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您醫(yī)院的阿姨打針都好疼呢，還喜歡捏我的臉，很不舒服，您就不能告訴她們禮貌點(diǎn)嗎？”北北說完又撅了撅嘴，“可是看樣子，您更沒禮貌呢�！�
“……”這確定是石曉靜的兒子不是姜晚好的？怎么說話都這么讓人不痛快呢！
唐啟森準(zhǔn)確捕捉到姜晚好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不由黑了臉，寒聲對那煩人的小鬼道：“這么大還怕打針，是男子漢嗎？”
北北震驚地看著他：“當(dāng)然是，叔叔眼神不好嗎？我是小男子漢，連這都看不出來！”
唐啟森感覺到自己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直跳，可他再怎么樣也不能真和一個小不點(diǎn)兒計較，于是只能狠狠地看了眼姜晚好：“還有五分鐘，遲到扣工資！”
他說完就率先越過三人離開了，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燥郁氣息。
“哈哈哈。”石曉靜出了醫(yī)院就忍不住大笑，抱著北北的小腦袋狠狠親了一口，“兒子太棒了，這次還不替你媽出了口惡氣�！�
北北糊涂地眨了眨眼睛：“那個叔叔欺負(fù)媽媽了嗎？”
石曉靜一怔，臉上的表情僵住，再看姜晚好時又沉默下來。有些事，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她們或許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孩子解釋。
晚好倒是沒什么過多的反應(yīng)，只貼了貼小家伙嫩嫩的臉頰，說：“北北長大了，都懂的保護(hù)媽媽了�！�
雖然北北依舊不懂自己做了什么讓媽媽和阿姨這么開心，可對這番夸獎卻還是很受用的，趁機(jī)一手摟著石曉靜，一手摟著晚好尋求獎勵：“北北這么棒，可以吃肯德基嗎？”
“不可以。”兩個大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北北小朋友頓時郁悶地垮下小臉：“大人都是壞蛋，做了好事不給獎勵，北北很失望！”
“你病才剛好，是準(zhǔn)備明天接著來醫(yī)院報道嗎？”
“才不呢，那個叔叔那么討厭。”
“唔，那就乖乖吃飯，不許挑食�！�
“好吧，不然又要被怪阿姨捏臉了……”
迎著早晨刺眼的太陽，晚好的笑容很溫暖，石曉靜抽空悄悄觀察她，還是有些不放心：“還好么？”
“我剛才是不是太緊張了？”晚好側(cè)過頭來沖她笑了笑，自嘲地說，“應(yīng)該冷靜一點(diǎn)的，不過幸好他沒看出什么。”
他看著北北的眼神淡漠極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居然這么平常。果然現(xiàn)實(shí)從來都不是和電影。
說完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妥，伸手搭住晚好肩膀，柔聲安撫道：“你別瞎想了，退一萬步講，就是當(dāng)真被他發(fā)現(xiàn)點(diǎn)什么，還有鐘家在背后撐著呢。晚好，我們不會再讓他有機(jī)會傷害你�！�
晚好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沖她微微挑了挑眉：“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我背后的女人。”
“別引-誘我，我有老公的�！�
“……”
兩大一小越走越遠(yuǎn)，漸漸被路邊的樹蔭給完全掩蓋住，唐啟森這才收回視線，拿手機(jī)撥了個號。那邊清俊的男聲很快傳過來：“有事？”
“當(dāng)年那個孩子，真的沒了？”
