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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清冷性感x涼薄痞浪,女大學(xué)生x港圈紈绔

    年齡差6|低位愛情|極限拉扯|男主為愛發(fā)瘋,有瘋批屬性,接受不了的別點qaq

    「和你在一起。始終是佳期�!�

    「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

    #涼薄之人的情深

    都說港城大學(xué)的女學(xué)生孟佳期很難追。但是追她的人卻依舊如過江之鯽,絡(luò)繹不絕。原因無他,孟佳期長了張清冷又性感的臉,高挑纖細(xì)美人天成。

    私底下她靜默內(nèi)斂,唯一出格是在二十一歲那年跟了沈宗庭。

    她第一次見沈宗庭是在舞會上,紙醉流光的場合,沈宗庭卻坐在沙發(fā)的暗影處當(dāng)個背景板,指尖夾著煙,一雙眼睛既漫不經(jīng)心又興味索然,掃過人群的目光懶而倦,好似不會有什么令他動容。

    她跟他到別墅,窗外維港夜景一覽無余,他第一次吻她。她慌亂閃躲。

    他的唇也沒有追上去,只是扯著薄唇笑,“佳期,你這樣很像節(jié)烈的貞女。”

    -

    從那時起,對外他們是男女朋友。

    但孟佳期心里清楚。她跟他,本就是無根浮木。

    學(xué)業(yè)結(jié)束時,她先離開的他。

    其實分開前沈宗庭對她極好,特特帶她去看秀場的高級毛料,修長矜貴的手指摸著銀狐的料子,告訴她,俄國的銀狐料比加拿大的好,那一點白恰好在毛尖,極美。

    她是喜歡沈宗庭的。為他的長相,他的權(quán)勢,他的興味蕭索卻又審美極好。

    她說要走他也沒留,只說,“小鳥長翅膀了,那便飛吧�!�

    -

    離開他這些年,人生平庸自有甘味。

    同行給她介紹了個相親對象,她去看了,覺得很入眼,是個能好好過日子的男人,和沈宗庭不一樣。

    但是那晚,裊裊煙霧在兩人間散開,沈宗庭用大拇指按著她的臉,勾著唇角,啞聲問她。

    “我和你做的事,你和他都做了?”

    指南:

    1.SC,HE,酸甜向

    2.男主后期愛女主愛到發(fā)瘋。性格和經(jīng)歷文中會解釋。男主無白月光,無前女友,前期的涼薄另有原因,此生唯愛女主一個。

    3.何來虧欠,我敢給就敢心碎,來自《體面》

    4.架空,作者查閱了和港風(fēng)相關(guān)的資料,請勿代入現(xiàn)實。角色三觀請勿上升,謝謝~

    -《替嫁公主》文案

    【草原瘋狗

    X

    柔婉金枝】

    永安公主蕭月音嫁了,往漠北和親。

    對方漢名裴彥蘇,本是新科狀元,前程似錦,

    真實身份,卻為漠北王廷流落在中原的王子。

    裴彥蘇臨回漠北,向天子求的唯一事,便是求娶金尊玉貴的大公主。

    蓋因他與月音的雙生姐姐兩情相悅,但姐姐卻突患重病,根本不能見人。

    最終,和親的重任,落在了自小在皇寺中長大、世人幾乎不知存在的月音頭上。

    漠北王廷,群狼環(huán)伺,

    月音以為,裴彥蘇是她最大的倚靠。

    他對姐姐情根深種,自己用心學(xué)她,學(xué)她嬌縱,學(xué)她翻云覆雨,

    斷不會露出馬腳。

    卻不想——

    前月,是裴彥蘇特意請來中原庖廚,制了他與姐姐一同品過的糕點,她卻將“梨花白玉酥”說成“菊花白玉酥”;

    上月,是裴彥蘇邀她賞雪賦詩,她勉強對出半句,他卻捏了她的小臉,說“艤舟不是螞蟻一般的小舟,公主上次宮宴與我對詩時,可不是這樣”;

    今日,是裴彥蘇突然握住她的楚楚纖腰,薄唇貼緊她耳廓,吐氣如蘭:

    “三月前端午泛舟,公主故意撲進我懷里,那陣,這里可比現(xiàn)在粗了一大圈�!�

    月音徹底絕望,

    裴彥蘇早已不復(fù)當(dāng)初高中狀元時芝蘭玉樹的模樣,他嗜血如命,殺人成狂,

    這位未來單于若是發(fā)現(xiàn)她乃頂替,她的頭顱恐怕要被做成酒杯,日日盛著佳釀,陪他和嬌妾美姬尋歡作樂。

    —

    裴彥蘇少年老成,最擅步步為營。

    求娶公主,不過是留一人質(zhì)在身邊,上下挾制。

    卻不想,表面肆意嬌縱的公主,被他偶然看見,

    躲在角落,為一只受傷的小貓默默垂淚,杏眼腫成了核桃:

    “我從小在寺中養(yǎng)大的貓咪,突然死去,也是因為斷了條腿……”

    這和當(dāng)初,他在皇宮里那位虛情假意的對象,根本不是同一人。

    后來,

    專門被單于弄到漠北的宮仆們,于某日圍坐一處,竊竊私語:

    “公主原諒單于了嗎?”

