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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在生病的時候一個人爬到陰暗的地底,又冷又沒有吃的,當(dāng)然會委屈。

    可他不哄不要緊,一哄,繞著手腕的尾巴更緊了,伊繆爾死死蹭在他懷里,小短爪子固執(zhí)地環(huán)上來,扒拉白郁的樣子像是守護(hù)財寶的巨龍。

    不……迷你龍。

    而白郁就是那個明明體積比他大上好幾倍,但他卻非要霸占的財寶。

    醫(yī)生微微搖頭,啞然失笑,幾乎是縱容著伊繆爾將他的胸口蹭濕一片,小貓的臉頰隔著薄薄一層布料埋在胸前,才點了點它的腦袋,再次哄道:“伊繆爾,別哭了,好不好?”

    ……

    什么?

    伊繆爾昏昏乎乎的腦子清醒片刻,茫然地抬起眼睛,定定看著醫(yī)生,眨了眨,甚至輕輕打了個嗝。

    醫(yī)生叫他什么?

    ……伊繆爾?

    伊繆爾?!

    白郁叫他,從來只叫團(tuán)子,小貓,而伊繆爾是伊爾利亞大公的名諱,白郁怎么會知道?有怎么會叫一只小貓伊繆爾?

    這個身份,是公爵隱藏最深的秘密,也是能輕易拿捏的死穴。

    他脹痛的腦袋尚不能冷靜思考,但是一瞬間,像什么小心埋藏的地雷忽然被引爆了,驚疑,不安和恐懼相繼翻涌上來。

    伊繆爾渾身毛毛炸起,不自覺重心后移,拉開了和白郁的距離,他劇烈掙扎,慌不擇路地?fù)潋v,像溺水一樣,白郁險些抱不穩(wěn),最后,小貓一聲慘叫,從他的手臂上直直翻了下去——

    伊繆爾混沌一片的腦子只剩下一句話:“不,不行,不能讓人知道,會被看輕!會被厭惡!會死!”

    即使奴隸制在伊爾利亞已經(jīng)名存實亡,但外邦進(jìn)貢的奴隸依舊是底層中的底層,他們被認(rèn)為卑賤,不潔,可以隨意玩弄甚至處死,這身份是他最深處的傷疤,最無言的隱痛,至今腐爛流膿,未曾愈合,只要輕輕觸碰,就能讓他生不如死。

    伊繆爾不敢去賭。

    ……醫(yī)生知道了他是大公,可是醫(yī)生最討厭的,也是大公。

    醫(yī)生一直想要伊繆爾大公死。

    這個想法出現(xiàn)的瞬間,伊繆爾湖藍(lán)的眼睛再次水汽彌漫,委屈蔓延開來,縈在心頭。

    他明明只在醫(yī)生懷里呆了兩分鐘,甚至還沒有蹭上醫(yī)生的味道,就已經(jīng)被點破了身份。

    為什么不讓他多蹭一下呢?

    落地的時間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長,失重和驚懼讓小貓閉上眼睛,可劇烈的撞擊并未到來——白郁伸出手,輕輕將他撈了回來。

    被重新安置回懷里。

    在恐懼蔓延上來之前,醫(yī)生身上清苦的味道率先融入身體,緊繃的神經(jīng)也被安撫了。

    白郁嘆氣:“伊繆爾,別動了,我都要抱不住了,小短腿這么大的力氣。”

    小貓還是害怕,想要躲,又被白郁護(hù)著托了回來,用外套罩住了,他瑟瑟縮在外套里,將頭包住,無論白郁怎么叫都不出來,力圖向醫(yī)生傳遞一個信息

    ——不,我不是伊繆爾,你認(rèn)錯了。

    溫暖的外套讓應(yīng)激的小貓暫時安靜下來,醫(yī)生頭疼地揉了揉眉頭:“終于肯聽人說話了?”

    伊繆爾蜷在外套中,將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只,他緩了好一會兒,才做好心理建設(shè),探出頭來左顧右盼,學(xué)著其他小貓的樣子討好地蹭了蹭醫(yī)生,裝作一只無辜的小貓:“咪——”

    ——我真的不是伊繆爾。

    醫(yī)生又嘆了一口氣。

    白郁已經(jīng)不知道他今天嘆了多少口氣了,他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小貓腦袋,帶了點笑意地責(zé)怪道:“伊繆爾,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啊?”

    “……?”

