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情感……
至于壽命,能活很久,以前已經(jīng)活了很久,
以后也許還會很久。
“對不起。”吳館長說。
“嗯?”邢必看了他一眼,“這么突然,
要不再鞠個躬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眳丘^長說,“你們的壽命�!�
“對于人類來說,
這個問題的確不太容易能想到�!毙媳卣f。
“我不知道能不能檢測出來,
”吳館長說,
“如果需要的話,
我可以試一下,
用給人類檢測的方式,然后大致推算一下,不過不一定準(zhǔn),之后再慢慢完善。”
“嗯。”邢必應(yīng)了一聲,沒再說別的。
“為什么?”吳館長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有過什么讓你牽掛或者放不下的人嗎?或者事�!毙媳貑�。
吳館長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舒出一口氣:“現(xiàn)在可能沒有了,以前有的,我太太�!�
“你有太太?”邢必問。
“死了十幾年了,”吳館長說,“真菌感染�!�
“是么�!毙媳剌p聲說。
“她死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活著也沒有意思了,”吳館長說,“這個世界里,生離死別太常見了,太普通了,你都沒有辦法去尋求一點點安慰,誰都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伴侶,父母,孩子……”
邢必沒說話。
“是因為邱時嗎?”吳館長問。
“您這反應(yīng)�!毙媳匦α诵�。
“是有點兒慢,腦子里早就不想這些了,”吳館長笑了笑,“人類在這個世界里生存很難,能相守到老一生的人太少了,大多數(shù)人,都是孤獨地過完這一生,長點兒短點兒,可能都差不多�!�
“嗯。”邢必應(yīng)了一聲。
“我嘴笨,有些事兒我也說不出什么道理來,”吳館長說,“我只能幫你試著測一下,但是……不管還有多久……可能都是需要面對的,畢竟像李風(fēng)那樣活了三十多年就只喜歡他自己的變態(tài)還是少數(shù)�!�
邢必笑了起來:“怎么你倆這個仇結(jié)得這么深嗎?開導(dǎo)我的時候還要罵一句。”
“也不是開導(dǎo)你,你經(jīng)歷的事多,看到過的事也多,你的老師還是個那么厲害的教授,”吳館長說,“我就是這些天突然有些感慨�!�
“謝謝�!毙媳卣f。
“我們都不搬,”胡小嶺揮著胳膊往四周一圈,“咱們這個掩體,就算以后沒有實際用途了,也是咱們住的地方。”
“還真是,”何江吃了一口罐頭,“在洗馬鎮(zhèn)的時候住宿舍,還真有點兒不習(xí)慣�!�
“這一片以后也不會動,”趙旅坐在邱時身邊,小聲說,“現(xiàn)在是閑人免進的重地�!�
“咱們還是有面子的�!焙X說。
“屁面子,”邱時說,“有一半面子給的是后面咱們?nèi)邮w的那個洞,那地方能讓人隨便接近嗎?”
“操,”趙旅笑了,“能不能不打擊我們�!�
“肖磊呢?”邱時問。
“那邊還一堆事兒呢,”趙旅說,“人家現(xiàn)在可不是收尸隊的受氣跟班兒了,手底下還有幾個人了,我們也得聽肖隊長的�!�
“不過人是一點兒沒變,”胡小嶺說,“還是那么的……”
“邱時!”門外傳了一聲呼喊。
“你聽那個勁兒!”胡小嶺說。
肖磊進來的時候帶著一身的土灰石渣,邱時都沒來得及躲開,他就已經(jīng)站到了邱時前面,眼睛里閃著淚光。
邱時實在是不想擁抱他,但哪怕多猶豫一秒他都怕肖磊會默默流起淚來,只能趕緊抱了抱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哎這灰!”一幫人喊了起來。
肖磊笑了笑:“剛炸了塊石頭,清空地呢�!�
“你還一塊兒干活?”邱時問。
“都是難民,體力差,認(rèn)知也有限,好多東西教也教不會,”肖磊嘆了口氣,“這種事兒讓他們干,我怕人全炸死了,活兒還沒干完�!�
“自己注意點兒安全,現(xiàn)在在蓋什么呢?”邱時拍了拍他胳膊,又拍起來一陣灰,大家又是一片喊。
“學(xué)校�!毙だ谡f,“馬上就完工了,八間教室,還挺大的,跟內(nèi)城的差不多,炸石頭是要清一塊地做操場,城建署的陸署長說學(xué)校都得有操場,活動空間�!�
“嗯,”邱時聽到這倆字就莫名想躲開,“那不就……可以上學(xué)了?”