    “單于在帳外站了一夜,堅持說自己去年端午泛舟,船上只有他們一甲前三。”

    “那單于為公主看極光專門造的高臺,何時能成?”

    “快了吧,若公主心里舒坦了,她肚子里的小王子,想必也會少折騰她一點。”

    #一個生來沒娘渣爹極度偏心的小可憐,替嫁后被丈夫?qū)櫳咸斓墓适?br />
    1v1,身心雙C,HE

    狗男主前期只有算計,誰都不愛

    重逢(修)

    重修于2023.12.26.正版在晉江

    深秋時節(jié)的北城。建國門外大街,國貿(mào)CBD三層3期,“尚期”。

    負(fù)責(zé)前臺招待的小方一手拎著豆?jié){油條,另一手打開工作室門,習(xí)慣性先去里間看一眼。

    果不其然。

    孟佳期正趴在檀木制成的工作臺上,合目而睡。想來她是工作著就直接睡著了,身上仍是昨天那件象牙白針織線全身裙,緊繃的全身裙襯托出她身體妖嬈的曲線,油畫卷般的烏發(fā)披散在肩頭。

    許是聽到門響動的聲音,孟佳期醒了,眼皮微掀,眼瞳還不能適應(yīng)屋外大亮的光線,纖手蓋住眼簾。

    “小方,麻煩幫我拉下窗簾�!彼硢∪彳浀穆曇繇懫�,質(zhì)感偏磁中很有幾分珠落玉盤的空靈,好像穿透遙遠(yuǎn)樹林,從薄霧中傳來。

    小方立在門口,完全被孟佳期剛起床時的慵懶、疲倦、美麗而雜糅的氣質(zhì)所擊中,愣了幾秒才嗯嗯點頭。

    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被拉起,如升起一片玫瑰色的云。

    “老大,你昨晚又在工作室,又不回家?”

    “靈感上來了,剎不住。”孟佳期扭開臺燈旋鈕,暖黃燈光亮起。

    她隨意將長發(fā)挽到腦后,劃開外賣點星巴克。

    小方已經(jīng)在她對面絲絨質(zhì)地的寬大沙發(fā)上坐下來,一邊劃手機一邊八卦。

    “娟姨給你介紹的新貴,你去看了嗎?”

    “沒去。”

    “怎么不去?聽娟姨說,男方那邊好像很喜歡你�!�

    孟佳期拿起小天使瓷臺上一塊巧克力,剝開塞進小前臺嘴里�!靶『⒍喑蕴牵瑒e八卦�!�

    “我哪里算小孩,我今年已經(jīng)20歲,成年兩年了,再說,老大你不要總以一副大人口吻自居,你明明只比我大六歲�!�

    小方一邊咀嚼巧克力一邊說。老大這兒的巧克力好像是特供的,一個法國品牌,包裝是藍(lán)底金邊,很苦,只有她自己喜歡吃。

    孟佳期看著小前臺不諳世事只顧吃瓜的表情,微微上挑的眼角拖出幾分瀲滟。

    這對話,好像她同另一個人說過,只不過,那時,她是那人口吻中的“小孩”。

    那年她二十歲,而他二十六。

    “今天郵箱有沒有收到定制需求?”孟佳期轉(zhuǎn)移話題。

    小方劃開郵箱,看了一眼。

    “哎呀,還真有。客人把各項數(shù)據(jù)都發(fā)過來了...等等,這數(shù)據(jù)好完美,這身高,這腿長,這勁腰,這肩寬,啊啊啊啊,是真實存在的?”小方看了一眼,尖叫起來。

    “這是哪個法國男模要找老大你定制吧?”

