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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九十六章

    碩士

    馬達(dá)見其他人遠(yuǎn)遠(yuǎn)的圍著,只有陳鄉(xiāng)長走了過來,于是馬達(dá)主動過去跟陳鄉(xiāng)長等人握手問好,每個人上前都是一句“馬書記辛苦了!”有的用力握手,有的輕輕地捏了一下,有的很緊張,就像大姑娘見心上人一般。馬達(dá)知道這是因為即將發(fā)生的一幕,而不是因為他們對縣委書記的敬畏。

    馬達(dá)跟柳書記吩咐了幾句,然后宣布:“咱們先到會議室開個會�!边@是馬達(dá)的風(fēng)格,工作就是工作,把正事做完,再慢慢敘舊不遲。

    在馬達(dá)跟人一一握手的時候,白色的越野車上走下一個姑娘,不言不笑,抿著嘴提個公文包,不理周圍眾人的驚訝,徑直走到朱自強身旁,陳鄉(xiāng)長急忙跑到前邊帶路。

    柳書記緊緊地跟在馬達(dá)身旁,馬達(dá)不吭聲,其他人也閉嘴不言,只有朱自強笑嘻嘻地四處打量,遠(yuǎn)遠(yuǎn)看到老楊一臉憨厚的笑容,朱自強沖他點點頭,禮貌性地表示問候。

    老楊還不敢相信這個年青人馬上要就成為這里的一把手,但見到隊伍中的位置,老楊敢斷定他就是新任書記!朱自強的點頭讓他一下子覺得年輕不少,渾身熱麻麻的,這書記好年青�。∪滩蛔∮珠_始猜想這人是哪個高官家子弟,怎么看著有點兒眼熟呢?

    跟著馬達(dá)一起來的有新任組織部長柳新臺,這是從其他縣調(diào)來的干部,還有縣委辦,縣政府辦的兩個副主任,馬達(dá)的秘書周德佳是九三年剛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中文系高材生。

    田園鄉(xiāng)黨委政府的會議室在辦公樓五樓,這是一幢九三年底才修建的五層磚混大樓,九四年五月投入使用。當(dāng)時正好碰到季明禮的英雄事跡,幾級領(lǐng)導(dǎo)來到田園后,看到這里的辦公大樓太寒酸,當(dāng)即表態(tài),由市財政局直接撥款修建。

    會議室占據(jù)了半層樓的面積,可以容納兩百人開會,主席臺共有九個位置,長長的會議桌上裝置了三個卡拉OK話筒,兩個邊角放了一對大音箱。座椅是翻轉(zhuǎn)式的鋁合金材料,坐上去不能亂動,一動就發(fā)出吱吱咯咯的怪叫聲,下邊的椅子是長條的黑漆木靠背,屋頂上安了四個落地扇,這會兒正在轟隆隆地地動轉(zhuǎn),朱自強瞄了兩眼,擔(dān)心這吊扇會突然墜落下來,要是扇到人的話,估計夠嗆。

    馬達(dá)坐了中間的位置,他旁邊是柳新臺,然后柳書記和朱自強互相推讓,最后柳書記被朱自強按到馬達(dá)身旁,朱自強靠著柳安朋坐了下去。然后是陳鄉(xiāng)長、兩個副主任,季明禮和一臉冷漠的女人分坐兩邊。秘書周德佳主動坐到了下邊,。

    下邊的人早就端正坐姿,目不斜視了,馬達(dá)招招手,正在發(fā)礦泉水的鄉(xiāng)干事急忙跑上前來,馬達(dá)輕聲說:“把后邊的兩個吊扇關(guān)了�!�

    然后轉(zhuǎn)過頭跟柳新臺商量兩句,這才干咳兩聲說:“好長時間沒來田園了,這次來有兩個事情,第一是田園鄉(xiāng)領(lǐng)導(dǎo)班子換屆的人事任命,第二是有個農(nóng)業(yè)推廣項目要在這兒搞試點,下面請組織部柳部長宣讀任命。”

    柳新臺笑著點點頭,開始簡短有力的宣布:“田園鄉(xiāng)黨委書記、鄉(xiāng)人大主任柳安朋同志調(diào)功勛縣水電局任局長,主持工作,免去原有職務(wù)。田園鄉(xiāng)黨委副方記、鄉(xiāng)長陳紹志同志調(diào)功勛縣財政局任局長,主持工作,免去原有職務(wù)。功勛縣委辦副主任朱自強同志擔(dān)任田園鄉(xiāng)黨委書記、鄉(xiāng)人大主任(代理)。原田園鄉(xiāng)副鄉(xiāng)長季明萬同志任田園鄉(xiāng)黨委副書記、鄉(xiāng)長,免去原有職務(wù)。原狗街鄉(xiāng)副鄉(xiāng)長楊玉紫同志擔(dān)任田園鄉(xiāng)黨委副書、紀(jì)委書記,免去原有職務(wù)。散會后請以上同志辦理交接手續(xù)�!�

    掌聲過后,馬達(dá)笑道:“在座的對朱自強和楊玉紫兩位同志可能有點陌生,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朱自強同志今年二十一歲,九零年參加工作以來,一直擔(dān)任前任陳書記的秘書,九二年任縣委辦副主任,取得自考本科文憑,同年九月考上彩云大學(xué)行政管理系研究生,碩士學(xué)位,今年七月剛畢業(yè),是全市唯一的一位鄉(xiāng)級碩士干部,縣委縣政府接到了市政府的一個文件,要求我們在全縣挑一個適合種植花卉的鄉(xiāng)鎮(zhèn),搞農(nóng)業(yè)試點推廣,同時呢,樂市長點名要朱自強同志擔(dān)任該項目的負(fù)責(zé)人,呵呵,說實話我很舍不得放他下來,可胳膊擰不過大腿,只好讓他到英雄故鄉(xiāng)做點貢獻。至于楊玉紫同志,之前一直在狗街擔(dān)任副鄉(xiāng)長,也是剛剛自學(xué)考試獲得了本科文憑、學(xué)士學(xué)位。我希望從今天開始,田園鄉(xiāng)的各級領(lǐng)導(dǎo)干部團結(jié)起來,認(rèn)真把各項工作落實好。下面請朱自強同志先跟大伙說說�!�

    朱自強站起來,他的身高優(yōu)勢一下子就突顯出來,除了坐在主席臺中間的人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朱自強從左到右不快不慢地看了一遍,嘴里還是緩悠悠地說道:“大家好,剛才馬書記的介紹大家也聽到了,這會兒我向各位領(lǐng)導(dǎo)和同志們表個態(tài),碩士干部這個帽子有點大,還是唯一的,有點獨生子女的意思。呵呵,所以啊,我如果干不好,就會被大伙會罵我是菜辣椒,中看不中用,個頭倒是不小,水平?jīng)]有多少,文憑的高低證明不了實際工作能力,所以我希望得到田園鄉(xiāng)的各級干部的支持和幫助。為了讓全鄉(xiāng)六萬人民群眾早日致富奔小康,我會跟大家一起努力奮斗!”

    朱自強一邊講,一邊觀察,從他開始說出獨生子女這話的時候,下邊的人笑容就沒有停過,這次倒不是偽裝的,覺得這個小書記有點兒意思,年青人有活力。

    馬達(dá)等掌聲停歇后,對楊玉紫道:“玉紫同志,你也來講幾句?”

    楊玉紫點點頭,也學(xué)著朱自強站起身來,臉上還是嚴(yán)肅無比:“初到貴地,大家多多關(guān)照,以后在工作中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希望大家別藏著掖著,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完了�!�

    話音一落,馬達(dá)第一個失笑出聲:“好你個楊玉紫,平時雷厲風(fēng)行,連見面會的表態(tài)都這么簡單。好了,季鄉(xiāng)長跟大家都是老熟人,這里不擔(dān)誤時間,你們下去后慢慢交流。不過老季啊,你是土生土長的田園人,又是英雄的親哥哥,組織上相信你一定能干好,希望你能跟朱自強同志的好好配合工作,再說了,你也不能抹黑英雄弟弟的稱號嘛�!�

    季明萬趕緊點頭笑道:“我一定全力配合,絕不讓辜負(fù)組織的信任�!�

    馬達(dá)點點頭道:“那就好。下面由政府辦副主任鄭文勇同志跟大家說說這個花卉項目的相關(guān)資料。”

    鄭文勇三十出頭,方臉?biāo)�,眼睛的間距有點大,長相有點朝鮮人的意思,在政府辦干了十一年,今年剛剛提為副主任,做事塌實,就是有點認(rèn)死理。

    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大堆文件,招招手讓鄉(xiāng)干事幫著發(fā)了一部份下去,然后念了幾份從省政府轉(zhuǎn)下來的文件,意思跟馬達(dá)之前說的差不多,只有朱自強不斷皺眉,然后就是關(guān)于幾種花卉的相關(guān)介紹,詳細(xì)的技術(shù)資料有專門的鮮花公司提供,并且有專門的技術(shù)員前來指導(dǎo),可以說,從表面上看,這是個極富發(fā)展?jié)摿Φ霓r(nóng)業(yè)種植項目,在座的很多鄉(xiāng)干部都開始滿臉認(rèn)真地起來,特別是關(guān)于花卉的經(jīng)濟價值,更是讓大伙不由自主地開始小聲討論。

    等鄭文勇念完后,馬達(dá)看看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一個小時,這個鄭文勇,每次都要按部就班,之前說過讓他簡短地介紹一下就行了,還是我行我素,收不住風(fēng),一開了頭就沒完!

