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自去寢間收拾了換洗衣物,身上衣物盡數(shù)濕了,貼在身上冷冷黏黏十分難受,褪外衫的時候手卻被硌了下。
蹙眉將那硌疼了自個的物事取了,拿到眼前一瞧,竟是一枚白色鱗片。
白鱗通透似玉,部分翎羽般的紋路對光流淌,不可方物。
這是什么?
師清漪不曉得自個什么時候揣了枚鱗片在身上,正自糊涂,腦海里針扎般刺痛,卻又闖進一只修長漂亮的手來,將這白鱗捏了給她。
——不必給我收著。你連同那銀發(fā)留在自個身上就好,可莫要丟了,貼身放著,曉得么?
洛神的手。
洛神的聲音。
洛神送給我的么?只是那什么銀發(fā),怎么沒瞧見。
師清漪有點著急,像只原地尋自己尾巴的貓,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瞧見,正自晃神間,掩著的門被推開,洛神提了兩熱水進來,倒入浴桶之中,又出去了。
等洛神再度進來時,師清漪已然將那鱗片收在干凈衣服中。她知道自個如今神思混沌,倘若再問些明明簡單自個卻記不得的小事,少不得要讓洛神擔(dān)心,于是便將這鱗片銀發(fā)一事藏著不問,只將衣衫褪了。
洛神關(guān)好門,朝她走來。
師清漪扶著衣襟:“你要在這看我沐浴么?”
“我沒看過么?”洛神挽了幾下白袖,淡淡瞥她:“洗也洗過不曉得多少次了。”
“……不是�!睅熐邃裟樕巷w起紅暈來,抬起長腿踏入霧靄白氣中:“我是想你若有其他要事要,就不必在此陪著我。”
“除你之外,我曉得還有什么要事�!甭迳耖L睫低垂,伸手掬了熱水,淋在師清漪身上,輕輕撫摸她的肌膚。
師清漪瞇了瞇眼,暫時拋去混沌,舒緩筋骨,心安理得地享受洛神這熟悉的手法。她光裸的雙手疊在浴桶邊沿,頗有些媚骨慵懶地枕在上頭,發(fā)絲綴的水滴滴答下來:“這話我愛聽�!�
“那什么話不愛聽?”
“都愛聽�!�
“我罵你也愛聽�!�
“你不會舍得罵我的�!睅熐邃魪澲佳坌�,唇邊淺窩像是要溢出清甜的蜜來。
洛神墨色眸子一滑,看她一陣,忽地湊近了去,吻住了她。
“我只舍得親你。”
師清漪雙臂環(huán)在洛神脖子上,驟然收緊,喘息聲蓋過了洛神的低喃。
翌日雨停,師清漪披衣出門,瞥見院落里景致被雨水滌蕩,清新干凈。轉(zhuǎn)了一圈,只在一間房前停下了。
那房門是唯一落了鎖的,鎖還生了銹,其他地方都打掃了,獨獨只有這門口積著厚厚一層灰。
她家院落說大也大,說小卻也小,她竟不記得這間房是做什么用的。
雜屋么?
