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臘戊這地方,防守和進攻都是絕佳,又是邊境重要貿(mào)易紐扣,周邊鮑德溫礦區(qū)產(chǎn),鉛、銀、鋅礦都十分豐富,白白拱手讓人經(jīng)濟必然大打折扣,原本只需要駐守好臘戊就能支援木姐地區(qū)的同時抗擊同盟軍勢力,達到里應外合的攻、援的穩(wěn)贏局勢,如今不過短短不到半月功夫就淪陷,甚至于高級別軍官被俘虜,陸熠怎么能接受?
倘若按照他部署的走向,吞攀的68軍團加強防線等待威山凱的81營就能收攏包圍圈,借助易守難攻的地形以火力鎮(zhèn)壓,就能將同盟軍困死臘戊,再與木姐地區(qū)的旅連隊出兵在臘戊山窩的畢竟沿線堵截從南坎地區(qū)支援來的德昂、若開聯(lián)軍,這場戰(zhàn)就能以最小的消耗結(jié)束,然事與愿違,釀成如此結(jié)果,逃不脫一個愚字。
打仗,他吞攀就是個外行。
陸熠眉頭擰得厲害,下意識的動作陳醉讀懂卻沒動,直到男人不耐煩催促,陳醉才不情不愿從口袋掏出煙替他點上。
抽了兩口,陸熠心中煩躁消退不少,凝著畫出的路線圖,他忽然道:“通知吞攀,下一個軍團主力至少集結(jié)一個旅駐守在木姐,照著推動速度,要不了多久木姐沿線也會被蠶食,做好預備,再他媽丟一個地方,明天都得打到仰光去,再電緬軍司令部�!�
陳醉記下,問還有什么余下吩咐。
“別操心了,陸少將�!彼髀o聲看了許久,淡淡提醒他:“現(xiàn)在指揮權不在你手上,你大可以好好休息,這場行動贏不贏地跟你有什么關系呢?他吞攀地盤都丟了那么多塊,我們過過面子就行了,也省了做背鍋的禍端�!�
確實,他忘了這件事,薩普瓦的調(diào)遣令下來,清剿行動的總指揮權落在他人手上,他沒有執(zhí)行權。
且這仗打的,緬軍就算從腳武裝到牙齒都不一定能贏,不僅僅軍心不定,指揮上也失策,反觀同盟聯(lián)軍靠的不僅僅只有一個裝備上的進步,策略與敵對路線、地形戰(zhàn)術都摸透得一清二楚,一個詞形容,丟人現(xiàn)眼。
陸熠冷哼一聲,“我看也別叫清剿行動,干脆叫首都保衛(wèi)戰(zhàn)好了。”
“誒”索隆突然直身說,“新上任的指揮官是第三軍區(qū)的副司令,叫丹隆薩,你知不知道?”
丹隆薩,前兩天軍區(qū)內(nèi)戰(zhàn)軍演時碰上過一面,不太熟,不過話一出來,陸熠也大概明白個意思,無需索隆多說,丹隆薩是英育拉沾親帶故的侄子,這次臨時更迭指揮官一事明顯是有人在搗鬼,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接到過一通總部的電話,人情還真是比紙薄。
沉默片刻,陸熠扯唇笑笑,“軍演碰上過,不太熟,不過既然指揮權換了,那我也沒必要再操心�!�
聊了幾句,陸熠意不在此,索隆也就識趣沒接下去。
情緒仿若是演的,傾刻間散掉。
男人躺回病床上,護士重新調(diào)整好針管,毫無波瀾的眸子里找不出什么異常,索隆開玩笑問他門口那女人很眼熟,陸熠抬眼看著他:“是眼熟,木汶的女兒�!�
居然就這么承認了,索隆本以為他至少會心虛一下,干咳一聲,索隆說:“怎么會想到找———”
話到這頓住。他是沒想到陸熠敢直白坦言,找誰不好,在這種仕途緊要關頭去找個風口浪尖上的罪證女人,自毀前程,不過男歡女愛的他也管不著只能提點一兩句。
“陸熠啊,不是我多嘴,現(xiàn)在多少雙眼睛盯著,你自己掂量掂量,整個泰國那么多女人,別犯錯,不值當。”索隆又說,“當然了,你要是喜歡,留在身邊圈養(yǎng)也要藏好點,別讓人落了話柄�!�
他說的尤為中肯,就是不知道陸熠有沒有聽進去。
“嗯�!标戩谟悬c兒困了,閉著眼睛懶懶回他。
差不多了,索隆識趣起身,一側(cè),陳醉送他到門口,門關上,兩人不知道又說了什么,回來時陳醉看見他已經(jīng)睜眼了,手里掐著電話剛打完。
“二哥,索隆部長說,前兩天薩普瓦司令和英育拉上將在總部第三軍區(qū)會面。”陳醉說完看他反應。
“我知道�!标戩诋惓@潇o,是與剛從截然不同的反應。
陳醉大致能明白,擺明了這一出是演給該看的人看,索隆能站的陣營多變,今天在這明天又是說不準,且畢竟這種窘迫的戲有人想看想試探,總要唱完的。
話折回來,其實英育拉這么做無非是想挑唆什么動作,也應承一開始陸熠所預料到的,有人想搭陷阱臺子,逼著他犯錯,而陸熠卻要迎難而上,這臺子搭好了總要把戲唱完,然現(xiàn)在局勢不過只是個下馬威,吞攀陽奉陰違的做派是受了誰的鼓動,不得而知。
“我已經(jīng)派人盯梢,當陽萬海不到兩天就會淪陷,根據(jù)臘戊局勢以及路線圖分析,下一場戰(zhàn)是南天門山,二哥,我們是否需要重新洗牌�!�
前有佤邦軍攻打當陽萬海節(jié)節(jié)攀升,后有同盟聯(lián)軍穩(wěn)拿臘戊,政臺上又被坐一局,任誰都覺得是不可逆的場面,就連陳醉也遲疑了,其實索隆有句話倒是沒錯,既然失去指揮權,不如退守觀看局勢,架下這座高臺等風平浪靜再殺出重圍。
陸熠又閉上眼,輕嗯一聲,陳醉知道他閉眼不是真的想休息,陸熠腦子里在盤絡局勢,所以也識趣靜靜等著他睜眼。
不出五分鐘,陸熠看著他,下了道命令。
三彡,01㈢949㈢整理
生氣
生氣
門外,烏泱泱涌過警衛(wèi),層層腦袋,蘇韞一眼瞥見守在門口的沙旺。
與初見時的傻愣不同,今天的沙旺判若兩人,面色肅然而正經(jīng),一個眼神也沒分過給她。當然這并不是蘇韞所關注的點,她疑惑沙旺不是陸熠的警衛(wèi)么?怎么跟在其他人身邊。
簇擁下,進門的男人直直打量她幾眼,蘇韞一怵,認出來了,是時任泰國國防部長名字她已經(jīng)記不清楚的男人,木汶沒倒臺時,曾在某一場加冕宴上有過一面之緣。
人進去了,沙旺斜了她一眼,很是神氣。
狗仗人勢。蘇韞懶得看他。
不到半小時,索隆從里面出來,和陳醉談了幾句話兩人同時看過來,看來話題是到她身上了,蘇韞微微一笑禮貌回應,送走了索隆,陳醉又進門,搞得人兒有一絲不耐煩,剛決定好要走,門掐住點再次打開。
三進三出,真有意思。
陳醉掩上門朝她過來,笑了笑,“蘇小姐,這幾天多勞煩你照顧了。”
“剛剛那個是……”蘇韞欲言又止。
“哦,是二哥身邊調(diào)動的警衛(wèi),想來你們應該是見過的�!标愖矶Y貌疏離。
話挺正常,蘇韞卻聽出一絲不對勁,陳醉對她的態(tài)度似乎冷淡很多,她開玩笑:“陳參謀是副官,不一起呆在陸長官身邊照顧嗎?”