    柳安朋擠著滿臉的肉,笑瞇瞇地問道:“馬書記,你看是不是一起到食堂里用餐?”

    馬達(dá)點點頭,柳安朋轉(zhuǎn)頭宣布道:“今天的會議到此結(jié)束,馬書記一行車馬勞頓,為了田園今后的發(fā)展給大家送來了一位碩士書記,一位學(xué)士書記,另外呢,就是我跟老陳也要離開了,借此機會,沾沾兩位新任書記的光,跟大伙告別一下,請各位領(lǐng)導(dǎo)和同志們到食堂聚餐,我們?yōu)閮晌粫浗语L(fēng),洗塵�!�

    老楊在會議室踮著腳尖聽完楊玉紫表態(tài)后就飛快跑到食堂,人還在食堂門口,聲音已經(jīng)穿了進去:“厲害啊厲害!真是厲害!咱們新來的書記才二十一歲啊,還是個碩士研究生!不得了,了不得,太**牛屄了!說是全市唯一的碩士鄉(xiāng)干部,我看啊,也是年紀(jì)最小的一個書記官。嘖嘖,牛屄慘了!”

    煮飯的,燒鍋爐的,掌勺的,打掃衛(wèi)生的,還有幾個鄉(xiāng)里的工作人員,一切把老楊圍得緊緊的:吹牛吧老楊!怎么可能才二十一歲?你是不是說柳書記最開始握手那個?那人是書記?我還以為是馬書記的兒子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老楊癟著嘴,臉上一付就不跟你們說的神情,有個煮飯的遞了支煙過來,老楊一看,嗯,還不錯,接過,另一人點火:“說說吧老楊,你剛才聽到了?”

    老楊美美地吸口煙,眼角眨巴出來的一小坨白粉粉的眼屎:“那還有假!剛剛組織部柳部長親口宣布的,新書記名叫朱自強,原來縣委辦的副主任,沒聽說過吧?九二年抗洪救災(zāi)的時候,還來過咱們田園發(fā)放賑災(zāi)物資,這可是個好官兒啊,別看年紀(jì)不大,當(dāng)初經(jīng)他手里的東西少說也是幾百萬,可人家一分不差全發(fā)到了災(zāi)民手里,嘖嘖,當(dāng)時在縣里可傳得開了,誰不知道振災(zāi)衛(wèi)士朱自強?這下好了,你們有得苦日子過嘍!”

    另一個人喳呼呼地叫道:“他再是好官兒也不能不吃飯啊,我們有啥苦日子過?”

    老楊嘿嘿笑道:“不明白了吧?這種人……嗨,我跟你們說這些干嘛!”

    鄉(xiāng)政府辦的一個工作人員好奇地問道:“老楊,這朱書記真的只有二十一歲?那不是比我還小嗎?”

    老楊拍拍他的頭道:“小子,你中專畢業(yè)就已經(jīng)二十二了,人家初中是全縣狀元,高中也是全縣狀元,可惜父母早逝,沒能上大學(xué),但是人家參加工作后,兩年就自考過了本科,這不,研究生都畢業(yè)了!別跟朱書記比,那是文曲星下凡哩!”

    “那女的呢?”

    老楊啪地給了拍了一下腦門:“看我這記性,那個漂亮的大姑娘是副書記兼紀(jì)委書記!自打劉副書記生病住院到現(xiàn)在,縣委總算給咱們派了一個紀(jì)委書記,還是個大姑娘,別看人家是女的,那口氣,那氣派,講話有水平啊,幾句話就表態(tài)了,連馬書記都連連夸獎。哦,對了,還有朱書記的表態(tài),呵呵�!�

    旁邊人的又開始起哄:怎么說的,說來聽聽!

    老楊哼哼幾聲,學(xué)著朱自強說話的語速:“大家好,剛才馬書記的介紹大家也聽到了,這會兒我向各位領(lǐng)導(dǎo)和同志們表態(tài),碩士干部這個帽子有點大,還是唯一的,有點獨生子女的意思。呵呵,所以啊我如果干不好,就會被大伙會罵我是菜辣椒,中看不中用,個頭倒是不小,水平?jīng)]有多少,文憑的高低證明不了實際工作能力!”老楊說完后冷眼掃過一干人,那模樣好像就站在主席臺上一般。

    食堂里的幾個家伙聽得連連點頭:“這話有水平!真的有水平!火車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人家這講話多好啊,菜辣椒,嘖嘖,我天天切這玩意,怎么就想不出這么好的說法呢?”

    他身旁燒鍋爐的老頭嘿嘿笑道:“看來朱書記是個小辣椒,別看年紀(jì)小,本事不得了……”

    食堂里邊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吼聲:“燒火老者快來加炭!飯整不熟,老娘要你貓命!”

    老楊聽到這聲音,一縮脖子,夾著屁股往辦公室沖去,后邊那女人還在不停地罵道:“狗日的老楊,又在吹牛屄了!”

    (呼……長長地吐口氣,可以輕松了,呵呵,今天的二更,雖然晚了,但還是來了。JJ繼續(xù)讓我留著,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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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安頓

    這聲音田園的人都知道是老楊的婆娘,老楊為了不浪費食堂里的剩菜剩飯,跟柳安朋磨了兩個月碎嘴,同意他在廁所邊搭了個豬圈養(yǎng)豬,但不能私人搞,要當(dāng)成鄉(xiāng)政府的福利,豬養(yǎng)到過年時候就宰,然后分送給鄉(xiāng)政府機關(guān)的同志們,老楊的算盤打得精到,養(yǎng)豬事小,讓他婆娘弄點事做,好歹可以領(lǐng)點錢補貼家用。

    老楊跑到辦公室,抽出支煙嘿嘿傻笑,他婆娘有個最大的忌憚,就是從不敢跑到他辦公室吵嚷,因為她認(rèn)為辦公室是權(quán)威部門,老楊坐辦公室的人有面子,在機關(guān)里一吵,以后老楊的官威就不起作用了。所以每次惹到老婆,老楊就往辦公室鉆。正當(dāng)他美美地吸完一支煙,再把滿是茶垢的白瓷杯子沖滿開水的時候,樓上的椅子刮過地面發(fā)出各的種聲音提醒老楊會議結(jié)束,該他上場了。

    老楊急忙放下杯子,小跑出來,搶到前面引路,忍不住又偷偷地瞅了幾眼朱自強,嘿嘿,好官兒!

    馬達(dá)走到三樓的時候,突然站住腳道:“干脆先把交接手續(xù)辦了吧,呆會兒一喝高興了,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凈,今晚還要趕回去�!�

    柳安朋和陳紹志兩人急忙點頭道:“好好,咱們馬上辦,朱書記和季鄉(xiāng)長這邊來�!绷才笥謱钣褡系溃骸皸顣浺粔K來吧,老劉病后,他的手續(xù)都交到我那兒,我一并轉(zhuǎn)給你。”說完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三樓是鄉(xiāng)政府的幾個辦公室,二樓是鄉(xiāng)黨委的辦公室,主要是柳安朋嫌樓高難得爬。

    朱自強跟著柳安朋進去后,見辦公桌上已經(jīng)擺放好各種文件袋,看來柳安朋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朱自強也沒有仔細(xì)檢查,兩人不斷地開著玩笑,倒是楊玉紫,柳安朋遞過一樣,她就認(rèn)真仔細(xì)地檢查一樣,等所有的交接?xùn)|西都辦完,柳安朋踮踮腳尖拍著朱自強的肩膀道:“大才子喲,這里就交給你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哥子幫忙,盡管吱聲兒!楊書記,老劉的辦公室就在我隔壁。”

    等楊玉紫收好東西,拿著老劉辦公室的鑰匙先走后,柳安朋夸張地拍拍胸口:“有殺氣!自強你要小心點,這娘們有殺氣!小心伺候,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朱自強噗地一聲就笑了起來:“柳大局長沒這么嚴(yán)重吧?還殺氣都整出來了�!�

    柳安朋友瞇著眼睛笑道:“老弟相信哥子的眼睛,幸好這娘們沒跟我搭班,不然我這身肥肉就長不起來了。倒是老季好說話,地頭蛇嘛,你多向他了解情況,早點把上邊的花卉項目給整起來,嘖嘖,你們倆人前途無量啊!特別是你,市長親自點名,擺明拿你到基層鍛煉一番,你看看,連項目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

    朱自強依然微笑道:“老哥別繞了,你要看著眼饞我去跟馬書記說說,咱倆換換?”

    柳安朋開心得大笑:“哈哈哈,你又不用減肥,我這不是去受罪么,好了,不開玩笑,咱們走吧,估計楊書記也弄得差不多了,別讓領(lǐng)導(dǎo)等咱們�!�

    果然兩人一出門正好看到楊玉紫也在關(guān)門,朱自強嘴角抽抽,柳安朋一臉“看看,我說得對吧”,然后笑呵呵地走向院里,馬達(dá)看著朱自強:“辦完了?”

    朱自強點點頭,老楊看上去非常高興,就像一個討好賣乖的學(xué)生,他還沒開口,朱自強突然道:“老楊不記得我了?”

    老楊嗨嗨地笑著,完全沒有想到朱自強會主動跟他說話,使勁咽了幾下唾沫,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哪哪能呢……記著,一直記著!朱…朱書記這次來田園了?”

