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豬肝扁著嘴賊笑道:“說話算數(shù)!不取的**爛三截!”
朱自強奸笑道:“好!不過你要先生娃兒,不然我怎么曉得你取沒取,如果我家先生娃兒,不管取什么名字,你的娃兒都要叫豬鞭子!”
豬肝白了他兩眼:“憑什么��?”
朱自強振振有詞地說:“你是當哥的噻,按曲高的說法,我先生個娃兒,你就是近大爹!丟丑得很!”
豬肝橫了朱自強一眼:“就你事情多,放心了!我回去就找個回子婆娘生娃兒,哼哼,等著玉煙兒生豬翹翹……老三,干那事兒真有你說的那么安逸?”
看著半信半疑的豬肝終于忍不住開口了,朱自強強忍著快笑得抽筋的腸子,假裝正色地說:“我要騙你**爛幾十截!保證安逸!絕對過癮!”
“咋個你說得有點像賣耗子藥嘞!”
“我口才有那么差嗎?表裝了,我曉得你難過,是不是天天兒早上晚上都硬幫幫嘞?想找個東西弄幾下?這就對了!趕緊找個好看的婆娘,把事情做了,早點把豬鞭子生下來!”
兩人到大堂,王國寶正和玉煙交談甚歡,見兄弟倆勾肩搭背地走下來,臉色有些古怪,之前就像仇人見面,這一會兒功夫就整得親密無間了?
同時站起,沖兩人走來。看起來王國寶的口才不錯,楊玉煙興高采烈地對朱自強道:“自強,你跟豬肝說什么呢?”
“二哥!”豬肝再次強調(diào)。
楊玉煙吐吐小舌頭笑道:“你又不姓關!朱二哥,哈哈,豬八戒就是老二哦!”
豬肝哼哼叫道:“沒大沒小嘞,玉煙,早點跟老三把婚結(jié)了,幫朱家生個豬翹翹�!比缓蟛坏葪钣駸煱l(fā)問,沖王國寶道:“走了寶哥!打道回府!”
沖朱自強兩人擺擺手,拉著正欲向朱自強道別的王國寶走了:“麻煩不?怕沒人曉得你是知識分子,高中文化?別跟他家兩口子來往,早晚被賣掉還替人家數(shù)錢……”
朱自強和楊玉煙相對無言,看著豬肝背影,朱自強心里泛起一陣溫情,這個豬肝啊,轉(zhuǎn)性了,原來從不說笑的家伙,跑了兩年也會開玩笑了。
“王國寶跟你說什么呢?”
楊玉煙被朱自強勾起回憶,嘴角含笑地說:“你猜王大哥怎么犯事兒的?”朱自強搖搖頭,楊玉煙繼續(xù)說道:“他原來是鄉(xiāng)供銷社的會計,自己存了點錢,又貸款買了些小牛給農(nóng)戶養(yǎng),養(yǎng)大就五五分成,農(nóng)戶不用出牛錢,喂牛也是現(xiàn)成的野草啊,苞谷桿啊什么的,后來牛養(yǎng)大了,農(nóng)戶們見他賺得多眼紅,就不承認跟他合作養(yǎng)牛,聽說還是個鄉(xiāng)干部挑唆的,然后王大哥就不服……”
“他是不是去偷牛,被人家告了?”
楊玉煙笑道:“是啊,偷自家牛還被抓了,真是冤大頭。”
朱自強皺皺眉頭,楊玉煙也顯得有些黯然:“咱們那些鄉(xiāng)下真是讓人惱火,其實王大哥的法子不錯,農(nóng)民買不起牛,他買了牛送給人養(yǎng),五五分利,農(nóng)民也從中賺了錢,王大哥也可以致富,自強,中央要求全體黨員與時俱進,轉(zhuǎn)變觀念,怎么還有挑唆農(nóng)民鬧事兒的干部呢?”
朱自強點點頭道:“統(tǒng)一思想,改變傳統(tǒng)觀念,擴展視野。基層干部要把這些事兒落到實處,難�。∶锣l(xiāng)你知道吧?那里的鄉(xiāng)干部們拿著扶貧資金出外考察,等轉(zhuǎn)了一圈回來,項目倒是整了兩個,可錢花完了!”
楊玉煙緊緊挽著朱自強的手:“自強,我還是回功勛吧,我今年已經(jīng)提交了入黨申請書,一年的預備黨員,等畢業(yè)的時候就可以轉(zhuǎn)為正式黨員,到時候我主動向組織上申請,這樣也可以跟你在一起,反正我不要再和你分開了�!�
朱自強瞇著眼睛,很享受此時的柔情:“那你爸媽怎么辦?你不是要接他們到春江嗎?”
楊玉煙甩了幾下飄到嘴角的長發(fā),顯得風情萬種:“我相信你啊!我想你早晚會到春江工作的,到時候一樣可以接他們來嘛,只是遲幾年而已�!�
朱自強握緊她的手,專注地看著秋水般的眼眸,深情地說:“我答應你,一定不讓你失望!”
楊玉煙忍不住把頭靠向朱自強的肩膀,結(jié)果只能到肩頭,腦袋歪不到肩膀上,有些氣惱地伸手摟住朱自強的脖子,強行拉歪過來靠著:“討厭,長這么高干嘛!我都一米六六了跟你在一起還像高低杠!”
朱自強得意地笑道:“要不是營養(yǎng)不夠,我還能長幾公分,呵呵,到時候……”抬高手臂,指指腋窩道:“你就只能往這兒鉆了!”
話音剛落背后就傳來幾聲尖銳的喇叭聲,朱自強滿臉不悅地轉(zhuǎn)過頭去,正打算狠狠地瞪對方幾眼,結(jié)果車窗里伸出了陳小紅美麗的笑臉:“小班長,這是你媳婦兒啊?你們倆這是要去哪兒?”
朱自強趕緊笑道:“小紅姐,我們隨便走走?”
陳小紅好似沒聽到朱自強的話,眼睛盡往楊玉煙身上打轉(zhuǎn),嘴角抹著一絲笑意,幸好車后有人按喇叭,這才驚醒陳小紅,歪過身子把后車門打開,然后沖朱自強叫道:“快,上車!”
兩人見她堵在路上,一點交通觀念都沒有,朱自強只好拉著楊玉煙的手飛快上車。
等車子起動后,朱自強才跟玉煙介紹:“這是我們班的同學,陳小紅姐姐,她可是春江婦聯(lián)的頭頭,你將來有什么不滿的,可以找她替你出頭!這是我女朋友楊玉煙。”
楊玉煙還是不善與陌生人打交道,很含蓄地點點頭,眼里的神色有些迷茫,朱自強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幾下。
陳小紅通過車里的鏡子瞄著楊玉煙道:“玉煙妹子,名字好聽人更漂亮,便宜了這小家伙,今天剛到春江吧?”
楊玉煙低著頭道:“是的�!�
陳小紅更是夸張地嘖嘖有聲:“哈哈,玉煙啊,朱自強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人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女朋友?別害羞了,姐姐又不是大灰狼,還怕我吃了你不成!今天我反正沒事,就陪陪你們小倆口,姐姐請客,為玉煙接風哦!”
楊玉煙有些為難,斜斜地看著朱自強,臉上的神情寫滿了不愿意,可朱自強只得歉然笑笑,對陳小紅道:“小紅姐要破費,我們就不客氣了!全憑你做主!”
* * *
被陳小紅送回來酒店后,楊玉煙一直在生氣陳小紅臨走時曖昧的眼神,還沖朱自強說的那句話:“玉煙妹子是個可人兒,悠著點哦兄弟!”
都怪朱自強,人家說去學校,他偏要說酒店,這下好了,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楊玉煙看著喝得滿臉通紅的朱自強,想不扶著他,又怕他摔倒,扶著吧心里別扭得難受。
心情不好的玉煙走進酒店,發(fā)覺人人都在看她,又羞又急,這個死豬臭豬笨豬,心里罵翻天,可仍然低著頭,快速向電梯沖去,又暗恨大門隔電梯太遠,扶著朱自強的手忍不住就使勁往前推。
等進了房間,放開朱自強后,已經(jīng)累得直喘氣,嘴里開始碎碎念叨:“一口一個小紅姐,一口一個小紅姐,叫得多親熱��!真是受不了你,喝不了這么多就別喝嘛,看看你的樣子,我恨死你啦!欺負人家就算了,還故意弄得人盡皆知,這下好了,你樂意了,還笑,不準笑!朱自強!你再笑我就……”
朱自強臉上染滿了酒紅,醉眼看美人,而美人此時的情態(tài)更加醉人,這番感覺別有滋味啊,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楊玉煙一急就吼道:“你再笑我就不跟你睡了!”這話一出來,朱自強翻身趴在床上哈哈大笑,還不時用手使勁地捶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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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送禮
這一晚經(jīng)過楊玉煙的哀求,朱自強忍住了沖動,摟著如玉的身子美美地睡了一覺,但是第二天醒來,一番糾纏后,玉煙也被他弄得情動,咬著牙忍受開頭的不適,終于漸入佳境,但還是沒辦法承受狂風暴雨。
這次朱自強很溫柔,很小心,很輕緩,等楊玉煙開始進入狀態(tài)后,他一加速,楊玉煙就叫痛!朱自強只好忍著**,輕搖慢送,這下楊玉煙安逸了,朱自強卻更加難受,想沖又怕弄痛了愛人,不沖又實在很鬼火,等楊玉煙平息下來,朱自強干脆沖進衛(wèi)生間洗了個冷水澡。
楊玉煙等他洗完后,臉上笑得無比得意:“你干嘛洗冷水澡��?我又不是不讓你動,嘖嘖,好可憐哦!”