不太像。
這位置,這外頭的修飾,分明是比較重要的一間屋子。誰上的鎖,是洛神,還是我自個么,怎么又記不得了。
鑰匙去哪里了。
師清漪想不起,只得作罷。這般過了幾天,院子里總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想是師清漪守著煎藥的緣故,她這身上藥味總是不散,洛神抱著她輕嗅的時候也會打趣她,說她莫不是煎藥時跌進藥罐子了,師清漪恍恍惚惚,有時竟會覺得生病喝藥的并非洛神,而是她自個。
她怕是要病得不輕了。
清明節(jié)將至,雨水總是很足,濕氣重得方圓數(shù)里都像發(fā)了酵。有一夜難得是個好天,月朗星稀,師清漪推門去看,庭院幽靜,洛神一人坐在那棵杏花樹下,樹下置了竹桌圓凳,她在桌旁擺弄什么。
她見師清漪過來,抬手招了招,肩上垂了的銀色發(fā)帶也隨之一動:“清漪,過來�!�
師清漪走過去,洛神在那調(diào)香,舉手投足間暗香陣陣。那灼灼杏花本就清雅好聞,與那香氣混在一處,更是暈靄如夢。
“好香。”師清漪笑道:“你許久不曾調(diào)香了�!�
“倒也是,有些生疏�!甭迳竦溃骸拔乙娔氵@些夜里總也發(fā)些夢魘,睡得不好,點了這安神香,會舒服些�!�
她在這樹下坐著,花影錯落,一顰一笑都是那般溫柔。
師清漪忽地又有些心中發(fā)澀,也不曉得是犯什么魔障了,頓了頓,道:“對了,我想起新釀了一壇酒,我去取來�!�
“你什么時候釀的?”洛神饒有興致地問她。
“記不得了�!睅熐邃糁е嵛岬模骸昂芫昧说模诰平牙�。”
洛神沒說話了,點點頭,目送她在夜影中遠(yuǎn)去。不多時師清漪抱了一壇酒回返,擱在青竹桌上,擺好酒盞和點心。
洛神拍開封泥,酒氣隨之溢出,她微微一笑。
師清漪道:“我曉得你歷來喜愛古酒,可惜古物易尋,古酒難覓。不過我先前看書時瞧見了張戰(zhàn)國的古酒方子,你定是喜歡的,便試著按照上頭法子偷偷釀造。試了許多次,最后一次覺得尚可,便封窖藏著了,如今也是到了可以開封的日子。”
她抬眸又看了洛神一眼:“只是我手法比不得那些酒坊的師傅,又是古方,怕是沒釀出萬分之一的滋味。”
洛神斟酒,放了一盞放在她面前,師清漪端起聞了聞,頗為殷切的看著洛神小口抿了抿。
“好喝么?”師清漪緊張起來,心底堵著什么,帶笑的眼睛泛起紅來。
她終于喝到了。
等了這么久,終究是喝到了,這是我為她釀的。
不曉得為什么,竟想要哭出來般的苦澀。
“清漪的酒�!甭迳裆铄溲鄣坠獠魈剩瑹艋\的光穿過杏花叢落在她玉琢般的臉容上:“自是最好的。”
“你喜歡就好�!睅熐邃舻�。
“你陪我喝罷。”
師清漪支吾起來:“這酒怕是烈了些,你曉得我不勝酒力,清酒不怕,這個我恐是會醉的�!�
“一盞就好。一盞也要倒了?”
“那我勉為其難陪你�!睅熐邃籼缴磉^去,洛神調(diào)好的香盈滿她的衣袖:“我若是醉了呢�!�
洛神笑道:“我會抱你回去的。”
師清漪滿意了,于那月下杏花舉起盞來:“洛神,干杯�!�
“干杯�!甭迳裆焓诌^來:“清漪。”
酒盞相觸,發(fā)出清脆低響,似撥動了這春日夜里唯一的一根弦。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小綠字有點多,但是我覺得比較重要啦:
上一章有部分姑娘可能因為沒弄懂明朝的時間軸或者忘記了而沒看懂,所以之前我在新浪,里面有燕王,又能出現(xiàn)錦衣衛(wèi),最早也是洪武十五年之后,但是如果記得前文明朝時間軸,就會知道洛神究竟是什么時候離開師師,兩人被迫分離的。
探虛陵的發(fā)展,雖然是順序倒敘插敘一起來,但是主線的時間軸是十分重要的一條線,按照時間軸來推斷,很多東西都會明朗許多。比如時間大軸:古代篇,幻旅篇,現(xiàn)代篇。其中又分很多時間軸,連接交錯,等到全部都完結(jié)了,我會列出十分詳細(xì)的時間表。