“是啊,你們都應(yīng)該去上學(xué)�!毙だ谡f著又看了看趙旅他們。
“滾——啊——”一幫人拉長了聲音喊著。
“就你這樣的去當(dāng)老師是嗎?”何江看著肖磊,“我真怕難民學(xué)生揍你啊�!�
“我不去,我沒有那個水平,”肖磊說,“有老師,邱時認(rèn)識的。”
“誰?”邱時一聽這話頓時警惕起來,雖然他腦子里已經(jīng)第一時間想到了可以當(dāng)老師的那個人,但實在是……不爽。
“李睿,李老師�!毙だ谡f。
“我他媽……”邱時說。
“誰?”趙旅問,“外面回來的嗎?外面還能有人能當(dāng)老師?”
“一個……”邱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一個不錯的小孩兒,懂的的確多,看的都是老祖宗的書,說的都是我們不知道的故事�!�
“多��?”胡小嶺作為收尸隊伍里最小的弟弟,立馬來了興致。
“十五歲�!鼻駮r說。
“我操�!焙X很震驚。
“我絕對不會去上學(xué)的,”邱時坐在車上,很肯定地跟邢必說,“你知道老師是誰嗎?”
“又不只是李睿一個老師,”邢必說,“還有別的老師,還有三個生化體老師呢�!�
“李三爺能跟生化體一塊兒當(dāng)老師?”邱時更震驚了。
邢必笑了起來:“有一部分人類,一部分生化體,李睿的知識面的確挺廣的,看的書多,而且他的背景比較特殊,合適給難民和游民上課�!�
邱時思考了一下李睿的“背景”,嘖了一聲:“怎么,誰不好好學(xué)習(xí),他上一半課還能把人給砍了嗎?”
“但學(xué)生覺得自己要不好好上課就有被砍死的可能,”邢必說,“說不定就能老實些。”
“……這他媽是個什么學(xué)校?”邱時說。
“李風(fēng)曾經(jīng)承諾你的,提高難民學(xué)校教學(xué)質(zhì)量的學(xué)校�!毙媳匦χf。
李風(fēng)的確是答應(yīng)過他,雖然當(dāng)時他并沒有當(dāng)真,但看到外城擴建之后除了庇護所和物資站,第一個建起來的就是學(xué)校,他的確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動。
“我們?nèi)ツ膬�?”邱時問。
在實驗室查完他的傷,出來之后就跟邢必一塊兒坐上了車,開了半天了他才想起來問了一句,因為這條路是他沒有走過的。
“云城的軍事基地。”邢必說。
“怎么?”邱時坐直了,往前后看了看,發(fā)現(xiàn)李風(fēng)的車就在他們的車后頭跟著。
“準(zhǔn)備銷毀將軍的大腦�!毙媳卣f。
邱時愣了愣,他對將軍的腦子沒有什么想法,見過了249視頻里的那些腦子和研究所里那些腦子之后,他同樣不希望這世上還有誰的腦子被泡在水里插著電,任人擺布。
但他第一反應(yīng)想到的并不是這些。
“那是不是他的那些記憶,我們之前接入過的那些記憶,”邱時低聲說,“也就都沒有了?”