鏡片下的眼色微動,陳醉笑說:“男人沒有女人細心,蘇小姐,麻煩了�!�
說完,陳醉大概交代幾個事情就把她丟在這,連隨行配備的警衛(wèi)都撤了一批新的,陳醉人沒留下來,也沒說去哪,蘇韞莫名生出一股不安,站在門前幾次猶豫,最后還是敲開了門。
床上,男人已經(jīng)坐起來,新?lián)Q的吊瓶打了一半。
陸熠看她磨磨蹭蹭地,忍不住出聲:“過來。”
蘇韞走過去,在他身側(cè)拉個椅子坐下,開始沉默削蘋果,刀尖割開果肉的沙沙聲鉆入耳朵,陸熠聽得莫名煩躁,覷她一眼,蘇韞還在繼續(xù)削,皮削得難看至極,果肉連接皮厚厚一塊掉進垃圾桶,還沒削完就已經(jīng)發(fā)黃氧化,看起來毫無食欲。
“別削了,我不吃�!�
蘇韞甕聲甕氣,“我知道,我自己吃的�!�
有時候陸熠不得不承認自己參不透女人,什么話也沒說,一進來沖他發(fā)脾氣,知道是養(yǎng)情人,不知道還以為他請了個擺譜的祖宗。
門口警衛(wèi)送餐進來,放在桌面上,吩咐幾句后又出去,室內(nèi)再次安靜。
熱氣騰騰的粥香飄滿屋子,蘇韞折騰得也有點餓了,隨便吃兩口蘋果又扔回垃圾桶,動靜挺大,驚擾了一旁閉眼休息的陸熠,男人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很無奈。
餓歸餓,蘇韞沒忘記吩咐,將粥端過來。香味愈發(fā)撲鼻,她忍不住吞吞口水,其實蘇韞也還沒吃東西,一個蘋果并不頂飽。
想張張嘴說點什么,蘇韞選擇沉默,舀一勺粥吹了吹,哄小孩似的遞過去。
陸熠盯著她捧得微微燙紅的手,“不累嗎。”
“什么�!碧K韞終于說話。
“放著我自己喝�!�
“哦,好�!碧K韞聽話放下來,聞著粥味,她真的餓了,然陸熠沒有半點動靜,粥快放涼了也不知道拿來嘗嘗。
終于忍不住了,蘇韞說:“我能喝一口嗎?”
其實想說能不能準備一份,話一出口,變了味道。
陸熠看她一眼,下巴指了指:“喝吧,幫我把電視打開�!�
蘇韞開了電視,遙控器遞上,在一側(cè)溫溫吞吞喝粥,陸熠換了兩個臺,最后停在時事新聞,碩大的顯示屏上正正報道著邊境區(qū)外爆發(fā)的戰(zhàn)事,突然,跳轉(zhuǎn)到第三軍區(qū)副司令丹隆薩的一則踐行采訪。
軍區(qū)副司令,軍銜上還是差了陸熠一截,蘇韞一口一口喝粥,看著陸熠盯著丹隆薩好半晌沉默,她喝得差不多飽了才開口:“你跟他很熟嗎?”
“什么�!标戩诮K于換臺,轉(zhuǎn)過頭看她。
“你一直盯著他看,我以為你們很熟。”蘇韞莞爾一笑,將粥要放在桌上,想到什么,她把東西喝了陸熠還空著肚子,便順口問他:“還喝粥嗎?”
下一句陸熠接起,“你覺得呢�!�
他盯著還有半碗的粥�?吹贸鰜硖K韞胃口不大,營養(yǎng)都攝入不了,所以養(yǎng)出一副看著就弱柳扶風的身體。
“那我———”蘇韞要起身,被他眼神摁下。
“不用那么麻煩,我沒那么多講究�!�
這粥被她喝了一半,陸熠也是不嫌棄,這點蘇韞很意外,看看手里的粥又看陸熠,她抿抿唇最后還是點頭,將粥放在桌邊,“可能有點溫了。”
“蘇韞�!标戩诤鋈缓八�。
“嗯�!迸藢σ曀�,聽見理直氣壯下一句,“我怎么吃飯�!�
“……..”剛剛還說放著自己喝的男人,現(xiàn)在又變了一副作態(tài),蘇韞無奈,伸伸手重新將粥捧在手里,這回沒吹,再吹就冷了。
粥喂到嘴邊,陸熠張嘴吞下,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蘇韞差不多無死角伺候,就差沒陪著他去衛(wèi)生間洗漱洗澡。
調(diào)了幾個頻道,又回到丹隆薩那張臉,蘇韞忍不住跟他開玩笑:“他是不是比你厲害一點,你一直在看他呢�!�
啪地一聲,遙控器換到曼谷實時播報的新聞,無人機影像播報著下方反對派占領的區(qū)域,放出的消息不容樂觀,反對派宣稱要占領包括總理府、電信公司CAT兩處總建筑、TOT電信總部、Thai衛(wèi)星基站兩處總部、泰國航空航海無線電服務Aero
02
Thai以及警察俱樂部。
如今曼谷7處交通封鎖管制,城區(qū)亂成一團。
新聞固然精彩,但陸熠覺得她問的話更有意思,側(cè)過頭,他說:“厲不厲害的,你應該比我會看�!�
話里話外嘲諷她當初攀附權勢的行為。
蘇韞不在意,依舊笑吟吟地問他喝飽了嗎?男人嗯一聲,粥就在下一刻被丟入垃圾桶。
“這就生氣了�!标戩诤敛辉谝馑潘恋男袨椋炊α�,“自己選的,受著�!�
對了,是她選的,能怎么后悔?她反看陸熠皮笑肉不笑地虛偽面容,有那么一刻真想親手殺了他,可惜,怎么就是命大沒死成,這樣的人就該下地獄去。
視線緩緩向下,陸熠盯著她胸前因為生氣而喘息起伏的動作,忍不住嗤聲,“有什么好生氣的,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會演,能忍是蘇韞的手段,可惜還是差點兒。
蘇韞不回答,只看著他,那雙漆黑瞳孔清晰放大她表情倒影,虛偽、僵硬,蘇韞清清楚楚認知到自己此刻的神態(tài)是多么破綻百出,在陸熠面前,再多的偽裝都能輕松擊潰。
“還是說,我要死了,你也打算去跪一跪求他?”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蘇韞沒了分寸。
他搖搖頭,勾唇,“蘇韞,你真不聰明�!�
接下來輕飄飄地一句話,分量卻極重。
“我在這活著,你才能好好活著�!�
放過
放過
真好笑,卻也是事實,這話是在警醒誰?
