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guī)缀鯐r時刻刻在想�!�
“想清楚過嗎?”
“怎樣算清楚?”
“我媽媽去世,那時候我比你的十五六歲小,我開始明白死亡這回事。做了醫(yī)生之后,更是沒逃開。有些病人會陪我很久,可最后還是會走。”
“每個人都會死。”宋野枝說。
“是�!币浊辔≌f,“生命就平等在這處,每個人都會結束,會消失。”
宋野枝清楚了:“我不害怕死亡,我怕離別�!�
離別尚輕,死亡是訣別。
生者可憐。
而易青巍沒說出口,存在于人類社會的這兩樣東西,區(qū)分它們,似乎并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