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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可若是不復習,明日等來的就是更加慘烈的遭遇。

    就在高溪午在池家院中盤桓之時,他房里的大丫頭金環(huán)已經(jīng)在高家大太太房中呆了許久了。

    “溪哥兒手里那幾百兩銀子,果真都沒了?”

    金環(huán)肯定點頭:“大爺從小便慣會攢錢,每年太太老爺賞的,加上往來時旁人送的禮,下面各家莊子管事私下里的進項,少說也有四五百兩。大爺心眼實在,只當旁人瞧不見,寶貝似的藏在床下,一向不怎么動,誰知便花個精光�!�

    這個傻大爺,難道不知他那床褥每日都有人灑掃更換,房中伺候的人誰個不知,都不好意思說出來抹他面子,還要記清每次擱下的地方,若是不小心挪動了還要再原樣復還回去。

    讓人心憂的還不止這個。

    “大爺屋里的東西都是記在冊子上的,便是收進庫里的東西也能查點清楚�?勺蛉瘴仪妩c東西,卻發(fā)現(xiàn)少了幾個汝窯花觚,本要把房里的人都叫過來,各自查點查點,卻讓大爺阻住了,只說他打碎了,又問打碎的東西都在哪里,又說是丟了。太太想,這事蹊不蹊蹺?”

    自小金湯匙銀碗碟養(yǎng)出來的,便是手頭散漫些也罷了,可這幾百兩幾天便不見了,不是招妓聚賭,便是讓人哄了,金環(huán)心里嘀咕,也不敢不報。

    “你果真看清了,近日溪哥兒日日去找云橋上一個做吃食的小娘子?”

    “我親去看過幾次,大爺下學從不回家,都要往那食鋪上轉上一圈,近日到家時都已過了亥時,多問兩句便不耐煩,只說在外讀書——”

    高家大太太冷笑兩聲:“讀書——他若是自個在外能讀書,也不必月月考學都要挨打了!”

    “明日你與我一起,咱們往云橋上去看看,那個姑娘到底長得什么模樣!”

    池小秋今日心情甚好,連云橋欄桿上磨圓了的獅子頭,都覺得可愛了許多。

    她早上往菜市上去時,竟得了個從沒見過的寶貝,池小秋剛吃了一顆,便眼前一亮:“這個燉雞必定好吃!”

    這果子,竟比新出的板栗還要粉糯香甜!

    行商原本是順手帶的物事,誰知這邊人都不認得,原想著要砸在手里,正有個冤大頭前來收貨,忙道:“這果子當?shù)厝硕紗咀鞲毁F果,吃上一次,富貴年年呢!”

    只要好吃,叫什么根本不在池小秋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

    池小秋當即便毅然決然將那幾筐子都喚人搬回了家,生恐再遲些時候,從嶺南來的行商便后悔了。

    這果子乍看時,如同花朵一般鮮艷,殼子是沉甸甸的猩紅,炸開來裂出一只又長又圓的黑眼睛,喜滋滋地盯著人看。

    難怪叫做富貴果,生得像鳳眼。

    曬干了的富貴果才好拆了殼,果子顆顆圓潤飽滿,劃開剝?nèi)ヒ粚雍谟粲舻钠�,里面的果肉才露出了真面目,是一種敦厚沉默的栗子黃,光滑潤澤,池小秋用手抓上一把,看它們慢慢從手心里滑下來。

    選健壯的小公雞,肉不柴不老,剁成小塊,鐺鐺兩聲,撒下適量的細鹽糖粒,新出的米酒揭開封子,浸透了淡淡酒香的米瑩潤生光,在微白的米酒湯里晃漾。

    池小秋兌上些米酒,淺倒輒止,將諸般材料拌勻揉進肉中,便放雞肉在一邊自去腌著入味。

    她把圓嘟嘟胖呦呦的富貴果倒進鍋里,加水,細細的煲熟,到還不熟爛的時候便先盛出來。

    凈鍋,下蔥姜蒜,大火翻鍋,雞肉一觸到熱油,哧拉一聲,皮肉便卷了邊,眼見著熟了起來。

    富貴果一晃便刷拉刷拉悶聲響,挨個滾下鍋,你推著我我推著你,擠在雞塊當中。時候久了,水咕嘟咕嘟從容不迫地燜著滿鍋雞塊與富貴果,同屬于兩種食材的香氣一點點融合交互,上材料,燜鍋,收汁,池小秋每一步都走得從容不迫。

    富貴果燉雞,池小秋嘗了一口,歡欣鼓舞,恨不得找了那行商來,再從他家鄉(xiāng)運來十幾車,能運來些樹最好!