女人臉色倏然就白了,睫毛抖了抖,一時難以遏制住情緒。
床上人頭也沒抬,抽了幾張紙慢慢擦掉從垃圾桶里濺到床沿的粥碎,聽見頭頂顫抖的聲音,陸熠終于仰頭看她。
窗戶透入的光線全數(shù)匯聚她臉上,潔白無暇的一張臉很是漂亮,就是太憔悴,尤其咬著嘴唇隱忍時因為太過用力而崩得發(fā)白,比他還要像個病秧子。
吧嗒———
一滴淚燙進他手背,打斷他要將紙丟入垃圾桶的動作。
頓一秒,紙攥成一團拋出個漂亮弧度,準確無誤丟入垃圾桶。
陸熠動動唇卻沒覺得抱歉:“你———”他停住,沉思一會才繼續(xù)說:“生什么氣。”
求榮、賣身、攀權,她是裸著進門的這點怎么折損都無話可說,赤裸裸被揭開時卻又覺得刺耳,有什么自尊,她能有什么自尊。
蘇韞突然覺得活著似乎也并沒有那么重要,因為此刻,她是真的想賭上命弄死他,如果有一瓶藥,她應該會毫不猶地下在剛才喂下去的粥里,這樣無恥卑劣的人壓根不配活著。
她比誰都想站著活下去,可命運從不由她掌控。
“我有什么資格生氣?陸少將,對了,您是少將,將來可能還會是總司令,多高貴啊,我高攀不上,我下賤,我是脫光衣服進門的�!彼澏吨f著刺耳的話,目光堅定看著他,“可是您忘了,愿意跟我同流合污的也是你,如果我貪的是權,那您圖的不就是色,我們是一類人啊,我輕賤,你虛偽,天底下沒有比我們更合適的一對了是不是。”
話越扯越偏,他不知道蘇韞為什么那么大反應,但聽見虛偽二字時下意識神經(jīng)繃緊,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放肆,不得不說蘇韞夠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底線,到這里,再多的耐心也耗盡,剛起的那一絲憐惜耗得干干凈凈。
他平唇,淡然看著她說完一句又一句的控訴,最后停在“我也不想這樣。”
門口警衛(wèi)聽到動靜,敲門詢問發(fā)生了什么,嘭地一聲,東西掃落在地上,蘇韞把動靜鬧得更大,敲門聲也急促起來。
“少將、少將、”沒有命令他們不敢開門,在猶豫幾秒過后還是毅然決然擰開門把手,一進門就看見針鋒相對的場面,蘇韞站著,拳頭攥緊,剛才的聊天一定是不愉快,警衛(wèi)大氣不敢出,看看地上潑灑出來的一灘粥又看垃圾桶,是需要丟很用力才會撒出來,警衛(wèi)張張嘴巴:“少將———”
“出去。”陸熠冷聲。
猶豫片刻,門再次關上。
“是我逼你的?”他不屑地笑,睨鄙的眼神如同藐視螻蟻,明明是仰頭的動作卻絲毫不遜氣勢,“蘇韞,我可從來沒有不讓你離開,要走,門沒關。”
蘇韞渾身上下都在顫抖,腳步頓頓幾秒就要往門口走,身后陸熠慢悠悠拿起床邊擱置的華文報紙看,聽見腳步快走到門邊,又冒出一句:“走出這間房之后,是死是活可就跟我無關,你自己好生看路�!�
明晃晃地給她臺階下。qun10⑶㈦⑨⒍⑧⒉1看后章,
他說的不錯,就憑手里的名單匣密碼,多的是人想要她的命,出了門,或許她連曼谷都走不出去,但蘇韞卻沒有就此停下腳步,反而走得更快,咔噠一聲擰開門把手,門開出一條小縫。
“走出去你試試�!�
聲音冷冽像結(jié)了霜。蘇韞僵住,沒有回頭,身后響起腳步聲緩慢而沉重,一分一秒都格外漫長,感受到后背貼上灼熱的胸膛,蘇韞閉上眼舒了口氣緩釋情緒,一只手臂從她肩頭穿過猛地將門摁上反鎖。
最后一絲光亮被隔絕,蘇韞絕望垂了睫毛,“我不走�!�
腰間圈上一雙手,如同情人般繾綣,說出的話卻不帶任何欲望:“我說過了這是你自己選的,別后悔,這個問題問過兩遍,到現(xiàn)在了你怎么還沒看明白,要我慢慢教你,是嗎?”