“是的�!毙媳卣f。
“那老師……老師最后的那一點點意識,是不是也就沒有了?”邱時問。
“是的�!毙媳卣f。
邱時沒再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人生就是這樣,不斷地告別,”邢必說,“跟在意的人,跟恨的人,跟熟悉的人,跟朋友,跟戰(zhàn)友,跟親人,跟……愛人�!�
邱時抬手摟住邢必,手在他臉上輕輕摸了摸,接著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邢必靠了過來,側(cè)躺在了他腿上。
“吳館長說,王弘和張?zhí)贡魂P(guān)進休眠艙了,”邱時用很輕的聲音說,“人類也是可以在休眠艙里的……”
“不要�!毙媳睾芄麛嗟胤穸怂沒有說完的想法,“我不希望你變成一個只為我的感情需求而存在的人�!�
邱時抓了抓他的頭發(fā)。
“我們做了那么多,就是為了能更好地活在眼下,作為人類,作為生化體,”邢必說,“不是誰的附屬,不為誰而存在,不受誰的控制�!�
“嗯�!鼻駮r點點頭。
“另外你不要想著去嘗試,那些休眠艙是根據(jù)生化體的特性制造的,”邢必說,“短時間可能可以,但時間長了,說不定就變成干尸了�!�
“操,”邱時聽笑了,“我不進休眠艙,不用這么惡心我�!�
“你的加強系統(tǒng),本身就能加快你身體的自我修復(fù),提高各項機能,”邢必說,“你只要不作死拿個自制炸彈炸自己,你會比普通人類活的時間長。”
“操你祖宗,聊天兒就聊天兒,不帶翻舊帳罵人的啊。”邱時說。
“提醒你一下,”邢必說,“你最好為了我,活得小心翼翼�!�
“嗯�!鼻駮r點點頭。
邢必的小寵突然震了震,沒等邢必把它拿過來,小寵已經(jīng)自動接通,李風(fēng)的聲音傳了出來:“前面檢查站,你倆干完了沒?坐好�!�
“操!”邱時震怒,回頭指著后面李風(fēng)的車,也看不清李風(fēng)在不在副駕坐著,“你他媽腦子里有沒有一點兒正經(jīng)東西!干他媽什么?能干他媽什么?”
“坐好�!崩铒L(fēng)說。
“就不�!鼻駮r說著一巴掌把正要坐直的邢必拍回了自己腿上。
“行�!崩铒L(fēng)說。
的確是到檢查站了,邱時看向前方的時候,檢查站的士兵已經(jīng)舉起了停的小牌子,往他們車這邊走了過來。
司機也放下了車窗。
“起來起來,”邱時抖腿,“起來,我操,來人了�!�
邢必邊笑邊坐了起來,靠回了自己座位里。
“就不�!崩铒L(fēng)說。
“結(jié)束通話!”邱時說。
邢必結(jié)束了通話,把小寵放回了兜里。
檢查的士兵從駕駛室往后看過來,邱時放下了隔板。
“邱隊長,邢隊長�!笔勘鴽_他們敬了個禮,做了個放行的手勢。
車開進了一條螺旋向下的隧道,一直往下開了挺長時間才在一個礦洞里停下了,看起來是個停車場,但規(guī)模很小,里面已經(jīng)停了兩輛車。
于上校和徐上校已經(jīng)等在了這里。
自打徐上校從行動組被調(diào)走之后,邱時就沒有再見過她,這次見到的時候,感覺她似乎一下老了好幾歲,看上去有些疲憊。
“徐上校。”邱時下車打了個招呼。
“有挺長時間沒見了啊,”徐上�?粗�,“小伙子不一樣了�!�
邱時沒說話。
“咱們進去吧,”于上校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人齊了馬上開始。”
李風(fēng)走過去,往旁邊的一個小門上摸了一下,在彈出的密碼盒上按了一下,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李風(fēng)讓于上校和徐上校先進,然后他們跟上。
這是邱時沒有來過的地方,邢必來沒來過就不知道了,看上去跟陳列館那邊聯(lián)接大腦的房間形式幾乎一樣。
不過這樣的場合,邱時不太明白為什么會有徐上校,他一直認(rèn)為徐上校應(yīng)該不會再出現(xiàn)在核心行動的現(xiàn)場。
李風(fēng)顯然是看出來了他的疑惑,邊走邊操作小寵,接著小寵飛到他身后,在他背上投影出了一行字。
將軍唯一后人。
字消失的時候邱時才反應(yīng)過來,這說的是徐上校。