    “要求是什么?”相比起她的大驚小怪,孟佳期波瀾不驚。

    “西裝要淺銀灰色的羊絨布料,要正式齊全的三件套雙排扣,美國Golden

    Age年代的風(fēng)格,牛角扣材質(zhì)�!�

    小方一邊看著需求一邊念。只不過,她沒注意到的是,她每念一下,孟佳期的表情就怔然三分。

    她下意識從瘦長的煙盒中抽出一根,叼在紅唇間,點燃,裊裊煙霧模糊她艷極的臉。

    “數(shù)據(jù)給我看下�!痹S是因為吸煙的緣故,她的嗓音更沙啞了。

    小方把手機遞給她,她匆匆掃一遍,腦中好似有驚雷打下。

    “這個客戶不接。”她輕聲而迅速地說。

    “��?為什么?”小方不解�!斑@種風(fēng)格你不是最擅長,而且,這身材做出來的西裝,肯定很賞心悅目,像藝術(shù)品一樣耶�!�

    “以前做過。做膩了�!�

    不知為何,小方覺得,孟佳期說這句話時,話里有話。也很有故事感。

    她的確做過。在她二十歲那年。

    淺銀灰的羊絨布料,三件套雙排扣,牛角紐扣,這樣的西裝她以前做過,是專為沈宗庭做的。做的過程里,她對他幾度由愛生恨,又由恨轉(zhuǎn)愛,欲罷不能。

    那件西裝做好后,沈宗庭最喜歡穿著它,連襯衫的紐扣都要扣到喉結(jié)處最上方那顆,衣冠齊整。

    他衣冠齊整時,做的事情卻很禽獸,解開她長裙拉鏈,揮去她身上一切可遮擋物,將它們盡數(shù)擲于地下。

    -

    晚點娟姐來時,先和孟佳期匯報了近期面料的采購情況,最后讓她去相親。

    這場相親,孟佳期本來是不想去的。無奈娟姨說,男方很有誠意,托她做媒做了幾次,她有事找人家?guī)兔�,也欠著人情,讓孟佳期去,就�?dāng)是吃頓飯也好。

    孟佳期一聽,正好今天也被這封電子郵件弄得心神不寧,索性答應(yīng)了。

    她約了今晚上,CBD樓下的餐廳。

    沒曾想,來相親的是位故人,嚴(yán)正淮。

    三年過去了,嚴(yán)正淮身上優(yōu)雅矜貴的氣度并沒有變,隱在金絲眼鏡背后的鳳眸望向她,有不易察覺的深情。

    那晚,她和嚴(yán)正淮在餐廳沒在餐廳久坐,而是在她家附近的胡同口閑逛,胡同口欒樹的葉子已經(jīng)黃成了焦糖色,路燈打下的樹影落在他們身上,古舊得像電影。

    他們聊了很多,聊她六年前在港城度過的那段歲月,看月落樹梢,越來越晚,孟佳期禮貌道別。

    道別前,嚴(yán)正淮望住她,問。

    “期期,你忘掉沈宗庭了嗎?”

    其實聊天過程,他們一直避免說出“沈宗庭”三字。明明碰一碰嘴唇、氣音破開就能念出的名字,于他們而言,卻都是一場陳年舊疤,有重若千鈞的力量。

    “忘記了。”

    孟佳期淡淡地說。

    她竭力把語氣裝得尋常。

    只是從腳底心有一陣入骨的癢意,沿著小腿攀登上去,密密滲入骨縫,到達脊椎,上升至天靈蓋,連靈魂都要為此顫抖。

    怎么可能忘得掉?

    心忘掉了,身體也忘不掉。

    真應(yīng)了分開前,沈宗庭在鏡前制住她,手指剝開她內(nèi)衫,讓她為他發(fā)軟時,薄唇在她耳邊的那句話。

    “期期,我要你記得一輩子。”他沒說要記得什么一輩子,或許是他,又或許只是魂魄飛離軀體的那一刻。

    欒樹的樹影落在她臉上,一張畫布一樣精美的臉,半明半寤。

    嚴(yán)正淮端詳她的臉。她自己不知,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全變了,職場和工作所賦予她的冷硬線條,在這一刻全都變得朦朧又柔和,朦朧似乳。

    “期期�!眹�(yán)正淮出聲叫出她,好像要喚住她的靈魂,不讓她飛到另一個男人那里。

    “六年前是我來遲了。這次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嚴(yán)正淮低聲說著,目光垂下去看她的手,被冬天北風(fēng)吹得嫩紅,他知道她冬天時手總是很冰。

    “嚴(yán)先生鉆石王老五,不缺女孩子。追你的姑娘能從建國門排到西單�!泵霞哑诳谖峭褶D(zhuǎn)。

    他忽略她的玩笑,正色。

    “期期,我希望你認(rèn)真考慮。你現(xiàn)在的答案,不必告訴我,我等你。你不會像他那樣,一輩子不結(jié)婚,對吧?”