蘇韞不為所動。
陸熠語氣很緩,卻字字清晰,他勾著唇笑意不達眼底,“情人是怎么養(yǎng)的,我是該好好調(diào)教著學,哪天我要是想跟你玩權色交易了,蘇韞,你會死的很難看�!�
氣息灑在頭頂,熱而癢,束縛在她腰間的手攀上強制帶動著她走到衛(wèi)生間內(nèi),蘇韞雙眼麻木,下一瞬就被他后擁著摁在鏡子前,鏡面折射著兩人不同的面色,燈光投射下來,陸熠眸子沉在陰影中,陰鷙狠戾。
下巴被掰抬,蘇韞被迫對視鏡子里的自己,男人笑著說:“好好看清楚,看清楚了。”
看清楚什么?蘇韞扯唇笑了笑,一口咬在他虎口處,咬得鮮血淋漓也不松口,她當然看得清楚,怎么不清楚?他們都是虛偽惡臭的魔鬼,都是要下地獄去的,只不過披了一張像樣的人皮罷了,唯一不同的是,她能坦蕩從容承認,陸熠卻卸不下那股高傲自大。
可是有什么關系,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陸熠,你好日子還在后頭。
此刻,她像個渴血的魔鬼,貪婪汲取養(yǎng)分,終于,蘇韞松了口,看著面前鏡子,她無神地說:“我看的很清楚,陸少將�!�
陸熠低頭蹭在她耳畔,將血抹在她臉頰,白嫩的臉蛋頃刻狼狽不堪,但陸熠卻覺得極美,他低聲笑了,“真看清楚還是假看清楚?”
接下來的話,蘇韞知道他要說什么,轉(zhuǎn)過身雙手抵在他胸膛,不知覺用力摁在傷口處,笑瞇瞇看他:“我們都是一樣的爛人嘛,對不對�!�
傷口的疼痛不及這句話帶來的威力半分,陸熠臉色驟變,最后一層面具撕下,他不說話了,黝黑的眼睛平靜望她,腰間的大手游走到她袒露出的脖頸處。
因為常年摸槍,手指不少粗糲的槍繭,指腹摩挲在脆弱的脈搏上稍稍用力就能刮出紅印,陸熠瞇了瞇眼,手上的力道開始收緊。
太脆弱了,脆弱到他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掐死,陸熠聽不見她求饒的聲音,女人漲著臉,胸膛中空氣被一絲絲抽離卻始終不說話。
“爛人啊”他瞇著眼細細品味這句話,嘲諷冷聲:“原來你一直都是這么想我?”
“難道不是嗎?”蘇韞破罐子破摔吼出聲。
“恨我,是吧?”
“可惜有什么用?你真不聰明,要演就要演全套,是聰明點就該瞞好一點別像今天這樣露半點馬腳,你看現(xiàn)在多難看?你就算是想跑也來不及了,越恨我越要你日日夜夜都笑給我看,這輩子死也只能死在我身邊。”
“陸軍長,我是爛命一條,你想殺我多簡單,我是跪著進來的,也沒打算活著出去,不如這樣,你直接殺了我,行不行?我們也別再糾纏不清�!碧K韞語氣突然平淡了。
蘇韞眼神悲憫,仿若掙脫無果被束縛的怨靈,眼神空洞又譏諷。他看出來了,所以更刺激她,手愈發(fā)用力掐在細嫩的脖頸處:“不愿意?你太貪心了蘇韞,光著身子進門,還想站著出去?天底下沒有那么好的事。”望著蘇韞掙扎的動作,他諷刺笑:“你不服,當然沒問題,我這個人最喜歡馴服硬骨頭,抽皮扒骨傲根寸寸打斷,多得是手段,你大可以試一試�!�
字句都是威脅。
啪———
清脆地一聲響,男人被打偏一側(cè),俊臉上顯出枚清晰紅腫的掌印,蘇韞用了最大力氣去打,所以此刻不僅僅是陸熠不動,連她自己也看著掌心發(fā)愣。
打完,后知后覺發(fā)抖。
而此刻的陸熠腦袋空了瞬,臉上是火辣辣的觸感,嘴角的肉撞到唇齒滲出滿口腔的血從嘴角溢出,他看著那雙打完他還在發(fā)抖的掌心,紅了,可想是用了多大勁兒,是沒想到,平常弱柳扶風,打起人來力氣倒是大。
手舉起,投下來的陰影蓋住蘇韞雙目,這回演過頭,玩脫了,陸熠話里有話的試探無一不在告訴她,他察覺到了什么端倪,至于是什么不好說,原本蘇韞只想扯開他注意力防止陸熠對峙審問,所以鬧了這么一出,沒成想情緒上腦沒控制住,打完就后悔了,按照陸熠秉性,她很難活過今天晚上。
“我……”蘇韞被他圈在窒息的幾寸空間,周身皆是低壓,她抬抬下巴想裝憐,甚至接受好一巴掌打下來的打算,沒想到卻被摁下。
嘭地一聲,鏡子碎得四分五裂,洗漱臺、地面都是殘渣鏡片,噼里啪啦作響,蘇韞甚至能聽見破碎瞬間她耳邊的呼嘯。
陸熠整個拳頭觸目驚心,抬手時血順著手腕滴滴答答落在她裙擺處。
蘇韞下意識閉眼。
沒曾想,掌心輕柔落在她臉頰,替她擦掉冷掉的一層血皮,陸熠舔舔唇角,眼神冰冷可怖:“我不跟女人計較,但是今天這筆賬,我們都好好記住了�!�
“記…..”蘇韞瞪大著眼不敢說下去。
“好。”最后一句帶著哽咽帶過。
這樣的陸熠才是最真實惡劣的秉性,她何嘗不知?