洪武十五那時洛神早已不在。
既然洛神那時間不在,師師這里面又看見了洛神回來,是什么原因應(yīng)該不言而喻了。洛神說過黑鮫歌聲會讓人深陷妄執(zhí),不可脫困。
師師,就是最大執(zhí)念的人。
她等了洛神那么多年,找了洛神那么多年,執(zhí)念是什么,可想而知。執(zhí)念本不可滿足,也只有在這種幻覺里,她那一直以來的心愿,才能得到虛幻地實現(xiàn)。
其實很多東西我都解釋得很清楚,而且某些地方我還會在小綠字暗示,聯(lián)系前后文記得話應(yīng)該比較好分辨_:3」∠_本來文中有些東西若是我這樣簡單明了地直接告訴了大家,想必也會少了點樂趣吧qaq,我相信之前很多看懂了的姑娘應(yīng)該也會比較喜歡自己去分析,后面得到答案的感覺~
不過看到留言里比較多理解偏差的情況,我還是這里直接告訴好啦qaq,時間軸這里明顯是在至少洪武十五之后了,洛神沒有回來,師師這里等來的是她的幻覺。
換言之,她親吻的,喝酒的。
是空氣。
她特地為洛神釀的酒,酒要藏很多年,洛神并未當(dāng)真喝到。于是師師在這種妄執(zhí)的幻覺中借助鮫人的歌聲將這件事完成了。
大家的留言對我真的很重要,第一自然是是收藏打分留言可以增加文章積分,評論字?jǐn)?shù)越多我獲得的積分也就越高,尤其是長評,這樣探虛陵加入排行榜爬的總榜,使得文章有更大的曝光率,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從留言中看到大家的疑問,如果是大面積比較多的那種疑問,我會在小綠字里解釋給大家聽,或者漫畫圖示。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提出來。當(dāng)然,文章還未完結(jié),很多東西現(xiàn)在不懂,以后聯(lián)系了肯定會明白的,所以不要著急哦
借用我常回復(fù)的一句話:“這些以后就會知道=w=”
有
第300章
卷二(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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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妄執(zhí)(下)
酒勁緩緩上來,師清漪終醉得有些雙眼迷離了,被洛神抱起回房。
期間她一直緊緊勾著洛神的脖頸,不曾放開。鼻息間香氣馥郁,分不清花香,酒香,還是女子體香。
酒醉的后果便是第二日起得頗晚。
天氣晴好,師清漪推門走到后院,洛神在那彎腰侍弄花草,見師清漪過來,眉眼彎了彎:“可算起了�!�
師清漪有些憊懶地揉揉長發(fā),彎腰湊過去看洛神養(yǎng)的花,花枝嫩蕊,還沾了晨時幽露:“還不是怨你昨夜�!�
“倒是怨我。”洛神盯著花點頭道:“我昨夜可做了什么?”
師清漪低聲咕噥:“我醉了,不曉得。問你自個�!�
洛神回頭:“早點想吃什么?”
“你吃過了么?”師清漪瞥了一眼距她們不遠(yuǎn)處那扇上鎖的門。
“還未�!�
師清漪忙道:“那我去廚房準(zhǔn)備,下個面條可好,也快一些�!�
“好�!甭迳耠S她同去。
等經(jīng)過那扇看起來沉悶的木門時,師清漪忽地停下腳步,輕聲問洛神:“這間房是做什么用的,你鎖起來的么,鑰匙在你那處?”
洛神道:“這門是你鎖的�!�
“我?”師清漪訝然。
“正是。”
“我什么時候鎖了的。”師清漪頭疼地揉捏了下眉心:“怎地腦子里毫無印象�!�
洛神黑眸靜靜地望著她:“你說這間房往后不再用了,要永遠(yuǎn)鎖起來,再也不打開。鎖了很久很久了,瞧見那鎖上生的銹了罷。”
師清漪越來越糊涂:“永遠(yuǎn)鎖起來?我為何要做這些?”