發(fā)現(xiàn)上當?shù)募一飸K嚎一聲,按住楊玉煙就開始呵癢:“我讓你可惡!”
……
接下來的時間朱自強領著楊玉煙暢游春江市的名勝古跡,在游覽的過程中,朱自強感覺跟上次參觀時完全不同了,最明顯的變化是春江人的精神,變得積極、熱情了,每個人都自發(fā)地維護景點衛(wèi)生,有的政府機關甚至全員出動義務參與景區(qū)建設,這讓朱自強由衷佩服劉學境的領導能力,難怪被上邊從部隊里強行拉出來!
過了兩天,朱自強收拾行禮帶著楊玉煙搭上了功勛縣委的小車,路過狗街的時候楊玉煙先行下車回家,朱自強還要到縣委跟陳字奇和馬達匯報一下學業(yè)。
他經(jīng)過兩天的思考,決定按照白武的說法去做,把錢裝回去,人家講明了幫我準備送給縣領導的年貨,就不能心黑,蠅頭小利而已!
最主要的還是朱自強想到了一種可能:會不會是白武在試探自己?如果他要送我錢,完全不必搞得這么麻煩,又是香煙,又是紙箱的,封口費也是自己的猜測,要封口也不會等幾個月才封!所以,白武這么做的最大可能就是試探自己!那試探的意思是什么呢?看我會不會見利忘義、唯利是圖?還是要把我拉成他的圈子里去……
朱自強進屋后,見李碧葉沒在,屋子打掃里非常干凈,房間里還有股少女淡淡的體香味,朱自強搖搖頭,把箱子搬過來開始裝“煙”,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錢,既然無福消受,不如趁機脫手,朱自強一邊肉疼著包裝,一邊安慰自己。
看著包裝一新的“香煙”,朱自強開始發(fā)呆,平生第一回要干這種違法亂紀的事兒,心里沒底啊,萬一他們要是耍個花槍把老子賣了,可就死遠去了。想到這個問題,朱自強忍不住開始傷腦筋,陳字奇和馬達……先去馬達那兒,最多挨一頓臭罵,陳字奇那兒,弄不好就灰頭土臉,拍馬屁拍在馬腿上咋整?實在不行就一推二五六,再說我也沒有開過包裝,都是同學送的年貨,人家不是覺得我?guī)土瞬恍〉拿幔?br />
想通幾個關鍵后,朱自強咬咬牙準備行動,換上干凈的白襯衣,黑褲子,繼續(xù)著那雙半舊不新的皮鞋,陳小紅送的那兩套西裝沒帶下來,朱自強心想,在功勛這兒已經(jīng)夠招人眼紅的了,千萬不能再出風頭!
買了兩斤水果,還有雜七雜八的營養(yǎng)品后,朱自強朝馬達的家門走去,一路不停地打腹稿,馬哥,我來看你了,給你捎點年貨,呸!毛叉叉,重來!馬哥,好久不見你身體還好吧?馬哥,這些東西是小弟的一點心意,請笑納!
一路被人當神經(jīng)病看的朱自強敲開馬達家房門后,馬達剛上初中的女兒馬曉,見是朱自強,熱情地招呼:“是朱叔叔來了!爸爸,朱叔叔來看你了!”
“馬哥……我來了�!�
馬達在客廳里坐著,轉(zhuǎn)頭看了朱自強一眼,邊說邊起身道:“跟我進房間�!蹦且谎勖黠@地掃過他手里拎的東西,朱自強緊張得手心冒汗,飛快地把東西放在沙發(fā)邊,跟著馬達就竄進了房間。
馬達妻子也走了進來,這是個典型的知識女人,在實驗中學教語文,臉上有些淡淡的雀斑,眼睛很好看,流轉(zhuǎn)之間感覺氣質(zhì)不凡,一顰一笑,讓人如沐春風,說起話來溫婉柔和,好似在朗誦篇文詞華美的散文:“自強來了,不好意思啊,今天他只能陪你半個小時�!闭f完深情地看了一眼馬達,推著女兒的肩膀走出房門,然后輕輕帶上。
朱自強坐在房間里的沙發(fā)上,馬達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地坐著,兩手放在膝蓋上,雙腿叉開,擺出一付交談的姿態(tài),朱自強明白這是馬達的風格。忍不住笑道:“馬哥怎么了?被嫂子雙規(guī)?”
馬達嘴角咧開,聲音低沉而沙啞,沒了平時的響亮和自信,朱自強奇怪,剛才聽他打招呼就有點怪怪的,難道是生病了?馬達擺擺手道:“沒事兒,就是有點感冒,打了兩天吊針,你嫂子非要我在家休息,自強,你在春江讀書這段時間可是風生水起啊,呵呵,不錯不錯,陳朝鮮和龍華生都是老相識了,聽他們說你還當了班長,跟劉書記住一個房間?”
朱自強搖搖頭道:“馬大哥,累�。 苯又炎约哼@半學期的情況說了一遍,特別是對劉學境這個人,他是不留余地的稱贊。當然白武和陳小紅的奸情自然隱下不表。
馬達簡練地說:“呵呵,你級別最低,年齡也是最小,累點是必須的,看你的樣子不至于這么累吧,你小子應付自如還差不多,你就愛跟我叫苦叫累,牛背上冒煙,成脾氣了……提了什么好東西來我這兒顯擺?”
朱自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馬達最愛看他這個動作,含蓄而且害羞,還像個男孩�!耙矝]什么,我給春江煙廠的白副廠長做翻譯,他幫我準備點年貨,說是讓我送給陳書記和你的�!�
馬達聽得笑了起來,嗓子還是很沙啞,笑聲就像扯動風箱發(fā)出的聲音:“春江煙廠的副廠長?呵呵,人家可是副廳級啊,還幫你準備年貨,有點兒意思。去,把東西拿進來,拆開看看是些什么好玩意兒?”
朱自強聽到這話嚇得不輕,但事已至此,只得硬著頭皮起身往客廳走去,心里暗暗咒罵白武,你可把老子害死了!
四條煙,他跟楊玉煙在春江用了一部份,來之前打散重裝,每條放了九千,縣長書記大人平均瓜分。
馬達沒有馬上拆開煙,拿著大哥大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呵,大哥大,這東西值錢了!”說完扔在一旁,拿起茅臺酒倒是有些愛不釋手地說:“好酒!這種年份的酒買都買不到,自強,這白副廠長是什么來頭?就算當回翻譯也不用這樣奢侈吧?何況你就一個小小的縣辦副主任�!�
朱自強老老實實地說道:“他是咱們省長的小舅子,他姐姐是春江財政局副局長,跟我一個班,對了馬哥,其實他把我叫去當翻譯是假,替咱們拉外商是真�!壁s緊轉(zhuǎn)移話題,不然被馬達盤問下去,肯定要露出馬腳,當下把幾個老外的情況大致說了遍。
馬達的反應跟朱自強一樣:“交通問題是關鍵,投資環(huán)境也不好,前陣子我和陳書記帶隊分別到沿海的幾個城市考察了一回,人家那些地方為了招商引資,硬是勒緊褲帶建設花園、公園、改善交通,修了高速修鐵路,通了火車通飛機,拼了老命地改善投資環(huán)境!看著他們的財政收入,那簡直是翻斤斗云��!還有人家的政府辦事效率,審批簡化,手續(xù)簡化,只要來投資的,審查時間不超過三天,承諾不超過一星期辦完所有手續(xù),哪個部門要是被投訴吃拿卡要,馬上待崗處理,連續(xù)被投訴三次的部門領導記大過處分,派到村一級去學習反省,兩年內(nèi)不得返回原崗位,除非你能把村子的農(nóng)業(yè)、或者工業(yè)經(jīng)濟搞出成績來。這些政策和行政管理方法,能不出成績嗎?可惜咱們這里跟人家沒得比,首先沒有區(qū)域地理優(yōu)勢,不沾海不沾河,全是大山包圍,別說修高速公路了,連二級公路都成問題!保守估計最少五年!財政上沒錢啊,指望上邊撥款,頭發(fā)等白了都不一定撥下來,打鐵要靠本身硬!再說全省有多少個扶貧縣?當然,最主要的是省里把精力放到了彩云中部地區(qū)和南部地區(qū),看來要想解決交通、改善投資環(huán)境,還得過幾年!”