    什么?

    白金團(tuán)子露出茫然的表情,愣呆呆的,開始裝傻。

    在白郁家里的時候,他也經(jīng)常這樣蒙混過關(guān)。

    白郁笑出了聲,意味不明道:“不見棺材不落淚啊伊繆爾,你想問我,我和你說說我怎么知道的�!�

    他開始一條一條數(shù):“公爵落水,我在河邊撿到你,公爵腹部中劍,你的腹部也有傷口�!�

    “你離開的當(dāng)天,我的家里多了枚紅寶石,且品相極佳,價格貴重�!�

    “后來到大公府,公爵行事莫名其妙,對我百般遷就�!�

    “然后公爵去母親宅中小住,你就出現(xiàn)在了我家�!�

    “而且,我兩次找不到眼鏡,我都看見你了吧?”

    “酒窖一次,看見貓之后你立馬出現(xiàn)了,小樓一次,貓叫之后我找到了眼鏡,這是巧合嗎?嗯?伊繆爾,你告訴我,這是巧合嗎?”

    “……”

    醫(yī)生的語調(diào)平靜,卻讓公爵尾巴上的毛都炸開了,伊繆爾縮回醫(yī)生的外套,用爪爪捂住了耳朵。

    ——不聽,不知道。

    仗著小貓模樣可愛,他倒絲毫不顧及大公的儀態(tài)了。

    白郁氣笑了,他可不慣著,他把伊繆爾剝出來,按著他爪爪強(qiáng)迫他聽:“樁樁件件,這么多破綻,你覺得我猜不到是不是?”

    白郁從小性格冷,萬事看破不說破,心中即使有猜疑,沒有萬全的把握,他也不會輕易戳穿窗戶紙。當(dāng)時白郁在小樓聽到貓叫,然后找到同度數(shù)的眼鏡,白郁本來六分的猜疑陡然升到10分,可伊繆爾還真以為自己掩藏的好,又是遞酒又是送出城,白郁屢次求見,試圖和伊繆爾開誠公布,他還避而不見,拿白郁當(dāng)傻子耍呢。

    伊繆爾:“……”

    雖然醫(yī)生還穩(wěn)穩(wěn)的托著他,可伊繆爾莫名其妙覺得白郁單片眼鏡下的眸光冷冽又凌厲,非常危險,仿佛他現(xiàn)在敢說錯一句話,就會招來不可控制的后果。

    伊繆爾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小貓本來就短的脖子更沒有了,而后訕訕抬頭,心虛又討好:“咪——”

    沒,沒有啦。

    可奇怪的是,在醫(yī)生的一聲聲質(zhì)問中,他飄著的心卻落回了實處,無聲地安定了下來。

    醫(yī)生確定了他的身份,他早就暴露了,醫(yī)生有無數(shù)次的機(jī)會,但醫(yī)生沒有殺他。

    ……或許醫(yī)生沒有那么效忠黑袍會,沒有那么厭惡伊繆爾,沒有那么想要大公死,情況也沒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小貓試探性地伸出爪子,重新扒拉住了醫(yī)生的手指。

    驚懼過后,他抬眸看白郁的表情,終于發(fā)現(xiàn),醫(yī)生的眸子里沒有半點的厭惡和不耐。

    醫(yī)生知道了他是伊繆爾,但是醫(yī)生不討厭他。

    于是小貓尾巴試探著也盤了上來,伊繆爾一蹭一蹭,就蹭到了醫(yī)生的懷里。

    他像找到了熟悉領(lǐng)域的小動物,心滿意足地埋了進(jìn)去。

    寒冷褪去,疼痛減輕,醫(yī)生環(huán)抱著他,無聲的安慰。

    于是那些經(jīng)年日久的苦悶和委屈都被隔絕在外,久違的安全感環(huán)繞著他,伊繆爾像回到了醫(yī)生的家中,趴在灑滿陽光的窗臺上,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氣

    ——喜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伊繆爾已經(jīng)在懷抱里安定下來,久到身上稍安,他懶洋洋地想要睡覺,白郁才將他抱到眼前,似笑非笑:“緩過來了嗎。”

    “……”

    伊繆爾情不自禁地瑟縮一下:“咪……”

    白郁:“緩過來了,我們算算賬吧,之前那么多次我想見你,你為什么不見?”