    一會就要往徐府送食盒,池小秋將炒了做樣子的青菜裝了進去,又加了些別的菜。

    兩三層食盒摞好,池小秋仔細檢查了一遍,按住每層使勁搖了搖,確定什么乾坤也看不出來,這才放心挎著走了。

    接她的依舊是秋云,池小秋朝她一笑,打開食盒,秋云一看,就讓香味引了過去,眼睛忍不住黏在上面,連責怪的話說的也不那么真心。

    “不是與你說過,姑娘吃不得重油鹽的東西…”

    池小秋笑道:“姑娘雖吃不得,你家太太總該能吃得,這是孝敬太太的。”

    她還分作了一小份給秋云和李媽媽,又將下面的食盒給她們看:“這才是與姑娘的�!�

    她這樣會做人,別人少不得也笑臉相迎。

    李媽媽不過略嘗了菜,就點頭道:“送與姑娘去罷!”

    池小秋忙起身道:“我還想去見見姑娘,道一聲謝�!�

    剛受了她的禮,李媽媽不好推卸,眼看她衣衫單薄,藏不得什么夾帶,便點了頭。

    兩日不見,徐三姑娘束腰的絲絳又掐細了兩分,兩眼霧蒙蒙的,像是山前云嵐,有種弱不禁風的美麗。

    一沒了旁人,徐晏然兩眼立刻定了焦距,她動作不似前幾日那般敏捷,但攥著池小秋胳膊的手,更急切了。

    “可有吃的?有油有鹽有糖的那種!”

    池小秋不負她所望,利落地打開中間的夾層,薄如紙的玫瑰糖餅壓實,足足能裝得下四五張,油紙裁成小份,團成一團塞在旁邊,里頭裹了兩三小塊富貴果與雞塊。

    徐三姑娘以看不清的速度,迅速吃掉了兩三張?zhí)秋�,然后將其他東西藏在床褥之下。

    轉過身來,她握著池小秋的手,誠懇道:“小秋,好樣的!”

    她希望兩人的友誼一直可以堅持這個原則:茍有食,勿相忘!

    第52章

    粉蒸肉

    云橋攤上還有一堆事情,

    池小秋在此地留不長,徐晏然牽著她的手依依不舍:“若是下月我生日,你也能過來就好了。”

    “什么時候?”

    “七月八,

    到了那天,

    我就十五啦�!�

    池小秋訝然:“我也是那天過生日呀!”

    徐晏然乍然歡喜起來:“真的?那我便求了娘,

    讓你一塊過來!”

    李媽媽一進來,徐晏然立刻坐得端淑穩(wěn)重,

    慢言細語跟李媽媽說了這事,她臉色立即變了。

    “這可是姑娘及笄大事,

    楚樓幾家的小姐們都得過來,

    便請池姑娘進來,又如何有空招呼?池姑娘家里還要顧著攤子,姑娘也要為人家想想。”

    到時候,

    一群官家小姐一處,

    要是自家三姑娘的癡心眼子,偏讓一個廚娘與他們坐,

    傳出去,

    徐家的規(guī)矩還有沒有,可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徐晏然卻不理會,

    只問池小秋道:“池姑娘可愿來?”

    李媽媽陰慘慘看向池小秋,只覺她若是識相一些,就該二話不說拒了。

    池小秋卻慣不會識眼色,干脆點頭:“這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便如此定了。”徐晏然慢條斯理,

    不帶半點煙火氣。

    兩人愉快達成一致,卻把李媽媽氣得倒仰。

    離選秀的日子越來越近,

    教了一兩年的徐家姑娘卻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方才送出的那丁點美食帶來的好感消失殆盡,李媽媽往徐家太太處,

    將此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最后悄悄給池小秋下眼藥:“老婆子只當這池小秋也是個懂禮,沒想到咱們這傻姑娘遞了個臺階,她便順著爬上來了!”

    徐家太太揉揉額頭,頗為疲憊:“除了這事,三姐最近可曾在吃食上鬧過脾氣?”