說完后馬達喝了口茶,見朱自強滿臉專注地聽著,馬達一時興起,繼續(xù)說道:“看看咱們的干部素質(zhì),這更沒法比,唉,我和老陳看著眼饞啊,現(xiàn)在就指望你們這些年青人盡快成長起來,我們這一屆只是起個承接作用,想放開手腳大干,沒人,不干吧,又覺得對不起這頂烏紗帽!你說的這事兒整得……巧婦難為無米之炊�。α�,待會兒你再去跟老陳匯報一下,主次不能亂啊自強�!�
朱自強笑道:“我明白!去了幾個月,這不是特別想你嗎?”
馬達放下手里的酒,把煙拿過來翻看,朱自強緊張得不行。
“這是什么煙?怎么是反裝的?”
朱自強趕緊道:“我也不知道,馬哥你曉得我又不抽煙,人家拿來就這樣子。”
馬達看著朱自強,眼神有些疑惑,抿抿嘴道:“我也不抽煙。”
朱自強聽到這話,只好裝死狗到底,打死不承認,打個半死也不認!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家說是送給你們的東西�!�
馬達點點頭道:“好吧,送就送了,反正人家愛護你,煙嘛,明天丟給司機抽去�!痹捯魟偮洌瞄T聲就響了起來,馬達苦笑道:“今天咱們先聊到這兒,明天到我辦公室再說�!�
朱自強聽說他要把煙扔給司機抽,心里頭涼嗖嗖的,這要是被司機發(fā)現(xiàn),肯定不敢私吞,但馬大哥的形象就要受損了!到時候從司機嘴里一傳出來……一萬八千塊,可大可小!
朱自強站起身來,指指香煙道:“馬哥,既然你不抽嘛,我拿回老家送人去,你那司機還少了好煙抽?”
馬達也沒多想,笑罵道:“小器!不就兩條煙嗎?拿走吧,我就不送你下去了�!敝熳詮婇L出一口氣,拿了煙就告辭出門。
下完樓后,伸手往背心一摸,濕嗒嗒的,全是汗水!朱自強暗罵:不是干貪官的料,毛叉叉!送禮簡直就是受活罪,這次完事后再也不干了!
回去后,朱自強躺在床上發(fā)愣,天漸漸黑了,他也沒有起來吃飯或者開燈,就這么躺在屋里,李碧葉一直沒有出現(xiàn),朱自強懶得去想,他回來的消息還沒有通知別人,小雷還有兩天才到,黃顯華比他早放一星期,這會兒估計已經(jīng)回老家呆著了。心里不斷地猜想著馬達到底有沒有看出什么破綻來?
想得口干舌燥,翻身起來找水喝,透過靠近縣委大院的窗子,見陳字奇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心里一動,想起馬達警告自己的話,急忙拿起四條白煙、茅臺和大哥大就出門了,陳字奇會抽煙,這個肯定能送出手了。
朱自強找了個蛇皮口袋把東西卷起來夾在腋下,到了陳字奇的門口,尖著耳朵聽了會兒,確定里邊沒人,朱自強小心地敲敲門,里邊沒反應,朱自強知道陳字奇的性子,于是主動報名,陳字奇聽到是朱自強來了,腳步聲很快響過來,門一打開就笑呵呵地對朱自強說:“自強回來了!快進來!”眼睛飛快地掃過朱自強的蛇皮口袋。怎么這些領導看人家拿東西的眼神就像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估計是在猜測包里是什么內(nèi)容,朱自強暗暗苦笑,老子送年貨別被反批一頓就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了。
(有氣無力地爬走……再回頭,聲音微弱,呻吟道:大家去看《隱仙》吧,算算老葉什么時候成仙……)
第九十二章
人情
朱自強有些靦腆地笑著,這是陳字奇最喜歡的樣子:“我看見辦公室的燈亮著,就猜陳書記肯定在加班!”
陳字奇搖著頭一臉苦惱地說:“你不在,新來的秘書反應有點慢,被我罵過幾次,越罵越笨,現(xiàn)在我都不敢罵他了,這不,正在修改他幫我寫的稿子,唉,我倒成了他的秘書了。你來得正好,先來把這事兒幫我整完。”
朱自強也不客氣,接過稿子開始飛快地看起來,從辦公桌上拿了支筆,邊看邊改,陳字奇不說話,靜靜地一旁看著他,不時往手表看去,十分鐘!十八篇的打印紙看完改完,陳字奇緊緊抿了兩下嘴。
朱自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好久沒整,有點生澀,陳書記再看看?”
陳字奇搖手大笑道:“不看了,有你把關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比缓笫掌鹦θ菘粗熳詮姡砬樯跏菄烂C指著蛇皮口袋:“包里是什么東西?”
朱自強的心咚地一下蹦起來,又突地掉下去,一緊一松,全身的毛孔收縮起來,汗毛站地筆直。朱自強第一次真正不敢跟陳字奇對視,什么叫做賊心虛?白武,我毛叉叉幾十幾百回!
朱自強面對著陳字奇威嚴的目光,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岔才把事情說清楚,背上又濕了。
“對了陳書記,我有個事兒要先跟匯報。”當下小心奕奕地把白武介紹的外資企業(yè)說了,還是故技重施,轉(zhuǎn)移陳字奇思考白武送禮的合理性。
說完事兒,接著把蛇皮口袋打開:“這些東西就是白副廠長托我?guī)Ыo你們的年貨,您知道我不會抽煙喝酒,呵呵�!背松敌Γ熳詮姴恢涝僬f什么,是死是活就看這一回吧,他覺得臉都快笑酸了。
陳字奇也算是見過場面的人,茅臺沒什么,可那煙卻是聽其名而未見過其物啊,興致很高的書記大人馬上就開始拆封,朱自強見他的動作,緊張得要命,恨不得馬上來個屎遁尿遁或是其他什么地震閃電打雷,或者出現(xiàn)個外星人,猛鬼索命什么,只要消失了就好!
朱自強正在全力發(fā)動腦細胞,準備找個什么樣的借口走人的時候,陳字奇已經(jīng)抽出一包煙,馬上就看到了里邊的內(nèi)容,臉色變了變,抿著嘴看向朱自強:“這真是白副廠長送的?你有沒有拆過?”
朱自強趕緊搖搖頭道:“沒有,東西一直擺在我那,白廠長說是給你們兩位領導準備的年貨,感謝我當翻譯的酬勞,呵呵,反正我又不抽煙喝酒,就一直沒動,怎么了陳書記?”
“你給馬達送去沒有?”
朱自強還是搖頭道:“沒有,馬哥不抽煙的,我哪敢送去,就給他拿了個大哥和一瓶茅臺酒�!�
陳字奇一字一頓地說:“這里邊有錢!”
朱自強的眼睛瞪得溜圓,失聲叫道:“有錢?”
陳字奇微笑道:“你真不知道?”
朱自強捶著胸口道:“我的書記大人吶,我跟你兩年了,你還不清楚我?你知道我的情況,我那點工資哪送得起這個,再說了,我還在讀書,也沒有機會�。∵@確實是白廠長送的,書記……你看這事兒……”
陳字奇哈哈大笑道:“你緊張個屁��!人家堂堂的廳級向你個科級送禮,這是擺明了給你便宜嘛,說不定人家挺欣賞你呢,還給你拉這么大的贊助,哎,我說自強啊,是不是人家女兒什么的看上你了!”
朱自強心里長長地松口氣,手握成拳,暗叫一聲過了!然后一臉苦相地說:“陳書記你就放過我吧,我成天忙得屁股冒煙,那些同學全是處級以上的,現(xiàn)在的省委副書記跟我還住一間宿舍呢,我伺候他們還緩不過勁來,哪有那份心思。”
陳字奇點頭道:“我也聽說這個班全是些厲害人物,你小子命好,把這些同學伺候好了,將來能把你推得更快更高些,呵呵,好了,東西拿來了我就收下,人家是替你著想!你小子走到哪兒都討人喜歡!那個老外的事兒,可能沒譜,你也想到了交通問題,當然,如果白廠長不調(diào)走的話還有可能,這一調(diào)離啊,就是人走茶涼,別看這些老外一個個裝得正經(jīng),到了咱們這地方還不是學會了看臉色走關系。”
邊說話邊把抽屜打開,煙放了進去,四條,想想又拿出兩條遞給朱自強:“這個拿去給馬達,等等,我把煙先拿出來,這可是好東西��!”
朱自強暗暗流冷汗,哭喪著臉道:“陳書記,我我……我不敢�!�
陳字奇歪著頭想了想,又把煙放回去,微笑道:“你小子不長進,人家給你鋪好了路讓你走,你倒是起了拐子腳,好吧,我替你拿給馬達,自強,看來這個白廠長對你很上心啊,明白這層意思不?”