渾渾噩噩走出去了,蘇韞也沒緩過來,陸熠居然就這么放過她,什么話都沒再說,平靜到她以為變臉的人不是他。
禮物
禮物
庭院里的池魚養(yǎng)得比先前肥碩,蘇韞照常握著一把飼料投喂,阿貝麼做好了飯,遠遠地就扯大嗓門喊了聲,蘇韞聽見,回頭朝她一笑,將手里一把魚料喂進去才慢慢起身。
距離從醫(yī)院出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快四天,蘇韞沒再收到任何消息,徹底切斷與陸熠的聯(lián)系,中途陳醉倒是回來過一次,不是來看她也不是帶消息,從書房里翻找完東西就急匆匆離開,臨走前,蘇韞攔住他問陸熠的消息,陳醉對她態(tài)度冷淡,磨了幾句才敷衍她說陸熠有其他人照顧,不需要她麻煩。
走回屋內(nèi),滿室飄香的菜肴蘇韞卻沒什么胃口,一來她在想過去那么久的時間賀聿生沒再聯(lián)系她的事,怎么想都覺得不對,然現(xiàn)在院子里多了許多警衛(wèi)哨崗,不知道奉了什么命令,每天寸步不離守著她,一問三不知,再者,陸熠最近消失得太突然,蘇韞心中隱隱墜出不安,總覺得要有什么大動作。
草草吃了兩口,蘇韞無意間看見電視臺上的新聞,是阿貝麼平常閑暇時愛看的一些新聞頻道,翻來覆去地,最后停下來的正是泰國國家電視臺播報的曼谷新聞事件,鏡頭一轉(zhuǎn),是關于清剿行動的報道。
轉(zhuǎn)播來自第三軍區(qū)彭世洛府第4步兵師的副參謀長,一身戰(zhàn)斗便裝接受采訪:“此次三國聯(lián)合的行動,是對于我們的一場考驗,也是為了維護邊境安全的一場保衛(wèi)戰(zhàn),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打一場精彩仗,讓民眾們無需擔憂�!�
蘇韞吹了吹湯喝下一口,覺得有些眼熟,第三軍區(qū),是她在醫(yī)院里與陸熠開玩笑提到的駐扎在彭世洛府,負責北部和西北部防務的的第三軍區(qū)?正想著,鏡頭切播至前方南天門山附近戰(zhàn)線。
戰(zhàn)壕內(nèi),士兵們剛從一線撤下,渾身沙土沒來得及拍散躲在溝渠中休整,據(jù)滾動播報的信息中,臘戊失守、金三角聯(lián)軍轉(zhuǎn)朝木姐南坎地區(qū)逼近,而等到切換采訪至緬軍時,信號卡頓,蘇韞清晰看見采訪最后指揮室出現(xiàn)了一抹熟悉背影,地點,竟在緬甸軍務指揮所?
不等她看清楚,轉(zhuǎn)播已經(jīng)停了,蘇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陸熠分明在醫(yī)院養(yǎng)傷,況且他不是已經(jīng)———
阿貝麼在她面前晃晃手,放下筷子,歪個腦袋看,“蘇小姐,看什么啦?06#吃飯。”
蘇韞回過神,笑笑,喝完了湯也飽了,然阿貝麼看她似乎對最近打仗的新聞很是感興趣,拉了拉凳子坐近朝她分享:“這個新聞最近看了,我啊,聽外面哨崗說,%#陸長官本來要打%……的,不知道為什么停職啦�!�
阿貝麼年紀同一些警衛(wèi)母親差不多大,平常多有照顧,又熱情,換崗休息時一些人都愿意幫幫忙擇菜聊幾句家常,蘇韞意識到阿貝麼這里或許能得到一句兩句消息,順著話不經(jīng)意露出驚訝難過的表情:“陸長官,怎么…….我不清楚這個事�!�
見她傷心模樣,阿貝麼拍拍她背安慰:“沒事啊,沒事,陸長官厲害的%#”
蘇韞趁機問:“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嗎?”
關切地語氣并沒有引起過多懷疑,阿貝麼想了想,“我前天問過陳#@%燉湯,好像不%06醫(yī)院了�!�
明白了,她沒看錯,那個人就是陸熠,養(yǎng)了幾天傷就跑去緬軍司令部,也真是夠閑,蘇韞無意識笑笑,停都停職了,送他一個禮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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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休與南天門山這幾日頗為熱鬧,自從與丹隆薩謀和計劃,篡改一開始部署的路線被搶占臘戊后,吞攀按照陸熠再次通訊的指令調(diào)回米線溝戰(zhàn)術指揮中樞,與毗陵的南天門指揮中樞來運作,加強以南天門山至木姐北部的防線,調(diào)動努上將回營重新?lián)沃笓]官,這才力挽狂瀾算是穩(wěn)住局勢。
炮火砸在孟休指揮所時,原定部署有條不紊進行,緬軍夜襲重創(chuàng)佤聯(lián)軍至少一個營的兵力,尸山血海都快堆成山,出動三架Yak—130執(zhí)行夜間轟炸任務,直轟駐扎孟休的佤聯(lián)軍部基地,成排的火藥點燃,爆炸響徹云霄,雖沒直接吃下孟休,但沿孟休邊境的部分地盤都被奪回,這場勝利,無疑給了節(jié)節(jié)潰敗的軍隊一大鼓舞。
電話打過來時,吞攀臉都快笑爛,報告打到總部去好一頓嘉獎,接下來部署的南天門是重中之重,這地方以地勢險峻出名,處于老街把手重心,倘若淪陷,同盟聯(lián)軍對于老街控制權會占據(jù)總風,打電話打過去,陸熠不怎么搭理他,但還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得了幫助,吞攀即刻出動空中作戰(zhàn)力量協(xié)助,米格—29戰(zhàn)斗機、米—2日武裝直升機不停盤旋老街上空對折服在南天門山附近的同盟聯(lián)軍進行戰(zhàn)略打擊,試圖火力封鎖老街,隔天,吞攀不僅調(diào)集了近乎三個師團力量,師團下轄三個炮兵營,又加強火箭炮營,4架武裝機,在一天之內(nèi)發(fā)射了近萬發(fā)炮彈,打了場豪華的漂亮仗。
效果顯著,同盟聯(lián)軍不過一天便撤出南天門沿線邊境,朝西南側(cè)逃竄離開,重新取制回南天門山所有總控權。