他震驚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邢必,邢必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剛知道。
不過看得出來徐上校之前并不知道將軍只還剩下一顆大腦,或者她并不知道將軍居然還剩下一顆大腦。
見到密室里那個玻璃罐子里的大腦時,她整個人都微微晃了晃。
邱時已經(jīng)見過很多大腦,將軍的大腦跟之前他見到的那些,沒有什么區(qū)別,保存方式也基本一樣。
見證將軍病逝的人并不多,除了剛到的這幾個,還有吳館長和龍先生。
大家沉默地看著眼前這顆接連著電線靜靜飄浮在液體里的大腦。
“感謝將軍這么多年來,”李風(fēng)開了口,“為云城做出的貢獻,云城居民會銘記在心,將軍辛苦了�!�
邱時不知道李風(fēng)是怎么能一本正經(jīng)說出這些話來的,仿佛面對著的不是一顆腦子,而真的是病榻上的將軍本人。
“您離開之后,云城會繼續(xù)前進,”李風(fēng)說,“努力成為真正的桃花源,為這個世界里想要活下去的人們提供一片安居之地。”
說完他沖邢必打了個手勢,畢竟這里真正終結(jié)過大腦“生命”的只有邢必。
邢必的操作其實也很簡單,走過去,找到了供能系統(tǒng)的電源,他看了李風(fēng)一眼,關(guān)掉了總開關(guān)。
隨著缸里的水慢慢變得混濁起來,大腦開始微微顫動,接著從表面的組織開始,一點點脫落……
沒有人知道當(dāng)年將軍留下腦子是為了再次復(fù)活,還是為了別的什么原因,龍先生可能知道,李風(fēng)應(yīng)該也知道,但他們永遠不會再提起。
隨著這顆腦子的消失,追尋永生的進程被按下了暫停鍵。
屋里的人看著最后混沌一片的水缸,大腦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幾根電線漂在液體里。
“麻煩龍先生,通知云城居民,”李風(fēng)說,“將軍不幸病逝,接下去將軍的工作將由于將軍接替,發(fā)言稿劉部長已經(jīng)為您準(zhǔn)備好了�!�
龍先生沒有說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
徐上校走上前,盯著缸看了一會兒,也沉默地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離開。
“徐上校,”于上校叫住了她,“您的報告,恐怕不能批準(zhǔn),您是云城不可多得的人才,云城需要你。”
“我知道了�!毙焐闲Uf完看了李風(fēng)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這個怎么處理?”吳館長看著著缸里的液體。
“封掉這個廳�!崩铒L(fēng)說。
“怎么封?”吳館長問。
“澆鑄�!崩铒L(fēng)說。
“我安排人來做�!庇谏闲Uf。
“散吧,”李風(fēng)轉(zhuǎn)身往外走,“累得很,大家都休息一下,后面工作沒有盡頭呢�!�
回到停車場,邱時和邢必上了車,剛要關(guān)車門,李風(fēng)上了車:“去實驗室。”
“您是不是剛說了大家都休息一下?”邱時看著他。
“我們不是大家。”李風(fēng)說。
“去實驗室干嘛?”邢必問。
“之前自愿接受逆向?qū)嶒灥墓采w反應(yīng)不錯,”李風(fēng)說,“吳館長想在鄭霆身上試試,另外你們不是要去過過二人世界么,有個順帶手的工作……”
“你是真能逮著一個人熬�。 鼻駮r一腳蹬在了李風(fēng)旁邊的座椅上。
“逮著兩個人熬,”李風(fēng)說,“能怎么辦呢�!�
“什么工作?”邢必問。
李風(fēng)看了他一眼:“老吳用基地的一些實驗資料做了一些試劑,能殺死真菌,但效果還不穩(wěn)定,目前真菌并不只有一種,所以需要……”
“需要我們帶著試劑出去找不同種真菌試驗。”邢必說。
“對,”李風(fēng)說,“再順便……”
“我操你祖宗李風(fēng),”邱時都?xì)鈽妨耍澳阋矂e順便順便了,你就說這次任務(wù)得了�!�
“任務(wù)有期限呢,還要匯報呢,”李風(fēng)說,“你們沒有期限,不需要匯報�!�
“你是真敢大著臉說,我就佩服你這一點,”邱時說,“探你那個‘通途’的路,做殺死真菌的試驗,這哪一樣不是需要越快越好的,哪一樣是碰上情況能不匯報的?”