    朱自強笑道:“是啊,以后就要靠你們了�!鄙焐焓值溃骸扒斑厧钒��!崩蠗詈俸俚卮饝�(yīng):“馬書記這邊走�!瘪R達(dá)笑道:“老楊你婆娘還在養(yǎng)豬?”

    “在養(yǎng)在養(yǎng)。”

    馬達(dá)開心地說道:“老楊可是田園出了名的萬精油,在田園這塊地方就沒有老楊不清楚的事兒,自強,你得好好巴結(jié)一下�!�

    老楊不迭聲地謙讓道:“哪能��!柳書記……哦,看我記性,柳局長最了解我,大事兒干不來,只整得成小事兒,呵呵,小事兒�!�

    柳安朋拿著老楊不停地打趣兒,一干人走進了食堂,老楊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依然表現(xiàn)自如,這讓朱自強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還真是萬精油!

    食堂里邊滿滿地擺了四大桌,雞魚豬腳,還有田園的土特產(chǎn),馬達(dá)和朱自強看到每桌下邊都擺了一箱酒,對視一眼后,臉上神色不動地跟著老楊指引入座。

    馬達(dá)喝兩杯就推辭了,眾人也不敢多勸,朱自強可沒辦法,他是新官上任,前任來敬酒,喝吧,反過去歡送人家,喝吧,搭檔來敬酒,喝吧,反過去請人家多配合,喝吧,其余的班子成員,工作人員,辦事人員,你來我往,喝喝喝!朱自強來者不拒,敬了的也反敬回去,不到半個小時已經(jīng)一瓶下去,老楊邊倒酒邊擔(dān)心吶,小伙子年紀(jì)輕輕的,怎么會是這幫老油子的對手,別喝醉了整出點啥丑事才好!

    “老楊倒?jié)M!”

    老楊連保護的手段都沒法使了,朱自強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拍拍他的肩膀,老楊抬頭一看,好家伙,臉不紅,氣不喘,連眼睛都越喝越亮!

    柳安朋等一干人見朱自強的表情,一個個心里打鼓!快兩斤了,連廁所都不跑一個,真有這么能喝?不服氣的人多的人,幾個眼色遞過,季明萬再次發(fā)難。馬達(dá)微笑著旁觀,也不加以勸阻,反倒是楊玉紫,旁若無人,細(xì)嚼慢咽,美美地吃飯夾菜,她板著臉的樣子讓人不敢上前,陳紹志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向她敬酒,楊玉紫嘴角咧一下:“我不會喝酒,以水代過,敬陳局長�!�

    這下倒好,反被她灌了一杯,其他人見狀,連陳局長都不賣面子,其他人也不用去觸霉頭了。

    柳安朋自稱田園酒量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可是連他都不敢再上前敬酒了,這頓飯就差不多宣告結(jié)束,二斤半白酒下肚,朱自強拿個大碗自個兒跑到飯盆里盛飯,然后一口氣干了三大碗飯,眾人再次被震得目瞪口呆,喝酒的人都有個毛病,一喝上酒就吃不下飯,像他這樣喝了這么多酒,還干得下三碗飯的人,純屬異數(shù)。

    柳安朋醉眼迷離地大叫佩服,摟著朱自強不斷地說:“哥子服你了!打心眼里服氣!酒量了得,飯量了得,吃得喝得,工作,干得!”其他人跟著服軟,馬達(dá)見鬧得差不多了,示意散席,看看時間,晚上七點半了,今天還得趕回去,四十公里路要趕兩個半小時,到縣里起碼十點鐘。

    看看朱自強,馬達(dá)懸著的心終于落地,小家伙長大了!

    “柳胖,來一下,你還行不行?”

    柳安朋輕松地笑道:“沒事兒,馬書記有什么指示?”

    馬達(dá)點點頭道:“現(xiàn)在趕回去�!绷才舐勓源袅艘幌拢缓蠹泵πΦ溃骸昂煤�,我跟老陳說一下,收兩樣?xùn)|西馬上就走。”

    馬達(dá)再次揮手讓其余人回去休息,跟朱自強走到院里散步,等柳安朋和陳紹志收拾東西,兩人刻意走遠(yuǎn)一些,其他人也識趣,沒有跟過來。馬達(dá)走到較遠(yuǎn)的角落,看著朱自強,臉上的表情很嚴(yán)肅:“季明萬這個人你別輕易招惹,他有金牌護身,這次也是市里壓著任命的,來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了,做事要講方法�,F(xiàn)在見了人,你有什么看法?”

    朱自強笑著搖搖頭:“放心吧馬哥,我知道怎么做,倒是那個花卉項目,我覺得實在懸啊。”

    馬達(dá)沉吟道:“這事兒你看著辦,你的老同學(xué)非要點名讓你干,其中的意思你自己把握就是,唉,我還是擔(dān)心你處理不好班子團結(jié),畢竟你年青,威信不夠,人家又是土生土長的,還有個烈士弟弟,你要想借此機會干點成績出來,就不得不先把那幫人揉成一團。我再送你八個字: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有什么事跟我打招呼。”

    朱自強點點頭,心里微微地感動,馬達(dá)始終把他當(dāng)成一個小兄弟看待,從參加工作那天就不遺余力地幫助他,這份情義沉沉地讓他有點難以反抗。

    柳、陳二人提著一個行禮包下樓,馬達(dá)揮揮手,坐上了他的專車,朱自強和楊玉紫跟眾人一一握手道別,等小車發(fā)動起來,輕快地駛出去后,院里只留下老楊、朱自強和楊玉紫三人。

    老楊走過去對兩人道:“朱書記……”

    朱自強笑呵呵地再次拍著老楊的肩膀:“按年齡算,你是我的長輩,從工作經(jīng)驗看,你是我的前輩,以前怎么叫的還記得吧?小朱!呵呵,叫我自強吧,沒人的時候�!彼烙嬂蠗罱^不會叫他小朱,叫自強得再等段時間。

    老楊兩手叉在一起,有些靦腆地說:“自強書記,你現(xiàn)在是這兒的一把手,該怎么叫還是怎么叫,對了,我領(lǐng)你和楊書記去宿舍吧,之前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看看還有什么需要盡管跟我說�!�

    朱自強沒接過他的話頭,跟他在他身后問道:“老楊啊,我記得你有四個孩子,現(xiàn)在都成家了嗎?”

    老楊點頭,滿臉的幸福感:“都結(jié)了,小兒子去年結(jié)婚,今年生了個丫頭�!碧崞鸷⒆觽兯傻靡饬�,他的大孫子已經(jīng)十歲。老楊十八歲結(jié)婚,大兒今年三十一歲,小兒子也二十四歲了,比朱自強大。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鄉(xiāng)里中心校的老師,一個嫁給田園商店的會計,現(xiàn)在滿打滿算,孫子孫女兒有五個,大兒子家生了兩個,農(nóng)村戶口嘛,只要兩個孩子相差五歲,不算超生。

    朱自強笑道:“五十歲當(dāng)爺爺外公,老楊有望四世同堂啊,好福氣!”

    他和楊玉紫的宿舍挨在一起。田園鄉(xiāng)政府大院共有五幢樓,除了新建的辦公樓之外,還有一幢老辦公樓,食堂是三層土磚房,挨著食堂那兒是一幢兩層的紅磚房,算是鄉(xiāng)招待所,朱自強和楊玉紫住在二樓靠里邊的兩間。鄉(xiāng)政府大院進門處有幢白墻青瓦的門樓子,鄉(xiāng)上的工作人員分散住在老辦公樓、門樓子和食堂樓上。

    朱自強來過田園幾次,以前是跟著陳字奇跑,最后一次是來振災(zāi)的,但每次來,門樓中間的大五角星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次進門前,他特別留神,五角星很鮮艷,門面上的事,估計柳安朋等人也不會太寒磣,估計最近才粉刷過。

    老楊嘿嘿笑著,指著食堂旁的一條水泥小路說:“那里是廁所,食堂和招待所都是我管著,我安了老婆在食堂里養(yǎng)豬,兩個閨女幫著招待所打掃衛(wèi)生,朱書記,要是你覺得不合適我就另行安排。”

    朱自強愣了一下,好你個老家伙,一來就將我的軍,可臉上的表情不變,擺擺手道:“這事不忙,以后再說。”這招是跟陳字奇學(xué)的,不表態(tài),拖字訣!

    老楊臉上的神情明顯有點失望,可還是沒有怠慢,把鑰匙取下來,打開房門,打開電燈,兩間小屋,外邊整了兩個人造革沙發(fā),一個木茶幾,洗漱的東西全部備齊,里間擺了張床,一張辦公桌,一把藤椅,桌上有個大臺燈。屋子布置得簡潔實用,朱自強暗暗地嘆口氣,將要在這兒生活最少三年��!

    老楊等朱自強看完后,輕聲道:“那朱書記先休息,有什么事出來叫一聲就可以了,我住在隔壁食堂二樓�!�

    朱自強點點頭:“辛苦你了老楊,早點回去休息吧�!�

    這時候楊玉紫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個包,沖老楊點點頭,老楊不敢停留,急急忙忙地走了。楊玉紫把包放在茶幾上:“喏,這是你的東西�!闭f完一屁股坐在沙發(fā),扭動幾下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滿臉恨恨地說:“縣委這幫領(lǐng)導(dǎo)真是胡搞,莫明其妙地把我調(diào)來跟你搭班子!朱自強,從今后你給我小心點,我會像盯賊一樣盯著你!”