洛神靜了許久,微微一笑:“這才要問你自個�!�
師清漪莫名地又覺得有些發(fā)冷,她越糊涂,越不記得,那種不安的感覺便越發(fā)地強烈。即使眼前站的是她愿為其傾盡所有的女人,那種不安感竟也如同鮮紅蛇信般嗤嗤地冒出了頭。
洛神道:“鑰匙,就在你手里�!�
師清漪垂眸沒說話,下意識看一眼自己的掌心。
倘若鑰匙在她手里,她究竟是將它忘到哪個角落里去了。洛神說得沒錯,忘性這般差,哪天恐要將她也忘了。
倘若當(dāng)真忘了她,這可如何是好。永遠(yuǎn)也無法原諒自己。
“不是餓了?”洛神云淡風(fēng)輕地將她牽走了:“你倘要打開這扇門,便自去將那鑰匙找出來。反正鑰匙是在你那里的�!�
師清漪只得渾渾噩噩地點頭。
時日靜好,一天一天過去,師清漪也沒能找到那把鑰匙,這般平和的生活也讓她漸漸淡忘了此事。洛神近來夜里時常會調(diào)香,偶爾也取了她的古琴出來調(diào)弄幾把,給師清漪奏幾首古曲。
師清漪很愛聽她彈琴。
今次彈的依然是洛神爹爹當(dāng)年譜的曲子。洛神的爹爹生前曾為她娘親寫過許多曲子,多配以詩經(jīng)里的字句,帶了些她家鄉(xiāng)的曲風(fēng)習(xí)慣。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師清漪被洛神自后貼著,洛神雙臂自左右環(huán)住她,雙手貼于琴弦之上,長指纖纖,珠玉玲瓏。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你曾說你爹爹嚴(yán)苛肅然,竟喜歡寫這些情曲給你娘親。”師清漪笑她:“更想不到你平素也沒多少余話的,也愛調(diào)這些,想是小時候受你爹爹影響了。悶里騷�!�
洛神呵在她耳邊,悶道:“原來你不愛聽我調(diào)這個琴�!�
“……不是�!睅熐邃裘Φ�。
洛神收回指,扣在她的腰身:“那只得換個別的情來調(diào)�!�
師清漪:“……”
“什么?”洛神停下手。
“什么什么?”師清漪原本腰都軟了,突兀被洛神這輕輕一問,抬起頭來,她依偎在洛神懷里,這一抬頭差點磕到洛神的臉。
洛神道:“你懷里有物事在發(fā)光。”
發(fā)光?
師清漪低頭看去,只見衣襟那里隱隱有光澤在閃爍,想到了什么,立刻將那貼身的白鱗取了出來。
那鱗片上白色光暈如同月光靜靜流淌,羽翼紋理仿佛下一刻就要翩翩脫出。她迷離的眼被這光暈照著,竟好像也在那瞳孔中映出了一個流光溢彩的不同世界。
也就在那一瞬間,師清漪打個寒戰(zhàn),驀地像是被兜頭一盆涼水澆下來,清醒過來。
“清漪�!甭迳窨粗�。
師清漪從洛神大腿上離開,站起身來,神情恍惚地道:“夜了,我也有些倦了,先去洗把臉再回房�!�
洛神收拾古琴,道:“好,你先去,我隨后就來�!�
師清漪腳步略顯虛浮地走出去,鬼使神差地走到那房間外頭,手心中那枚鱗片的光亮越來越盛。
房門那把大鎖銹跡斑斑,師清漪找不到鑰匙,直接伸手抓在那把鎖上。
白皙手背青筋爆出,她低著頭,猛地將那鎖一扯而下。
力道過大,那鎖直接就滾下來了,鎖栓應(yīng)聲而落,師清漪推開門,一股霉舊混著灰塵的味道迎面撲來。
她輕輕咳嗽一聲,試著點了下旁邊的半截蠟燭,亮出一簇光來。
房內(nèi)置有書桌長案,筆架硯臺一應(yīng)俱全,墻壁靠了多排書架,竟是個書房。所有一切都積了厚厚一層灰,連本來的面貌也辨不清晰,地上一堆一堆作廢了紙。
那些紙已經(jīng)很有年頭了,上面依稀涂抹著什么,墨跡早已化開暗淡,腳踩上去,有些一觸便隨。
往日閑適,一直都有看書習(xí)字作畫的習(xí)慣,既是如此,自己為什么要將書房鎖起來?