    “那倒沒有,自池家廚娘每日送飯食過來,半夜突然進門查時,再也沒見姐兒偷吃過,倒睡得安穩(wěn)些了。”

    李媽媽想著徐三姑娘又松了一圈的衣裳,不由邀功:“這兩天來,姐兒又掉了兩斤�!�

    徐家太太皺眉道:“才掉了兩斤?那怎么夠!京里頭送消息過來,說龐家的小姐如今輕得能站在盤子上!你再看看三姐!”

    她當機令斷:“中午莫要給她什么香稻米飯了,再緊一緊她的早飯,告訴秋云,誰敢給小姐遞食,立刻打了板子攆出房去!”

    李媽媽為難道:“太太也知道三姑娘那性子…”

    短她衣裳短她首飾都好,若要再克扣她吃食,還不得掀翻了屋子!

    “她若是不聽,請戒尺過來!與她說,若是進得宮里能得了圣上寵愛,全了全家的前程,莫說什么糕點米粥,便是要海龍王肉我也給她弄來!”

    徐家太太只恨小時太過寵這姑娘,才養(yǎng)成這不挑嘴的性子,選秀也是關乎全族的大事,怎么能由得她任性。

    “另外,不是想讓那個廚娘陪她過來過生日?我允了!只要她好好吃飯學規(guī)矩,旁的都依她!”

    李媽媽一喜,有了許太太這把尚方寶劍,她還怕什么,只是躊躇道:“到時候其他府里的小姐過來,專和姑娘敘話時…”

    徐家太太不耐道:“這有什么,提前說與那廚娘,等小姐們都去園子里時,便支開她往小廚房做上兩道菜,等菜完了,宴席也散了,三姐兒還得回去學規(guī)矩,哪費得許多功夫!”

    李媽媽大喜:“還是太太想的周到,哪像我們這等拙嘴笨舌的,白活了這般大年紀呢!”

    緊趕慢趕回去,正好趁著池小秋出了園子門前截住了她:“池姑娘,太太已應了,說姑娘愿意過來陪我們姑娘,竟是大好的事!”

    池小秋不語,一刻鐘之前,李媽媽可不覺得這是大好的事,怎么變得這樣快?

    “倒是有事勞煩姑娘,三姑娘最喜歡姑娘的手藝,到時候還得求著姑娘做兩道新菜,給咱們?nèi)媚飮L嘗鮮,也是讓她過生日添個歡喜的意思,姑娘可愿意?”

    徐晏然既認了她做朋友,池小秋便拿她作自個人待,雖不知他們有什么花花腸子,但能給自己朋友做些吃食,池小秋欣然點頭。

    難得有一次正大光明吃飯的好機會,池小秋精心打算,仔細準備,希望徐晏然那天時能吃得開心。

    想著徐家姑娘今日眼巴巴看著端走的富貴果燉雞,那副可憐模樣,池小秋決定,讓徐晏然在過生日這天,吃肉吃個夠!

    生日宴一年只有一次,池小秋提前開始練習準備,生怕到了緊要關頭,砸了徐晏然的吃飯興致。

    選柳安鎮(zhèn)子下的鳳西村出一種白米,顆顆瑩潤,粒粒生香,入鍋炒香,放在石碾子上面磨成粉,然后用細紗網(wǎng)羅篩了一遍又一遍,鐘應忱見她這般仔細,便問她因由。

    “只怕你做得再仔細,到時候徐家姑娘也吃不得一口�!�

    池小秋不解:“便是徐家的人托了我做給她家小姐吃的�!�

    鐘應忱問:“你送給徐家太太的玉帶羅糕,下面人可曾遞了上去?”

    池小秋頓悟,想了想,慶幸道:“虧得你提醒了我,倒是做得飯菜,我得尋機給那姑娘再留一份,不然我做了這么久,她竟連嘗一口也不曾!”