朱自強繼續(xù)裝傻:“不明白!他堂堂一個大廠長,還把錢夾在煙盒里當年貨,這種事,我猜不透�!�
陳字奇高興得開懷大笑:“自強,人家這是考驗你,如果你拆了這些東西,暗自吞了,估計從此后他不會再給你好臉色看,還有就是順帶提拔你,用他的名義把東西送到我跟馬達的手上,無非就是暗示我們要善待你,這位白廠長倒真是多心了,如果我不看重你會讓你出去深造?”
朱自強傻不愣登地看著陳字奇:“書記,沒這么玄吧?”
“身在福中不知福!回去好好想想,平時這么聰明伶俐的人,怎么不開竅呢?”說完陳字奇開始把玩大哥大,一邊看說明書一邊跟朱自強閑聊,特別是對研究生班的那些同學們,陳字奇慢慢地指點朱自強,哪些人要重點靠近,哪些人要保持距離。
兩人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朱自強這才起身告退,陳字奇沒有回拒這些禮物,朱自強心里的大石頭也落地了,沒想到陳字奇還幫著他送禮,嘿嘿,馬達那關看來不用親身涉險!還好有白武這塊招牌擋著,要是沒有這塊招牌,估計陳字奇不會在他面前顯出自己人的那面親切,陳字奇今晚的態(tài)度可是很少見啊。
還是大哥大好使!回想陳字奇擺弄著電話的樣子,朱自強忍不住小小地得意一把,轉(zhuǎn)念想到那價格,心里緊緊的,算了,與其藏在家里當擺設,不如扔給姓陳的過癮,反正功勛沒有信號,那東西連收音機都不如。
回想起之前陳字奇的表現(xiàn),朱自強暗暗吸氣:不簡單啊,話說得滴水不露,禮也收得干脆,他是記誰的情呢?說是白武讓他們照看我,這順水人情他倒是做得漂亮。還是老脾氣,不表態(tài),不露任何跡象,一句話就讓人安心。談笑隨意,呵,讓人感覺這不是在送禮拉關系,反倒是理所應當?shù)男⒕匆话�。當著我的面開封拆錢,然后詢問,這事兒說大了就是行賄受賄,可我現(xiàn)在得了什么好處?安心讀書吧,這可是放長線,釣大魚!
走到樓下,見自己房間的燈已經(jīng)開了,朱自強暗暗嘆息一聲,幾個月沒見到李碧葉,不知道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已經(jīng)跟玉煙有了肉體關系,朱自強回想著李碧葉的身體,既期待又抗拒。
打開房門就聞到了一股炒菜香味兒,陽臺上傳來切蔥的聲音,朱自強抬頭看去,竟然是玉煙!
“自強回來了,再等等,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庇駸熓帜_不停地活動,朱自強覺得有點奇怪,玉煙是怎么進來的?
“別傻站著啊,呵呵,我是在狗街碰到碧葉的,她現(xiàn)在是營業(yè)所的所長,喏,你這兒的鑰匙�!�
朱自強笑笑說:“你什么時候來的?”
楊玉煙翻動幾下鐵鍋,把菜裝盤:“跟碧葉一起下來的,家里沒什么事,我猜你肯定沒吃飯,就跟她一起下來給你做飯吃�!�
朱自強把蛇皮口袋扔到碗柜下,隨意地問道:“你也沒吃吧?李碧葉呢?”
楊玉煙打了一壺水燒在火上,兩手端著三個盤子走進屋里,擺碗筷,盛飯,朱自強看著她忙得不亦樂乎,心情好了些。
玉煙順口道:“她回家去了,說明天買菜過來做飯吃,順便叫上其他人聚聚�!鄙焓职淹煸谀X后的發(fā)結(jié)給解下來,素面朝天,看上去特別清純。玉煙跟其他女孩子不同,不喜歡追潮流,我行我素,很多女的都把頭發(fā)剪了燙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玉煙一直沒有,她的頭發(fā)偶爾去修修邊角,一直是長發(fā)披肩,又黑又亮的頭發(fā)從中間分開,配上她的瓜子臉,感覺素靜、文雅。就像她喜歡朱自強的眼睛一般,朱自強也喜歡看她的眼睛,因為玉煙總是會害羞得垂下矜持的眉眼,那分淡淡的青澀和帶著羞意的神情,讓朱自強迷醉。
“看什么看,快吃飯了!一點都不自覺!”含嗔的玉煙嘴角微微往上翹,朱自強嘖嘖有聲地說:“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
“餐你個頭,越來越壞了,我爸說過年叫你一起去,老規(guī)矩�!闭f完裝作很隨便的樣子,但是朱自強馬上就開心壞了:“真的?哈哈,玉煙咱倆要一起過到春節(jié)?太好了……”話沒說完手背上已經(jīng)挨了一筷子:“我看屋子里經(jīng)常有人打掃,人家李碧葉對你可沒說的……”見朱自強笑容有點勉強,楊玉煙心下不忍,趕緊轉(zhuǎn)移話題:“見過陳書記和馬縣長了?”
朱自強搖搖頭,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年貨的事兒他沒跟楊玉煙提起,有些事情自己一個人做就行了,馬達當初培養(yǎng)他的禁口習慣非常成功,輕易不會暴露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玉煙雖然是愛人,但僅限于兩人間私人話題,涉及工作上的事兒,往往是一句帶過。
朱自強點點頭,低頭扒飯,嗯,手藝越來越好了。
楊玉煙跟著扒口飯,看著朱自強,有些擔心地問道:“自強,你的事兒沒有什么大問題吧?”
朱自強道:“沒什么,還能有什么變化,老實讀書就是了。其他的用不著我操心�!�
吃完飯趁著玉煙收拾的時候,朱自強把余下的散錢收拾好,在春江奢侈一把花掉兩千多,還有一千多塊,要是被玉煙看到,又問個沒完。
然后兩人一起洗臉洗腳,有玉煙陪著,朱自強心情轉(zhuǎn)好,互相搓搓腳,抓抓腳心,弄得一地是水。自打兩人越過了最后一道防線,那種血脈相親的感覺越發(fā)讓人享受。
“玉煙,你已經(jīng)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了,在我血脈里,在我的心口深深處,這兒,你摸,跳得最厲害的地方�!碧缮洗驳膬扇瞬坏绞昼娋徒Y(jié)合到了一起,經(jīng)過初次的痛楚,現(xiàn)在玉煙已經(jīng)有點食髓知味了。
這會兒朱自強的大頭針深深地扎了進去,通過肢體的相連,兩人動也不動,靜靜地感覺彼此的心跳。
“自強,我好喜歡你現(xiàn)在這樣子……欺負我……嗯…滿滿的,一點空隙都沒有,全是你的……”
朱自強開始喘氣:“玉煙,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我就下定決心要娶你當老婆,要像現(xiàn)在這樣天天日你!”楊玉煙聽到后邊這么直白的字眼時,忍不住就叫喚起來,一時乳燕雙飛,肉顫腰挺……
(明天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可能沒辦法更新兩章了,晚上十二點左右爭取一章。通知完畢,當我的《隱仙》去。)
第九十三章
獨立
第二天,令朱自強萬分意外的是,邱志恒帶著自己的妻子,管中昆帶女友,李碧葉跟黃顯華一同敲開了朱自強的房門。幸好朱自強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早起的習慣,剛剛在屋子里做完一番熱身運動,就被一幫家伙敲開了門。
光著上身的朱自強打開門的時候,幾個女人,除了李碧葉外,都驚叫起來,管中昆很意外的沒有打擊他,邱志恒倒是無比羨慕地說:“瘦么瘦有肌肉,身材越來越板雜了!”
等楊玉煙從房間里走出來的時候,李碧葉的臉上非常勉強地擠了幾下,然后主動進屋收拾打整。
邱志恒提著一只肥壯的大公雞,管中昆拎個塑料袋,酒水飲料塞得滿滿的,李碧葉和黃顯華兩人的手把滿了各種鮮菜。
邱志恒的妻子跟他是同事,名叫趙詩詩,長得不高,一米五幾的樣子,站在朱自強面前就像個小女孩,要不是身材凹凸有致,真會讓人誤會這是邱志恒的妹妹。夫妻倆表現(xiàn)得很恩愛,從兩間的神情看得出來,默契而且很習慣。趙詩詩長得矮小,可是五官卻很大件,大眼睛,大鼻子,大嘴,說話豪爽大氣,肢體語言遠遠多過于說話,朱自強感覺這位小嫂子就像個喜歡講故事而又偏偏講不好的調(diào)皮兒童。
“那魚好大哦!這么長,捉不住,亂蹦亂跳的。”趙詩詩邊說邊比劃著她家魚塘里的魚王,眼睛瞪得溜圓,臉上的表情分明是見著了魚怪,以她所描述的形狀看,這魚少說也有幾十斤吧。
可邱志恒悄聲對朱自強說:“你按十分之一想象就可以了!”然后一付你別出賣我的樣子,讓朱自強連連惡笑。
管中昆的女朋友跟他一樣是教育系統(tǒng)的人,碰巧的是,也在實驗中學教書,朱自強問起馬達的夫人時,這女孩眼睛里全是星星:“認識認識,蘭老師嘛,我們學校教語文的第一名,出了名的才女,馬縣長夫人,嘖嘖,沒一點官太太的架子!”