    朱自強心里偷笑,老子故意把你要來的,你以為他們吃多了撐的!

    第九十八章

    暴雨

    朱自強輕笑道:“大姐,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靠h委把你調(diào)來,是覺得你有能力,有水平,這也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

    楊玉紫白了他一眼:“少跟我胡扯八扯呢,說說吧,先摸底,還是先安排任務(wù)?”

    朱自強搓了幾下鼻子,嘴里忍不住罵道:“毛叉叉……”突然發(fā)現(xiàn)楊玉紫神色不善,急忙拍拍額頭道:“我還沒有想清楚,嗯,大姐有什么指教?”

    楊玉紫歪著頭,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朱自強:“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朱自強!你打小心眼兒就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什么念頭,哼!老實跟我說,這次怎么會把你弄到田園來?”

    朱自強看著耍橫的大姨子,心里第一次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嘴上還是咬死不認(rèn):“這是組織上對我的考驗!我畢業(yè)回來后就一直呆在縣委辦里,啥都不干,你什么時候接到通知的?”

    “昨天!”

    朱自強笑道:“比我好,我是今早才接到通知,中午就被馬書記叫上,你看我這不是只準(zhǔn)備了一點洗漱用品,連衣服也才帶了兩套?”

    楊玉紫看著一臉純真笑容的朱自強,皺著眉頭道:“難道真是市長點名讓你來的?市長怎么會點你的名?哎對了,那個什么鮮花種植是怎么回事?”

    朱自強苦笑道:“鄭文勇不是說了嗎?大姐,今晚我喝了不少,你能不能放過小弟?我得好好睡一覺!”

    楊玉紫翻著白眼道:“你什么意思?這么快就趕我走?是不是要背著我干對不起二妹的事?”

    朱自強覺得徹底無言了,傻傻地看著楊玉紫,對方臉一紅,站起身罵道:“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你早晚變成豬!”

    直到房門“呯”地一聲砸上,朱自強才反應(yīng)過來,老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但又找不出哪里不對勁,甩甩頭,看來是酒喝多了,玉紫怎么越來越兇?

    倒了水洗臉洗腳,靠在沙發(fā)上養(yǎng)神,電燈突然暗了一下,然后又突然變得刺眼之極,接著就是一片漆黑。朱自強穩(wěn)穩(wěn)地坐著不動,悄悄地運轉(zhuǎn)體內(nèi)的氣勁化解酒精。

    夜空中,幾條銀亮的閃電劃過,屋子被晃得慘白慘白的,轟隆降地雷聲好似遠(yuǎn)古傳來的戰(zhàn)鼓,從天際滾滾而來,又是連續(xù)幾條銀光閃動,朱自強數(shù)秒,數(shù)到五的時候,“喀嚓嚓……”接著就是炸雷,頭頂上就像有幾顆威力強勁的炸彈引爆,朱自強不為所動,天威難犯,也不過如此。

    慢條斯理地擦腳,然后趿著拖鞋開門倒水,門一打開,卻見楊玉紫裹著一床薄被,就像打糠機一般不停地哆嗦,朱自強被嚇了一跳,這人怎么回事,門也不敲,外邊扯著閃電,打炸雷,存心裝鬼嚇人不是?

    “大姐干嘛?”朱自強讓過身子,門口有個水槽,把洗腳水倒掉,轉(zhuǎn)過身來,一道閃電撕破夜空,楊玉紫面色發(fā)白,眼神驚恐萬狀,咬著嘴唇不說話!

    朱自強瞇著眼睛看看天空:“打雷嘛,有什么好怕的!要不要進我屋去躲躲?”

    楊玉紫想都沒想就急忙點頭,然后一貓身就竄了進去,朱自強苦笑著搖搖頭,幾顆錢幣大的雨水被風(fēng)吹斜了打在他身上,朱自強頓住腳步,伸出手去,雨來得好快,這一眨眼功夫,嘩地一下就潑灑而來。

    朱自強眼睛收縮,瞇成一條縫,飛快地竄進屋子,墻角擺著一雙水鞋,還有把半自動的雨傘,朱自強邊穿鞋邊對楊玉紫叫道:“暴雨來了,我出去看看,叫他們準(zhǔn)備啟動抗洪救災(zāi)預(yù)案!”

    楊玉紫甩掉薄被,跟著跑了出來,簡潔明了地說:“等等我也去!”

    朱自強走出門外,扯開嗓門兒就吼:“老楊!出來!”聲音一落,老楊門晃一下就開了,朱自強一看,媽的,老小子早就準(zhǔn)備好了!老楊已經(jīng)穿好雨衣水鞋,還是高桶的。

    “馬上招集黨員干部到門房結(jié)合!十分鐘!不來的記下名字!我先去等著,你趕快通知!”說完轉(zhuǎn)身就下樓,往門房那里走去。

    下了樓,瓢潑大雨把雨傘打得一沉,朱自強暗叫壞了,這雨要是連續(xù)兩個小時,非出事不可!天空中,閃電不停地扭曲,一條條銀光把夜色趕得四處躲藏,雨水濺落在地面,很快就匯成一圈圈水塘,往低洼處飛竄。到門樓不過十米左右的距離,朱自強打著雨傘,褲子還是被偏風(fēng)雨打得透濕。

    門房里燃著一支蠟燭,昏黃的燭光左右擺動,朱自強彎著腰一步就邁了進去,一個劍眉朗目的大塊頭坐在里邊,健壯身材看上去就像只大狗熊,手里拿著本書,朱自強借著燭光瞄了一眼,路遙《平凡的世界》,這大漢子就是眉眼長得好看,膚色偏黑,上牙有點突,臉上的輪廓看上去很陽剛,那雙眼睛極為有神,這是個力量型的男人,朱自強先沖他點點頭:“你好,我是新來的書記朱自強,請問你是哪個部門的?”

    那人眉頭皺了一下,慢慢地站起來:“哦,原來是新來的朱書記,你好,我叫蔣崇劍,計劃生育服務(wù)站的。”

    朱自強擔(dān)心暴雨成災(zāi),臉上微笑不斷,看著他飛快地問:“到田園工作幾年了?哪兒畢業(yè)?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

    蔣崇劍遲疑一下,同樣飛快地回答:“四年,技校,電工專業(yè)�!�

    朱自強點點頭道:“你去通知住在鄉(xiāng)政府外的黨員干部,集合到這里。十分鐘�!�

    蔣崇劍伸手拿起雨具,含蓄地笑笑,然后飛奔而去。朱自強坐在蔣崇劍之前的位置,拿起《平凡的世界》慢慢地看起來,心神越來越平靜,看看手表,過了五分鐘,老楊的聲音還在院里不斷響起,敲門聲,吆喝聲,還有電筒光不斷地晃來晃去,朱自強再看看手表,心里涌起一陣柔情,二十歲生日時,玉煙用她的第一個月工資購買的梅花表。

    第八分鐘,季明萬騰地一步就跨了進來,緊接著是幾位副鄉(xiāng)長,楊玉紫也跟在身后,朱自強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故意拖到后邊趕來,還以為被雷嚇蒙了。每個人手上、身上的雨具都在不停地滴落雨水,第九分鐘的時候,蔣崇劍也到了,身后跟著七八個人。

    第十分鐘,老楊在門坎上站著道:“朱書記,人都到齊了!”

    朱自強“啪”地合上書本,站起身來,顯得有點鶴立雞群的感覺,一邊環(huán)顧一邊說道:“現(xiàn)在暴雨開始十分鐘了,這樣的降雨量只要兩個小時就能引發(fā)洪水、泥石流,在座的都在田園工作過一段時間,比較清楚哪些地方有危險,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第一、在座的同志分成幾個小組,盡快采取防洪措施,該轉(zhuǎn)移的一定要轉(zhuǎn)移,不準(zhǔn)任何一處發(fā)生人員傷亡!第二、啟動緊急抗洪救災(zāi)預(yù)案,發(fā)生險情后一定要處理及時,措施到位。下面,由季鄉(xiāng)長分派小組,安排任務(wù)。”

    季明萬不敢怠慢,站起身來客氣兩句,然后飛快地點名,分了五個小組,分別由他和各位副鄉(xiāng)長,還有老楊帶隊,讓朱自強和楊玉紫坐鎮(zhèn)指揮,朱自強打斷季明萬:“老季,我、楊書記、蔣崇劍跟老楊一隊,你熟悉情況,在這兒坐鎮(zhèn)!”

    季明萬還要再說,朱自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老哥別爭了,我新來乍到,怎么指揮?瞎指揮吧!就這么說定。同志們,出發(fā)吧!”

    季明萬看了一眼蔣崇劍:“崇劍,要照顧好朱書記的人身安全,否則我拿你是問!”蔣崇劍點點頭,重新拿起雨具,遞了一件雨衣給朱自強,朱自強沖季明萬點點頭:“這里就拜托老哥了!”跟在蔣崇劍身后出門,老楊在前邊引路,蔣崇劍出門后,閃過一邊,等朱自強和楊玉紫走到前邊。

    老楊的聲音穿透雨聲:“朱書記、楊書記,你們跟著我走,呆會兒出了大路別亂了步子�!�

    朱自強也提高嗓門兒叫道:“老楊!先介紹一下我們要去的地方!”