“祝你們旅途愉快,”李風(fēng)說,“我的建議是往南方走,從洗馬鎮(zhèn)往南�!�
“老子不去了!”邱時說。
“那就給你們倆一個任務(wù),”李風(fēng)說,“從洗馬鎮(zhèn)往南……”
第105章
時間
實驗室里這會兒人少了一些,
但工作人員依舊是忙碌的狀態(tài),比起以前,走路都矯健了不少。
鄭霆還在實驗艙里安靜地待著,
門口站著陳蕩和二位首席。
首席大概是剛從休眠艙里出來,
看上去臉色不怎么好,
都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眼神里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悲傷。
邱時對這兩個在休眠艙里待過的人類有點兒興趣,
想過去問兩句,但剛走了一步就被邢必從身后拽了一下:“你干嘛?”
“我問問,”邱時回過頭,
“什么感覺。”
“你用不上�!毙媳卣f。
“我的好奇心,
”邱時說,
“我要滿足一下它……別擔(dān)心�!�
邢必看了他一眼,
松開了手。
“二位,休眠艙里什么感覺?”邱時走過去,一點兒沒客氣,
單刀直入地問了一句。
“自己進去體驗一下啊。”王弘沒好氣兒地說。
邱時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問題聽著跟嘲諷似的,他靠著墻:“沒別的意思,就是問問,
畢竟你倆是頭兩個進入休眠艙的人類�!�
“肯,肯定不,
不是頭兩個,”張?zhí)拐f,
“我們只能說是現(xiàn),
現(xiàn)在唯二進,
進去過的人類。”
“難受嗎?”邱時問。
“時間不長還湊合,
”王弘說,
“但時間長了肯定不行,對大腦絕對會有損傷,我們現(xiàn)在腦子都很混亂,眼睛也不舒服,對機體各項功能也會有影響,畢竟不是生化體那樣的人造體�!�
“嗯�!鼻駮r應(yīng)了一聲。
說不上來什么感覺,有一絲失望,又有一絲慶幸。
“可以了,”吳館長帶著人推了個放著儀器和藥瓶的車過來,“進去吧�!�
鄭霆所在的這個實驗艙一直都沒有強光,怕刺激他的眼睛。
鄭霆跟上回看到的樣子差不多,邱時看到他時,就會想起最后死在研究所,沉在了海底的那個復(fù)制體。
249對于鄭霆的利用非常徹底,因為他有著更強烈的恨,更強烈的情感。
“這個過程很簡單,”吳館長給邢必介紹,“不注射,先用氣體,讓他表面的真菌脫落,之后再一步一步來。”
“嗯�!毙媳卣驹诓A埃粗锩娴泥嶖�。
鄭霆似乎感覺到了他,低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
“他能聽到我說話嗎?”邢必問。
“不能,聲音是屏蔽的,”吳館長說,“要打開嗎?”
“打開�!毙媳卣f。
張?zhí)乖谂赃叺牟僮髋_上按了兩下。
“鄭霆。”邢必叫了鄭霆一聲。
鄭霆很緩慢地看向他,張了張嘴,卻只發(fā)出了一聲類似哈氣的聲音。
“249死了,”邢必說,“他和研究所一起,被沉到海底了,我們把柏戰(zhàn)帶回來了,他一直在基地附近�!�
鄭霆又很低地“哈”了一聲。
“現(xiàn)在開始給你治療,會需要一段時間,”邢必說,“活著,無論如何,活下去,真正地活。”
鄭霆沒有再發(fā)出聲音,而是動了動手,垂著的布滿了黑色真菌的手臂靠近玻璃罩子,輕輕敲了兩下,接著又是幾下,或快或慢。
“嗯,收到�!毙媳鼗卮�。
罩子里開始有氣體涌進,發(fā)出“嘶嘶”的聲音,白色的水霧一樣的氣體很快充滿了整個罩子,鄭霆黑色的巨大身影在白霧里變得模糊。
“這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邢必問。
“兩天,”吳館長說,“具體步驟我一會兒發(fā)給你�!�
“嗯�!毙媳貞�(yīng)了一聲。
離開實驗艙,李風(fēng)接了個電話,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倆:“你倆不住內(nèi)城是吧?”