    孟佳期說“對”。

    要一輩子不結(jié)婚的是沈宗庭,不是她。

    其實她有想過的。如果說沈宗庭是孤峭陡峻的山仞,那嚴(yán)正淮就是溫暖平和的山坡。以前她喜歡攀登山仞,一遍又一遍,哪怕摔到頭破血流,也有不撞南墻不回頭的勇氣和決心。

    但是現(xiàn)在呢?

    愛極了沈宗庭的,當(dāng)是20歲的孟佳期,而不是現(xiàn)在的她。

    從23歲,她離開港城時起,就已決心要和他一刀兩斷。23歲那年的末尾,她在港城國際機場的航站樓,玻璃落地窗前,看夕陽將落未落,如血如泣。

    那時她覺得夕陽很好看,只是近黃昏。每燦爛燃燒的一秒,就離消逝越近一秒。正如她對沈宗庭的愛。

    她對他的愛,從發(fā)生的最初就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巔峰。

    似乎所有美好的詞匯都能用來形容那巔峰,是“crush”、是怦然心動,是一往而深,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是想要將他收割和占有的強烈欲望,想要和他未來產(chǎn)生連結(jié)的期許。那時她愛得太濃烈,以至于后來,每分每秒都是在走下坡路。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26歲,不再是20歲那個一腔勇氣的小姑娘,不再是安徒生筆下,會一步步堅定地走向舞蹈家姑娘的獨腿錫兵。

    在之后的一個月里。

    嚴(yán)正淮每天都有發(fā)信息給她。他在北城的創(chuàng)業(yè)已經(jīng)獲得C輪融資,走上正軌,他笑著打趣,說他的公司還缺一位夫人,一位老板娘。

    空閑時,他約她一起Citywalk,一起去滑雪,一起下附近好吃的館子。

    其實來北城這幾年,她一直忙于工作室事業(yè)起步,從未好好探索過周邊,是嚴(yán)正淮領(lǐng)著她,一點點重新認(rèn)識、融入北城。

    她的活動范圍,也從工作室擴展到國貿(mào)周邊,回家越來越晚。與此同時,她租住的胡同巷口,多了一輛黑色雙R轎車。

    這輛黑色轎車,在夜晚八九點停在欒樹下,又在第二天清晨,陽光尚未落到欒樹上時,離去。

    轎車?yán)铮栏Q膜下。沈宗庭透過車窗,看著女孩和另一個男人道別的倩影。

    他常穿的柴斯特大衣被扔到一旁,柔軟的面料吸飽了香煙的氣味,帶著薄荷清透的涼。

    平安夜前的夜晚,嚴(yán)正淮約孟佳期出去。這次他選的是民交巷的酒館,紅頂?shù)男⊙髽�,拱形的玻璃花窗�?br />
    這晚她喝了Petrus

    Pomerol紅酒。酒液入口,清爽的刺激感直漫到后腦勺。就著紅酒她嘗了馬蘇里拉奶酪和姜味餅干,還有圣誕老人造型的巧克力。

    她談性很高,聊了她這些年創(chuàng)業(yè)的經(jīng)歷,嚴(yán)正淮聽得認(rèn)真。這時她是主角,而他甘愿做她的配角。

    最后她醉了,沉沉睡去。

    嚴(yán)正淮抱她去了附近的安縵,放她在潔白干凈的床單上,靜靜看她睡顏。

    她連睡著時也這樣好看。

    此前,從未有一刻,他能離她如此近。

    約摸四五點時,孟佳期清醒了。她被一只蚊子咬醒,也不知寒冷冬夜,哪里來的蚊子,咬得她細(xì)嫩的脖頸一陣癢,她忍不住抓了抓,抓出一道紅痕。

    嚴(yán)正淮睡在沙發(fā)上,聽見她走過來的腳步,也立時醒了。

    她說要回去。

    嚴(yán)正淮二話不說,讓司機開車,他和她則坐在邁巴赫的后排。她細(xì)嫩的手指放在棕色椅墊上,泛著冷白色澤,看著就知道小手冰涼。

    有一刻,他很想握一握她冰涼的手。

    他的手像要撲食獵物的豹子,又像猶豫著要不要搬運食物的螞蟻,伸出觸角,在棕色椅墊上寸寸推進,既想清醒克制,又想徹底沉淪。

    終于,他大掌覆在她手背,寬大指節(jié)擠入她指縫,以他手心觸碰她手背的方式,和她相握。

    握住的那一刻,嚴(yán)正淮想,其實這樣的十指相扣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她不能在這個姿勢下回扣他。這樣,他也不必去猜想,她是“不想”扣住他,還是“不能”。