嘩啦嘩啦。
窗邊樹影搖晃,竟有些冷夜猙獰的味道。夜風(fēng)從外頭吹進來,吹起了師清漪腳邊那張泛黃發(fā)灰紙,翻起一部分,同時被吹裂了一道縫隙。
紙雖然舊得不能直接去抓握,師清漪捏著蠟燭彎腰湊近去看,還是能看出上頭畫了一名女子。
曾經(jīng)的白衣幽瞳,繾綣長發(fā),眉間朱砂,早已隨著時間風(fēng)化褪色,就剩這斑斑駁駁的畫影了。
可即便如此,師清漪還是認(rèn)得的。
不止這一張,地上,桌上,所有能看見的地方,那些散亂的或者被揉做一團的紙張,都畫了墨跡。
師清漪在這滿地狼藉的畫質(zhì)緩緩走過去,畫上女子的淺笑顧盼,回眸轉(zhuǎn)身,她的一顰一笑,每一個畫面,都伴隨著斑駁墨跡在師清漪面前一一晃過。
一張,又一張,風(fēng)吹起了它們,發(fā)出低低的颯響,有些經(jīng)不住風(fēng)吹,碎掉了。
師清漪步子越來越慢。
她蹲下來,手指摸到那發(fā)皺了的畫上面,指間從那女人早已模糊了的面容上緩緩滑過。
左下角還留有落款。
洪武十六年春夜,于歆溪。
師清漪用手緊緊捂住嘴,卻還是壓不住發(fā)抖的唇:“……洛神。”
“清漪�!鄙砗笄謇涞穆曇魝鱽恚骸澳阍趩疚颐�?”
師清漪聲音哽住,過了許久,她輕輕拾起地上那幅畫,小心地托在手里。
回頭看去,洛神一身白衣,浸著外頭著冷月光,站在門口。逆了光,她這面容竟也和畫上的女人一樣,開始看不分明。
師清漪癡癡地看著她。
洛神道:“我說過,鑰匙在你手里的�!�
“我問你一個問題�!睅熐邃袈曇糨p顫:“你一定要回答我�!�
洛神頷首。
師清漪長睫上水光閃爍:“既然你已陪在我身邊,我為什么還要畫這么多的你?”
洛神緩緩移步,走到她面前。
近在尺咫,她亦美得不似人間。
“你就在這,我為什么還要畫你?”
洛神伸出手,將她的手握住,貼向自己的臉頰。她的眉目是那樣的溫柔,凝望師清漪的時候,每一次眼波流轉(zhuǎn)都似攫人心魂。
師清漪怔怔地看著她,手掌被她包裹著,掌心觸到她的臉。
柔軟的。冰冷的。
“我也問你一個問題�!甭迳癯�。
師清漪感覺快要無法呼吸,她手里的畫再也捏不住,飄落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嘆息。
“我既然已陪在你身邊。”洛神輕聲呢喃:“你為何如今還要陷在回憶中尋我的虛影?”
師清漪雙眸睜大。
——不必給我收著。你連同那銀發(fā)留在自個身上就好,可莫要丟了,貼身放著,曉得么?
師清漪看著自己的手已經(jīng)穿過了洛神的臉,她那樣浮光朦朧,真的要宛若夢境遠(yuǎn)去。
洛神的身子趨近透明,越來越輕,像是羽毛一般,就要飛到外面這夜風(fēng)之中,再也握她不住。
師清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保持一個輕撫的姿勢,就這樣停在空氣中。
陳舊的畫紙碎了。
積滿的灰塵除了她,空無一人。
師清漪的眼淚掉下來,呆呆地站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懷里的白鱗又發(fā)起光來,她忽地暴怒地掀翻了書桌案臺,疾沖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久等了_:3」∠_
野有蔓草,前面曾出現(xiàn)過一次。傾訴愛慕之意。
小注:當(dāng)初師師在水道那里拿到鱗片后面本來要給洛神收著,洛神讓她自己妥帖地收起來。
第301章
卷二(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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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破魔
外頭濃墨薄煙,冷月寂寂。
師清漪推門沖出前院,穿過巷子快步走到長街之上。長街空無一人,萬家燈火已熄,只在遠(yuǎn)處那忽濃忽淡的霧氣中亮出幾點門廊下燈籠的薄光來。
那霧氣竟還泛著點藍。
沿著長街快步向前,霧氣和那薄光也越發(fā)地逼近眼前了,兩旁的屋舍時而歪斜,時而幻大,時而縮小,夢魘般形變扭曲。師清漪頭痛欲裂,腳步也開始踉踉蹌蹌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她卻還是攥著那枚鱗片不松手。
一路過來,鱗片已然失去光澤,等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的中心位置,鱗片卻又亮起光來。
腳下有什么東西,師清漪挪開自己的靴子,盯著原本踩上去的印記。
一枚黑色的橢圓形狀印記,中央一點黑墨,大概如鵝蛋般大小,宛若一只野獸眼睛。
師清漪低喘著,盯著那印記面無表情地看了許久,之后挪了挪沉重步子,捏著那幾乎亮如夜明珠的白鱗往旁邊走。
走到墻角,她腦中越來越混沌,猶如被一股力量強行塞進了漿糊棉花。低著頭,最終閉目睡了過去。
只有她一個人依墻而坐,冷月照著她的影子,天地之間一片孤獨。
日夜輪回,往復(fù)永無休止。
第二日天光亮了,師清漪在喧鬧聲中清醒過來,長街上人來人往,而她就站在這人潮穿梭的中央,行人從她身邊經(jīng)過,像是沒有看見她。
日頭每天都會升起,仿佛每一日都是相同的一天,那般蒼白,那般無趣。
她的腦子像是被什么挖空了,混沌迷蒙的雙眼轉(zhuǎn)了轉(zhuǎn),過了許久,這才亮出些許掩藏在深處的神采來。
“師姑娘!”