“不住�!鼻駮r說。
“那跟我去趟倉庫吧,”李風(fēng)說,“東西給你們裝車,直接開去掩體�!�
“什么東西?”邱時問。
“行李,補給,”李風(fēng)說,“也是去了一趟海邊那么遠的地方的人了,怎么還不知道出門是要帶東西的?”
“我以前出門幾天也不會帶什么東西�!鼻駮r說。
“你這是幾天能回來的嗎?”李風(fēng)說,“沒兩個月不會回來吧�!�
“要沒您那些順帶手的任務(wù),估計一個月就玩回來了�!鼻駮r說。
“別抱怨,”李風(fēng)說,“抱怨也得順帶手,不抱怨也得順帶手……”
“不抱怨憋得慌!”邱時說,“不抱怨你以為我多開心呢!”
“那你抱抱抱抱�!崩铒L(fēng)說。
“你想得美。”邱時說。
邢必沒忍住笑了起來。
保障署的倉庫還是老樣子,不過明顯擁擠了很多,各種箱子一直堆到了倉庫外面。
“去哪兒打劫了?”邱時問,“怎么這么多東西?”
“上至龍先生,下至各署長,”李風(fēng)說,“拿了我的人,現(xiàn)在都給我吐出來�!�
邱時嘖了一聲,沒說話。
“別擔(dān)心,你拿我的,我不會要回來�!崩铒L(fēng)說。
“那他媽是你欠我的�!鼻駮r說,“而且價格從來就不對等,狗官。”
“這次讓你們拿夠,”李風(fēng)說,“還有一箱,放在副駕了,放后面怕被壓壞�!�
“哪兒來的?”邱時頓時眼睛一亮。
“許戒讓人送過來的,”李風(fēng)說,“回程的時候不是沒時間在興川停么,我嘗了兩顆,很甜�!�
“你吃了?”邱時立馬回頭瞪著他。
“一整箱!我就吃了兩顆!”李風(fēng)說,“許戒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讓人專程送過來的,只送一箱。”
邱時跳上了副駕,打開了箱子,拿出了一顆,舉在眼前看了很長時間,真漂亮啊。
這跟他們在山里看到的那種小紅果子完全不一樣,大得多,顏色倒是差不多。
邱時在最紅的尖尖上咬了一口。
“操,”他說,“真甜�!�
“南邊我們之前完全沒有去過,”李風(fēng)說,“這次給你們的地圖是邱時在研究所那邊撿回來的那本冊子上復(fù)制的,旅游地圖,其他的實時情況是靠游民的情報總結(jié)出來的,大致能了解一下,但并不詳細(xì),所以不用跑太遠,安全第一�!�
“嗯,我有數(shù)�!毙媳卣f。
“邱時今天問休眠艙是怎么個意思?”李風(fēng)問。
邢必看了一眼在副駕上閉著眼睛吃的邱時:“多少會思考吧,活著,死了,壽命……”
“踏踏實實活完這輩子,”李風(fēng)說,“沒病沒災(zāi)有希望,就行了,你不是讓老吳幫你測一下么,過幾天數(shù)據(jù)比對出來了,能差不多死,就最好,他要是先死了,你就替他去看,去聽,去經(jīng)歷。”
“你會孤獨嗎?”邢必問,“你一直一個人�!�
“……也會,特別是沒覺睡的時候,”李風(fēng)說,“但是人生沒有完美,總有需要去承受的那一部分�!�
“嗯�!毙媳貞�(yīng)了一聲。
“一會兒把那個拖車掛上,有些小型的設(shè)備和武器,帶著比較安全,”李風(fēng)說著突然就跑了題,的確是個只愛自己的變態(tài),“有個小手提箱,里頭是幾個比較大的游民團伙的信物,碰上麻煩了出示一下�!�
“管用嗎?”邢必問。