    鐘應忱本以為她要驚嘆這大戶人家肚里官司,卻不想她只惦記這個,只得搖頭失笑,接了她手里網(wǎng)羅:“你先去備別的,我打下手�!�

    池小秋這是對徐家姑娘上了心,給徐家送飯的食盒,便是她口口聲聲喚著“兄弟”,哄著他親自上手打了一個有機關的出來。

    自她到柳安鎮(zhèn)后,便沒有同年的小姐妹,如今尋了一個,卻是旁人眼里攀不上的人。

    若要他的主意,恨不得池小秋這一輩子,離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宦之家遠遠的,待他功成名遂之時,便能護她周全。

    可池小秋不是一株花,一架藤,一支玉簪,一把折扇,甚而不是往日他認識的任何一種女子,池小秋生就男兒義氣,最是有主意,活潑而有生氣,便如同鹿跳泉心的水,從中心冒出來,又從半空中灑落成漫天珠子,一顆顆的,剔亮,透徹,時時刻刻不曾停歇。

    莫說他如今與她無甚關系,便是有了關系…

    一瞬間,鐘應忱被自己漫然飄散的思緒驚了一驚,忙收攏了,不敢再想。

    脂油在鍋里化了,放入椒鹽,把篩出來的米粉重新倒回鍋里,又炒了一遍,這回出鍋的米粉便滾上了油,香氣濃烈。豬肉選肥瘦相間的,恰好是一半精肉,一半肥肉的,更是正好,切成比骨牌更大的塊,在方才炒好的米粉里一滾,肉便一塊塊把細勻米粉裹在了周身,變作淡黃色。(1)

    池小秋將這些肉一塊塊在蒸籠里頭碼好,剛要燒火來蒸,忽然看見了外頭瓷缸里頭新買的荷花荷葉,池小秋一探手,毫無摧花折葉的自覺性,伸手過去,探進水間,直接一掐荷葉梗,躲在荷葉下小憩的黑里金魚乍然失去了納涼之所,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來回轉了好幾圈。

    池小秋看了那兩條魚咽了咽口水,后悔自己沒買些能吃的魚回家來。

    籠屜里鋪上兩層荷葉,正好防著走油,又想起之前鐘應忱買回家來的荷葉包雞,池小秋便在荷葉之上又墊了一層腐皮,靜等它蒸熟。

    鐘應忱蹲在灶膛前燒火,他儀態(tài)極好,明明是在挑柴火,卻好似在挑筆墨,襯得她這粗糙灶臺都多了幾分清貴。

    池小秋不由一嘆,鐘應忱聞聲抬眼:“怎么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為甚徐家要將姑娘送進宮里?聽說宮里有三千個娘娘,便進去了,天天餓著,有什么意思?”

    本來這宮中膳食好吃,也還有個盼頭,但聽得那皇帝也是個喜歡苗條人的,連這點好處也沒了。

    若要徐三姑娘聽見了,必要握著池小秋的手叫聲知己。

    “徐家最出息的便是去了的老太爺,如今三姑娘的父親,已在通政司參議位置上呆了十數(shù)年,再難寸進一步,她只有一個哥哥,年近三十還只是個童生,若是不搏一番前程,不過兩代便敗落了。”

    滿門希望系在三姑娘一身,自然要處處小心。

    池小秋對于徐晏然寄予深深的同情,只覺這小姐過得還不如她自在。

    熱氣蒸騰,如一捧霧繞在籠屜四周,池小秋開了蓋,見肉色晶瑩油亮,顫巍巍粉糯糯,令人胃口大開,池小秋自家搛了一筷子,只覺其中瘦肉混著外間米粉清甜,又混著咸香,肥肉丁點不膩,荷葉清氣浸透其間,解饞卻不油膩。

    這樣的菜,便是拿去給徐晏然吃,油水也有限。

    她還記著鐘應忱提點的,不要加太多餐,若真是那姑娘胖了許多,倒要受更多苦。

    這菜試的她自己十分滿意,便又夾了一筷子給鐘應忱。

    他兩手都是柴火灰,池小秋又催得緊,只得張嘴接了一塊。

    “味道怎么樣?”池小秋緊盯著他,眼睛晶亮。

    鐘應忱嚼了兩下,他慣常不愛吃肉,但自從遇著池小秋,哪里能看著他每天對著青菜桿子蘿卜纓子吃飯,各種做法頓頓不少肉,各色新出的菜品也逼著他嘗,只道要找個人試菜,吃著吃著,便習慣了。

    他抬眼正要說話,卻忽然觸到池小秋手里的筷子。

    方才,池小秋也用過。

    嘩得一聲,仿佛有什么在他心里瞬間燒開,霎時燎起一片暗紅火海。

    方寸大亂。

    當?shù)靡宦�,手里的柴火捅到了旁邊門窗,鐘應忱撂下一句好吃,倉皇走了。

    池小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時,他早已不見了。

    奇怪,只是吃塊肉,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池小秋搖搖頭,又去查點今晚攤子上要帶去的東西,白天都是幫工守著賣些現(xiàn)成東西,晚上便要她自己忙活了。

