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金宵感慨道：“鎮(zhèn)國公府可真漂亮！我們那里很少見到這么大的古村�！�
鄧成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沒有理會金宵。
金宵也不惱，繼續(xù)在那里感慨：“難怪大家都要往京城跑。京城真是物華天羅。不過，像鎮(zhèn)國公府這樣的宅子，在京城也很少能見吧?我聽人說，他們家有幾株百年的墨菊，不過他們家不大喜歡顯擺，很多人不知道而已。我原來還想借著郡主看看那兩盆聞名遐爾的墨菊的，現(xiàn)在恐怕看不到了……”
鄧成祿依舊一副神游太虛的模樣。
金宵想到這個不聲不響的，最后卻擺了他一道，現(xiàn)在還瞧不起自己似的不愿意搭理自己，不免有些生氣，“喂”了一聲，嘲諷道：“安陸侯世子爺，枉我平時等你那么好，你竟然在鎮(zhèn)國公面前告了我一狀�，F(xiàn)在若有所思的樣子，不會又在心里盤算著怎么在我背后捅我一刀吧?”
鄧成祿聞言嗤笑，道：“難道我在鎮(zhèn)國公面前說的話都不是事實嗎?我有一句陷害你的話嗎?我有一句不屬實的話嗎?你自己品行不端，還責(zé)怪別人糾正了你的錯誤，我長了這么大，讀了這么多書，也算是見識過不少人了，還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像你這樣的……”
這不說話的人平時不說話，要說起話來能要你的命。
金宵辯無可辯，只好氣憤地道：“你不愧是讀書人，出口成章。我說不過你還不成嗎?”
鄧成祿也不是那胡糾蠻纏的人，見金宵認(rèn)輸，不僅沒有勝了的驕傲，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得理不饒人，有失讀書人的風(fēng)度。
“你以后別做這種事了�！彼眯牡貏窠鹣�，“這家務(wù)事，通常是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的。還好嘉南郡主跟著那個李謙走了，如果李謙是騙你的呢?你豈不是害了嘉南郡主！”
金宵見鄧成祿說話真誠，心中的不滿也漸漸散去，想到兩人同時被姜鎮(zhèn)元懷疑，也算是難兄難弟了，說話的語氣也就柔和起來了：“這還用你來說。我當(dāng)然不會憑著那李謙片面之詞就去幫他了，我還曾經(jīng)查過，李謙和嘉南郡主的確私交甚篤。不然我怎么會出手幫李謙呢！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我的確是不應(yīng)該插手這件事！
“但我只要一想那天趙嘯在仁壽殿臣對，我心里就覺得很憋屈。
“我父親小時候曾經(jīng)我說，這世上有才能的人多得很，可為什么只有有限的那幾個人能入閣拜相，能授爵蔭妻……因為他們比常人付出的更多，思量的更多。
“讓我不要總是認(rèn)為理所當(dāng)然。
“我這次算是受了教訓(xùn)了�！�
鄧成祿知道他是在說趙嘯在皇上面前玩手段的事。
他想了想，還是拍了拍金宵的肩膀，勸他道：“善騎者墜于馬，善水者溺于水。有時候有些事做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金宵輕輕地“嗯”了一聲，覺得和鄧成祿又親近了幾分。
他小聲地問鄧成祿：“你說，鎮(zhèn)國公喊了曹宣過來會說些什么?”
“不知道！”鄧成祿回答的得快，這讓金宵不由地懷疑鄧成祿知道卻不想告訴自己。
他向鄧成祿保證：“你悄悄地告訴我一個人還不成嗎?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鄧成祿的嘴唇抿得死死，一路上任金宵怎么說也沒有和金宵說一句話。
※
被姜鎮(zhèn)元請過來的曹宣十分的忐忑。
他來之前甚至和自己的幕僚商量了半天，也沒有猜出姜鎮(zhèn)元單獨叫自己來的用意。
曹憲身資挺拔，風(fēng)儀雅貴地站姜鎮(zhèn)元的書房外，等到小廝通稟出來，這才整了整衣袖，不緊不慢地跟著小廝進(jìn)了書房。
書房窗扇緊閉，空氣顯得有些濁渾，顯然書房里的窗戶并沒有在早晨的時候打開通風(fēng)。
看來昨天晚上有事情發(fā)生?