“不知道,我認(rèn)為一般情況下起個吉祥物的作用,”李風(fēng)說,“不管用就殺,讓他們記著云城的標(biāo)�!�
“這是第三個任務(wù)了吧?”邢必說。
李風(fēng)笑了起來,轉(zhuǎn)身走開去安排剛到的貨了。
邢必準(zhǔn)備上車嘗一顆的時候,一直靠在旁邊貨箱上的陳蕩說了一句:“找個狗�!�
“什么?”邢必沒聽明白。
陳蕩往李風(fēng)那邊看了一眼,低聲說:“他沒見過狗,想養(yǎng)一只�!�
“……有品種要求嗎?”邢必問。
“這種非分要求就算了吧,”陳蕩說,“是狗就行。”
“好�!毙媳攸c頭。
邱時在研究所撿到的書里,有一個帶折頁的,邢必說是廣告。
這廣告介紹的是一輛房車,能睡覺還能洗澡做飯,看上去就像個小房子,專門旅行用的。
云城沒有這樣的車,但是一輛黑車再加一個拖車,加上車上各種物資,邱時突然就有了更清晰的休假旅行的感覺。
出發(fā)時已經(jīng)被邱時吃掉了大半,還剩小半箱他留給了掩體里那幫饞貨。
這次離開云城跟以往的執(zhí)行任務(wù)不同,休假,旅行,這些以前從未在他們生活里出現(xiàn)過的出行原因,讓所有人都有些興奮。
“就跟以前我出去探險差不多,也不用這么興奮,”邱時說,“又不帶你們�!�
“這話說的,”趙旅笑了起來,“跟探險也不一樣的,探險是為了找點兒能交易的東西,是為了活下去,每次出去,我們都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邱時嘖了一聲。
“這次不一樣,這次大體上是安全的,”趙旅說,“也沒有什么必須完成的任務(wù),不需要隨時拼命,有危險可以跑,跑不掉還有戰(zhàn)神跟著。”
“……戰(zhàn)神?”邱時說。
“李睿說的,”趙旅說,“戰(zhàn)神邢必。”
“這書看太多了也不行�!鼻駮r說。
“走吧,”趙旅說,“到洗馬了跟我們說一聲,再過去就聯(lián)系不上了吧?”
“能聯(lián)系,”邱時說,“我們帶了個無線的什么玩意兒,架起來能跟李風(fēng)他們聯(lián)系上,你要找我,就讓李風(fēng)聯(lián)系我�!�
“麻煩,”趙旅說,“李風(fēng)現(xiàn)在表面上是個署長,背地里水太深,離他遠點兒安全。”
沒錯,離他遠點兒起碼不會在休假的時候還被安排任務(wù)。
以前車從掩體往南開出去,就是一片荒蕪了。
但現(xiàn)在往南開過去時,他們需要穿過云城的“新區(qū)”,以及那個看上去很不錯的學(xué)校。
學(xué)校門口的牌子已經(jīng)掛上了。
“云城學(xué)院外城校區(qū)�!鼻駮r看著牌子上的字,“這什么奇怪的名字�!�
“居然能把字兒認(rèn)全?”邢必說。
“對我還是不夠了解啊,搭檔。”邱時說,“我不僅能認(rèn)全,還能寫下來�!�
“就是丑。”邢必說。
邱時沒說話,拋出小寵,投影了一小塊在前擋玻璃上,用手指在空中一筆一劃地往投影上寫著。
你祖宗。
然后把投影挪到了邢必面前。
邢必笑了起來:“這三個字還成,起碼是工整的�!�
車停在了學(xué)校門口,曲慎從里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