那邊靜了片刻：“你親眼所見不是嗎？”
唐啟森用力捏緊機(jī)身，忽然笑了：“周子堯，你知道騙我的下場吧？”
“……”
***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什么？”病床上的老人瞅了眼坐在一旁沙發(fā)里沉默不語的男人，不高興地?fù)u搖頭，拉過被子順勢蒙住臉，“果然是老了啊，連說話都沒人愿意聽，還是死了干凈�！�
唐啟森收斂心神，皺了皺眉頭：“別亂說話�！�
老太太的聲音從被子下悶悶地傳過來：“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小狐貍精了？想就趕緊滾回美國去，別在這礙我的眼。哎喲，還是仲驍聽話啊�！�
唐啟森沉默著，最后拿出手機(jī)：“我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陪你�！�
他很清楚，比起自己，奶奶明顯是更喜歡這個弟弟的，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自然要更親近一些。加之四年前自己執(zhí)意要離婚，老太太對他就更不待見了。
果然話音落下，老太太就驀地掀開被子：“你還真準(zhǔn)備扔下我回美國陪那個小狐貍精啊！”
“奶奶，別這么說她�！�
唐老夫人頗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連說都不準(zhǔn)說了�！�
唐啟森不想惹老人家不高興，她血壓才剛降下來，畢竟八十多的人了，萬一氣出個好歹。可他不說話，在老太太看來就算是默認(rèn)了，于是更加不打算放過他：“兄妹三個，除了我跟前的，怎么一個個都這么不把感情當(dāng)回事？你說晚好哪里不如你的意？我看就比那個路什么的好，你真是鬼迷心竅了！”
“我記得以前，你似乎也不大喜歡姜晚好�！�
要是唐啟森沒記錯，每次帶姜晚好來看奶奶，老人家都會對她挑三揀四。姜晚好從小沒受過太好的禮儀教導(dǎo)，自然很多習(xí)慣都登不得大雅之堂，更何況是像奶奶這樣書香世家的封建長輩，對她肯定是諸多不滿。
那時候姜晚好是什么反應(yīng)呢？
她那人本來就傻乎乎地，每次被奶奶訓(xùn)了也笑瞇瞇地，不反駁，只會一個勁兒地點(diǎn)頭說“記住了”。
再后來她似乎真的在一點(diǎn)點(diǎn)進(jìn)步，唐啟森有次夜里經(jīng)過書房，就見她待在里面看書。當(dāng)時他不知道為什么就推門進(jìn)去了，那丫頭看到他果然就馬上纏了上來，抱著他脖子一個勁兒撒嬌：“奶奶看的書都好難懂，為什么現(xiàn)在的人一定要去學(xué)古文呢？那些字我全認(rèn)識，可是拼成一句話就不懂了�！�
唐啟森其實(shí)哪里又不明白，那女人不過是想借機(jī)讓他給她講解罷了。可他只裝沒讀懂她的眼神，說：“不高興就別看了，奶奶不喜歡別人動她東西。”
“可是每次和奶奶聊天，要是接不上話，奶奶也會不高興�！苯砗谜f完沖他眨了眨眼，小聲補(bǔ)充，“我會把書放好的，一定不會被奶奶發(fā)現(xiàn)。小時候我偷拿我爸的錢，他就從沒發(fā)現(xiàn)過�！�
“……”
看吧，他的妻子，從前的姜晚好，就是這么俗不可耐的女人。
唐老夫人大概也回憶起了太多事，坐在那一時沒說話，末了才輕嘆一聲：“你啊，不知道珍惜�！�
唐啟森揉了揉太陽穴，他握著奶奶蒼老的手，低頭輕笑：“仲驍為了愛情不擇手段就值得表揚(yáng)，怎么到我這就橫挑鼻子豎挑眼了？奶奶，你偏心。”
老太太伸手捶了他肩膀一下：“那能一樣嗎？算了，跟你說不清楚，有你后悔的時候！”
***
連著幾天上班都風(fēng)平浪靜，唐啟森也沒有再出現(xiàn)找自己的麻煩，晚好總算放下心來。那人下個月就要結(jié)婚了，一切總算塵埃落定。