    老楊大聲地喊道:“朱書記,我們要去的田壩兒就是你九二年發(fā)放賑災(zāi)物資的地方,那兒靠近小河,是塊河灘地,村后有條黑洞溝,九二年就是黑洞溝暴發(fā)山洪泥石流,死了三個人�!�

    雨越下越大,老楊的聲音被雨劃得斷斷續(xù)續(xù),朱自強大聲吼道:“后來有沒有建造防洪�?玻俊�

    老楊也吼道:“建了!一米二厚的防洪墻,大石塊混水泥,結(jié)實呢�!�

    “有多長?多高?”

    “長十九米!高四米!”

    蔣崇劍突然在后邊大聲道:“最近兩年,溝里每逢雨季就沖下不少沙石,現(xiàn)在防洪墻只有二米五了!”

    楊玉紫使勁喊道:“那為什么不清理?”

    老楊和蔣崇劍一起吼道:“沒錢!”老楊接著說:“田壩村的人也發(fā)動不起來!”

    這時一行四人已經(jīng)走過了田園鄉(xiāng)的大街,開始往小路上拐,離田壩大約三公里,朱自強吼聲“加快速度!”老楊就像只猴子一樣,在前邊蹦蹦跳跳地快速前進,朱自強不緊不慢地跟著他的步子,反倒是楊玉紫拉下了一大截。朱自強看了一眼,有蔣崇劍在后邊跟著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于是晃了兩下手電,算是打個招呼,然后跟著老楊先行離去。

    這條小路有兩尺寬,黃土路,被雨水一泡全成了稀爛的泥巴,幸好四人都穿了水鞋,要是其他什么皮鞋之類的,這一腳下去,估計就報廢了。一條條小水流不斷地從山上滑下來,再漫過土路,往下邊的溝里流去。

    田壩這地方朱自強還有些印象,面水背山而建,坐西向東,南高北低,村子半山腰種滿了桔子樹,那年受災(zāi)也是因為暴雨引發(fā)山洪,淹了半個村子。近年來森林砍伐嚴(yán)重,造成水土流失,田壩的河床越來越高,后邊又有條致命的山溝,平時水流很小,從村子北邊流進小河里。山后有山,連綿的大山里居然還住著人家戶,十幾座大山的積水匯在一起,那威力可是驚人的。

    田壩村的村支書和村長都姓洪,這些村子的人基本都是家族式聚居,雖然現(xiàn)在的家族傳統(tǒng)已經(jīng)越來越淡漠,可形成的生活習(xí)慣一時還改不了。

    朱自強和老楊到的時候,村支書洪大富、村長洪文勇已經(jīng)在組織村里的勞動力開始搬遷貴重物品,無非是家電,糧食,還有生活用具。靠近黑洞溝的農(nóng)戶已經(jīng)搬了五家,還有三家的沒動,朱自強當(dāng)即組織人手開始幫忙,然后和老楊一起沿著溝子往上觀察,見溝里的水已經(jīng)變得昏濁,老楊急忙拉著朱自強:“朱書記,這雨下了一個小時,山洪肯定要暴發(fā),咱們得把村北的人趕到高處去�!�

    朱自強扔掉雨傘,這雨傘已經(jīng)開始漏雨了:“老楊,這雨怕要天亮才會停了,看這陣勢,田壩這兒會不會受災(zāi)?”他這么問也是尋求安慰,這種暴雨鐵定造成災(zāi)害。

    老楊緊挨在他身邊,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嘴唇冷得發(fā)烏:“朱書記,這雨怕有名堂!估計要著,幸好你及時招集人手分派下去,不然,后果難料��?”

    朱自強不以為然地說:“別人在也同樣會這么干!我看今晚大伙兒都這么熟練,老楊你就少繞幾句虛的�!�

    老楊叫道:“我要有半句虛的就不得好死!去年田園為什么遭災(zāi),還不是姓柳的領(lǐng)著鄉(xiāng)里的干部全喝醉了……”

    第九十九章

    災(zāi)害

    洪文勇趁著洪大富幫著搬運家什的時候,獨自繞著黑洞溝打量,遠(yuǎn)遠(yuǎn)的見老楊跟那個小書記指手畫腳地說著什么。

    洪文勇今年三十七歲,沉默寡言,不愛說話,正因為這樣,鄉(xiāng)政府才會讓他來當(dāng)村長,可洪文勇并不像表面那樣木訥,他有很多考慮,在田壩這種村里,村長支書就是個逑,誰不高興了都能罵上幾句出氣,電視里說什么村委會帶領(lǐng)村民致富奔小康,逑!

    朱自強看見他的時候,洪文勇摸著下巴,站在暴雨中,有些發(fā)傻地看著溝水,朱自強止住老楊的話頭,指指洪文勇,兩人一起走過去。

    “洪村長?”朱自強聲音很大,穿透雨幕把發(fā)呆的洪文勇拉回現(xiàn)實。

    “朱書記,雨太大了,去屋里躲躲�!焙槲挠碌男θ葑屩熳詮姴挥勺灾鞯禺a(chǎn)生一種憐憫之情,堂堂一個村長笑得如此謙卑,甚至夾雜著法些許討好的意思。

    朱自強點點頭:“咱們一起回去,你當(dāng)了幾年村長?”

    老楊跟在兩人身后,洪文勇讓了幾下沒能讓過,只得跟朱自強并排著,可是兩只手卻緊緊地靠著大腿:“三年了�!�

    朱自強轉(zhuǎn)過頭看著他的眼睛,洪文勇不好意思地躲開注視:“村里人沒把這個當(dāng)回事,只要把工資拿出來當(dāng)招待費,誰都能干。”

    朱自強皺著眉頭,雨水砸在身上有些生疼,“老楊說你們村的人不愿意清除溝里的沙石?”

    洪文勇不說話,低著頭慢慢地跟上朱自強的步子。老楊吼道:“你個日龍包!朱書記跟你講話,你悶個錘子!”

    洪文勇看了一眼老楊,對方的嘴角扯了幾下,他一咬牙說道:“村里的人不是不想干,而是……”說到這里,再次被他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朱自強停下腳,頭低著,阻在洪文勇面前:“如果你連村民的想法都不敢說,你這村長也當(dāng)?shù)锰环Q職了�!�

    洪文勇反而無所謂地笑道:“朱書記,干這個村長賠錢賠小心,還不得大伙認(rèn)可,沒意思,你現(xiàn)在下了我的村長,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說什么�!�

    朱自強哈哈大笑道:“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你當(dāng)不當(dāng)村長,我這鄉(xiāng)黨委書記管不了,是你們村里的人說了算。老楊,別耍歪心了,老子很生氣!”

    朱自強的話音剛落,老楊反而喜滋滋地用手肘撞撞洪文勇:“悶罐,朱書記是好人,你看到了吧?不擺架子嘞!”

    洪文勇長長地松口氣,手指向黑洞溝半山處:“那里,朱書記,那里炸掉幾塊大石頭,拉幾包水泥上去堵死溝水,再從左邊挖開山石引水,黑洞溝再猛也動不了村子分毫�!�

    老楊趕緊補充說:“但改道的水要占用一部份季鄉(xiāng)長家的地�!敝熳詮娏R了句毛叉叉,你狗日兩個最后這句話才是關(guān)鍵,媽的,老楊一來就不放松,頻頻給老子出難題!

    朱自強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轉(zhuǎn)身繼續(xù)向前走,洪文勇看看老楊,臉上的神色無比黯然,老楊嚴(yán)肅地沖他搖搖頭。

    朱自強突然問道:“之前季鄉(xiāng)長家怎么說?”

    老楊苦笑道:“朱書記,我也不怕你亂想,畢竟你跟季鄉(xiāng)長是搭班子、一般大的,話說到這份上,你別怪我理小話子,季鄉(xiāng)長是干部,他能說什么?他家里的人放出話來,要黑洞勾的水改道,可以,田壩村出錢買。書記,人家是英雄……”

    朱自強不等他說完就轉(zhuǎn)向洪文勇:“那地的經(jīng)濟價值如何?”洪文勇急忙道:“那全是石崖子,啥都種不成�!�

    三人走到村里,朱自強再去看看搬遷的現(xiàn)場,已經(jīng)搬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幾個空屋子,就算被沖毀也只是房屋受損,看到這樣,朱自強放下心來。

    “老楊,今天接到縣氣象局的預(yù)報沒有?”

    老楊點頭道:“接到了,還有水電局防洪辦也打來了電話�!�

    朱自強道:“那馬書記在的時候,干嘛不說?”

    老楊道:“柳……局長他們也在,再說,誰也不敢肯定會下多大的雨,如果下一般的大雨,那……”

    朱自強搖搖頭,不再說話,沉著臉往村委會走去,搬遷的人家先行住在這里,朱自強挨家地看望,不�?词直碛嬎阆掠陼r間,心里壓得慌,這時楊玉紫和蔣崇劍兩人也到了,看著楊玉紫身上的泥漿,朱自強緊崩的臉才放松下來:“楊書記辛苦了,這一路跌得厲害吧?”

    楊玉紫冷冷地點點頭,蔣崇劍咧咧嘴,估計是回想起楊玉紫摔跟頭的樣子,朱自強沖他眨眨眼,兩人無聲地笑了。

    楊玉紫問道:“情況怎么樣?”

    朱自強道:“靠近溝口的人家全搬過來了,這雨來得好猛,按說立秋后不該下大暴雨啊�!�

    支書洪大富是個石匠,農(nóng)閑的時候?qū)腿诵迚�,老楊說這人能一肩扛起三百斤重的石條子。五十歲左右,穿一件陰丹布襯衫,個子瘦高,臉上的皺紋縱橫交錯,就像黑色的鋼筆勾勒出來一般,最有特征就是一雙大手,手指頭就像胡蘿卜一樣。朱自強推開他遞過來的平裝香煙:“謝謝,我不會抽�!�

    楊玉紫有些焦急地說:“快兩個小時了,咱們得想點法子,不能坐著!”話音剛落,洪大富扔掉煙頭:“來了!”