身后有人喚她。
“師姑娘!”
那人又喚了一聲,氣喘吁吁的。
“哎,師姑娘,留步!”
春日的光照著師清漪肩頭,她轉(zhuǎn)過了身。
來人一襲青袍,頭戴方巾,拳頭里攥著什么。師清漪眼睛緩緩眨了一下,看起來有些茫然地望著她。
來人露出笑來:“師姑娘怎走得這般急,竟連找零都不要了。”
師清漪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盯著他。
那人身上熏著藥味,藥味很重,聞起來倒是有那么一絲像是浸泡在水中腐爛許久的尸體味道。他伸出手,里頭托著些散碎銀子。
師清漪無聲地接過來。
那人道:“師姑娘可要記得煎足一個時辰,這藥出來得慢,須得好生等候,不然是不成的�!�
師清漪低看看了看,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疊藥包。
那人面上掛著和善的笑,在這春日光下,雙眼瞇成一條縫。
師清漪望了他許久,也沒說什么,只是有些呆滯地將那找零接了過來。
那人點點頭,似乎是完成了自個的任務(wù),轉(zhuǎn)身欲走,師清漪叫住他:“慢著�!�
那人腳步頓了頓,片刻,轉(zhuǎn)過身來:“師姑娘還有何事么?”
“這是哪里?”師清漪道。
那人先是一愣,跟著哈哈一笑:“師姑娘也真是,精神總是恍惚,不過不打緊,吃過我的這些藥,這毛病會好上許多的�!�
“這是哪里?”師清漪重復(fù)。
那人只好道:“這是歆溪城啊�!�
“歆溪是哪里?”
那人訝然:“師姑娘住在此處,莫不是在跟老夫說笑�!�
師清漪也不理他,壓下眸子:“歆溪在哪個省,哪個市?”
那人有些尷尬:“師姑娘這是在說哪里話來,老夫也跟著有些糊涂了。”
鱗片早已經(jīng)亮出白光,只是這是白晝,倒是看不分明。師清漪歪了歪頭,突然又抬眸盯了那人,指指自己腳下:“這是什么?”
那人看到師清漪腳下踩著的那枚黑色印記,笑道:“這我怎地知曉,想必是哪家頑童胡亂涂畫的�!�
師清漪點點頭,也笑了:“原來是這樣。聽說十字路口向來陰氣重,不論白天黑夜,最容易被什么東西迷了心智。你下次再看到有小孩過來涂畫,可一定要勸勸他們。”
那人道:“老夫時常在藥鋪里頭,恐是管不了這么多的�!�
“我問你一件事�!睅熐邃粲靡环N頗為真誠的目光看著那人:“你不會介意告訴我吧?”
“只要是老夫曉得的,老夫定會告知師姑娘的�!�
“那我問了�!睅熐邃粜Σ[瞇的:“你是個什么東西��?”
那人臉色一變。
抽身欲走,師清漪一把攀住那人肩頭,同時一腳頂過去,直接將那人壓得跪倒在地。
那人臉朝下,師清漪一把將他往下按住,跟著那人就被師清漪攥著狠狠地磕在那路口中央的黑色印記上面,頓時慘叫一聲。
明明是這么力氣霸道的磕碰,那人額頭卻沒有磕出血來。
師清漪頓時變了臉色,冷冷喝道:“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什么怪物!竟敢在這設(shè)幻境騙我!”