她看著外面的草坪走神，這段日子以來的一切就好像一場夢，現(xiàn)在夢醒了，一切如昨。這樣就好，四年前她就已經(jīng)明白一個道理，千萬別覬覦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否則傷筋動骨，疼的也只有自己罷了。
周子堯也一直沒再聯(lián)系她，晚好不知道對方是覺得尷尬或是生氣，只是她并沒后悔自己的選擇。
到了快下班的點(diǎn)兒，晚好換了衣服往外走，可還沒出售樓大廳就看到好幾個同事圍在一起竊竊私語，似乎在熱烈地討論什么，還不住朝落地玻璃外指指點(diǎn)點(diǎn)。她詫異地跟著朝外面張望，頓時愣住了。
周子堯穿著白衣黑褲安靜地站在車前，而車前蓋上擺著偌大一束百合，她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走過去和對方打招呼。
周子堯從來都不是這么招搖的人。
她躊躇的瞬間，周子堯已經(jīng)抬眼看過來，兩人隔著玻璃對視幾秒，晚好還是大方地走了過去。她在他身前站定，個頭比他低了不少，只能微微仰著頭看他，努力讓自己笑的從容淡然：“今天怎么這么有空？”
“追老婆，怎么都得有空�！敝茏訄虬鸦ㄟf過來，順勢俯身就給了她一個擁抱，“晚好。這次，恐怕我不能再尊重你的意愿了�！�
晚好怔在那，又聽他低聲將剩下的話說完：“我想了很久，我和當(dāng)初的你不一樣，你和啟森也不同，所以為什么不努力試試？也許一不小心我們就相愛了呢？”
☆、第八章
“終于想明白了？”石曉靜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對晚好點(diǎn)頭稱贊，“早該這么決定了，周子堯多好啊，不試試哪知道合不合適？說不定你會發(fā)現(xiàn)他比唐啟森好的不止一星半點(diǎn)呢�！�
晚好看著北北在門外跑來跑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和玩具，過了會才說：“你走了，鐘嘉銘一個人可以嗎？”
石曉靜看了眼對面緊閉的房門，眼神變了變，很快又低頭繼續(xù)整理衣服：“應(yīng)該沒問題�！�
她說完才意識到又被對方悄無聲息地轉(zhuǎn)移了話題，狠狠瞪大眼：“姜晚好，你又敷衍我！總之你聽我的沒錯，別抱那么大的心理負(fù)擔(dān)，好好相處。戀愛不就是這樣嗎？誰規(guī)定一定就得有結(jié)果了，不合適再分唄�！�
“我沒想什么，倒是你好像比我想的還多�！蓖砗脦椭逊旁谝慌缘幕瘖y包收拾好，遞過去，“我沒對誰忠貞不渝，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只是一直覺得，這個人不能是周子堯，畢竟他知道我的過去，還知道北北的存在……”
石曉靜也大概明白了，人心太過現(xiàn)實(shí)，愛的時候什么都不介意，不愛的時候就什么都介意起來了。如果等哪天周子堯?qū)ν砗貌荒敲瓷闲牧耍巯逻@一切，哪一點(diǎn)都能成為導(dǎo)火索。愛情里一旦有個人從開始就處于弱勢，這本身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她忽然也不確定起來：“那怎么突然又接受他了？”
面對石曉靜的疑惑，晚好只是抿唇微笑：“他口才好，被他說服了啊�！�
“我比你有錢，在一起不用擔(dān)心我是為了你的錢。我也見過你最落魄的樣子，不用擔(dān)心是為了你的色。我對你知根知底，不用擔(dān)心我是在玩弄你。怎么想，你都沒有拒絕我的理由�！蓖砗脤W(xué)著對方把話說完，“經(jīng)歷過一段婚姻，你更有責(zé)任心，我不用擔(dān)心你會有別的心思。至于北北，我從你對他的態(tài)度看到了你的勇敢和偉大�？雌饋�，對我也沒有任何壞處�！�
“還真是一副生意人的口吻�！笔瘯造o嗤之以鼻。
晚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說的也沒錯，換了別的男人未必就能做的比他好，綜合前幾點(diǎn)，和他試試似乎是最省時生效的，不妨礙我賺錢�！�
“……”
石曉靜已經(jīng)無話可說，所以說奇葩都是成堆出現(xiàn)的，哪有人這樣告白，也哪有人這樣合計要不要戀愛的？
***
可她還是在晚好臉上看到了對未來的擔(dān)心和不確定，忍不住拍了拍晚好肩膀，說：“不管怎么樣，你答應(yīng)和他在一起就對了，這次還不氣死姓唐的�！彼桓笔纸夂薜臉幼�，“呲”一聲就將手提包的拉鏈給拉到底。
晚好瞇了瞇眼睛，不由笑了起來：“老實(shí)說，你一直慫恿我和周子堯，其實(shí)主要目的是這個吧？”
石曉靜開始裝傻：“胡說，他哪有那么重要�！�
晚好沒理她，石曉靜干脆大方承認(rèn)了：“對啊，反正他都要結(jié)婚了，咱也不能落下風(fēng)不是？不過好奇怪，當(dāng)初不是愛的要死要活嗎，怎么非得過了四年才結(jié)婚？”
這個問題晚好也想過，但每次一想就跟自虐差不多，于是就拒絕去思考了。石曉靜也覺得不該再說這么敏感的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哎，不知道那邊現(xiàn)在天氣怎么樣？你說我要不要帶幾件外套吶�！�
晚好對她翻了個白眼：“反正到了那里你肯定會忍不住去采購。”
“我有那么敗家嘛�！�
“沒人在意你敗不敗家，反正鐘嘉銘?zhàn)B得起你�！�
“姜晚好！”
“我收拾好啦。”北北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跑進(jìn)來，懷里還抱著一個毛茸茸的小熊玩偶，瞧見床上作勢鬧成一團(tuán)的兩個人，眉心擰了擰，“這么大年紀(jì)還打架，羞不羞？”
石曉靜和晚好沒形象的大笑起來，曉靜撩了撩一頭長發(fā)，起身準(zhǔn)備將行李箱搬下樓：“你直接帶他回家吧，我待會讓司機(jī)送我去機(jī)場。”
幾個人正說著話，對面緊合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了，里面走出一個高大的男人，皮膚蒼白，模樣異常清秀。他看了眼不遠(yuǎn)處站立的兩大一小，徑直走了過來，一雙漆黑的眸子只盯著石曉靜一個人看。
晚好還是主動和他打招呼：“嘉銘，你好�！�
鐘嘉銘卻好像沒看到她，走到石曉靜跟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他不說話，只是指間的力度非常大，明明三十出頭的人了，此刻卻像個固執(zhí)的小孩。
晚好也習(xí)慣鐘嘉銘這樣了，沖著石曉靜不懷好意地笑：“我們先走了�！�
晚好對她揮了揮手，口型示意道：“哄哄就好啦。”
鐘嘉銘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從小就有孤獨(dú)癥，而且癥狀非常嚴(yán)重。在他的世界幾乎只有他自己，晚好認(rèn)識他這么多年，從沒聽他說過話。
按理說這樣的一個男人，結(jié)婚于他毫無意義，然而鐘家如此龐大的家族，就是為了面子也要給他娶妻生子。
所以這才有了石曉靜和他的婚姻，有了北北……
這也是一樁毫無感情的婚姻，晚好有時也會想，石曉靜一定也很不開心，在她看似沒心沒肺的外表下，或許有更多不愿對外人道的辛酸，這才一顆心都投在了事業(yè)上。
***
北北搬過來一起住，晚好的作息就全變了，早上得比平時早起一個半小時，因為職工宿舍離單位近，可是離孩子的幼兒園有很長一段距離。她等自己洗漱完了才小聲把孩子叫醒，本來想幫小家伙穿衣洗臉的，結(jié)果驚訝地發(fā)現(xiàn)，北北獨(dú)立能力很強(qiáng)，已經(jīng)全都能自己做了。
看著孩子蹲在地上穿鞋的樣子，她心里一陣恍惚，上次北北來和她一起住的時候，還連上廁所都不能一個人呢。
孩子越來越大了，她錯過了他成長的太多印記……