    他指在小樓的時候。

    那時候他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猜測公爵是小貓的這種事是不能說給刑訊官和管家聽,只能單獨(dú)約見公爵本人,但凡伊繆爾見他一面,也不至于生出后面那么多的事端。

    伊謬爾:“咪……”

    他又開始心虛。

    卻見白郁托著著他,忽然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扇了下小貓屁股。

    奇異的酥麻從尾椎炸起,尾巴尖瑟瑟抖了兩下,又陡然繃直,震蕩順著尾巴骨往上傳,半個身子都軟了,伊繆爾陡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醫(yī)生。

    都知道他是公爵了!還打他!

    大公顏面何存!

    他渾身毛毛炸起,本能扭頭張開嘴想要咬人,被白郁抵著腦袋按了回去:“以后有這種事情,你要和我商量,不要自己胡思亂想,知道嗎?”

    白郁都不知道伊繆爾腦補(bǔ)了什么,認(rèn)定醫(yī)生知道身份一定會害他。

    伊繆爾撲騰著小短腿,想要再次沖過去捍衛(wèi)公爵的尊嚴(yán),白郁卻抱著他:“行了小貓,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地下潮濕陰冷,小貓還在生病,沒有食物,恐怕會很難受。

    伊繆爾輕輕歪頭:“咪?”

    食物?

    白郁:“我們得在這兒住兩天,你想吃什么?牛肉糊糊?”

    現(xiàn)在他們一個不能被發(fā)現(xiàn)身份的小貓,一個已經(jīng)‘死亡’的叛徒,還在黑袍會的搜捕下,一旦被抓住,就是死無全尸的結(jié)局。現(xiàn)在白郁沒法回家,也沒法住旅館,就連橋洞一般也早被流浪漢占據(jù),這樣看來在伊爾利亞,幾乎沒有容身之處。

    但是公爵府這個無人靠近的禁地,卻是個不錯的隱蔽之所。

    之前白郁就疑惑,既然是禁地,為什么沒有人看守,讓他隨意進(jìn)來,現(xiàn)在看來,是小貓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刻意撤去了看守,還強(qiáng)調(diào)“禁地”的名頭,防止有人過來,現(xiàn)在倒是方便了他。

    白郁環(huán)顧四周:“這地下空間看著不小,我拿著公爵府侍衛(wèi)的憑證,可以出門采買,稍作修飾,帶些墊子和食物回來,讓這幾天舒服一點�!�

    伊繆爾:“咪?”

    白郁:“你先留在這兒一下,我馬上回來�!�

    伊繆爾的身體瞬間緊繃。

    他瞳孔睜大,近乎無措地看著醫(yī)生。

    ……等一會兒?可一會兒是多久呢?

    現(xiàn)在的小貓無比黏人,一刻也不想和醫(yī)生分開。

    可伊繆爾也知道病中的小貓是個累贅,和醫(yī)生上去只會拖累醫(yī)生,于是懨懨地揣回手。

    白郁轉(zhuǎn)頭看他。

    伊繆爾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下唯一的桌子上,大尾巴貼著桌面掃來掃去,眼皮耷拉下來,眼睛暗淡無光。

    ——小貓一定不知道,他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可憐。

    醫(yī)生再次心軟了。

    在伊繆爾這里,白郁總是容易心軟。

    他嘆息一聲:“好吧,帶你一起去,可是我得爬上去,該怎么抱上你呢?”

    地下室的樓梯是直上直下的繩梯,踏腳處是木制隔板,經(jīng)年潮濕,覆蓋了一層濕滑的苔蘚,饒是敏捷如醫(yī)生,也得雙手扶著兩邊,才能上下。

    但是這樣,他就沒手抱小貓了。

    白郁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穿著,嘆氣道:“好吧,只能這樣了。”

    伊繆爾狐疑地歪頭:“咪?”

    下一秒,他就被醫(yī)生抱了起來。

    公爵府的制服是束腰款式,醫(yī)生將腰帶系上了些,將風(fēng)衣扣緊,于是,腰帶和風(fēng)衣領(lǐng)口便形成了類似袋鼠袋子的空間,然后他提起伊繆爾,將他放了進(jìn)去。

    伊繆爾:“�。�!”