原本是件好事,有人卻不高興了,向威山凱致電部署時,丹隆薩一通電話打到他指揮所,話里話外是要親自來南天門山問責他為什么私自出動軍隊,導致第三軍區(qū)的一個步兵團撲了個空,沒得到援軍支援,還被克欽軍碰上,損失了十幾名士兵。
吞攀懶得理他,隨便敷衍幾句直接掛斷,聽他丹隆薩指揮還不如聽豬講話,一個紙上談兵的蠢貨,要不是泰方臨時更動指揮權上來就把他唬住,他還以為是什么厲害角色,結(jié)果害他白白賠了臘戊差點被扒這身軍皮,好在是拿回孟休沿線和南天門山所有地盤將功補過了,前幾個小時吞攀電話里還朝威山凱罵不停,“害老子白白損失那么多兵,去他媽的狗屁新指揮官。”
威山凱可比他聰明多,在第一時間受到損兵的時,直接撤退回邊境保存實力,說什么都不出兵,現(xiàn)在看到點苗頭才伸出脖子看情況,吞攀掛完電話罵了一句去他媽的,才把通訊遞給副官。
不過,陸熠這決策下的讓吞攀也是疑惑,譬如為什么孟休沿線摸進一隊不知名的人馬直往佤聯(lián)軍司令住所而去,賀聿生剛拿下曼相大橋,忙著在集結(jié)人馬攻打萬海,陸熠是要他住所里什么值錢東西?不過他倒是聽說,賀聿生在孟休藏了個美人,不太可靠,也不知是不是真消息。
想來想去,總不至于是為了那女人去的吧。
氣死
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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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谷總醫(yī)院
陳醉剛打開病房門,床榻上只有掀開空空如也的被褥,皺了皺眉到門邊問情況。
警衛(wèi)敬了禮,“少將在十分鐘前上了6樓�!背了家幌拢l(wèi)繼續(xù)說,“說是去看個家屬,帶著另一名值班的警衛(wèi)走了�!�
家屬?陳醉剛從外邊兒急匆匆回來,臉上粘著一絲塵土,從口袋折出張白手帕慢條斯理擦了擦額頭唇角才回想起,哦,確實是有個家人,他這回特地跋涉跑回來也是為了告訴他這一消息,不過顯然陸熠是已經(jīng)提前收到消息了,這才去看望。
不過看望的是誰?陳醉將白帕折回口袋,推推眼鏡,望走廊電梯睨了眼,總不至于是去看個死人。
不是死人,那就是去看個半死不活的人。
陳醉拍拍警衛(wèi)的肩,吩咐幾句后,緩慢走向電梯口。
這幾日陸熠神不知鬼不覺去了趟緬甸,調(diào)動一架直升機一架波音客機迫停在萊魂山附近一帶的山脈,于飛機調(diào)動當晚,萊魂山發(fā)動一場空襲,整座山頭炸得熱鬧,隔天新聞就爆出來,說得模棱兩可,最后通報是以敏素昂為首盤踞在當陽萬海以及萊魂山一帶的毒梟武裝爆發(fā)沖突,被1027推進行動的某一支軍隊困死萊魂山最后徹底剿滅。
陸熠飛機離開萊魂山后,所迫停在曼德勒足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然在進入曼德勒早幾個小時,正正是孟休襲擊事件爆發(fā),緬軍拿下孟休沿線,中間所隔半小時,南天門山也正好被吞攀吃下,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
病房外,陳醉停了腳步,往玻璃窗瞥了眼,陸熠背身坐著,床上躺的人正戴著呼吸機,周遭都是閃光的儀器,確實是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隔著一扇門,陳醉聽不清說了什么,也沒打算敲門,就這么靜靜候著。
房間內(nèi)。床上的人緊閉雙眼,儀器滴答作響的聲音吵得耳朵發(fā)麻,陸熠卻格外有耐性,醫(yī)生說人這個點差不多會醒,所以他坐在凳子上已經(jīng)足足四十分鐘等著素育醒來。
素育年輕時大魚大肉慣了,身體指標越老越差勁,還沒到兩鬢白發(fā)的年紀就已經(jīng)快下不來床,靠著藥湯養(yǎng)生浸身子茍活,現(xiàn)在躺在床上一臉蒼白衰相,像個半條腿踏進土里的尸體。而這次腦溢血進醫(yī)院躺了足有兩天才從icu轉(zhuǎn)出,今天是四天,不枉費吃了那么多藥,醒得倒是挺快。
當然,進醫(yī)院的原因有意思,瑪羅泰死了,死在康納山環(huán)道,尸體被車輪碾成泥還拍下照片特地發(fā)給素育,好巧,他也收到了,拍的技術很差,賀聿生也真是會送禮添堵,什么時候死不好,偏偏現(xiàn)在死,礙眼。
床上人緩緩睜眼,面前糊著,一陣朦朧不清,素育想抬手卻無任何力氣,模模糊糊看見有人坐在床邊,幾分鐘后,視線逐漸開闊清晰,他看清了,是陸熠。
“知…..知……”他想喊陸熠的名字,卻始終沒喊完,陸熠安靜看著他,等他緩過勁才聽清:“你哥哥他…….死了,是誰干的?”全天出紋機器人⒒〇3796⑧⒉1
“賀聿生�!标戩诘嬷�,“死在康納山,我也是剛收到的消息,叔公,你也別想太多,冤冤相報的仇恨也避免不了,逝者已逝,我會料理好后事的�!�
素育連連咳嗽,瑪羅泰畢竟是他當作親兒子抱養(yǎng)膝下看著長大的,一句輕飄飄的逝者已逝怎么能就此揭過?他激動握著陸熠的手,“你要給阿泰報仇,不管是誰,都別讓他好過!”
男人盯著素育下了死力道的動作,毫不猶豫抽手,不動聲色扯過紙擦,對他道:“叔公,你老了就該好好安享晚年,這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別最后落得個晚節(jié)不保的名頭�!�
“什么….什么意思?”素育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畢竟是你哥哥,難道…難道你要咽下這口氣看著他去死嗎!你哥哥他含恨而終��!我就算是死了,拼了這口老氣也要找個辦法報仇�!�
“行,那您慢慢找。”陸熠不以為然,將紙丟入垃圾桶。
“陸熠!”素育激動地險些從床上跌落,用盡力氣指著他鼻子:“平常我不說,到這時候了你還不念一點兄弟情分嗎?能有什么事情是過不去的,現(xiàn)在阿泰已經(jīng)死了,再多不滿意也該平息了吧,他是你留著一脈血的哥,我們是一家人割不斷的血緣你明不明白!”