管中昆介紹她的時候,簡短,有力:“常楠,教書的�!�
話音剛落,一頭短發(fā)的常楠就像打機關槍似的說道:“我在實驗中學教英語,曲高師專畢業(yè),今年九月參加工作,大家好,你就是朱自強吧?經(jīng)常聽中昆說起你,還有楊玉煙,哇,果然是大美女,你好漂亮哦,聽說你在外語大學讀書,本科也,你好厲害!我們是一屆畢業(yè)的哦,當年我在二中,早就聽說你們一中四大才子了不得,老黃就不說了,碧葉跟我是好姐妹,邱哥邱嫂也是老熟人了,今天初次見面,自強和大家都別動,嘗嘗我的手藝如何?”
四個男人三個女人傻傻地看著她,一齊點頭。然后朱自強眼神瞄向管中昆,人家鼻子里冷哼一聲,無視!朱自強碰了顆軟釘子,想著時下流行的搖滾歌詞: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朱自強的陽臺被改成了廚房,常楠剛過去沒五分鐘,管中昆第一個被命令去撿蔥,然后是剝蒜,洗菜,不一會兒,黃顯華被叫去殺雞,邱志恒一看,不行了,與其被人點名,不如自覺點吧,他主動承擔拔雞毛的活,趙詩詩跟在他后邊,那樣子就像要對付一群雞!
剩下李碧葉、楊玉煙和朱自強三人面面相覷,李碧葉趕緊說道:“我只見過兩次,你別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自強瞇著眼睛在管中昆和邱志恒身上掃來掃去,心里想著,這兩個家伙肯定有問題,這邱志恒嘛算是勉強說得過去,看起來是性格互補,一個成熟穩(wěn)重,一個天真可愛。管大會不會是一時沒把持住,犯了……作風問題,所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含淚獻愛呢”?
過了兩分鐘,整個屋子里只有趙詩詩和常楠的說話聲,一個說話快,一個說話大聲,還滿手雞毛全甩,生怕自己說的別人聽不懂。
熱鬧��!真他媽熱鬧,三個女人一臺戲,多了,兩個女人就夠了!就兩人不斷地談話,硬是吵得整個屋子嗡嗡回響,看著管中昆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剝著洋蔥的樣子,朱自強暗叫:過癮!
悄悄地偎到楊玉煙耳旁:“你看看邱志恒的樣子,像不像常年被家庭生活所壓迫的無產(chǎn)階級苦難兄弟?”
楊玉煙嘴角含笑地回道:“管大才子也變成了渴望翻身作主的廣大氣管炎群眾代表�!崩畋倘~聽得實在,哈一聲就大笑起來,陽臺上的五人,滿臉迷惑地看著屋里的一男三女。
不等兩位“嫂子”發(fā)話,朱自強急忙道:“不用管我們,你們忙!”話聲剛落,常楠又開始打機關槍,趙詩詩點著腦袋,看得朱自強暗暗害怕,這都整成了啄木鳥了,等常楠的話一說完,趙詩詩又開接過話頭,兩手揮舞著開始發(fā)表演講。朱自強對兩個兄弟,只能精神上安慰,深表同情!
這一頓飯是幾人聚會以來,朱自強吃得最開心的一回。管中昆變成了第二個黃顯華,任朱自強怎么戲弄就是一句“食不語”,黃顯華和邱志恒不停地悶笑。等吃完飯后,趙詩詩提議逛街,不等幾人反對,一把將李碧葉強行拖起身,常楠拉起楊玉煙:“讓他們兄弟單獨聊聊!”楊玉煙苦著臉被拖下樓去。
管中昆豎起耳朵,直到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才長長地吁口氣,瞪著朱自強罵道:“你他媽的是有福之人,見著窮人過年就眼紅!”
朱自強嘿嘿笑道:“管中昆,你也有今天!老子還以為你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說說吧,怎么犯錯誤的?”
管中昆翻著白眼,但臉上的神色很沮喪,看得出來,他有一肚子的苦水,需要找個地方發(fā)泄:“認識的時候不這樣啊,跟我談論文學,我們說紅樓能說一整個晚上,講三國可以講到不上廁所,她跟我一樣喜歡巴爾扎克、普希金,我們經(jīng)常一起朗誦詩歌散文,真的,那種感覺讓我以為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知己……”
看著管中昆滿臉迷醉的樣子,朱自強忍住笑意問道:“那后來呢?”
管中昆臉色刷地一下就變白了,再次長長地嘆口氣:“你們也看到了,生活!這就是他媽的生活!你可以把最美的夢變成生活,也可能讓生活無情地擊碎你所有的希望!現(xiàn)實與理想總是存在著令人痛苦的距離,你承認嗎朱自強?”
朱自強看著眼里有淚光的管大,無比認真地點點頭:“我同意你的觀點,但是我認為你不能把所有的失望、挫折、不完美全都歸咎于生活,有句俗話:人生不如意十有**,故要常想一二。什么事都順順當當?shù)模钸有什么意義?”
邱志恒接口道:“我是先把詩詩的缺點變成了優(yōu)點,然后愛上她所有的缺點,才向她表白的!”
管中昆和朱自強同時向他伸出大拇指:“牛!”
朱自強問道:“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邱志恒滿臉幸福地說:“明年!”
朱自強用手指頭在管中昆的腦門上敲了幾下:“看看,你好好看看,媽的,平時自命不凡,聰明絕頂?shù)娜�,現(xiàn)在就這付**樣?學學志恒吧,常楠也不錯,真的。你可以看透浮華,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你可以自命清高,但是你不能總要別人將就你!更不能要求每個人都附合你,你覺得共鳴是什么?互動是什么?特別是女人,她們有獨立性,有個性,有追求,也有自尊和自信!”
黃顯華嘿嘿傻笑幾聲:“我絕定三十歲之前不考慮結(jié)婚,可以淺淺地嘗試一下戀愛的滋味兒�!�
三人同時向他甩白眼,管中昆好像想通了一些,也許能讓他口服心服的人只有朱自強一個,起碼在現(xiàn)實中是這樣。
“自強,說說畢業(yè)后的想法?”
朱自強搖頭道:“沒想那么遠,目前只有好好讀書�!�
管中昆看著朱自強道:“你發(fā)現(xiàn)自己性格中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嗎?”朱自強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什么缺點?”
“被動!你的心理上有強烈的依賴性,你的經(jīng)歷是我們這幫人中最特別的,可以算得上凄慘!說實話直到現(xiàn)在為止,我都無法完全了解你!咱們一起學習,一起成長,看著你父母相繼去世,看著你一個人默默忍受著,奮斗著,我們一直在暗暗地為你加油,你不上大學了,我甚至不忍罵你!真的!但我當時非常惱火,我恨不得給你幾耳光,但是我又暗暗地有種信心,覺得你不上大學也同樣可以出人頭地,這種信心一直支撐著我!你考上研究生后,我終于明白了你性格中最大的缺點是被動!只有當磨難一次次地降臨在你頭上時,你才會奮起反抗,積極主動地爭取、拼搏!說實話,三年后,陳書記肯定要調(diào)走,按常規(guī)是馬縣長出任書記,但是!假如馬縣長也調(diào)走了呢?你想過沒有?”
管中昆很少這么嚴肅,而且詞鋒犀利地跟朱自強說話。這讓朱自強有點不適應,甚至有種羞惱。但是看著一臉認真嚴肅的管中昆,他又不能打擊人家的一片好心,管中昆看著他的臉色,不等他說話,加重語氣道:“怎么?你覺得我說得不對?還是你認為我的想法太單純片面了?朱自強!我雖然很多方面不如你,可我有些時候絕對比你理性!不管你聽進去多少,你一定要聽我的:要獨立了兄弟!是時候獨立了兄弟!該獨立了兄弟!”
管中昆最后這幾句話讓朱自強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么要讓我獨立?我不夠獨立嗎?參加工作不比你們晚,我有自己的家了,也許畢業(yè)后跟楊玉煙結(jié)婚,生個孩子,老子難道不算獨立嗎?但是看著管中昆的眼神,朱自強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心虛,是的,心虛!這種感覺讓朱自強更加羞惱,因為昨晚他就有過了一次心虛,可是這一次,他還是不敢與管中昆對視,這也是第一次!