    這是長久以來,他們第一次的主動接觸。

    孟佳期怔了一下,沒有拒絕。

    其實,剛剛在洋樓里,她從大床上下來,赤足走出客廳,看到嚴(yán)正淮穿著襯衫在沙發(fā)上睡著,濃密發(fā)頂朝著她的方向。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日子本該是這樣,有種踏實感,就像每一步,都踩實在地面。

    而不是同和沈宗庭那樣,一時飄在天上,一時墜入谷底,一時她成了羽毛在飛在飄揚,一時她零落成塵。

    他們手心對手背的相扣,一直持續(xù)到下車。

    “期期,我等不及明天見�!狈珠_時,嚴(yán)正淮低聲說。

    “我...”她怔怔看他,忽然覺得他很委屈。明明他是在自己生命里也那么驕傲的人,卻在她這里這么卑微。

    “你什么都不用說。”他豎起一根手指在她唇前。此刻,他不要她說出拒絕的話。

    良久,他才戀戀不舍松開扣住她的手。

    孟佳期習(xí)慣了嚴(yán)正淮目送她回家�?蓻]有哪一次的目送,比這次讓她更酸欣交雜。

    她倚靠著院門口立了一會,心想,也是時候move

    on了。她不可能惦記沈宗庭一輩子的。如果不是他忽然發(fā)郵件過來,她就要忘記他了。

    這樣想清楚后,她穿過門前的欒樹,走進院子。

    清冷干燥的空氣里,有淡淡的烏木香,沉郁的,冷而涼的潔凈氣息,被掩蓋在煙草味下。

    聞到這氣息,她頸后細(xì)膩肌膚上的毛孔好似都要張開,要顫栗。

    是沈宗庭身上的氣息。

    她一下子警覺起來。為什么在這里,會有沈宗庭的氣息?

    “沈宗庭?”

    她俏生生立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冷聲叫他名字。清冷如水的月光瀉在青石地磚,如交橫的藻荇,漫上她長靴的靴底。

    沈宗庭從院子一角的絲瓜架走出來,肩上凝著寒霜,大衣的絨面吸飽了煙草的薄荷味道。

    隔著三年的時光他們對望,往事如潮,在兩人間靜靜流淌,平靜的表面下,是洶涌的潮底。

    和沈宗庭重逢的這一刻,她不是沒想過,然而真正到來時,又覺得這一刻太過平淡,讓人毫無防備,而且和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樣。

    她心里恍惚,那種腳底下踩不實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恍惚著的時候,沈宗庭已經(jīng)大步流星朝她走過來,寬大粗糲的手掌伸過來按住她后頸,要把她按到他懷里去。

    她下意識地掙扎,抗拒,人就已經(jīng)到了他懷里,抵在那扇紅木門上,直抵得脊骨一片冰涼。她掙扎得越厲害,他按她就按得越實,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凝視她艷極的臉。

    明明他只是用眼神看住她——光是他的眼神、他的氣息、他按住她后頸的手就讓她覺得身體發(fā)軟,想要陷落,想要墮落的快感。

    她腦中一片空白,飄忽的眼神落到她掛在絲瓜架下一條長裙上,那長裙晃晃蕩蕩的,被風(fēng)吹到另一側(cè),又被吹回這一側(cè),無端生出飄零徘徊之感,讓她若有所失,只覺此生虛度。*

    她腦中恍恍惚惚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似乎在哪里讀到過。

    這時,沈宗庭已經(jīng)按住她的臉。他抑制不住地想親吻她、瘋狂地吻她,濕熱的舌尖帶著力度瘋狂探入她的蜜唇,再生出一只手,緊緊摟住她。

    只是,他忍住了,忍得眼睛一片猩紅。他不敢冒犯她,亦不知道,眼前這女孩是否還是六年前的孟佳期,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佳期。

    甚至是三年前的孟佳期,那個對他愛恨交雜的女孩,也好。

    他的眼睛急切地打量著她。過去的一個月他天天能見到她,只是沒有一次,能這樣近,近得她身上任何一寸裸.露的肌膚都看得清清楚楚。

    “剛剛是嚴(yán)正淮?”

    “是他�!�

    一提起嚴(yán)正淮,她便覺得眼下她被他按住后頸的情形說不出的別扭。明明不該如此親密的。

    沈宗庭稍稍放開她,復(fù)雜目光一寸寸略過她。在她從凌晨到四點的這段時間里,他心內(nèi)如煎。

    一男一女深夜出去不歸,還能是為了做什么?那個男人是否也和曾經(jīng)的他一樣,看過她在身下婉轉(zhuǎn)的模樣,手指撫過她寸寸肌膚,流連于她的蜜地?