    眾人豎著耳朵仔細(xì)聽著,果然遠(yuǎn)遠(yuǎn)的轟轟聲傳來,就像火車在山洞里飛馳一般,山洪夾帶著山石沖得空聲響,洪大富輕聲對朱自強道:“朱書記我去看看?”

    朱自強搖搖頭:“別去了,看了也沒用。去看看安置的農(nóng)戶,都是一個村的人,他們有什么需要的,你們先支援著,隨后由鄉(xiāng)上補還。崇劍,你跟我過來一下�!�

    蔣崇劍點點頭,朱自強往村支書的辦公室走去,示意他關(guān)上門,兩人尋長條木凳子坐下,朱自強看著他:“聽說你之前是在林業(yè)站任站長?”

    蔣崇劍點點頭,還是不說話,朱自強想了想道:“是不是跟季鄉(xiāng)長有什么過節(jié)?”

    蔣崇劍道:“談不上過節(jié),我之前的女朋友,嗯,原來在田壩完小教書,跟了我四年,去年和季明華結(jié)婚了�!�

    朱自強看著一臉木然的大漢,用屁股想都知道沒結(jié)婚那么簡單,但是人家不愿意說,他也不能追問下去,點點頭道:“你是從去年開始到計生站工作的?”

    “是的�!�

    “還是當(dāng)站長嗎?”

    蔣崇劍苦笑道:“副站長,專門罰款,沒錢的就搶豬搶牛,抓人搞結(jié)扎�!�

    朱自強笑道:“這可是得罪人的工作,是不是想過出去打工?”

    蔣崇劍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朱自強道:“我看過平凡的世界……你看我今天剛上任就碰到暴雨,人生地不熟的,以后的工作還不知道怎么開展,過幾天我想到各個村去轉(zhuǎn)轉(zhuǎn),你抓計劃生育,對地形很熟,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是不是陪我一段時間?”

    蔣崇劍看著一臉坦誠的書記,心里久違的熱氣開始翻騰:“朱書記,你就不怕得罪季鄉(xiāng)長嗎?”

    朱自強大笑道:“怎么談得上得罪了,大家都是為了工作,如果這也算得罪的話,那季鄉(xiāng)長就不算一名好干部�!�

    蔣崇劍笑道:“好吧,我就陪你走一趟�!�

    朱自強微笑道:“不管前路如何困難,這一趟走下來我希望你能振作起來。好了,我們出去看看�!�

    蔣崇劍點點頭,陡然間覺得這個書記有點意思,別看年紀(jì)小,這么談一會兒話,就讓人覺得親切了。

    “朱書記,黑洞溝的事兒你知道了?”

    朱自強點點頭,沒說話,徑直走出屋子,蔣崇劍呆了呆,急忙跟上。

    剛到外邊,就聽到老楊話音透出興奮:“這雨終于小了!”

    洪文勇也很高興:“水沒漫過來,墻也沒垮,還是二叔的手藝好!”洪大富笑道:“這是老天開眼,保咱們今年過關(guān)了。”

    朱自強一步跨進去道:“大家要加強防災(zāi)意識啊,有些災(zāi)害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山洪泥石流固然可怕,人心更不得了。走吧,大伙陪我見識一下黑洞溝的威力�!�

    一行六人撐著三把雨傘,朱自強的旁邊是老楊打傘,楊玉紫旁邊是蔣崇劍,洪家叔倒倆打了一把。

    越走越近,那轟轟的山洪聲音就越來越響,雨有些小了,白色的水線從空中垂直而下,電筒光穿過雨幕,照在山腰處,一條泥紅色的洪流猛烈奔騰而下,粗大的身子打著滾,濺起千萬顆泥水泡兒,橫沖直撞,越石穿谷,萬馬奔騰般沖泄而來。

    朱自強呆呆地看著山洪,哪還有之前小溝子的溫馴,洪水勝過猛獸,此言不虛啊,洪大富突然叫道:“龍老爺起程嘍!”說罷就要往泥水地上下跪,朱自強沖過去一把挽住他:“老洪!這不是什么龍出山,別整這個!你是當(dāng)支書的人,怎么帶頭搞迷信呢?”

    洪大富臉色有些發(fā)白,指著山洪道:“老一輩相傳,山里有一窩蛟龍,每過幾年就要降雨漲水,出河興浪!朱書記,我我……”

    朱自強看著他一臉的苦澀,退開兩步,別開頭,身后傳來跪地的響聲,朱自強心里的怒火一下就翻騰起來,可是臉上沒有任何表示,尋到上防洪墻的石梯子,朱自強幾步跨上去。面前地動山搖,洪水猖獗,這里頭最多有一半水,另一半是沙石泥土,朱自強不說話,靜靜地站在山洪旁邊,好一個蛟龍出山……

    老楊幾人慌里慌張地爬上來,誰也不說話,山洪暴發(fā)的響聲太大,朱自強看看腳下,還差半米就會越過防洪墻。

    差不多半小時,洪水又漲了十幾公分,朱自強伸出手,雨開始越來越小了,暗暗地松口氣:“漫不過來了。這堤修得扎實!”

    回到村委會后,朱自強一直沉默著,一句話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楊玉紫好幾次想張口詢問,最終忍了回去,洪大富走過來,他身后跟著兩個矮壯的農(nóng)婦,紅臉堂子布滿了善意的微笑,每人手里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朱自強幾人客氣幾句,伸手接過,有雞蛋,有蕃茄,面條很香。

    朱自強稀唿唿地干完一碗:“這面是今年的春麥?”

    洪大富笑道:“是的,新麥子面條。朱書記要不要再來一碗?”朱自強笑道:“再來一碗!”

    連楊玉紫在內(nèi)幾個娘們呵呵大笑起來,蔣崇劍也叫道:“二嬸,我也還要一碗,老楊要不要?”

    老楊搖搖頭:“夠了!”說著放下碗筷,“我去看看有沒有遭到損失的�!敝熳詮婞c點頭,跟幾人聊起關(guān)于面條的吃法。

    第一百章

    下套

    那一整晚朱自強都沒睡,楊玉紫幾人開始還蠻有精神跟他談天說地,可堅持到凌晨兩點鐘的時候,楊玉紫被洪大富老婆強行拖去睡了,蔣崇劍熟門熟路的,自然能找到去處,最后只留下洪文勇跟老楊相伴。

    朱自強看著昏黃的油燈:“老楊,田園經(jīng)常停電嗎?”老楊的眼睛開始泛紅,之前他去統(tǒng)計過,基本上沒有造成任何損失,于是洪大富拿出泡了半年多的枸杞酒,老楊一時嘴饞,多喝了兩杯。

    “打雷下雨必停,枯水季節(jié)照停,下雪打霜還停,一年里只能通上半年的電,鄉(xiāng)上還好些,大多數(shù)都是拿工資的人,用得起,而且電費也低,村里就不行了,攤上線路損耗,一度電能整上兩三塊,農(nóng)戶住分散些的村子,更是高達(dá)五六塊,點不起啊,有的人連買肥料的錢都沒有,哪敢用電燈,好多農(nóng)戶都是點著油燈照電燈。”老楊咂著舌頭,端起濃茶咕嚕一大口:“去年就說要搞村村通電,縣里還成立了村村通電辦,按時間算也該到我們田園了,這不,柳書記調(diào)去當(dāng)水電局長,咱們跑跑關(guān)系,興許今年就能村村能電�!�

    朱自強笑道:“這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倒算個好事,就是電費太高了,線路耗損比正常用電量大這么多,呵呵,好事也就變成了壞事,電管所是誰負(fù)責(zé)?”

    老楊瞇著眼睛,此時酒意上頭,整個人有點神叨叨的:“還能是誰,季明華!他那幫手下農(nóng)電工,全是狼!耗電量確實大,可那些狼狗的胃口更大!全鄉(xiāng)這么多人,每家多收一塊錢是多少?劍娃兒的婆娘就是被他們查電查去的,嘿嘿,劍娃子從小死了娘,他爹是鄉(xiāng)上的木工,跟洪大富聯(lián)手造了不少房子,劍娃兒剛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分工,他爹就被電打死了�?蓱z啊,朱書記,別看咱們田園地方小,這里的塘子深得很,啥**怪事都有,英雄?逑!暗地里有句話:出了一個英雄,生了兩條害蟲。如今這蟲子是越長越大了。說心里話,我老楊巴不得他再長大點,大得田園這塘子養(yǎng)不下了,大到飛走了,嘿嘿,那時就天下太平了!”

    洪文勇用肘子不斷地頂老楊,示意他少說幾句,老楊紅著兩只眼睛,滿嘴酒臭加煙臭地沖洪文勇罵道:“頂個卵子!你好好睜大牛眼看看這是誰?你媽的,九二年你家被水淹,光著跳出幾個人來,其他的啥也沒了,誰給你錢讓你修房子?誰給你鋪籠帳蓋讓你有床睡?誰給你油鹽醬醋讓你吃得起飯?你好好看看,就是朱書記!我日你媽,忘本的雜種!”