好一個割不斷的血緣,陸熠冷笑:“叔公,我從來都沒說過不認這個大哥,我做的夠多了�!�
素育忽然梗住,恍然想到什么。
陸熠不親近他們其實是有緣由的,早在八、九年前陸熠剛回來認宗那會,素育做了件至今都后悔的錯事,隔得太久了,是一天家宴,陸熠也不知是沒趕上還是沒被通知,來時重傷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倒在家門口,熱熱鬧鬧的一家人顯然被突如其來的人打斷,后來———
素育閉上眼痛苦回憶,后來他知道這件事是阿泰干的,擔心陸熠回來奪得進政臺的機會,其實名額一開始就是留給他的,但阿泰干了件傻事啊,事情查出來了,當年是他私心出手壓下來,還將舉薦名額推給瑪羅泰,這也是為什么后來陸熠有心結(jié)的原因。
其實他明白,陸熠這孩子什么都知道,也懂事,在后來一天夜里在他屋外坐了不知多久終于等到他開門,身上還包扎著未愈合的傷口,第一句就是:“叔公,我沒想過要跟他爭。”
“為什么�!标戩趩≈ぷ訂�。
面對如此坦誠的問題,當時他心虛并沒有回答,而是勸他早些回去休息,到底是愛屋及烏,后來面對瑪羅泰一路仕途坦蕩要更為扶持,所有資源傾斜投入,沒人記得家里還有個不被關注的人,他甚至不記得陸熠是什么時候離開家入的軍營。
早知道,早知道,素育后悔莫及,倘若知道他能站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定然不會存藏私心。
素育睜開眼睛看他,“知津,我有說不出的苦衷啊,你哥哥他也………”他嘆一口氣,呼吸機的喘息更大,“他是有他的難處的。”
剛才還氣憤叫他陸熠,現(xiàn)在稱呼竟又開始變回知津,陸熠并沒有說話,而是將目光停在素育臉上,呼吸機的起伏昭著他此刻的燥動情緒。
知津、知津,他忽然出聲念了兩句,自嘲般細細品味意思。
回頭知返,佛指迷津,苦海無涯是因為罪孽深重,所以要放下屠刀成佛知返?他不屑地笑出聲,對于這個名字,他從來不覺得貼切,錯是對,黑是白,人鬼混淆的惡途分得清誰手上染沒染血呢,在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審判他。
陸熠忽然覺得沒意思了,坐近幾步,手摸上呼吸管似乎下一刻就要用力捏住,笑吟吟對他道:“叔公,我不知道誰有難處也不關心,畢竟人都已經(jīng)死了,我也沒必要斤斤計較是不是�!�
眼見他語氣緩了,素育松了一口氣,也僅僅只松一口,因為下一刻,陸熠笑里藏刀的話徹底將他扼住。
男人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問他:“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嗎?”
素育感覺到不對勁,手要伸出摁鈴,被陸熠先一步阻止,男人輕笑著講話托出:“不僅是他死了,他兒子的死也是有人動了手腳,你真以為是意外?忘了告訴你,其實他死的時候給我打過一通電話,不巧,我沒接到,晚半個小時的功夫人就死了,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種因果報應?你引以為傲培養(yǎng)的一家人都死絕了,現(xiàn)在只有我能護著你�!�
字句落下,素育情緒瞬間激動,心率一路飆升,偏偏這時陸熠湊近對他放了最后一句:“叔公,你猜他兒子是怎么死的?”
呼吸機被扯下,素育惡狠狠瞪著他,胸腔口起伏的動作振到床鋪都在抖動,他顫顫巍巍用最后的力氣指著他鼻子:“你……你不得….好死!”
“那您可得養(yǎng)好身體了,看著我到底有沒有死的那天�!标戩谒菩Ψ切�,平靜看他從劇烈掙扎到逐漸平靜,呼吸機被扯掉地上,幽幽補完最后一句:“本來是想送你到老撾頤養(yǎng)天年,看你這身體也活不了幾天,算了,那就在醫(yī)院里數(shù)時間熬著等死吧�!�
話說完,素育眼睛還沒閉上,頓覺一陣頭暈腦旋,受到刺激腦溢血再次復發(fā),腦袋砸在枕頭上,徹底沒了動靜。
見他暈了幾秒,陸熠也擔心他真死了,好心摁下急救鈴。
看望
看望
身后傳來腳步聲,陳醉回頭,陸熠正悠閑從一眾護士穿過,往走廊外離開。
“二哥。”陳醉喊了聲。
陸熠穿著一身病號服,竟看不出半分憔悴樣,懶懶抽袖口,腳步卻沒停。
陳醉拔腿跟上,“你傷沒好,這幾天就別往外跑了吧,事情我去辦�!�
兩人并行入電梯。
“行啊�!彼谎�,笑了,“讓你去辦的事情怎么樣了。”
“丹隆薩按照我們的猜想,確實把威山凱逼出來了,部署的連隊都從邊境出動朝清剿部隊靠攏,現(xiàn)在吞攀剛打完勝戰(zhàn)估計正辦慶功宴呢,這會上了頭,跟丹隆薩陽奉陰違辦事,緬軍駐守在天門山的部隊都是按照我們原先部署的方案,加強地勢防線,架了幾座炮口在老街豁口,就等著彭宗仁出來�!�
電梯叮地一聲,門緩緩打開。
“哎!陸少將。”普諾笑笑,“陳副官,找了你們好久,聽說上了樓我就來看看怎么回事�!�
陳醉禮貌一笑。
迎面來的普諾還沒脫掉一身軍裝,陳醉掃一眼他手里的勒痕,看來剛拎完果籃,還挺沉,估摸是奉命來的。
陸熠從電梯口擦身而過,“普諾參謀真是有心了,百忙之中還抽空來�!�
“哪里哪里,我這次來其實也是奉了命令探望�!逼罩Z跟在他左側(cè)往病房走。
話里明顯,薩普瓦給一巴掌再給顆棗安撫人,卸權了,這臺階還必須得接下。陸熠坐回床邊,看著三大提的果籃,忽然起意,抬抬下巴吩咐:“陳醉,洗幾顆水果,普諾參謀長拎得多累�!�
“是�!标愖斫舆^果籃。
衛(wèi)生間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普諾看眼坐在床上看華文日報的人,忍不住伸了伸脖子,看清內(nèi)容,好奇問他:“陸少將對最近的新聞很是關注呢。”
陸熠抬眼,“我現(xiàn)在是個閑人,除了看看報紙沒別的事情做了�!�
一語點醒最近停職的事情,普諾自知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尷尬,捂嘴干咳一聲,“陸少將,你也別太多想,這段時間好好保重身體,早日康復才是關鍵,身體好了什么都不是問題�!�
這份感情牌陸熠并沒有接,報紙合上,笑瞇瞇看他:“我聽說曼谷現(xiàn)在很熱鬧呢,樓下那群反對派整天喊,吵得我頭都大了。”
“哦,那需不需要我向總司令申請,換到第一軍區(qū)醫(yī)院?”普諾坐得板直,有些緊張,來之前薩普瓦是吩咐過不傳達除看望病情意外的事情,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陸熠多管閑事,他沉思幾秒,又說:“都是一些不成氣候的人,再過幾天防爆治安出動就能平息了,不過少將既然提到了,那還是換一家醫(yī)院比較好,以免過多打擾休息�!�
陸熠輕笑一聲,無所謂揭過:“不需要那么麻煩,明天我就回去了�!�
“回去?”普諾疑惑,“您的傷不是……..”
陸熠打斷他,“也不是什么重傷,再待下去也悶,不如回家躺著�!�
話落,陳醉端著果盤走出來甚至貼心切好擺在普諾面前。
“哦,謝謝�!逼罩Z象征性嘗了嘗,又找話題看著陳醉,“陳副官,聽說紗旺是代替你調(diào)到索隆部長身邊了,有這事?”