    光是這樣想著,他如被毒蛇噬咬,心臟麻痹,想要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按住她,剝開她,讓他的痕跡覆蓋住那個男人留下的。

    他喉結(jié)克制地動,啞聲問她�!拔液湍阕鲞^的事,你和他都做了?”

    做過的事?

    孟佳期冷笑。“你指的是什么?是啊,都做了�!�

    沈宗庭目光游移,他注意到她細(xì)膩頸間的紅痕,像一枚,綴在她白皙的頸側(cè),這讓他體內(nèi)洶涌的血液飆升到極致。

    沖動的血液涌上大腦,他掐住她腰,唇蠻橫地吻下去。

    孟佳期身體僵住。他舌尖有力探入的同時,右手已經(jīng)探進她的大衣里,去摸索她背后搭扣。她身體不住地發(fā)軟,他闊別三年之后如此直接的動作,讓她覺得羞恥又惱怒,纖手抵住他胸膛想要推開。

    男女懸殊的體力差距在此刻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掙扎得越厲害,他就越要銜住她的唇,將她咬到紅腫,手掌扣住她下頜讓她不能躲避,舌尖帶著攻城略地的氣勢,舔吮掃過她每一處,帶著她的舌頭廝磨相抵觸碰,仿佛恨不得將她啖入腹中。

    這樣理所當(dāng)然又鋪天蓋地的吻讓她覺得惱怒,趁他放她呼吸的間隙吼罵他。

    “沈宗庭你又發(fā)什么瘋?”

    初見(小修)

    六年前孟佳期才20歲,素面朝天的一張臉,只用清水洗都很靚。

    她是西城人,收到了港城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附有勉強能覆蓋生活開支的獎學(xué)金。

    錄取她的專業(yè)是Illustration時裝插畫,雖說這專業(yè)和她的Dream

    offer有一臂之差,但這已經(jīng)是多方努力之下,收獲的最好結(jié)果。

    獨自坐輪渡到港城,提著行李箱在幾尺見方的宿舍里安頓好,一切都很順利。只是填寫入學(xué)表,看到“父母信息”一欄時,孟佳期想起站在碼頭上殷殷哭泣、有如喪偶的莫柳女士,筆尖流暢的墨水忽然一頓,將這一欄打了兩個斜杠。

    入學(xué)的第一、第二年算得上順利。前兩年她每個學(xué)期都是滿學(xué)分,成功選修Fashion

    Design服裝設(shè)計專業(yè)。即將畢業(yè)的前一年,秋冬季節(jié),她向?qū)W院提交了時苑獎的參賽作品,正要在宿舍好好練習(xí)速畫、為實習(xí)做準(zhǔn)備時,同專業(yè)的葉酩打開門叫她。

    “Kris,你這今晚不會要和縫紉機一起過吧?”

    Kristin是孟佳期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同學(xué)一般稱呼她為Kris。

    潮濕陰冷的冬天,葉酩穿一件緞面挖腰的深藍(lán)色晚禮服,露著兩條光溜溜的胳膊,全然不覺得冷。

    孟佳期抬眼,看到的就是葉酩抱腰而站的睥睨姿態(tài)。

    “不和縫紉機過,我還能和誰過?”

    “和我過啊。有個聯(lián)誼舞會,你去不去?”葉酩笑笑。

    樓外陰雨連天,天色是涂抹的灰霧,只有書臺前一豆燈光,映出少女的臉頰,有瓷釉一樣的質(zhì)感,又像上等的白玉,一絲瑕疵也無。

    葉酩撇了撇嘴,莫名覺得孟佳期這張臉成天對著畫稿,還素面朝天,真是暴殄天物。

    孟佳期沒及時應(yīng)聲。

    “學(xué)妹,你就來吧,設(shè)計界很多大人物都在。在這個行業(yè),交情也很要緊,你不想有一點人脈和資源?”