    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埋胸小貓幸福地昏了過去。

    ◇

    第83章

    漂亮

    領(lǐng)口的位置就那么一點大,

    伊繆爾擠在里面,被壓成了一張小貓餅。

    他茫然的眨眨眼,小貓臉頰緊緊貼著醫(yī)生的胸肌,

    肌肉的弧度飽滿,觸感綿軟的恰到好處,隨著醫(yī)生的呼吸上下起伏,

    伊繆爾深埋其中,

    幾乎呼吸不過來。

    他頭頂?shù)拿ㄆ穑?br />
    熱到要發(fā)燒了。

    “咪……”

    怎么能這個樣子……

    都知道他是大公了,

    還讓他用臉貼胸!

    輕,

    輕浮的醫(yī)生!

    伊繆爾及其別扭,小貓形態(tài)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踩來踩去,

    可被識破了公爵的身份,他陡然害羞起來,滿腦子雜七雜八的想法,

    動也不敢動。

    白郁可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他把小貓塞好,

    低頭詢問:“我們上去了,

    你抓好,別亂動�!�

    伊繆爾正艱難地將腦袋從風(fēng)衣邊緣探出來,

    從醫(yī)生的角度,只能看見他毛茸茸圓溜溜的腦袋,

    兩個柔軟的小耳朵像豎起的果凍,不時顫抖一下。

    伊繆爾點頭,腦袋便在醫(yī)生胸前蹭了蹭,

    幾乎陷了阱去。

    小貓沒忍住,

    本能地吸了一口,

    皺了皺眉頭。

    白郁悶笑一聲。

    伊繆爾嚇一跳,不敢再動,輕聲細(xì)語的裝優(yōu)雅:“喵……”

    好。

    白郁旋即握住繩梯邊緣,輕車熟路推開蓋板,輕輕一翻,便出了地下室。

    花園角落地處偏僻,每個異變期伊繆爾都要過來,他擔(dān)憂小貓形態(tài)被人看見,從不在花園設(shè)防,這里人煙稀少,沒有侍衛(wèi)巡邏,也沒有侍者走動,再加上66能將周圍的守衛(wèi)顯示成紅點,白郁輕巧地繞過所有關(guān)卡,進(jìn)了大公府的儲藏室。

    做了幾個月男仆,醫(yī)生已經(jīng)摸清了公爵府物品放置的地點,他來回幾趟,先后卷走了薄款床墊和被子,幾個靠墊枕頭,一卷地毯,隨后在廚房給小貓切完肉,又順手摸了罐頭瓜子,最后,居然還提了一盒水果,里面是切塊的菠蘿和葡萄柚。

    ——不說他們是在地下室避難的,還以為白郁是來公爵花園野餐度假的。

    菠蘿和葡萄柚在伊爾利亞是很昂貴的水果,伊繆爾表情復(fù)雜。

    他最開始還有點緊張,死死扒拉著醫(yī)生的風(fēng)衣領(lǐng)口,渾身緊繃,害怕碰見人,但到最后,他已經(jīng)麻木了。

    醫(yī)生將公爵府的安防死角摸得一清二楚,在府邸和花園間往來,穿梭自如,如入無人之境,等吃喝那拿夠了,他又摸了兩個錫制扁壺,裝上熱水,用來取暖,還帶了本書。

    大公府的儲藏室,儼然成了他不需要花錢的自由集市。

    他先鋪上防水地毯,然后大件東西丟下來,小件揣在口袋帶下來,零零散散一收拾,地下就變了模樣。

    幾番下來,伊繆爾愣愣看著地下室,完全認(rèn)不出來了。

    這地方原來是給奴隸居住的,只有幾張鐵架床,一張鐵質(zhì)書桌,還有零零散散的束具。

    鐵架床有好幾張,鋪開擺放,架子連接處早已生銹,在伊繆爾的記憶里,他的母親,他的叔叔,以及其他很多進(jìn)貢的不夠聽話的奴隸,都曾被綁在上面,實驗員翻著表格,談笑著切開他們的皮膚。

    那是張冰冷冰的刑床,留給他的記憶,只有驚懼和恐怖。

    但是醫(yī)生點了盞小露營燈,將幾張床拼合到了一起,拼得和公爵的臥榻一樣大,然后在上面蓋上防水布,鋪好墊子,又拉上了毯子。

    墊子是厚薄適宜的棉花軟墊,毯子是煙灰色的絨毛毯,加滿熱水的扁壺被放置腳底,然后,醫(yī)生拉上了姜黃色被子。

    小貓被他抱在懷里,一同躺在了被子中,扁壺的熱度源源不斷的傳來,床榻變得滾燙,醫(yī)生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貓,指腹的溫度同樣滾燙,伊繆爾不得不探出了一只爪爪,最后,他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白郁:“小心別掉下去�!�

    伊繆爾:“咪�!�

    好。

    他靠在醫(yī)生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尾巴,視線落在了鐵桌上。

    這桌子是工作人員記錄觀察的書案,當(dāng)奴隸被綁在鐵床上的時候,他們會用銳利的眼神掃過奴隸全身,然后用鋼筆刷刷寫下判詞,哪個奴隸病了不值得養(yǎng),哪個還算健康,哪個或許可以配種,能生下貌美的孩子,又有哪個不建議生育……短短的幾行字,卻是命運(yùn)的判決。

    而現(xiàn)在,桌子被醫(yī)生用來放水果了。

    葡萄柚和菠蘿被放在木制的小盒子上,都被切開擺放好,黃澄亮紅的果肉可愛討喜,能聞到果汁的清香,再旁邊是醫(yī)生順手拿來的書,白色封皮,而桌子邊緣,放著一把瓜子。

    他的牛肉糊糊也被放在桌上,伊繆爾輕輕蹦上去,就能吃到。

    這一切的一切,都和記憶里截然不同了。

    伊繆爾不太記得小時候,一是太小,二是太痛苦,他無比厭惡著地下室,像厭惡著一道丑陋的疤,但現(xiàn)在,醫(yī)生輕輕接過,用毯子和軟墊,將它們一一撫平了。

    記憶中地下室丑陋的樣子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醫(yī)生的體溫和暖呼呼的被子。

    白郁從來不委屈自己,即使只是住三天,他也要將地方改的舒服才行,修改過后的地下室很舒適,簡直像一個溫暖的巢。

    他和醫(yī)生的巢。

    小貓肉眼可見的開心起來。

    已經(jīng)深夜了,白郁不知道伊繆爾為什么興奮,他在被子里拱來拱去,像只打洞的倉鼠,假如醫(yī)生手里有逗貓棒,小貓估計能飛撲起來。

    ——旋即被醫(yī)生單手制裁。

    白郁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很晚了,睡覺�!�

    伊繆爾:“咪�!�

    他乖乖團(tuán)起來,蹭在醫(yī)生身邊,不動了。

    接下來的三天,伊繆爾都躲在被子里睡覺。

    白郁則晝伏夜出,將不良作息貫徹到底,白天在地下室睡覺,晚上則光顧儲藏室,看上什么拿什么,水果日日不重樣。

    66目瞪口呆地看著宿主,他以為白郁是前三個中最正直的,沒想到路子野的很:“不是,宿主,你真拿�。俊�

    白郁面色平靜:“府里的東西都是伊繆爾公爵的,公爵如果反對,他可以親自和我說�!�

    “……”

    伊繆爾公爵只是個巴掌大的小貓,只會喵喵喵,話都說不清楚,怎么反對?

    而三天過后,漫長的異變期終于過去。

    白郁趁著月黑風(fēng)高,再次將小貓揣在胸前,摸進(jìn)了大公的臥室。

    他將小貓放在大公床上,取出衣柜中的衣服,遞給伊繆爾。

    伊繆爾點點大,幾乎被淹住了,他艱難地從衣服堆里刨了出來,垂著小耳朵,兩只前爪爪互相踩來踩去,不時抬眼瞄白郁一眼,而后細(xì)聲細(xì)氣地喵了句。

    如果他是人類形態(tài),這個姿勢大概是“扭捏”。

    白郁微微挑眉,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伊繆爾在害羞,于是主動合上門:“換好了叫我吧�!�

    小貓長長地舒了口氣。

    等房門咔噠一聲鎖死,他才接著毯子遮掩變換,輕薄的小毯堪堪蓋過隱秘,兩條腿微微蜷起,腳腕,腿臀,連帶腰腹的線條都很漂亮。

    公爵幾乎不在室外活動,常年不見陽光,皮膚是略帶病態(tài)的蒼白,在如練的月光下,泛著緞子般的光澤。

    明明每次變換都是這樣的,可這回格外羞恥。

    醫(yī)生就在房門外,只隔了一道薄薄的墻。

    他匆匆伸出手,撈過衣衫掩蓋身體,倉促穿好了內(nèi)衫里衣,然后一絲不茍地,換上了繁復(fù)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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