    這時,高家大太太已經(jīng)在橋上等了她許久,早就等著滿肚子火氣。

    第53章

    梅花湯餅

    照常的時間里,

    高溪午又在鐘應忱房里,接受這帖經(jīng)的靈魂拷問。

    “教以孝,教以孝…”高溪午挑燈夜戰(zhàn),

    背了的幾本文章在肚子開始打架,

    他期期艾艾,

    希望鐘應忱能網(wǎng)開一面。

    鐘應忱提醒了兩個字:“所以。”

    高溪午眼前一亮:“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者也。”

    接著,他便眼睜睜看著書上又多了一個朱筆圈句,

    再瞧瞧前頭那一列,只覺眼前一黑。

    這每一個句子,

    乘以十,

    便是他今晚的課業(yè)量�。�

    鐘應忱冷如磐石的聲音傳來:“下一句,君子之事親孝。”

    “鐘…鐘大哥!”在云橋處幫工的小齊哥一頭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秋妹子,

    她…她…”

    鐘應忱豁得站起來,

    當日池小秋入獄時的恐慌又一起襲來,他緊逼著問:“小秋去了哪里?”

    “秋妹子讓北橋一家姓高的太太請了去,

    都這個時辰,

    還不曾放出來!”

    高溪午一怔,站起來問:“是北橋十二街的高家?”

    “可不是他家!”

    “高溪午!”鐘應忱豁然轉身,

    聲音沉得能滴出水來:“我當日曾告訴你,無論你應了家里何事,都莫要把我家扯進去!”

    高溪午不敢看他,自家跺腳道:“哎!我這個娘…柱子,

    昨日太太喚你過去,難道你沒說,

    我每天過來池家讀書來著?!”

    他只是想找個擋箭牌,可沒想惹了鐘應忱和池小秋這兩個大老虎!

    柱子茫然又委屈:“我按著大爺教的,

    都與太太說了啊!”

    他們兩人說話的功夫,鐘應忱早已奔出了門。

    “哎,你個蠢貨!”高溪午直接扔了手里的筆,那狼毫在空中甩了一個弧度,啪得落在桌上,蘸飽了墨水的筆尖摔出一片淋漓墨跡,也無人去管。

    高溪午跑得飛快,到得自己家門口時,正看見鐘應忱臉色難看要往府里硬闖,忙上前攔住:“鐘兄…鐘兄弟,我這便讓人打聽消息!我娘不過是婦道人家,日常吃齋拜佛的,斷不會為難小秋!”

    說著便立即呵斥門房:“今日太太是不是請了一個臉生的姑娘進府!如今正在哪里?”

    門房待想要糊弄,卻讓高溪午不耐煩地一眼瞪了過去,立刻腿肚子打哆嗦:“是…是大爺房里的金環(huán)姑娘請了過來的,如今正好好在正房敘話。”

    他正說著,卻見池小秋正好邁步出來,見一堆人糊在門口,倒嚇了一跳:“你們怎的都過來了?”

    高溪午三步并作兩步跳上前來,抓著池小秋胳膊道:“我娘沒怎么著你吧?”

    “能怎么著?”池小秋莫名其妙:“太太甚是客氣,請我吃了許多東西�!�

    手腕一緊,眼前一花,池小秋讓鐘應忱拽到左近來,他盯住高溪午:“若再為了你的事拖小秋下水,我便念不得往日情分了!”

    鐘應忱的話十分平靜,卻讓他無端打了個寒顫。

    高溪午這回徹底明白了,鐘應忱沒跟他說虛話,他想了想道:“你放心,我有法子去了我娘找茬的念頭!管讓她不鬧下一次!”

    正堂里,高家太太正氣得胸前起伏,不住順著氣,卻聽怦得一聲,自家便宜兒子直直闖來,見了她,也不行禮,兩眼一翻道:“娘既這般不放心我,我便以后哪里都不去,還讀什么書去!”

    高家太太幾乎倒仰:“你這會回家,可是為了那個云橋的小妖精?你…你看看她做的好事!”

    高溪午順著她發(fā)抖的食指看過去,恰看著空空如也的杯盤,這才知道池小秋方才說的“甚是客氣”是何意思!