    “我去�!泵霞哑谙肓讼�,合上針管筆,背上黑色雙肩包。

    她身上還穿著一件長風(fēng)衣,里頭是米白女式襯衫和寬松的闊腿長褲。

    “你不換一套衣服再出門?”葉酩打量著孟佳期,嘆氣。

    “不換了,就這套吧。”

    孟佳期這是仗著臉和身材,肆意妄為。

    說起來,葉酩知道學(xué)院里很多女生,都在私底下偷偷求孟佳期的衣服鏈接。

    她穿的大衣總有很多人詢問在哪里購買。

    問了之后才得知,那就是一個快時尚品牌爛大街的暢銷貨,可她長腿纖腰,隨身一裹就有種不經(jīng)意的法式情調(diào),穿出來永遠(yuǎn)和別人不一樣。

    “那我給你化個妝?”葉酩不死心,又問。實在是孟佳期長了一張頂尖的臉,微微向上斜行的眼睛,眼角拖出一抹淺淡的瀲滟色澤,天生適合化大濃妝,因為她壓得住。

    “也不用,就走吧�!�

    兩人走到門口,葉酩招手搖了一輛計程車,兩人落座。

    “回頭車費單你發(fā)我一下,我轉(zhuǎn)另一半車費給你�!泵霞哑谡J(rèn)真地和葉酩說。

    “不用不用�!比~酩笑了笑,忽然覺得孟佳期雖長得好看,但有一種不諳世事在里頭。

    明眼人是不會計較這點兒車費錢的,也知道接受饋贈比給予饋贈更容易拉近距離。但孟佳期不一樣,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就算接受饋贈葉算得清清楚楚,不肯讓別人吃虧、也不愿意自己欠了人情。

    “今晚舞會上,有一個大人物要來�!比~酩放下手機,閑談般說。

    “大人物?”孟佳期稍稍歪著頭,適時地將話題遞回去。其實她對什么大人物毫無興趣。她只是細(xì)膩地、不想讓葉酩的話落地。

    “這大人物,據(jù)說他家里傳到他這兒,是第21代。他家祖上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時期一位紡織大王,他家原先是京市的望族,到了他太爺爺這代,他們這一支才搬到的港城。他的一個遠(yuǎn)房侄子是如今政財司的司長,另一個表弟,如今在警務(wù)司任職——這些你信不信?”葉酩笑。

    “信�!泵霞哑诟纱嗬涞攸c頭。

    這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什么樣的人沒有?有她這樣清貧的存在,便也有那天外之人。

    “唉。只可惜,大人物什么沒見過,太難攀得上�!比~酩感嘆一句。

    計程車在夜色里沖上山頂,最終在一棟英式建筑轉(zhuǎn)盤附近停了下來,葉酩和孟佳期步行到厚重的、椴木裝飾的軟包門前,早有系著規(guī)整領(lǐng)結(jié)的侍者替二人打開門。

    軟包門緩緩打開,喧嚷不息的聲浪迎面打來。孟佳期第一次進入這等聲色犬馬、經(jīng)久不息的世界。

    挑高的中庭,巨大的巴卡拉水晶燈之下,有一整支管弦樂團,帶著白色手套的樂手們正用手中樂器奏響悠揚歡快的舞曲。這樂團不是簡化的五人樂團,而是包含著長號、薩克斯、小提琴、短笛、短號、低高音鼓的正式管弦樂團。

    伴隨著樂團奏出的舞曲,舞池里,男人穿著燕尾服,女人們穿著舞會式的長裙,長裙之下,就連舞鞋踢踏起的飛塵,都是閃亮的。

    進入這里,葉酩就像魚兒入了水,將外頭的大衣一脫,交給侍者,吩咐孟佳期自便后,便挽著她新攀上的公子哥商墨成的手,巧笑倩兮地離開了。

    彬彬有禮的侍者過來問孟佳期,需不需要提供衣物保管服務(wù),孟佳期禮貌拒絕了。

    她來這里也不是想跳舞,而是想見識舞會場合下,上流人士的正裝,看他們身上西裝的剪裁、看他們舉手投足時,西裝合身的程度,也看他們服裝的材質(zhì)、面料和搭配。

    在舞廳角落,放著一架絨皮沙發(fā)。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從肩包里掏出黑皮軟封的MOLESKINE插畫本,將紅環(huán)自動鉛筆的筆身放在嘴里咬一咬,翻開一頁全新的白紙。

    舞會的角落有些陰暗,好在有一盞巴洛克風(fēng)格的瓷胎小天使絲罩臺燈。就著燈光,孟佳期目光在舞池里掃了又掃,開始尋找一個繪制的對象。

    她在鍛煉自己插畫速寫的能力。這也是她答應(yīng)葉酩來參加舞會的原因。

    舞池里的男人們也是帥的,只是西裝穿起來,饒是在風(fēng)度翩翩,也有不盡人意之處。骨架不夠高大,肩膀不夠?qū)�,手臂長度不合適,腰太粗,抑或是抬起手時,西裝并不合帖,在胸前隆起一團。