“阿姨？”北北仰著頭看她，疑惑地?fù)]了揮手，“我好了，可以走了�！�
晚好快速調(diào)整好表情，從旁邊柜子里拿出樣?xùn)|西來，神秘兮兮地沖他眨眼睛：“把這個戴好，咱們就可以出發(fā)啦�！�
北北看清是什么之后，驚喜地原地蹦了蹦：“好漂亮，阿姨你從哪弄來的？”
是個卡通頭盔，男孩子最喜歡的蜘蛛俠紋路，晚好很早就從淘寶上買來的。她小心翼翼地給孩子扣好，這才摸了摸他白凈的小臉：“阿姨會變魔術(shù)�！�
北北更加驚訝了：“那你能把蜘蛛俠變出來，和我做好朋友嗎？”
“……”
晚好帶著孩子下樓，北北這一路都表現(xiàn)得開心極了，不時地伸手去摸自己腦袋上的頭盔。她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如今的姜晚好已經(jīng)不能再和從前相提并論，她每個月的工資都要分成好幾份，精打細(xì)算著花。所以給得起孩子的也不多，但孩子這么簡單的眼神和笑容，就足以讓她心滿意足。
兩人才剛下樓就見周子堯的車停在那里，這人也不知道來了有多久，都沒提前打個電話過來。晚好走過去敲了敲車窗，玻璃降下，露出男人一張英俊的臉，他微笑著和她打招呼：“早�！�
“早�！蓖砗眠�是有些不習(xí)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迎面就接到一大捧花。
“不喜歡？”周子堯似乎有些失望。
晚好抿了抿唇，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下次直接換成錢，或許我會更喜歡�！�
“錢罐子。”周子堯總算笑了，越過她看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小小身影，笑容越發(fā)溫和，“嗨，小子�！�
北北皺著眉頭，像是已經(jīng)忍耐許久：“你們聊完了嗎，我要遲到了�！�
晚好也像是才想起來，急忙把花又塞還給周子堯：“對，北北上學(xué)要遲到了，我得趕緊走�！�
周子堯卻一把捉住她手腕，啞然失笑道：“姜晚好，不然我不大清早在這干嘛？你要早點(diǎn)適應(yīng)我這個男朋友的存在�！�
***
周子堯開著跑車把北北送去幼兒園，之后又堅持要送她回售樓部。昨天下班的時候就已經(jīng)引起了不小的風(fēng)波，晚好幾乎可以想見待會要面對怎樣的“嚴(yán)刑拷問”
，于是和他打商量：“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來就好，我自己走進(jìn)去�！�
車是停了，可周子堯居然也跟著下了車。晚好一臉納悶地看著他，那男人十分自然地走過來牽起她的手，微微俯身靠近她耳邊：“想用走的？我陪你�！�
“……”不是這個意思啊。
晚好被人十指緊扣地帶著往前走，一路幾乎抬不起頭來，她沒有戀愛經(jīng)驗，被人這么寵著也是第一次，居然有些難為情。
周子堯臉上也帶著驕傲的笑，就仿佛他此刻牽著的是他此生珍寶。
而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就自然是不一樣的味道，唐啟森的車緩緩經(jīng)過兩人身邊，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后視鏡上，臉色陰晴難辨。
這段時間他忙得不得了，奶奶的身體出了狀況，而母親那邊的情形也不大好，等回來卻發(fā)現(xiàn)這兩人……似乎進(jìn)展的非常好，已經(jīng)開始公然地出雙入對了。
周子堯忽然伸手將晚好耳邊散落的碎發(fā)別至耳后，那副郎情妾意的樣子刺得唐啟森黑眸一緊，本來捏在手里的文件忽然就被甩了出去，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助理被嚇了一跳，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不太明白。他調(diào)查的時候才知道這是唐先生的前妻，可這些年這樣，不是說明不在乎嗎？