管中昆的聲音有點陰森森的:“怎么?你怕了?自強,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意思,你完全明白!可是你心里不愿去想,你怕什么?是不是怕再次受到打擊和傷害?”
邱志恒看著朱自強的臉色變得有點青白,忍不住插口道:“中昆!夠了!”
管中昆指著朱自強對邱志恒道:“咱們是什么關系?你難道忍心他變得不思進取,死于安樂?是的,他取得了不錯的成就,以后更是前程似錦,但是,現(xiàn)在的朱自強長此以往,也會變成一條蟲!”
朱自強不說話,端著茶杯一口一口地不斷喝著,茶是什么味道不重要,但是喝茶這個動作可以掩飾內(nèi)心的惶恐不安,黃顯華卻堅定地說:“中昆,我相信自強!”
管中昆也跟著肯定地說道:“我也相信他!自強,你怎么說?”
朱自強抬起頭來,看著管中昆充滿期待的熱烈眼神,心里熱騰騰地,輕聲說了句:“謝謝!”
說完四人相視大笑,黃顯華有些賴皮地說:“反正我以后全靠強哥了,嘿嘿,他在春江讓我請客的時候簽他的名字,可讓老子耍夠了威風,一頓吃了四百多,提筆寫下朱自強三字就管用!媽的,這才叫人生!哦,強哥!”
黃顯華的眼神再次讓邱志恒滿地找雞皮:“黃顯華,你這個狗日的,怎么又犯老毛病了,真受不了你!”
管中昆卻發(fā)出一陣老母雞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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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情事
過春節(jié)的時候,陳字奇和馬達投桃報李,為朱自強準備了豐厚的年貨,看得出來,年貨都是從他們手中分成出來的,這算是兩人對朱自強的一種補償,畢竟白武為他才準備那些東西,不管白武是不是真心替他考慮,人情還得記朱自強頭上。
當然這一切都是私下行動,令朱自強擔心的是被馬達批評,可是馬達沒有多說什么,拍拍他的肩頭完事兒,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惱火,這讓朱自強有些不解,暗暗決定,得找機會主動申請批評才好。
當朱自強再次來到父母墳前,點燃香蠟紙錢,雙膝觸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之后,緊隨他身后的楊玉煙也跟著跪了下去,在春節(jié)的年夜飯上,楊少華說,清明節(jié)的時候,找石匠到朱自強父母的碑上把玉煙的名字刻上,這樣已經(jīng)明確承認了兩人的戀愛關系,所以楊玉煙這位朱家的準兒媳正式浮出水面,上了墓碑就是朱家的人。
楊玉虎長高了,雖然手腳有些不協(xié)調(diào),說話還是會扯著臉上的肌肉大幅度扭曲,可當他沖著朱自強叫聲“姐夫”的時候,楊玉煙羞得使勁用筷子叉飯,楊少華開心得一口灌下朱自強帶來的好酒,最喜愛的女兒嫁給最得意的弟子,這個結(jié)果是他最愿意看到的,而楊玉紫則滿臉通紅,朱自強的眼睛余光悄悄掃過這位冷漠的姐姐時,對方的眼神飛快閃躲,楊玉紫不甘心地恨恨罵道:“便宜你這小流氓了�!�
吃完飯后,一直隱不相見的小雷終于露面了,朱自強沒有罵他。因為小雷的眼神很哀傷,看著朱自強的時候就一直在咬牙,眼淚在眼眶里不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可始終沒有掉下來。
一年一個樣啊,朱自強看著小雷,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去年還油嘴滑舌,今年怎么變成了悶葫蘆?
楊玉煙帶著玉虎去放煙花,朱自強搭著小雷的肩膀往鄉(xiāng)政府的大院走去,這里已經(jīng)放假了,只有幾個值班的干部在,大院顯得極為冷清,電視里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的吵鬧聲不斷地響起。
“小雷你瘦了!”朱自強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兄弟,兩人坐在院壩的水泥梯旁,小雷聽到這句話后,把臉埋在手掌中,身子縮成一團,無聲的抽泣,朱自強沒有罵人,他理解小雷,從小就因為母親早逝,顯得特別懂事明理,但也膽小,直到上了高中后才慢慢變得自信開朗起來。
“被女朋友甩了?”
小雷冷不防朱自強會問出這話,眼角沾著淚花,聲音有點嘶啞,看得出來,他一直都在隱忍,而且很辛苦:“你怎么知道?”
“小雷,只有感情上的傷害才能讓你無法擺脫,你沒有經(jīng)歷過……初戀總是讓人刻骨銘心,不論是痛苦或是快樂。”朱自強說話聲音很輕,生怕不小心觸碰到小雷敏感的地方。
小雷咧咧嘴:“整得像愛情專家!不過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揉揉眼眶,小雷陷入到回憶中:“她是廣東人,在我們普遍的印象中,廣東人又黑又瘦,但都有錢,可是廣東也有貧困戶,她們家四姐妹,她是老大,你別以為我這么說是想表明她是異類,她不漂亮,同樣黑瘦,不過我喜歡她那雙眼睛,純凈,充滿了渴望,對知識的渴望,對幸福的渴望。唉……也許對于大多數(shù)貧困生來說,知識是改變命運的唯一辦法,所以她的學習成績一直在我之上。其實我們沒有相愛,我們天天在一起看書學習,吃飯散步,大家都來自農(nóng)村,各自不停地說著鄉(xiāng)間趣事,童年苦難,互相鼓勵,互相憐憫,誰也不敢打破這種朦朧的感覺,愛情讓我們覺得奢侈�?斓胶俚臅r候,她家里來了封加急電報,說是她父親病危……”
說到這兒小雷不停地吸氣,朱自強不說話,整個身子隱藏到陰暗之中,小雷調(diào)整好語氣后繼續(xù)說:“她回家后才知道這是個騙局,她父親幫她訂婚了,對象是一個果農(nóng),四十歲的單身漢……你自己看吧……”小雷伸手穿過外邊的廉價夾克,從襯衣口袋中小心地摸出一封信,輕輕地整平皺褶,遞給朱自強。
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曾阿茹。信是曾阿茹寫的,朱自強借著院壩的燈光飛快看完,心里忍不住倒抽口涼氣,曾阿茹的父母為了一千塊錢把她嫁了,當然,除此之外,對方答應承擔她三個妹妹將來的學費。她想過很多,比如以死抗爭,可是家里的三個妹妹還有體弱多病的母親讓她狠不下這個心腸,也想過出外打工或者繼續(xù)學習,但是最后她告訴小雷,自己的“老公”不錯,憨厚老實,雖然年紀大點,但不影響幫著父親撫養(yǎng)幾個妹妹,如果不是要幫老公生孩子,估計她還能回到大學完成學業(yè),畢竟他們還沒有辦結(jié)婚證。
信中始終沒有一句提到她對小雷的思念、祝福,或者是要求小雷幫助之類的文字,甚至連鼓勵小雷好好學習的話都沒有�?瓷先ゾ拖褚黄洈⑽�,講述一個不痛不癢的故事,可這故事卻真實地發(fā)生了,朱自強沒來由的看得全身發(fā)緊。
小雷的聲間很干澀,不斷地干咳:“你是不是覺得她很傻?我也這樣想過,她完全可以逃出來,再也不用回家,她可以不需要任何人的資助上完大學,因為她一直在做家教賺取生活費、學費。讀書是為了改變貧窮的命運,現(xiàn)在有了改變的機會,讀不讀書對她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朱自強的聲音也很干澀:“我以為大學里的戀愛都是非常浪漫的,沒想到啊!”
小雷啞聲笑了,臉上的笑容透出苦澀:“浪漫屬于有錢人�!�
朱自強道:“別傷感了小雷,祝福她吧!我知道你是在自責什么都沒做,也在暗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這是她選擇的,你可以自私地以為這不是她最想要的,但事實已經(jīng)這樣了�!�
小雷點點頭道:“我明白,我只是在埋怨她不給我任何一絲機會�!�
朱自強搖晃著手中的信紙道:“給你機會又怎樣?”
小雷的表情黯然,接過朱自強還回來的信紙,情緒越發(fā)低落:“我能怎樣?百無一用是書生!”
朱自強喃喃地念道:“在很多人眼中,你什么都不是,可在有些人眼里,你就是全世界。比如曾阿茹!這樣的信完全沒必要寫,可她還是寫了,而且寄給你,小雷,我相信她跟你一樣。別多想了兄弟,就當是人生經(jīng)歷吧,將來你同樣會娶妻生子,繼續(xù)自己的生活。還有,浪漫不在物質(zhì)上,精神上的浪漫才是真正的浪漫。”
小雷吐口氣,用力地在臉上搓了幾把,把信裝好,然后轉(zhuǎn)頭對朱自強道:“走吧,洛永肯定在橋上等著咱們了!”