不知道這件事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姜憲找到了，他也不是第一個為她狂歡的。
而現(xiàn)在，姜鎮(zhèn)元恐怕除了這件事再也沒有什么事能讓他讓在眼里了。
那姜鎮(zhèn)元找他到底是為什么事呢?
曹宣上前給姜鎮(zhèn)元行了禮。
姜鎮(zhèn)元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目光冷峻的打量著他，甚至沒有讓他坐下來已開門見山地道：“承恩公，我們有了嘉南的消息。據(jù)說，她被山西總兵李長青的長子李謙帶去了山西。我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清蕙鄉(xiāng)君這些年來一直陪在嘉南身邊，不知道她認(rèn)不認(rèn)識李謙這個人?”
曹宣的汗唰地一下就冒出來，濕透了他的脊背。
鎮(zhèn)國公，是在說，姜憲和李謙私奔了嗎?
他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是聽錯了。
曹宣朝姜鎮(zhèn)元望去。
姜鎮(zhèn)元的目光清明而又嚴(yán)肅，如果一個睿智公正的長者。
曹宣卻覺得刺目。
他喃喃地道：“您，您說的是真的嗎?嘉南郡主和李謙……去了山西?”
“我已經(jīng)讓阿律和阿瓚趕去了�！苯�(zhèn)元冷冷地道，“最多五、六天就能把嘉南接回來了�！�
曹宣木然地點頭。
他的思緒根本沒有放在姜憲私奔這么震驚的消息。
而是在想，姜憲什么時候和李謙這么好了?
姜憲竟然跟李謙去了山西。
李家對曹家忠心耿耿，他也好，在萬壽山的姑母也好，都把李家當(dāng)成了忠臣，指望著李長青在山西穩(wěn)了腳讓曹家能重返廟堂呢！
可現(xiàn)在，李謙卻和嘉南郡主私奔了！
曹宣想到幾次姜家對曹家的退讓，想到李家這次去山西姜家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以為然。
姜家和李家……是不是一個在曹一個在漢，早就勾結(jié)在了一起。
曹宣覺得自己好像站在海里，快要窒息的死去了。
如果姜家和曹家早就勾結(jié)在了起，他以為的銅壁鐵壁原來不過是冰雪，太陽一出來，就會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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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暴露###
曹家會從此敗落下去嗎?
曹太后會死嗎?
曹宣的汗越冒越多。
他望向姜鎮(zhèn)元，目光中透露出些許的驚懼。
姜鎮(zhèn)元為什么要對他說這些？
他就不怕自己知道李家早就和他勾結(jié)在了一起告訴他的姑母嗎？
曹宣覺得自己好像找準(zhǔn)了方向。
別人都說姜鎮(zhèn)元這個人如何如何的和善，只有他的姑母曹太后曾經(jīng)對他說過，姜鎮(zhèn)元這個人隱忍而辛辣，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他當(dāng)時并沒有放在心上，覺得姑母因為是女人掌權(quán)，看朝中那些權(quán)高位重的男子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偏見。直到姜鎮(zhèn)元不動聲色地做了趙翌的先鋒將他的姑母軟禁在了萬壽山，又毫不戀棧地退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謹(jǐn)守著臣子的本分，狀似安心繼續(xù)做著他五軍都督府都督差事，他卻被猝不及防地推到了廟堂的風(fēng)口浪尖上，他這才理解了姑母之前所說的“厲害”。
能進(jìn)能退，能守能攻，能忍能揚(yáng)，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
這樣一個人，會沒有想到一旦李家和姜家的關(guān)系暴露之后會發(fā)生些什么嗎？
很顯然，他不僅知道，而且毫不在意。
這種強(qiáng)大的自信，只透露了一點。
他能幫著趙翌軟禁自己的姑母，就能慫恿趙翌殺了自己的姑母。