    高溪午冷笑道:“娘這句小妖精不知說的是誰?原不過是我托了池家姑娘他哥哥,與我每日補課業(yè),這會娘這般待人家,正好,我這書也不必讀了!”

    高溪午徑直將隨身攜的書袋甩在地上,揚長而去。

    他這般委屈模樣倒是哄住了高家太太,她怔怔然楞在當?shù)兀赃叺闹映么送撇ㄖ鸀懀骸疤@般疑心哥兒,倒是寒了哥兒的心,太太瞧瞧,這些日子哥兒可是不眠不休讀書來著,累得寫字手都要打顫,太太瞧!”

    高家太太將書袋里那厚厚一摞作業(yè)翻了一遍,疑惑道:“若他想讀書,再好的先生,咱家能請不來?倒去托個小兒去補課業(yè)?”

    “太太難道沒聽過,一窩的鳥兒爭食吃?正是年紀相仿,彼此合得來,這才激得哥兒用起功來�!�

    高家太太不由心疼道:“這般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過得一會,高溪午看著流水價送來的晚飯,便知他娘這一關過了。

    從此,再也無人疑心他為何每天在外徘徊到大晚上才回家。

    故作惱怒的高溪午,忍不住躲在被子里悶聲笑起來。

    “高家太太可曾為難你?”

    “何曾為難來?”池小秋對高家太太印象很好。

    甫一聽著又有人請她過府,池小秋只當自家手藝越來越好,又有個人家請她過來。

    可這高家卻不一樣,竟是請了她來嘗菜的!

    高家太太話里十分高傲,可是行動卻十分體貼,讓自家院子里的小廚房做了許多菜出來,挨個請她吃,一邊道:“我家這廚子手藝不好,比不得池姑娘,竟引得我那混賬小子,三天兩頭過去叨擾池姑娘!”

    若是臉皮薄的,聽她說的如此明顯,早就臊紅了臉,可池小秋專注地看著這桌上飯菜,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

    這滿滿當當?shù)囊蛔雷�,可絲毫沒有“手藝不好”“吃得簡薄”的意味。

    池小秋看著其中一碟子拌芹菜,明明是尋常做法,都是用開水汆過,只等方熟,還綠瑩瑩的時候,便起鍋裝盤,所加調(diào)料,一向都是陳醋姜絲,最后滴上幾滴麻油提香。

    可高家這盤菜,中間還加了些別的,高太太見她定定盯著這些菜,心中得意。

    也好讓這橋頭廚娘長長眼界,莫要以為就憑著自家那兩手,就能攀上溪哥兒!

    “給池姑娘搛上兩筷子碧玉絲!”

    池小秋一愣,才知道這名兒叫的是那盤子芹菜,細細嘗了一口,仔細辨認。

    韭菜去了根,又切成小截子,雞煮爛了拆成絲,白蘿卜切片斬絲,還有一個是什么呢?

    清甜脆爽,絲毫沒有土腥味,池小秋迅速翻過這個月份所有的時鮮,并無能對號入座的一種。

    忽然,她一省,竟是冬日才有的荸薺!

    也不知是怎么養(yǎng)來,竟在夏日里頭看見了。

    池小秋不由感慨,舉目四望,各色吃食無一不透著精致,擺放的宛如一幅畫般。

    尤其是梅花湯餅,原以為不過是普通搟作的面皮,用模子倒扣出五瓣白梅花式樣,布在雞汁清湯之中,十分好看。

    可等到池小秋吃到口中,才知道這面大概也是浸了白梅茶水,竟是一股梅香味道。

    靈臺漸漸清晰,池小秋覺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這樣文人菜色的一條路子。

    高家太太與她說了些什么,池小秋都沒仔細聽,只是嘗著一道道菜做法之時,不好太過疏忽這愛說話的太太,便禮貌應上幾句。

    “真好!”

    “太太說的在理!”

    “好吃!”

    高家太太說到后面,見池小秋始終泰然自若,連臉紅也不曾,倒安心享用起飯食來了。

    明明是一頓鴻門宴,氣倒的卻是布局的人,而那來赴宴的呢?

    早吃得肚兒溜圓,心滿意足了!

    實在忍不過,高家太太忍不住話露鋒芒:“也不知池姑娘用了什么法子,能留著我家溪哥兒整日往你那里去!”