* * *
還沒過完十五,楊玉紫就領著一臉蒼白的楊玉煙找到了朱自強,剛一開門,楊玉紫就破口大罵:“你這個小流氓!是不是存心要毀掉玉煙?你以為我爸同意了就能為所欲為?你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等哭哭啼啼的楊玉煙說出自己的月經(jīng)推遲了半個月沒來,可能……懷孕了!朱自強腦子轟地一聲巨響,眼前一陣黑暈,差點就當場摔倒,墮胎!這個念頭升起來的時候,朱自強突然覺自己很自私很無情,要是被人知道了,就算他和楊玉煙已經(jīng)是擺明了的關系,可是墮胎這么敏感的字眼,同樣會讓人產(chǎn)生很多種說辭。
可是不墮胎又能怎么樣?結(jié)婚嗎?玉煙的學業(yè)怎么辦?看著氣憤的楊玉紫,再看看可憐的楊玉煙,朱自強覺得自己第一回陷入了迷茫之中,第一次感覺到無力。但是他偏偏不能保持沉默,這樣只會讓玉煙更難受,朱自強完全可以理解玉煙此時有多么惶恐,茫然無助的樣子讓他一陣陣心疼,他恨不得給自己幾耳光,再把胯下的**糾出來狠狠地批評教育一番!
“玉煙,大姐,現(xiàn)在只有墮胎這一條路可走,幸好離開學還有半個月,還來得及,玉煙,你覺得呢?”朱自強無比小心謹慎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楊玉紫咬咬牙,冷哼一聲,背過身去不說話。楊玉煙看著愛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可女人天生的母性柔弱讓她沒有勇氣去肯定,朱自強不顧楊玉紫在場,輕輕地摟過玉煙:“如果可以,我寧愿承受所有的痛苦,對不起玉煙,是我不對!我太自私了,好玉煙,我答應你,自此以后再也不傷害你!對不起!”
楊玉煙淚水不斷,在朱自強胸口劃出一個圓圈,由小變大。
楊玉紫有點坐不住了,不耐煩地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有個同學的母親是市醫(yī)院的護士,朱自強你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去市里做!”
朱自強點點頭,放開玉煙,飛快地沖進去收拾東西,當然最主要的是錢,幸好白武的年貨留了一部份,揣上所有的錢,塞兩件衣服,出門才發(fā)現(xiàn)玉煙兩姐妹已經(jīng)帶好了行李。朱自強看了楊玉紫一眼,心里有些郁悶!
楊玉紫嘴角含笑,能這么痛快地罵這小子,感覺不錯!拉著妹妹的手,先行下樓,連瞪眼的機會都不留給朱自強。
本來朱自強是想讓縣委辦派輛車子送送的,可楊玉紫卻反罵道:“你還怕知道的人少��?能派車了不起嗎?拽什么拽!”
再次被罵的朱自強立即決定,暫時當好應聲蟲!媽的,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該裝孫子就得裝孫子!只是可憐了老子的豬翹翹,這么快就夭折,還沒成人形呢。這么想著,眼睛便不時地盯著楊玉煙的小腹,不斷猜想:是男孩還是女孩?
楊玉紫熟練的操作讓朱自強很懷疑她是不是經(jīng)驗豐富?開單,打B超,然后看著楊玉煙被推進手術室,之前朱自強就不斷地替她打氣,楊玉煙也只是開始被驚嚇得失魂落魄,現(xiàn)在臨到要做手術了,反而平靜下來,種什么因,結(jié)什么果。
楊玉紫一直看著手術室,差不多半個小時后才長長出口氣:“應該沒事了!這幾天好好陪陪她。不準不耐煩,更不準沖她發(fā)脾氣!”
朱自強實在是忍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開口問道:“大姐,你是不是來過這里?”
楊玉紫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甩手就給他的肩頭一巴掌:“你胡說什么!”
朱自強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看你蠻熟練的……”
“熟你個頭!玉煙是我的親妹妹,我不出面誰出面?讓你去?”
朱自強趕緊作揖打躬:“玉紫大姐大人不記小人過,這個,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不歡迎男士,嘿嘿,別生氣,小弟給你陪不是!”
楊玉紫突然緊緊地盯著朱自強的眼睛道:“記��!你欠我一個人情!”朱自強傻了半天,這才郁悶地點頭道:“記住了!”這不是你妹妹嗎?干嘛要我欠你人情?
楊玉紫見朱自強答應,臉上總算放松下來,斜斜地瞅了他一眼:“我相信你是個守信用的人!”
楊玉煙出來后,一直在哭,朱自強極盡溫柔,甜言蜜語被他說了五六遍,聽得楊玉紫不停皺眉,可楊玉煙反而越聽越享受,最后楊玉紫領著兩人到醫(yī)院旁的一家小旅館住下,不等二人反對堅決告辭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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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號 5815 仙凡戰(zhàn)爭 作者:上帝的盲腸 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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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田園
一九九五年三月,彩云省委書記退休,中央從中原地區(qū)調(diào)了一位省委副書記接任,龍省長依然穩(wěn)坐釣魚臺。劉學境位置不變,副省長有兩位調(diào)離,空缺出來的位置由曲高市委書記和另一位地委書記李德水升任(后當選省委常委,任常務副省長)。到了七月份,一直暫時主持市委工作的市長調(diào)任省委宣傳部長(后當選省委常委),市委書記由省財政廳副廳長代明亮擔任,市長由原春江市委副秘書長樂國慶擔任。
一九九五年八月,功勛縣的領導班子換屆,縣委書記陳字奇當選曲高市委常委,任市委組織部長,馬達接任功勛縣委書記兼人大主任,原常務副縣長趙國泰任縣委副書記、縣長,原組織部長金光慶任縣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市里派下一個名叫易寒香的女人任縣委副書記,原政府辦主任胡高丁當選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原財政局局長王向東任副縣長,原水利水電局局長(一九九三年任,之前是財務局局長)楊少中任副縣長,另有兩位副縣長都是從省上下來掛職鍛煉的。
跟陳字奇和馬達一屆的其他領導成員,基本上退到了人大、政協(xié)擔任副職,退居二線。就像馬達當初說的一樣,上一屆班子只是起個承上起下的作用,這一屆領導成員基本上向干部年青化、知識化邁進,年紀最大的是金光慶,四十六歲,年紀最小的是易寒香,今年二十八歲,還是個未婚大美女,之前曾是彩云大學的校花,政治系本科生,學士學位。
繼功勛縣換屆之后,縣領導班子開始著手各鄉(xiāng)鎮(zhèn)、縣委機關、縣政府部門主要干部的換屆工作。
* * *
八月底的氣候悶熱得讓人難受,秋老虎發(fā)威,恨不得把整片山林給烤焦了。天空霧茫茫的,人就像蒸籠里的饅頭,被高溫整得全身發(fā)軟,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老楊看看天色,搖搖頭,手里的蒲扇無力地晃動幾下,今晚這雨怕是要鬧災了。
楊明貴小學畢業(yè)就參加工作,今年五十歲了,先是當代課教師,然后干了八年村支書,九零年調(diào)到鄉(xiāng)政府當辦公室主任,這一干就是五年。老楊為人厚道,臟活爛活都頂著干,是田園鄉(xiāng)政府出了名的老實屁股。在鄉(xiāng)上呆了五年,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像他這樣高小文化的鄉(xiāng)干部,這年頭別再指望升官,能保住現(xiàn)在的飯碗就比什么都強。
田園鄉(xiāng)現(xiàn)在是全省皆知的英雄故鄉(xiāng),九三年一個名叫季明禮的子弟兵,從部隊回家探親的路上見義勇為,跟幾個路霸惡斗,身上挨了十一刀,臨死前硬是按翻了兩個歹徒,用皮帶和麻繩將人綑住,但終因傷重不治而亡。事情發(fā)生后,震動了案發(fā)的當?shù)乜h委政府,將此事件飛快地進行了通報,經(jīng)彩云省委省政府研究,決定授予季明禮烈士稱號,追認為優(yōu)秀黨員,一位國家領導人親筆題詞“向季明禮同志學習!”
省委省政府聯(lián)合發(fā)文,要求開展一場向英雄學習的宣傳活動。于是整個曲高市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宣傳攻勢,歌舞劇《田園英雄》全年上演一百多場,上到省委領導,下到鄉(xiāng)村干部基本上都觀看了該劇,題詞的、撰文的多不勝數(shù)!
“學習季明禮同志”系列征文、演講活動層出不窮,季明禮同志英雄事跡報告團在各縣市區(qū)巡回報告,電視、報紙、雜志鋪天蓋地,一時間田園鄉(xiāng)被弄得聲名遠揚。
這些事情對于田園人來說沒啥大不了的,最大的影響無非就是陸續(xù)來了不少大干部,見識了各種各樣牛屄翻天的小轎車,然后各大干部相繼作出這指示,那批示,搞得就像要把英雄故鄉(xiāng)提前十年建成小康社會一般。
用老楊的話說:“逑!狗日當兵之前還送了武裝部兩條煙,派出所那兒要不是老子去打招呼,他連政審都過不了!”可老楊這話只敢在被窩里跟婆娘嘿哧一番后,刻意壓低嗓門才敢說,現(xiàn)在的季家誰惹得起?