    洪文勇滿臉羞紅,嘴里吶吶地爭辯:“楊叔!誰說我忘了?誰說我忘了?我當(dāng)時還給朱書記刮過燒洋芋!你別灌了兩口黃湯就耍橫!”

    老楊嘿嘿笑道:“你個悶罐子,不罵你幾句你不省事。有朱書記在,怕啥子嘛?當(dāng)年縣里多少人眼紅他手頭的東西,結(jié)果呢?一個都沒撈到好處,想想別人!日死他先人板板!去年!洪文勇,你曉得嘞,民政撥了五十萬下來賑災(zāi),結(jié)果呢?你們一家攤得多少錢?”伸出一根手指戳著自己的心窩子:“我曉得!我啥子都曉得!吃了!好酒好肉,大魚大蝦,吃掉一半還有多!”

    朱自強笑道:“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當(dāng)年我發(fā)放賑災(zāi)物資,那也是憑良心辦事,你要明白,那些東西不是我朱自強捐的,是黨和政府關(guān)心災(zāi)民,還有那些好心人士奉獻愛心,我只是做了份內(nèi)之事。洪村長,你也別攔著老楊,他現(xiàn)在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讓他說吧�!�

    老楊有些氣喘,微微笑道:“我一看到你下車,心里就炸開了花,朱書記!老楊不指望當(dāng)官發(fā)財,我也是泥腳桿子轉(zhuǎn)正式干部,這一輩子生在田園,長在田園,將來還要死在田園。出了個英雄,我比誰都開心,那娃子打小愛惹事生非,喜歡管閑事,死了,應(yīng)該享受那些稱號,可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養(yǎng)兒會打洞。他那哥哥,你慢慢去了解,可是季明華是什么東西?欺男霸女!魚肉鄉(xiāng)民!今晚是雷雨天,停電正常,平時啊,送不送電要看他心情!喝酒醉了停電,跟婆娘吵架了停電,財錢輸了又停電!鄉(xiāng)里開加工廠的李朝軍兄弟倆,老好人啊,逢年過節(jié)都要給他季明華上貢好煙好酒,李朝軍有個姑娘叫李小淚,高中畢業(yè),人長得水靈,在鄉(xiāng)幼兒園教書,被姚文樹姚二趕看上了,去提過幾次親,這姚二趕是什么貨色?吃喝嫖賭,偷雞摸狗的雜種,自打跟了季明華后,兩年就蓋了水泥平房。季明華出面向李家兄弟倆提親,你想想,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怎么會嫁給你個地痞無賴?姚文樹跑到人家加工門口蹲著,有人來加工苞谷面、趕點面條啥的,他就停電,生生地把一個加工廠給弄關(guān)了,弄得咱們想吃點面條什么的,都得趕鄰鄉(xiāng)去整!缺德��!”

    朱自強聽得暗暗皺眉,他在縣上也收到一些風(fēng)聲,馬達(dá)也明確地說過季家兄弟的一些問題,但是一再交涉過不準(zhǔn)輕易動季家的人,那影響不是一般的大,當(dāng)初風(fēng)風(fēng)火火宣傳影響有多大,現(xiàn)在動了英雄兄弟的影響就有多大,說不定仕途也就到頭了。

    朱自強笑笑,拍拍說得有些氣喘的老楊:“具體的事兒隨后慢慢說,我心里有數(shù)就行了,洪村長,你今天提的建議,就是讓黑洞溝改道的事,我去想辦法,你要做好村民的工作,到時候發(fā)動起來就要一鼓作氣地辦成。”

    洪文勇聽到這話,眼睛立馬就睜圓了:“朱書記不哄我?”

    朱自強笑道:“我這鄉(xiāng)官再小也是個官,雖說官字兩張嘴,漏油又漏水,但答應(yīng)你了,就不會黃牛�!�

    洪文勇可是個有想法的人,這種時候他絕不會松嘴:“那朱書記說要等多久?”

    朱自強搓搓鼻子,一臉自信地笑道:“就這幾天吧,新官有新官的好處,呵呵,你記在心上,我把話交待給你,對了,這山洪幾天能消下去?”

    洪文勇道:“黑洞溝漲水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多三天就可以開工了!”朱自強點頭道:“那好,就三天后!”

    洪文勇有些激動地站起來,嘴里哎呀哎呀地叫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此時的心情,圍著屋子轉(zhuǎn)了幾圈,看看天色,一臉苦惱,怎么是晚上呢?要是白天的話,這會兒出去吼一嗓子該有多痛快!

    老楊嘿嘿笑道:“你個悶罐兒!坐下坐下,晃得老子眼睛綠!”洪文勇坐下后,渾身就像有螞蟻爬,伸頭縮腦的,逗得朱自強與老楊哈哈大笑,之前滿屋的不痛快隨之消散。

    老楊笑過后,無比虔誠地看著朱自強:“朱書記,我今年五十一了,有兒有女,孫子孫女四五個,干不了幾年事兒了,你來到田園,當(dāng)我們的書記,不管多久,能干多少事兒就干多少!我老楊今晚多喝了兩口……”用手拍著胸脯子嘭嘭作響,但腰板挺得筆直:“你放話出來,要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我服你,也愿意聽你的!”

    朱自強不為所動地笑道:“為什么?”

    老楊道:“你的事兒我聽說過,那年上縣里開會,你老家狗街鄉(xiāng)的一個姓吳的副鄉(xiāng)長,他兒子跟你是哥們兒,跟我說起你的事,當(dāng)時聽得我這個老爺們兒胸悶鼻酸,你是窮人家的孩子,吃過苦受過罪,明白咱們老百姓的難處,那年賑災(zāi)我就看出來了!可萬萬沒想到你會到田園來鍛煉!按說你現(xiàn)在是碩士,干個副縣長都委屈你了,我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道道,可是你來了,老楊渾身癢癢!”

    朱自強點頭道:“我明白了,老楊你放心吧,咱們不能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洪文勇此時已經(jīng)安靜下來,點著頭道:“是這個道理!”

    朱自強又道:“凡事都有好壞兩面,出了個英雄是好事兒,給田園人長臉了,可接著又出了兩個……那樣的人,同樣的,他們現(xiàn)在舉著英雄的大旗亂來,早晚也要被這塊大旗給壓死�!�

    老楊比劃著大拇指道:“說得對頭!有句話叫物極必反,壞事干過頭了就要遭報應(yīng)!不過……朱書記,你要是沒把握還是不碰為好,帶老百姓發(fā)家致富才是最要緊的�!�

    朱自強忍不住失聲笑道:“老楊,你就這么相信我能帶領(lǐng)六七萬人致富?你也太抬舉我了吧�!�

    老楊也笑道:“你是碩士嘛,天上文曲星下凡,什么事能難倒你?”

    朱自強再次苦笑道:“老楊啊,你這人……嗨,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你才好!”被人拍馬屁是種享受,可有時也真讓人哭笑不得。

    三人一整晚就這么坐著瞎扯,一直聊到天亮,朱自強再次去查看一番后,帶著楊玉紫、蔣崇劍、老楊回到鄉(xiāng)上去了。洪文勇追在屁股后面送了一半的路程才被朱自強罵回去。這村長有意思,第一次聽說當(dāng)支書和村長的人把工資拿出來當(dāng)招待費,呵呵,有時還倒貼!這田壩村的人真不能小瞧了。

    回到鄉(xiāng)上,其他組的人早就回來了,匯總情況后,除了公路有兩處不太嚴(yán)重的滑坡外,基本沒有受到什么損失,朱自強當(dāng)場表揚了眾人一番,一個個就像發(fā)情的公雞似的昂首挺胸、一臉喜色地離去。

    朱自強趁著散會沒人注意的時候,輕輕地拉了季明萬一把,對方轉(zhuǎn)過頭來,朱自強嚕嚕嘴,示意到他辦公室談事兒。

    季明萬點點頭,等其他人散完后,朱自強打開書記辦公室,讓進季明萬,見桌上有包煙,估計是柳胖子留下的,直接對季明萬道:“老哥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你坐,我給你泡杯茶。”季明萬急忙跑過去攔住朱自強:“老弟,我來我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整得這么見外不好。我自己來就行了。你有事盡管開口�!�

    朱自強輕輕地拉開季明萬的手:“我現(xiàn)在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你是客人,茶必須由我來泡!事兒咱們慢慢說!”

    季明萬退開一步,滿臉帶笑道:“嗨,老弟,你這人呀!”

    等季明萬點上一支煙,朱自強故意側(cè)開半個身子,躲避一下他的口臭,然后滿臉遺憾地看著季明萬:“老哥,你干副鄉(xiāng)長兩年吧?”

    季明萬點頭道:“是是,唉……說來也是沾我弟弟的光,不然,現(xiàn)在哪輪到我�。 �

    朱自強也不否認(rèn),直接道:“是啊老哥,現(xiàn)在當(dāng)領(lǐng)導(dǎo)干部沒個亮點,誰耐煩提拔重用你?人呀就得把眼光放長遠(yuǎn)些,只顧眼前的利益,就白白浪費大好機會啊�!�

    季明萬的眼睛被煙薰得溢出了淚水,用手揮散面前的煙霧:“這煙勁大!”眨巴著淚眼道:“老弟,我們哥倆交淺言深,以后又是一個鍋里吃飯的哥們,有什么指教你盡管說,你是碩士,見過大世面,我聽說你跟很多高級干部都是同學(xué),來這兒也就是把田園當(dāng)個跳板,早晚要高升的�!�

    朱自強笑瞇瞇地說:“老哥,其實兄弟跟你也是一見投緣,真的!別看我年紀(jì)小,看人還沒錯,我工作以來可走過什么彎路沒有?嘿嘿,不看準(zhǔn)人,輪得到我出去深造么?”