    “誰?”池小秋細想想,忽然想著高溪午與這家一個姓兒,恍然大悟:“原來太太便是高兄弟的娘!”

    高家太太:……

    裝傻不是!

    池小秋頓時熱絡許多:“倒沒什么,他不過是常來我家討些吃食,太太別客氣!”

    要走之前,她還十分貼心叮囑:“以后太太想要人說話,便可叫了我過來。聽高大哥說,我做的菜他合家都喜歡,什么時候你想吃了,我便登門來與太太送吃食說說話。”

    嘖嘖嘖,可憐見的,只怕是像徐三姑娘一般,身在深宅大院,卻每日寂寞無人閑話,她做晚輩的,便多做些又何妨。

    高太太愣是讓池小秋這看似耀武揚威的話,氣得噎在那里,只得看她腳步輕快走了。

    鐘應忱沒忍住,低頭默默一笑。

    這總是拐彎抹角說話的,自也有好處。

    只要最后受氣的,不是池小秋便好。

    池小秋心里盤算半天,跟鐘應忱開了口:“好兄弟,你不是會畫畫?”

    鐘應忱一怔,點頭。

    “也能教我畫上幾筆?”

    看了這高家的菜,池小秋忽然覺得,這好吃的菜,若是也能好看起來,也當真是個賞心悅目的事情。

    便如同鐘應忱一般。

    街上已經(jīng)有人叫賣起了梅子,好似燦金的顏色潑在圓滴滴的果子之上,慢慢滴落下來,凝成上圓下尖圓嘟嘟一團,蒂頭還帶著葉子,看著便是剛摘了不久的�?斓狡咴拢r藕上了市,比別地慣常的要早上一月,洗凈了淤泥,現(xiàn)出白生生胖乎乎小兒手臂般,一截截安放在籃子中。

    只看著這些時新,池小秋不禁摩拳擦掌,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嘗試,逐漸在她心里成形。

    第54章

    石榴粉果

    把藕削去外面那一層微黑的皮,

    再在水中泡上片刻,里里外外都洗凈了,生怕一不注意就漏了哪一塊泥渣子。

    池小秋將那幾截藕從水里拿出來的時候,

    白嫩中透著粉,

    便是生著咬上一口也使得,

    是一種水盈盈的清甜香氣。但這回,池小秋想要嘗試一下另一宗做法。

    她把藕一剖兩半,

    眼睛量了一下大致尺寸,刀咔嚓咔嚓便把一段藕切作小截,

    砂器表面凹凸不平,

    帶著天然的紋理,池小秋便把一截截細藕在上面擦,直到顯出一粒粒圓潤小巧的模樣,

    忽聽得門外有動靜。

    高溪午解決了他娘,

    便又大搖大擺登門過來,大手一揮,

    柱子領著一大堆的東西跟在后面,

    一聲令下,便運進來一籮筐的東西。

    鐘應忱剛冷了臉,

    卻見池小秋早已經(jīng)歡天喜地,眼睛發(fā)亮地去撿視里頭的東西。

    諸般菜鮮齊備,品相又好,竟有許多眼下并不應季的菜蔬,

    此刻卻出現(xiàn)在了籮筐里!

    “這怎么種來?”

    高溪午見池小秋喜歡,也十分得意:“有的是北邊南邊送來的,

    有的是在莊子里新種出來的,我娘說要給你賠禮,

    便都拿過來了�!�

    打蛇打七寸,池小秋見著食材便走不動道,正疑惑著高家太太為何待她如此之好,便聽高溪午指天發(fā)誓跟他們倆保證。

    “從此后,我娘再也不會為難你們了!她還讓我好生跟著鐘兄弟學學,莫要再亂跑了!”

    池小秋實在不忍高家太太被這般誤會,剛為她辯解兩句,便見高溪午一副大受感動的激動模樣,好似走進迷途犯了罪惡的游子被溫暖召回,眼含熱淚道:“小秋妹子,怎能有你這般大度之人!”

    池小秋:……

    行叭,咱也不能攔著別人硬塞東西不是!