那人無法抽身,額頭中央冒出黑色印記,如同第三只眼。身體卻漸漸變得透明起來,就像是幻象編織起來的,這樣的虛幻讓師清漪根本無法控制他。
“我看到了!你的內(nèi)心我可全都看到了!你殺了你最愛的女人!”那人身影消散,獰笑道:“你殺了她!你殺了她!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什么怪物!”
師清漪一愣。
——殺……殺人了!
——我毀了她!都是我一手毀了她!
頭腦里某個聲音又開始癲狂起來。
“你胡說!”師清漪眼睛里爆出血絲,攥著手里發(fā)光的鱗片一刺而下,那鱗片邊緣細(xì)薄,如同一枚鋒利的剛片,直接刺入那人額頭上的印記上。
那人驟然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日光消散,眼前的一切宛若被一只手瞬間抹去了,師清漪猛地睜開眼,眼前陡然出現(xiàn)了一張男人面龐。
這男人雙眼與常人的白底色瞳相反,是黑底白瞳,白瞳呈現(xiàn)漩渦狀,額頭上腫起一枚黑色肉瘤,里面又是第三只眼睛。男人面色蒼白,下巴往下,再從脖頸到光裸的上半身,都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黑色的鱗片,猶如披了一身純黑細(xì)密的鎧甲。
因為師清漪是倒在淺水里的,那人盤在淺水中的部分,竟然是一條黑色魚尾,尾巴末端拖著一條可怖的倒刺。
師清漪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將白鱗扎進了這黑鮫的第三只眼中,這黑鮫雙手捂著血流不止的額心眼睛,叫聲尖細(xì)凄厲。
白鱗被黑鮫拔下來,甩在一旁,黑鮫怨毒地瞪了師清漪一眼。
師清漪腦子一片空白,遠(yuǎn)處是一堵石壁,上面嵌滿了黑鮫的尸骨,并且泛出藍色的熒光。整個空間都是暗淡的幽藍,她的思維仿佛被切斷了,一切變得太快,上一秒還在船上和洛神等人待在一起,這一秒就看見這條黑鮫。
黑鮫張開右手,指縫指間長滿了滑膩的蹼,利刃般的指甲直接向師清漪切過來。
師清漪在淺水中跳起來,閃身就避,那黑鮫的尾巴像是蛇尾一樣可以盤旋起來,半邊身子露在外頭,下半邊在淺水中行動起來竟然遠(yuǎn)比師清漪靈活,沒有半點水流阻力。
師清漪渾身既冷且熱,掃了一眼四周,空蕩的空間里只回響著水聲和黑鮫嗤嗤的吐舌聲。
再沒有任何人在她身邊。她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自己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自己背在背上的背包也不見了,現(xiàn)在手無寸鐵,只有心頭那一簇?zé)o名邪火燃燒正旺。
黑鮫的舌頭是分叉的,用一種分外詭異的聲線開了口,混合著嗤嗤聲:“你竟然用那賤人的逆鱗傷了我的眼睛!”
……他竟然會說話。
雖然語調(diào)奇怪,但是卻能像人類一樣表達出清晰完整的意思來。
“魚淺呢!魚淺在哪里!我要拆了她的骨頭!”黑鮫的尾巴甩起陣陣水花,倒刺一揮,差點磕破師清漪的膝蓋。
“什么東西,我不知道!”師清漪咬牙避開:“洛神在哪里!”
黑鮫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你不是親手殺了她么,我可都從你的心看見了,你這個怪物�!�
師清漪被這一激,頓時暴跳如雷,也不躲了,直接就朝黑鮫跑了過去。
黑鮫冷笑起來,露出一口尖利雪白的牙來:“我早就想嘗嘗你這血肉的味道了,人間上上品,我還從來沒聞過這么香甜的滋味。要不是鬼主有交待,要好好挖出你心里在想些什么,還不準(zhǔn)動你,否則我剛才就下手將你撥皮拆骨吃了。”
沒有任何武器,師清漪指節(jié)攥得咯咯直響。
“不過想不到你的心藏得還挺深,除了你喜歡的那個女人,居然什么秘密也看不到。有意思。”黑鮫手指如勾,朝師清漪的心口抓了過來:“既然看不到,你也就沒用了,想必鬼主不會怪我的,所以你的心先讓我吃了吧!”