“是有�!标愖硪夂喲再W,“索隆部長身邊缺個警衛(wèi)副官,我舉薦了沙旺,也不知道用得順不順手�!�
“真會開玩笑,從陸少將身邊出來的好苗子必然出類拔萃,我聽說沙旺現(xiàn)在算是半個紅人�!逼罩Z抽張紙擦手,閑聊幾句,隨后站起身告辭,“那個,我這還有事情,就不多耽誤修養(yǎng)時間。”
普諾看著陸熠,終于說出重點:“少將有什么需求,直接電話聯(lián)系我,這是薩普瓦司令的意思�!�
“謝謝�!标戩谛Α�
人走,門關上,男人的笑意冷下。
“繼續(xù)�!�
“是。”
陳醉將門反鎖好,“您放心,關于南天門的部署計劃,部分虛虛實實的消息我已經(jīng)暗地放給同盟軍,威山凱的部隊也在朝南天門山集結(jié)支援,按道理說,丹隆薩也必然會直接越過吞攀,畢竟誰都想爭這份頭功,我們監(jiān)視到第三軍區(qū)調(diào)動一個炮營、五架直升機的武裝兵力正往,西南一帶的山脈走向趕,那地方是同盟軍竄逃的出口,看得出丹隆薩是想趁著同盟聯(lián)軍在南側(cè)盆地的老街冒頭打一波消耗,將其殲滅�!�
頓半秒,陳醉勾出笑,“驕兵必敗,丹隆薩是個沒頭腦的,下一步就該聯(lián)合威山凱跟丹隆薩唱反調(diào)了,按照接下來的發(fā)展,南天門山丟守是必然,我們也就坐等著看戲了。”
“大其力呢。”陸熠一針見血問。
賀聿生拿下當陽萬海,又被陸熠禍水東引整了一出,能突兀平靜當然是不可能,這會而約莫正做了套等人往里鉆,陳醉不得不承認陸熠提前預判局勢的能力,笑笑,他說:“您猜的不錯,佤聯(lián)軍有一部分主力集結(jié)在大其力,由著先前部署的假局,他這會兒大概以為我們要借手清剿任務將他一軍了�!�
看來一切就緒,這么多人等著看他出錯,等著他跌下神壇,這出好戲他可得好好唱完才不失這群人費勁心機替他搭的臺階。
陸熠冷眼睨著桌面已然氧化發(fā)黃的蘋果,嗤地笑出聲:“既然臺子都搭好了,也該輪到我們登場�!�
“就是辛苦你,受點皮肉苦。”男人拍了拍他肩膀。
“在所不辭�!标愖淼皖^。
陳醉還想問一句有關蘇韞的話,到嘴里,又咽下,這樣一個定時炸彈早一些除掉是最保險的,但遲遲未動手,他想,或許陸熠有自己的規(guī)劃。
禍害
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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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還在這吶!陸長官回來了�!卑⒇慄N急急忙忙進房間。
門沒關,阿貝麼站在縫隙處,擦擦手看著靠在床邊背對休息的蘇韞,“就在樓下吶�!�
阿貝麼最近又學了幾句,勉強能溝通上,只可惜蘇韞沒那意思,擺擺手干脆躺下,“知道了。”
這會兒蘇韞剛吃過飯消食,警衛(wèi)去哪都寸步不離跟著,除了呆在房間里尚且有一絲自由,其他時候毫無人權可言,說得倒是好聽,變相與圈禁她無異,況且,陸熠回來了又能怎么,多半回書房忙,反正不會來她這。
抬頭與警衛(wèi)對視一眼,“哎”阿貝麼只好關上門離開。
“欸,陸長官�!�
樓梯拐角處,阿貝麼正正遇著上樓的陸熠,剛剛還在樓下沙發(fā)的人不知何時摸上來的,瞧這腳步是要去……阿貝麼回頭看看,嘿呀一聲,是要去看蘇小姐了,要她說也是,兩個人能鬧什么矛盾哦,床頭打架床尾合么。
阿貝麼并不知道她以為的矛盾是什么,陸熠也懶得跟她解釋,“這幾天怎么樣�!�
這是在問她近況了,阿貝麼笑笑,撒了個謊:“不#06好,都不吃#06瘦了。”
“不吃飯?”陸熠立馬皺眉,往四周環(huán)視一眼,“誰又招她了。”佬阿,姨PO海,廢追;新3,30.13;9493群
“哦哦,不知道哦,可能是思%06#你,晚上都偷……%哭�!卑⒇慄N一本正經(jīng)地胡謅。
“哭?”
“是啊。”
又在鬧什么?陸熠不明白,要說該有的東西一樣沒少她,做到這種地步也算得稱職,還有什么不滿足?停頓片刻,思緒捕捉在“思”思什么?思念他?這確實也是蘇韞能干得出來的荒謬事,假情假意。
“行了�!标戩谔种浦顾^續(xù)說下去,抬腳朝房門走。
敲門聲響起,房間內(nèi)的人哼出一絲不耐煩,蘇韞這會兒心情不算差,甚至挺美,吃喝不缺還能等著看笑話,一想到接下來的事就興奮不已,所以耐性也直線上升。
沉重的聲音還在傳來,蘇韞翻身捂住耳朵:“阿貝麼,別敲門了�!�
聲音洪亮,顯然外面人聽見了,敲門聲就此停住。
總算是安靜,蘇韞還沒合眼,吱呀一聲,門開了。
蘇韞敏銳嗅到一絲不對勁,從頭到尾阿貝麼是沒有回答她的,這座庭院中除了那個男人沒誰敢光明正大闖入她房間,一想到醫(yī)院發(fā)生的事,蘇韞還沒做好直面他的準備,至少現(xiàn)在沒有。
越想越心慌,蘇韞竭力讓自己平靜,起伏的呼吸聲卻將她此刻心境暴露無遺。
腳步聲近了,床榻慢慢塌陷一角,蘇韞依舊閉著眼,灼熱觸感傳來,感受到臉頰被抬起,她終于忍不住睜眼。
“你…..你怎么”想說你怎么回來了,話被打斷。
“醒了?”
那張湊近放大的俊臉愈發(fā)接近,蘇韞臉色登時紅了,明明已經(jīng)聽見她說話知道她是醒著的,說出來無疑在嘲諷她裝睡,偏偏蘇韞沒法辯駁,不動聲色偏過腦袋避開他視線,點點頭:“嗯,剛醒。”
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拆穿窘境。
陸熠抽手,“聽說你在家茶不思飯不想的,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