這眼下又是怎么回事，忽然也有幾分了然，像他們這種有錢人，自然將面子看得很重要。自己的前妻和好朋友好上了，這以后在圈子里不就成了人人說笑的談資？
他識趣地閉上嘴巴，卻聽老板忽然吩咐：“今天的會議全部取消。”
“是�！边@種時候，當(dāng)然是眼觀鼻鼻觀心才對，多說多錯。
唐啟森收回視線，聲線也沉的似水：“通知售樓部，讓劉經(jīng)理帶幾個員工參加這次的集訓(xùn)。”
助理會意：“是，我馬上交代下去。”
唐啟森沒再說話，只是又看了眼越來越遠(yuǎn)的那兩個人，拳頭用力攥緊。
☆、第九章
公司的員工集訓(xùn)以前也舉辦過好幾次，晚好還沒參加過，所以這次名單里有她的名字所有人都不意外�？伤约翰淮笙肴�，一是不方便接送北北，另一方面當(dāng)然是不想看見那個人。
誰知她剛和劉芬開了個頭就被對方給堵回來了：“這機(jī)會多少人爭還爭不來，更何況已經(jīng)定了的事，只能聽從上邊決定�！�
上邊？
晚好往外走的時候仔細(xì)琢磨這兩個字，難不成是唐啟森的意思？但一想又覺得可笑，那男人怎么可能做這種無聊的事情，避她還來不及呢。沒商量余地，她也只能乖乖收拾了東西跟其他幾個同事一起出發(fā)。
集訓(xùn)地點(diǎn)就在本市，幸好只是白天訓(xùn)練，晚上照樣可以回家休息，如果時間太晚北北也只能拜托給周子堯了。想到這，晚好覺得應(yīng)該和對方說一聲，哪知道周子堯那邊也有突發(fā)狀況。
“我要回美國那邊處理點(diǎn)事，大概一周�！�
晚好愣了下：“這么突然，事情很嚴(yán)重嗎？”
周子堯卻還是一副調(diào)笑的口吻，醇厚的男音透過電波帶著幾分曖昧氣息輕輕搔著她的耳蝸：“你在擔(dān)心我？”
車上全是人，身邊就坐著好事的小曹，晚好壓低聲音哼了一聲：“還有心情開玩笑，說明不要緊。那你一路小心，回來再聯(lián)系�！�
“哎�！敝茏訄虻男β曇呀�(jīng)壓不住，“姜小姐，難道平時就不能偶爾通個電話嗎？你的戀愛觀還真是……”
晚好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將兩人的關(guān)系恢復(fù)到朋友狀態(tài)，微微有些尷尬：“那、那就通吧�！�
她說完就匆匆掛了電話，想明白自己說了什么又更加別扭，果然一個人生活了太久，對于戀愛這檔子事還真是完全駕馭不了。
到了目的地，老遠(yuǎn)就看到唐啟森穿著一身白色休閑裝站在幾個高層中間，因為側(cè)對著她，所以無從知曉他此刻的表情。但想也知道那人大概是一臉嚴(yán)肅、疏離卻克制的樣子，他鮮少會參加這種人多的活動，大概只是例行講話而已。
晚好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跟著同事繼續(xù)往前走，反正參加的員工這么多，大家也穿同樣衣服，對方未必就能留意到她。
熬過那幾分鐘就輕松了。
身邊的小曹卻忍不住低聲感嘆：“大老板還是很帥啊，即使是冷冰冰不理人的樣子也好看死了。”
晚好只能送她兩個字：“毛、病�！�
對方眼里流露出的毫不掩飾地崇拜，還是讓晚好心里微微有些酸澀，曾幾何時她也這么傻傻地迷戀過他，將他所有的好所有的壞都一并容納，原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就是這樣的，在旁人看來滑稽又可憐。
小曹無所謂地吐了吐舌頭：“你當(dāng)然不覺得啦，有個那么體貼的男朋友，知道你現(xiàn)在眼里只有他。我等屁民也只能對著唐總望梅止渴了�！�
晚好剛想吐槽她亂用成語，可下一秒對方忽然尖叫著用力抓牢她：“哎哎，看過來了！”
因為小曹反應(yīng)太大，晚好被她扯得踉蹌一下險些摔倒，幸好今天穿的是運(yùn)動鞋，不然一定丟臉?biāo)馈Ｋ櫭伎催^去，唐啟森果然抱著胳膊遙遙地望過來，可此刻臉上的表情，居然有幾分愉悅？
