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在貴妃雖有些拳腳功夫,到底不比戰(zhàn)場上的將軍內力深厚,不然她那一腳,早讓我魂歸故里。
還是貴妃先輕哼一聲:「……本宮哪里知道你身子這么差,那日本想與你對打一番,誰知你一腳都沒挨住,直接昏了過去。」
我垂眸不語,皇后又在中間勸和,只說貴妃性子魯莽,行事莽撞,又訓斥她日后既是同為后宮姐妹,斷然不可輕易動手,拉著我的手說貴妃既是道歉了,此事也該翻篇。
我沒聽見貴妃一句「抱歉」。
可是皇后說她道歉了。
我到底不忍皇后在中間難做,忍著鼻頭的酸楚應下。
……
皇后留我一同用了午膳,又說二皇子很喜歡我,叫我等一等二皇子下學,陪他玩一會兒。
于是直至天色將晚,我才往明華宮走。
路上除了我和窈娘,幾乎沒有旁人。
拐過一處宮門,卻見貴妃一人在此,并不見隨侍宮人。
我避無可避,俯身行了一禮,就要往前走。
「站住�!官F妃的霸道程度與軒轅燁如出一轍。
我聞言皺起眉頭,奈何她是貴妃,不得不停下腳步,只聽見她說:「你我兩國、兩家世仇,本宮見了你第一面,確實恨不得直接殺了你�!�
「……可本宮沒想到你身子這么差,」貴妃抿了抿嘴,似乎在道歉,「以后本宮不會針對你了。」
縱使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我被她和軒轅燁一再欺負,忍無可忍,只覺得不如豁上性命圖個痛快:「貴妃娘娘若是有本事,只管與我父親戰(zhàn)場上見。」
「我一介女流,貴妃娘娘既是想殺,那便直接給個痛快,何苦留我一條賤命,在北遼茍延殘喘,叫人羞辱!」我低聲喊了出來,只覺得痛快,就算貴妃一腳踢死我,也比這樣委曲求全地活著痛快。
窈娘拉我,生怕我再和貴妃叫板,我卻毫不畏懼地等著貴妃動手。
貴妃聞言氣笑了,伸手掰過我的臉,卻摸到一手濕潤:「這么伶牙俐齒,又哭什么?」
我也不知自己何時落了淚,只覺得好累好累,自厭極了。
從前我是謝家金尊玉貴的小郡主,是父母手心里的寶貝,走到哪里不是被捧著哄著,就連多吃一口飯都讓母親覺得欣慰。
一朝我父親落敗,我被丟進這個豺狼窩里,誰都能踩一腳,吐上一口唾沫。
我有時安慰自己,說我既享了南梁十幾年的錦繡生活,也該擔起我的責任來。
可我有時候實在委屈。
為了省下四十萬歲貢,南梁的皇帝哄著我嫁過來;為了折辱南梁、折辱我爹,北遼的人就變著法地羞辱我、折磨我。
我想啊想,終于想明白一個道理:原來我在南梁,叫犧牲品;在北遼,叫戰(zhàn)利品。
從我踏上和親路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死了。
我是遲早要死在北遼的。
貴妃收回了手,實在不耐煩看我流不盡的眼淚,她煩躁地用帕子擦干了手指沾上的淚水,大概是覺得我真的很沒出息,不耐煩道:「回去吧�!�
……
9
又過了幾日,窈娘見我悶悶不樂,給我講了個笑話。
說皇后勸導軒轅燁在房事上要節(jié)制些,軒轅燁不愿意聽,去找貴妃,結果從貴妃嘴里聽出來和皇后差不多的話。
軒轅燁再一想我侍寢一次躺了三日的事,明白了。
他這人自然改是不可能改的,他只是再不召我侍寢。
我巴不得他忘了我這號人,除了給皇后請安,便窩在自己宮里讀書。
……
只是剛入秋,軒轅燁就說今年要舉行秋獵。
前些年南梁北遼戰(zhàn)事不休,今年難得的和平不說,南梁進貢的銀子讓北遼的國庫充盈許多,軒轅燁見此次預算充足,高興地說要大辦。
皇后在擬定后宮隨行名單時,問我想不想去。
我搖搖頭,怎會愿意。
「難得的機會出去逛逛,明慈就算不會騎馬,在獵場周圍轉轉也好呢。」皇后溫和地勸我,我卻一個勁地搖頭。
且不說我身子不好,根本不會騎馬行獵這件事,昨歲在接風宴上從北遼重臣那聽到的污言穢語依舊叫我覺得惡心,每每想起,如鯁在喉,怎會愿意再參加能再見到他們的活動。
但最后我還是被加上了。
軒轅燁親自加的。
于是我再不情愿,還是被客客氣氣地送上了去往獵場的馬車。
……
此次秋獵一共持續(xù)半個月。
到了獵場,軒轅燁先邀眾人行宴,預祝此行順利。
眾人一邊飲酒吃肉,一邊回憶去歲北遼大勝的榮耀,歌頌軒轅燁的同時,又開始嘲笑南梁軟弱,痛罵我父親害得他們北遼將士死傷數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