    總有一種粗蠢在里頭。

    孟佳期將目光從舞池中收回。

    也是這個時候,她看見了沈宗庭。

    絨皮沙發(fā)是典型的L式結(jié)構(gòu),俗稱貴妃款。L形的兩橫都緊貼著墻壁,若說孟佳期在L結(jié)構(gòu)的末尾,那沈宗庭就恰好在L起筆時的開頭。

    這人姿態(tài)閑閑,慵懶地靠在沙發(fā)上。他的坐姿很有些大馬金刀,又透著足夠的隨意,右腿抬起,腳踝往上五寸處架在左腿上,鞋是方頭三接頭的牛津鞋。

    孟佳期低頭,甚至能看到他干干凈凈的鞋底,鞋底上有一個老人頭的標(biāo)志,未被磨損過,像嶄新的古羅馬錢幣上的頭像。

    雙排扣的柴斯特廓形外套,一直垂到他的膝蓋。

    他的臉隱在光線照不到的黑暗里,一束光線打向他的手部,手骨修長,骨節(jié)清棱。燈光下,袖口處的羊絨布料泛著上好的光澤。

    他夾著一根煙,指尖有火星在閃。當(dāng)他將煙湊向唇部時,像極了油畫電影的截圖,貴氣,輕盈,傲慢。

    就在這一瞬,孟佳期腦中畫面忽然定格,她將咬在雙唇中的紅環(huán)鉛筆取下,鉛筆的筆尖摩挲在速寫紙上,發(fā)出細(xì)微的“唰唰聲”。

    直到黑色的陰影落在雪白的畫紙上,也落在她身上,她像獵物,落入他陰影的網(wǎng)中。

    光線被全然擋住,孟佳期下意識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你在畫我?”眉目英俊的男人定定看向她,唇角微挑,修長手指抵住速寫本邊緣。

    光是這一眼,就讓她耳朵發(fā)熱。

    “抱歉,我這就——”她道歉,正想將這張畫撕掉,男人手指抵住了速寫本的上緣,她根本翻不開這一頁。

    他們就在這微小的、薄薄的一張紙中較勁,她要翻開撕下,而他手指抵著這頁紙,任由紙被他抵出折痕。

    他傾下身,光線挪移,速寫本被暴露在亮處,她的速畫稿暴露無遺。畫稿依稀是一個男人持煙的姿態(tài),那種懶散又吊兒郎當(dāng)?shù)臍赓|(zhì),也被她勾勒得入木三分。

    沈宗庭輕笑起來。他的笑聲微微地發(fā)啞,像被輕輕摩挲過的、揉皺的羊皮紙,很有些好聽。

    “沒事,畫吧�!�

    “噢�!彼皖^拽回那本素描本,不知道男人在笑什么,還以為是自己一念之間的crush被正主抓到了,臉上微微發(fā)窘。

    這一發(fā)窘,手下就慢了,紅環(huán)鉛筆靠在虎口處,停頓了。但是男人卻沒走開,低頭看著她的畫稿,很有幾分興致。

    孟佳期被陌生人對畫稿的注視弄得越發(fā)地窘,腹誹此人是不是太沒邊界。

    她想將那張畫稿撕掉,手指剛將頁面翻起,又被男人洞悉了意圖。

    “別撕,”他手指按住她的畫稿�!爱嫷貌诲e,為什么要撕�!�

    他們距離很近,近到她鼻尖都是他淺淡的氣息,像清晨的露水,冷而涼。

    這氣息讓她臉頰發(fā)熱,發(fā)燙。抬眸,卻正好撞上男人幽深的目光。

    他筋骨脈絡(luò)分明的手按著她的速寫本,似乎要爭奪這一頁紙的控制權(quán),腕骨上一枚陀飛輪,指甲邊緣修剪得干凈整齊,連一絲毛邊都沒有。

    這雙手,莫名顯得很欲。

    校門口(小修)

    兩人在紙上的拉鋸持續(xù)著。

    孟佳期被他光明正大按著她畫稿的手、他居高臨下的俯視弄得生了怒意,一張美人面罩上層薄薄的寒霜,正要擺點臉色給這男人看,好讓他知曉她的態(tài)度時,男人卻忽而勾起唇角。

    “我能不能添幾筆?”

    “隨便你。”孟佳期說著,心想,看在她畫的人是他的份上,忍耐,忍耐,忍耐這個沒有分寸的男人。

    她松開些氣力,速寫本落到了男人掌中。

    她這才注意到,相比起她纖柔的小手,他手掌那樣寬大,指根和手背連接處,筋骨分明,拉出根根筋關(guān)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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