英雄的哥哥,弟弟全成了橫著走的角色,反正田園鄉(xiāng)人私下里嘮叨:出了一個英雄,生了兩個害蟲,日他先人板板!
也有沒骨氣的人,比如跟著季明禮的弟弟季明華為非作歹的兩個跟班兒,姚文樹和錢向東,這兩人平日里就無所事事,好吃懶做,不是蹲在鄉(xiāng)里那間小酒館灌黃湯,就是邀約一幫人聚眾賭博,黃型的鄉(xiāng)級混混頭目,自打跟了季明華后,偷砍偷伐林木,倒賣種子、化肥,毆打?qū)W校教師,沒多久竟然混出了臉面。
自打弟弟壯烈犧牲后,季明萬就從一個小小的林業(yè)站站長被提拔為副鄉(xiāng)長,可他的長相比英雄弟弟難看多了,留個平頭,長臉三角眼,鼻塌嘴厚,牙齒被煙薰得漆黑。每次開會,鄉(xiāng)干部們都要離他遠遠的,那口臭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就連記者當年來采訪的時候都一致決定不登出英雄同志這對兄弟的照片。
老楊走出辦公室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拍掉肩膀上的頭皮屑,樓上的書記和鄉(xiāng)長們又在開會了,也許這是他們最后一次開會。馬上就換屆了,聽說柳書記調(diào)縣水利水電局任局長,陳鄉(xiāng)長調(diào)到財政局任局長,按慣例,書記走后由鄉(xiāng)長接任,沒想到這一次兩人共同調(diào)走。
老楊嘆口氣,英雄死了成烈士,活著的人還拿死人做文章,這不,全沾了烈士的光,水利水電局和財政局的局長都升了副縣,這兩位老爺憑什么補這種肥缺?還不是英雄的宣傳工作搞得好,照顧英雄家鄉(xiāng)的父母官嘛。看這架勢,上邊派個書記下來,那鄉(xiāng)長就肯定是季明萬了。媽的!這新來的書記可有夠受的!想著季明萬和季明華的所作所為,老楊忍不住替新來的書記暗暗擔心,同時心里也期待著新來的書記能鎮(zhèn)住場子。
樓上傳來一陣陣哄笑聲,散會了。樓梯里各式皮鞋摩擦水泥地的聲音相繼響起,書記和鄉(xiāng)長一起走到老楊的面前,柳書記是個大胖子,襯衣扎在褲腰里,把整個肚子繃得溜圓,腋下夾個老板包,走起路來的時候四平八穩(wěn),人未到肚子先行:“老楊,叫食堂里準備一下,剛剛縣委來電話,新來的書記已經(jīng)從縣城出發(fā)了。這個,規(guī)格整高點哈!”
老楊賠著笑臉,憨厚地笑道:“柳書記安排,我執(zhí)行,只是……書記鄉(xiāng)長這一走,老楊哪哈才能見著你們吶�!�
陳鄉(xiāng)長的頭抬得很高,臉上的神情輕松愉快:“老楊啊,我們都是老交情了,以后到縣上來,一定要來坐坐,這幾年大家跟著我們受累了,要是有什么得罪之處,大家別往心里去,都是為了工作嘛。”
書記鄉(xiāng)長不走,其他人也圍成圈子,季明萬接口道:“陳鄉(xiāng)長說哪里話,咱們田園鄉(xiāng)難得有你們這樣的好領導,要不是工作需要,我們還真舍不得兩位大人走!”其他人聽了這話紛紛出聲應和,柳書記哼哼地干咳兩聲:“唉,其實我們的工作還沒有干完吶,田園是英雄的故鄉(xiāng),我們的宣傳工作還沒有做到位,應該讓更多的人了解田園,關心田園,支持田園,時間太短,我和老陳走后,在座的各位要努力宣傳,務必要把英雄的故鄉(xiāng)這面旗幟樹立起來,團結(jié)一致搞好農(nóng)業(yè)基礎建設,努力爭取早日脫貧致富,帶領廣大人民群眾奔小康!”
季明萬率先鼓掌:“柳書記說得好!”稀稀落落的掌聲在空闊的院里顯得有點孤寂,柳書記看看手表:“差不多了,咱們到下邊去候著,老楊要抓緊哦,呆會兒人來了,我們先到會議室辦交接,然后就開飯迎風,這個……”
季明萬急忙道:“柳書記和陳鄉(xiāng)長的歡送宴一起搞了吧?兩位還要忙著上去接任,再搞個歡送大會怕?lián)`你們的時間。”
兩人一起點頭,陳鄉(xiāng)長道:“是這么個道理!要節(jié)約嘛,不能搞鋪張浪費,接風洗塵,歡送之類的就一起辦了,咱們臨走也要做個表率!好了,老楊去操辦,咱們先去等著,這新書記可是馬書記親自點名,親自送來的書記�!�
老楊嘿嘿暗笑,原來是縣委書記也要來,怪不得這么節(jié)約了!這新來的書記有門!
柳書記也點頭,看著季明萬道:“縣委這次也搞得突然,之前咱們說的話大家都記住了,唉,電話通知說來就來,之前也沒有個風聲,小李接電話的時候也不問明白,新書記叫什么名字總得打聽清楚吧!這倒好,兩眼一抹黑,啥情況都不知道�!北宦裨沟男±羁嘀槻桓覡庌q。
幾人說著話,一路往院壩里走去,陳鄉(xiāng)長道:“剛剛打電話去問縣上的幾個人,都說不知道,這事兒整得神秘,那幾個知情的頭頭我們又不敢開口問,大家伙要留神,注意點,呆會兒馬書記來了,別拉稀擺怠哈�!�
一幫人在院里圍著即將離任的書記鄉(xiāng)長猜測新書記會是誰?
老楊呆在食堂里指揮,跟里邊的人說著笑,大家都對突然要來的新書記疑惑不已,聽老楊說是縣委書記親自送下來的人,一個個咋舌:這書記面子夠大!
老楊沒那么多心思去想,看著雞殺了,豬腳也煮了,蒸菜上籠了,他也安心了,吃吧吃吧,三年吃下來,十幾萬不在了,現(xiàn)在還欠著人家館子里兩萬多,還有賣肉賣雞賣菜的人,天天拿著白條來找老楊,媽的,是個豬養(yǎng)肥了還能宰了賣肉,這人養(yǎng)肥了起個**用!
院外傳來幾聲小車的喇叭叫,老楊心里一緊:來了。拉過一塊臟兮兮的抹布胡亂搓幾下手,拍拍屁股就往院里跑去。
柳書記、陳鄉(xiāng)長領著一眾鄉(xiāng)干部分成兩列迎候,一輛深綠色的越野小車慢慢地滑進院子,每個人臉上都在微笑,眼里露出卑微的目光,接著是一輛灰色的越野車,直到第三輛白色的越野車進了院子,眾人才跟著車屁股往前走,車窗全貼了遮陽紙,看不到里邊的人。
柳書記和陳鄉(xiāng)長搶先往灰色的小車迎去,看牌照就知道這是馬達的專車,三輛車全部排好,停穩(wěn),柳書記搶先走到副駕的位置,車門打開,下來的卻是個英俊的青年,身高一米八幾,站在柳書記面前整整高出一個頭,這小青年滿臉的微笑,嘴上長了細茸茸胡子,讓柳書記覺得無比親切,兩條又黑又濃的眉毛微微挑起。
“你就是柳書記吧?哦,對了,現(xiàn)在是柳局長!”年青人說話的語速不快,緩緩的。
柳書記愣了一下,馬達的車上怎么會是他呢?飛快地把手伸出去緊緊地握住對方,滿臉肥肉擠在一起:“你不是朱自強朱大才子嗎?你不是在省里讀研究生?畢業(yè)了?唉呀呀,我前次見你還是三年前了,還沒來這兒任職呢!馬書記呢?”柳書記明白了,原來是這個小家伙來接我的位置,怪不得馬達要親自送下來,這不是怕他威信不夠嗎?三年前,還是那次抗洪求災的時候見過幾面。
柳書記是明白了,可陳鄉(xiāng)長和季明萬不明白,看著柳書記緊緊地握著一個年青人的手,熱情得不行,前邊的越野車里走出幾個人,馬達呵呵大笑道:“柳胖子!”
柳書記放開朱自強,幾大步就迎了上去,肚子收得緊緊的,一把握住馬達的手:“馬書記辛苦了,你看你還親自跑這一趟,到田園路可不好走啊!你要早點給我打個招呼,我還敢虧待咱們的朱大才子不成?”
馬達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油肚:“減肥得嘍!這次讓你去水利水電局,上山下鄉(xiāng)好好折騰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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