師清漪一個矮身,從黑鮫鋒利爪下躥了過去。
黑鮫料不到她速度這么快,第三只眼被逆鱗傷了也不管用,于是等到要回爪同時甩出倒刺的時候,師清漪已經(jīng)欺到他胸前。
師清漪直接徒手朝他心口抓了過去。
黑鮫并不躲避,嗤笑起來:“我的身上可是連刀劍也劈不開的鎧甲,你覺得你能——”
他的面色僵住,話語戛然而止。
師清漪雙目赤紅,面無表情地將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從他心口收回來。
那顆尚在跳躍的心臟被她挖了出來,隨手丟在一旁的水里:“能什么?”
“你果然……是個怪物。”
黑鮫委頓在水里,淺水淹沒了他的腦袋,水里一片赤紅。
很快他就不動了,他死得那樣迅速,師清漪站在原地看了水中這團黑影許久,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她走到稍遠(yuǎn)的地方,彎下腰將手伸進水里。
手上的血跡被水化開,她將自己的手指反復(fù)搓揉,清洗得十分專注。
“臟死了�!睅熐邃羿�。
洗了無數(shù)遍,仿佛手上要搓掉一層皮。
“我不是怪物�!彼窠�(jīng)質(zhì)地抖了抖:“你胡說,我不是�!�
可是這水里的血漬卻環(huán)繞著她,充滿諷刺。師清漪腦子像是徹底被挖空了,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在這空間里晃了一圈,最終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背包。她將背包提起來,撿起白鱗,打開手電朝更深處走。
“洛神?”她在這幽暗中輕輕問。
沒有人回答她。
作者有話要說:小注:可以聯(lián)系298對比觀看。前面如果師師不醒過來,就會永遠(yuǎn)重復(fù)這個。
另外請聯(lián)系259也就是第兩百六十二章——暴雪臨(下)
至于魚淺,很早以前已經(jīng)掛在配角欄里了,相信很多人早就看過了。配角欄其實非常重要,一直以來我會根據(jù)劇情進展,提前很久將大綱里的人物添加上去,算是一種形式的提前提醒。
完結(jié)后會有時間表和人物關(guān)系表。
至于前面的幻境,發(fā)現(xiàn)還是有一小部分姑娘可能有些不太清晰,所以我這里也解釋下。
師師的幻境其實是虛實結(jié)合的,她回去的是曾經(jīng)的洪武十六年,歆溪,思念成狂,她在歆溪畫了很多洛神,但是因為洛神一直沒有回來,她又不敢面對那些畫。書房里的其實是她封鎖的心境,是幻境里同一個時空不同的空間,而她在幻境所和洛神在一起的時光,則是她那時候心里所希望看到的,所奢望的生活。
這些都是封存在她內(nèi)心最深處被黑鮫窺探到的,并不代表她真的想起,黑鮫利用她這內(nèi)心深處的弱點將她困在幻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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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卷二(shuk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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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迷宮
等到第三次回到淺水區(qū),看見血水里癱成一團的黑鮫尸體,師清漪明白自己可能是遭遇鬼打墻了。
不管怎么走,最終還是會回到最開始的這里。
習(xí)慣成自然,雖說用在這里總覺得有點無奈,不過師清漪如今的確是對這些十分適應(yīng)了。一個人被困在這,倒并未覺得有多害怕,她平靜地在黑鮫尸體旁邊蹲下來,仔細(xì)觀察四周情況。
除了水,過道,就是漆黑且鑲嵌著黑鮫骸骨的石壁,泛著幽幽藍光,森冷寂然。
她一直在試著努力回想遇到黑鮫之前的那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只記得當(dāng)時她和隊伍聚在沖鋒艇上,當(dāng)時洛神還猶在和大家說著黑鮫的話題,自己的手摸到了石壁上,結(jié)果手穿了過去……
之后,什么都模糊了。
等等,手穿過了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