是被她剛才差點(diǎn)跌倒的丟臉舉動逗笑了嗎？想來一定是，這人外表看似漠然，其實(shí)內(nèi)心簡直幼稚惡劣到了極點(diǎn)！晚好倒是一點(diǎn)不覺得難堪，反正以前比這糟糕的事也被對方看過了，再多一件也沒差。
她慢慢地整理了下衣服前襟，抬頭挺胸，步子邁得盡量優(yōu)雅，目光也沒再投向那人半分。
***
上午的太陽很毒，唐啟森的講話終于在大家快要熬不住的時候告一段落。晚好松了口氣，心想這下他總該走了吧？可誰知那人忽然又說：“身為盛豐的新決策人，我想應(yīng)該多和大家建立默契與信任，所以今天的集訓(xùn)我會和大家一起參加�！�
小曹簡直欣喜得無以復(fù)加，率先帶頭就鼓起掌來。
晚好這次是徹底懵了，唐啟森居然肯花時間來做這種事？不是一直聲稱只負(fù)責(zé)腦力勞動，不屑于這種流汗的體力活嗎？
“兩個人一組，現(xiàn)在進(jìn)行體能拓展�！苯叹氁呀�(jīng)開始厲聲指揮。
這時候晚好的身邊也平白多了一個人，那抹白色身影，她幾乎馬上就猜到了會是誰�？伞偭藛�？她側(cè)目瞧他，一臉看神經(jīng)病的樣子：“唐總，我們這邊人剛好齊了�！�
唐啟森只眼尾一掃，站在最末的那位男同事忽然就默默地移到了另一排，這下子晚好就是不想和這人一組都不行了。
這男人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說：“這里有樹蔭�！�
怕曬您倒是滾蛋啊，晚好眼角直抽，還是忍耐著沒有發(fā)作，只笑瞇瞇地點(diǎn)頭：“是啊，唐總畢竟年紀(jì)大了，太陽曬久了不好，會長斑�！�
唐啟森瞬間就沉了臉。
說是體力拓展，其實(shí)也主在考驗大家的默契與配合上。很老掉牙的訓(xùn)練，兩人一組，分別綁住每人一條腿，中間設(shè)置了重重關(guān)卡，最后看誰先到達(dá)中點(diǎn)。
晚好被迫和唐啟森綁在一起的時候，迎接到了眾多女同事羨慕的眼神，她心里鄙夷，要是可以真是求之不得和別人換呢。
唐啟森紆尊給她系好繩子，起身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居然順勢在她腰間扶了一把。晚好斜睨著他，似笑非笑地問：“唐總剛才那樣，算不算性-騷擾？”
“你渾身上下我哪里沒摸過�！碧茊⑸谷灰惨槐菊�(jīng)地回視她，看見她瞪著眼半天接不上話，眼里的笑意更明顯，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知道你還在乎我，剛才假摔那一下很成功�！�
他說完便嘴角微微上揚(yáng)，低頭將袖子輕輕往上捋起，儼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晚好目瞪口呆，簡直被他的話給驚嚇住，這人莫不是以為她剛才那一下是故意的，只為引起他注意？雖然這種事她以前是沒少干，可這次真的比竇娥還要冤。
“和周子堯分手�！彼鋈挥珠_口，說完頓了頓，“他不適合你。”
晚好目視前方，對他的話視若罔聞。
唐啟森見她不回答，眉心緊了緊：“姜晚好，你不會蠢到以為你現(xiàn)在這樣，能順利嫁進(jìn)周家吧？”
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特意留下來，不過是想警告她，告訴她別癡心妄想。
晚好努力調(diào)整好呼吸，這才緩緩地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說：“唐啟森，咱們倆現(xiàn)在沒關(guān)系了吧？那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叫什么嗎？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唐啟森額頭上的經(jīng)脈陡然跳了跳，姜晚好居然罵他是狗？