    不能白白生受東西。池小秋正發(fā)愁染色的東西,恰從中間看見了十幾棵碩大渾圓的紅頭菜,頂著一蓬翠色葉子,十分可愛,不禁一樂,拽出來一個道:“正好,你回去時幫我?guī)┡汗厝ソo你家太太嘗,算是回禮啦。”

    搞定了池小秋,高溪午可憐巴巴看向鐘應忱:“鐘兄弟…”

    池小秋興高采烈抬著籮筐往廚房走,鐘應忱目光落在她身上,面色稍霽:“這會的事便算過了�!�

    高溪午剛松一口氣,再聽著下一句,如同進了冰窖。

    “再有下次,我便登門與高家老爺好生分說一番,下學尚早,為何你每日都要拖到戌時才登我家的門�!�

    中間那么長的時間,都去做什么了?

    高溪午冷汗直冒,盯著鐘應忱,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訕笑著,語無倫次道:“那個…我…”。

    方才洗藕的盆里沉了不少湖泥,鐘應忱仔細洗著盆:“你做什么與我無關,還是那句話,莫要拖我家進去,尤其是——”

    鐘應忱偏頭往廚房處一望,池小秋在里頭忙活,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高溪午忙點頭,壓低嗓子道:“鐘兄你放心,我干的是正事…”

    “與其上我家換新衣服,不如專備了一套,出門時穿�!�

    哪里有在書房念了一天書,袖上半點墨痕不見的?

    高溪午大悟,難怪這兩天柱子看著他時,滿是疑惑。

    池小秋把紅頭菜削做小塊,放在碗里咚咚咚搗了起來,湯汁流出,渣子用細棉布再次濾過,費了一個半紅頭菜,終于得了大碗的菜汁,殷紅如血,比胭脂還要鮮艷。

    藕圓子一小粒一小粒泡進去,高溪午愣頭愣腦道:“直接用胭脂膏子染不就成了?”

    池小秋一激靈,忽想起滿樹的石榴花,似乎用來染色也可。

    上了色的藕圓都盛進碗中,捧著碗的手稍一動,一顆顆藕圓便像石榴籽一般晃來滾去,調(diào)好的綠豆粉色澤青綠,高溪午道:“你要做個石榴?”

    池小秋無暇理他,綠豆粉皮將石榴籽包在里面,精心捏作外頭青皮的模樣,最后拿剪子修了修蒂頭,入鍋蒸出來,便是幾個活靈活現(xiàn)的青皮石榴。

    池小秋的歡欣,如投石入湖時飛濺出的朵朵水花,透亮又毫無遮掩,看得人心情也不由大好。

    池小秋做了兩籠,一籠交代高溪午帶回家去,一籠拾出來兩個,打算給徐家三姑娘帶了去。

    鐘應忱止住她要裝飯入籠的手,另拿了一個給她,道:“也該換個食盒了�!�

    快到了徐家三姑娘的生日,宴上諸事都在籌辦之中,可三姑娘房中卻陰慘慘愁慌慌的。

    秋云耷拉著眉眼,蹭上前去問李媽媽:“太太…也知道了?”

    “姑娘的消息日日都要往太太處報,你知道的,太太難道就不知道?”

    這可是大事,誰也不敢欺瞞,李媽媽受了徐家太太劈頭蓋臉一頓罵,自然看秋云也不順眼。

    她陰陽怪氣道:“我平日只管教姑娘規(guī)矩,飲食作息卻都是姑娘掌著,聽說上午秋云姑娘集了一房的人過來查問,還驚動了二房的人,不知可查出了是誰沒有?”

    哪里能查出來?太太早已下了死命令,誰敢頂風作案!秋云剛冷了臉問一聲,便跪了滿屋子的人,一齊哀哀道:“姑娘也不能冤枉人,咱們上頭還有老子娘,誰敢做出這等事來?”

    三姑娘的房中翻了個遍,連個點心渣子都看不見,給到三姑娘的飯食都有幾重人盯著,一日少似一日,餓得三姑娘學規(guī)矩的時候手軟腳軟,差點暈倒在地上。

    都已經(jīng)緊到這個份上,不過這些天,三姑娘竟還多了幾斤!

    盤問了一遍三姑娘所有能接觸的人,毫無破綻,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外頭忽有人道:“云橋池家食鋪來人給姑娘送吃食了�!�

    原來,癥結就出在這里!

    絕望之際的李媽媽和秋云好似聞到腥味的貓,一下子警醒過來。

    池小秋拎著食盒進房門時,便見屋里各人都眼光灼灼盯緊了她,而后,齊齊看向她手中的食盒。

    “今日池姑娘都做了什么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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