    季明萬飛快地點頭道:“是是是,我相信老弟是個有眼光的人,所以有什么事你盡管開口,唉……按說應(yīng)該過段時間再跟你交心,我那個弟弟呀,在田園沒少干壞事兒,各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得厲害!老弟如果聽到什么話,有什么想法盡管跟我提,該怎么辦的就怎么辦!”

    朱自強哈哈大笑道:“年青人嘛有點個性是正常的,談不上要怎么辦。今天把老哥叫來不為這事兒,是關(guān)于你��!老哥,如果我是你,有這么好的政治基礎(chǔ),這么硬的牌子,絕不會落什么把柄讓人抓��!呵呵,一顆耗子屎攪壞一鍋湯,你現(xiàn)在是正科了,我一走,你再干一屆書記,然后往哪個局,或者更高的地方爬,不是什么難事兒,可是……”

    (屙屎都在想著更新!生所便盆里頭伸出只手,揮動刀光把我割了!郁悶!老葉太郁悶!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明天去檀郎的園子里吃獼猴桃,嘿嘿。)

    第101章

    使絆

    朱自強說到這兒就停頓下來,臉上的神情充滿了真誠,就像看到親哥哥一般,從眼眸里流露出“真心為你著想”的熱忱和主動,季明萬正聽得入神,心思跟著朱自強的話開始轉(zhuǎn)動,可是……什么呢?更高的地方給人無限的遐想,季明萬有錢,也有勢,在田園這一畝三分地上,他說一,基本上沒人敢說二。可只限于田園!

    “老弟,嗨,你看你這人!有話盡管說,哥哥要是跟你見外就不是人!你說!你說!”季明萬無法掩飾內(nèi)心的急切,柳安朋跟他說過,可是柳胖子今年四十多了,干部年青化的標(biāo)準(zhǔn)不適用他,雖然調(diào)到水電局任局長,能有多大發(fā)展?干一屆三年,頂翻天了讓他升到副處!近五十的人還談得上什么前途。

    季明萬剛剛提拔成正科,當(dāng)了鄉(xiāng)長,本來心里頭挺自豪,朱自強一翻話讓他從心底打個顫,自己的缺點是什么?季明萬比誰都清楚,就是文化不夠,現(xiàn)在這個中專文憑還是后補的。柳安朋說過:人貴有自知之明!要是連自個是什么貨色都不清楚,早晚被人整死。

    朱自強沉吟著,好似在思考怎么把最不傷害人的語言婉轉(zhuǎn)道出,季明萬再次催促:“老弟!這就是你不對了!從工作上說你是書記,是當(dāng)家的,從個人感情上說我是哥子,為了今后更好地開展工作,你要不掏心窩子,我……我真跟你生氣了!”

    朱自強舔舔嘴唇,再抿抿嘴角:“嗯,那我就說了!老哥,你的優(yōu)勢是什么?”

    季明萬沒料到朱自強又繞回到這個問題上,腦子里有些漿糊,茫然地說:“剛才你不是分析了嗎?”

    朱自強笑道:“是英雄的哥哥,但更準(zhǔn)確地說是烈士家屬,烈士是什么?我說句難聽的話,就是做出貢獻后的死人,貢獻了自己寶貴的生命,得了個稱號,可實質(zhì)上的東西呢?死人怎么利用?這就要回報到你的身上!我再跟你分析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兩種,一是打著英雄的旗號吃香的喝辣的,但僅限于田園這巴掌大的地方!第二種就是把這些優(yōu)勢化為政治資本,步步高升!”說到最后這四個字時,朱自強幾乎是一字一頓,季明萬的眼睛瞇起來,就像迎面撞上刺目的太陽光。

    朱自強當(dāng)然不會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接著火上加油:“我剛剛才來,之前縣上聽人反映你們兩兄弟的一些事情,當(dāng)然,這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正如當(dāng)初宣傳英雄時一樣,如果這些事情被慢慢傳傳到一些主要領(lǐng)導(dǎo)的耳中,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會不斷地刮掉你的資本,最后……也只能是個小小的田園鄉(xiāng)官,你說呢?”

    季明萬滿臉正色地點點頭:“老弟分析得有道理!”

    朱自強笑笑,手指輕快地在桌上敲打:“人言可畏啊!你再想想自己的官場人脈,除了柳局和陳局,哪個頭頭跟你真心交往?而這兩人……你覺得他們能給你多少便宜?呵呵,老哥啊,我如果是你,就不會停下正面的宣傳!”

    季明萬皺著眉頭,他也不是傻子,使勁一想就明白朱自強指的是什么:“老弟的意思是說,借著我弟弟的東風(fēng),不斷地制造正面輿論?加深我們季家在領(lǐng)導(dǎo)眼中的印象,多做些為人民服務(wù)的好事兒,在人民群眾心里的樹立牢固的好人形象?”

    朱自強點頭道:“是好干部,好父母官形象!這才是正道!老哥你想想,有些小便宜占了有什么好處?不就是幾個錢嗎?不就是意氣之爭嗎?長此以往,也許再過三五年,英雄真的只會成為一個名詞,除此毫無意義�!�

    季明萬深深地吸口氣,再慢慢地吐出來,眼睛里露出真誠:“老弟,我今年三十三歲了,說實話柳安朋也跟我說過這方面的話題,可沒你這么點得透,說得深,分析得頭頭是道!跟你一番談話真的是茅塞頓開,老哥我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夷堑艿�,唉,怎么說來著?我知道該怎么辦了!”

    朱自強一臉沉重地說道:“老哥,不是你弟弟的問題,是你的思想問題!你轉(zhuǎn)過彎來了嗎?”

    季明萬狠狠地點了幾下頭:“轉(zhuǎn)過來了!以前老覺得我弟弟死了,咱就要抓拿騙吃賺個夠本,現(xiàn)下經(jīng)你這么一說才明白,咱們得到的遠(yuǎn)遠(yuǎn)不夠��!”

    朱自強有些失態(tài)地看著這人,這種話竟然明面上說出來!當(dāng)真蠢笨如豬!暗暗嘆氣,老子高看你了!但嘴上還是給予肯定:“對頭!不僅如此,方法還錯得離譜,老哥要加強政治學(xué)習(xí)�。 �

    見季明萬完全沉入到如何升官發(fā)財?shù)囊芟胫�,朱自強可沒忘了今天的目的:“對了老哥,那個鮮花項目,是上邊親自點名讓我負(fù)責(zé)的,能不能幫幫兄弟?”

    季明萬“啊”了一聲,急忙道:“老弟,你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

    朱自強笑道:“老哥幫我辦兩件事兒,第一,請縣氣象局的人來這兒幫著分析氣候是不是鮮花種植,具體的鮮花品種,你手上有資料。第二,請縣農(nóng)業(yè)局的專業(yè)人士分析一下我們這里的地理情況,實在不行就上市里找專家。”

    季明萬點點頭:“這沒問題!還是老弟的頭腦好使,這么快就想好計劃了�!�

    朱自強笑道:“我這不是照本宣科嗎?對了,還有一件事兒!”

    季明萬急忙道:“你說!你說!”他這會兒有種被重視的感覺,朱自強如此信任他重用他,讓他打心眼里透出地主的自豪來。

    朱自強道:“這事兒可能有點為難你啊,昨晚我不是去田壩嗎?那兒山洪暴發(fā),差點就漫過防洪墻了,我聽村民說,可以讓黑洞溝改道,但改道就必須占掉你家的地,你回去商量一下,那地要多少錢,我開個黨委會議討論,咱們一起研究怎么處理。”

    季明萬“啪”地給自己的額頭上一下重的:“哎呀呀老弟��!這事我做主了!那算什么地,就是一些荒崖子,羊都放不上去,談什么錢呀!多謝老弟給我指條道!嘿嘿,就拿這個展開正面攻勢!”

    朱自強豎著大拇指稱贊道:“老哥精明!這么快就想到了‘正面宣傳’!我這是無心插柳啊,哈哈,老哥,那咱們哥倆就合作愉快?”

    季明萬伸出手死死地捏著朱自強:“合作愉快!以后工作上的事,老弟你盡管指揮,在這里,沒有我擺不平的事兒,也沒有敢跟我叫板的人!我就當(dāng)你的沖鋒刺刀,你指哪兒我打哪兒!”

    朱自強趕緊搖頭道:“哥哥言重了!我初來乍到,好多事情都不明白,全靠老哥多擔(dān)待,反正咱們哥倆打斷骨頭連著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季明萬哈哈大笑道:“說得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 * *

    當(dāng)天下午,季明萬親自跑到田壩村里,找著洪大富和洪文勇,宣布鄉(xiāng)政府和季家的決定,讓他們自籌資金人力,趁著暴雨后天晴趕工,先將黑洞溝改道的事情完成,至于占用季家的那部份荒山,則分文不取,工程費用隨后由鄉(xiāng)上打報告給縣里,等批下來了馬上返還村民。

    洪家叔侄倆不�?诘胤Q贊季鄉(xiāng)長是好領(lǐng)導(dǎo),大善人,大公無私,一心為人民謀幸福,不愧是英雄家里出來的好干部!季明萬聽著兩人的感謝話,心里再次認(rèn)定朱自強這小狗日的不止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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