***
事實(shí)證明，唐啟森和姜晚好這一組是最沒有默契的，兩人一路磕磕絆絆，簡直鬧了不少笑話。好幾次還因為步伐不整齊，差點(diǎn)害唐啟森跌倒。
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可想而知此刻的臉會有多臭。
“你故意的？”唐啟森雖然這么說著，可每次看她往前傾幾乎要跌倒時，還是會及時地伸手?jǐn)堊∷难?br />
晚好驚魂未定，心想她和唐啟森果然是命里犯沖，再被對方如此指責(zé)就更加動怒了：“是你非要和我一組的！你明知我有多討厭你！”
她口氣奇差，自相遇以來還是第一次這么露-骨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真實(shí)情緒。面前的男人竟意外地沒有反駁，他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秒，卻很快地移開視線：“跟著我的口號走�！�
他向來都有臨危不亂的本事，很快兩人總算能保持一致順利前行，可即便如此也依舊落下了一大截。
晚好看身邊的男人一直陰沉沉地，好幾次以為他會發(fā)脾氣，畢竟是老板，最后拿個倒數(shù)第一確實(shí)挺丟人�？商茊⑸谷辉幃惖厥裁炊紱]說，箍在她腰間的那只胳膊堅定而有力。
后來躍過障礙物的時候也出了不小的問題，兩人好幾次都配合不好，唐啟森卻再也沒開口諷刺過她，只是一雙眼總在若有所思地打量她。雙人爬行的時候，他還破天荒地拉了她好幾把。
總算走出了不遠(yuǎn)的距離，他忽然毫無征兆地轉(zhuǎn)頭問她：“來例假了？”
那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譏諷，晚好尷尬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體力跟不上，身體素質(zhì)自來就不算好，加之在特殊時期就更不用說了，還真不是故意給唐啟森拖后腿的。
唐啟森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個麻煩精�！�
晚好知道唐啟森從來都看不起她，每次都覺得她只會闖禍惹事，可這次心里多少有些委屈。橫在腰間的胳膊忽然用力一收，下一秒她整個人就凌空被人抱了起來，原來他們要經(jīng)過不小的一個水池，即使陽光照耀下，早晨的水溫依舊高不到哪里去。
他，是怕她沾到水？
晚好雖然很輕，可是他只能用一只手勒著她往前走，另一邊還要保持身體平衡以防兩人摔倒，所以速度自然比之前還要慢。這下兩人是徹徹底底地掉隊了。
她抬頭看他，只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顎，還有額角流下的淺淺幾粒汗?jié)n，猶豫幾秒還是說：“這樣太慢了，你放我下來。”
唐啟森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下頭來。
他的氣息清淺地落在她額頭上，微風(fēng)徐徐地吹著，兩人對視幾秒，這才聽到他略顯不耐煩的聲音：“抱著我，難道不知道這樣可以省力一些，是有多蠢�！�
晚好的臉不受控制地?zé)似饋�，恨恨地咬了咬牙，最后還是伸手回抱住他。為了大局，她不和人渣一般見識！
唐啟森的表情沒什么變化，像是真的沒有一點(diǎn)歪門邪思，晚好知道他從不是那種會假公濟(jì)私的人，這個男人縱然太多缺點(diǎn)，做起事來依舊是專業(yè)又嚴(yán)謹(jǐn)?shù)摹?br />
掌心下就是他堅硬精瘦的肌肉，這些都是她曾經(jīng)熟悉的，此刻卻好像一塊塊灼熱的烙鐵，燙的她神經(jīng)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