他能當(dāng)著自己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就不怕他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姑母。
曹宣很想擦擦額頭上的汗。
可他又覺得這種舉動會讓他在姜鎮(zhèn)元面前顯得軟弱無能。
他強(qiáng)忍著沒有伸手，思緒又回到了剛才姜鎮(zhèn)元對他所說的話。
姜鎮(zhèn)元已經(jīng)讓姜律和王瓚趕去了山西，他這是要干什么？
把姜憲帶回來？
還是要殺了李謙？
不對，這不是姜鎮(zhèn)元告訴他這件事的重點。
重點應(yīng)該是李謙和姜憲私奔了！
可姜憲怎么會和李謙私奔，她甚至不怎么認(rèn)識李謙。
姜憲就不怕李謙對她不利嗎？
不對，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以姜鎮(zhèn)元的能耐，他完全可以瞞著自己，先殺了李謙，把姜憲帶回來，然后做個局，讓李家死于廟堂之爭，就算是自己知道，沒有證據(jù)，也只能懷疑……姜鎮(zhèn)元為什么要告訴自己，而且還是在姜憲剛剛和李謙私奔，姜家自己還沒有人贓俱獲的情況下……
曹宣打了個激靈。
白愫！
姜鎮(zhèn)元的目的是白愫。
他告訴自己這些，并不是要告誡自己，而是因為他是白愫的未婚夫，姜鎮(zhèn)元通過自己這個未婚夫來警告白愫。
姜憲既然和李謙私奔，可見她是相信李謙的。
兩個沒有什么接觸的人，談何相信。
姜憲從小和白愫一起長大，幾乎****夜夜都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她們情同姐妹，姜憲身邊突然多了一個男子，別人可能不知道，白愫肯定是知道的。
姜鎮(zhèn)元沒有讓夫人房氏直接去問白愫，卻讓自己這個未婚夫轉(zhuǎn)達(dá)，已經(jīng)明確地表達(dá)了自己對白愫的不滿。
曹白兩家的婚姻，原來是為了曹姜兩家結(jié)盟。
如果白愫失去了姜家的支持，那曹家和白家聯(lián)姻又有什么意義？
以他姑母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把白愫叫去狠狠地教訓(xùn)一頓是輕，說不定還會想辦法退了這門親事。
曹宣不由苦笑，答非所問地道：“姜世伯，您也別擔(dān)心。保寧是個聰明人，她會為自己打算的�！比缓笥值�，“您知道我，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姜世弟那里，我就不跟著過去拖他們后腿了。我看我等會去趟北定侯府好了，給清蕙鄉(xiāng)君報個信，她這幾天擔(dān)心著郡主，只怕也沒睡個好覺�！�
姜鎮(zhèn)元笑著點了點頭，好像對他的知情識趣很欣慰似的。
事關(guān)重大，曹宣不敢多留，和姜鎮(zhèn)元客氣了幾句之后，他起身告辭。
姜鎮(zhèn)元沒有留他，叫了個小廝送他出門。
曹宣直到出了鎮(zhèn)國公府，也沒有遇到端著茶點的小廝。
他不由在心里腹誹。
鎮(zhèn)國公也太小氣了點，他進(jìn)了趟府，卻連茶都沒有喝上一口。
可他心里未嘗不明白，這也是姜鎮(zhèn)元對他的告誡之一——這件事若是處理不好，以后就別想到鎮(zhèn)國公府做客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以后白愫和姜家也沒有關(guān)系了呢？
曹宣出了鎮(zhèn)國公府，讓人往北定侯府去，心里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
看來李家是姜家早就布在曹家的一顆棋子了。
不過，姜家和李家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李家這顆棋子的作用到底是怎么？
監(jiān)視曹家？掌控曹家？在他姑母和趙翌之間制造矛盾，漁翁得利？
曹宣思來想后，沒有辦法判斷，心里生出幾分惶恐之感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些文臣固然重要，可他們也只能耍耍嘴皮子，真正遇到事，還是得靠那些能征戰(zhàn)殺戮的將士。
萬壽山之變后，他們最大的依仗就是李家手中的兵了，結(jié)果李家卻是姜家安排在他們身邊的一把刀，實際上他們什么都沒有，他姑母甚至還想辦法當(dāng)了一部分自己的首飾，給李家湊了五十萬兩銀子貼補(bǔ)軍餉。
要不要告訴姑母呢？
如果姑母受不了這個打擊怎么辦？
可如果不告訴姑母，這件事又該怎么辦呢？
萬一姜家真的殺了李謙，姑母肯定會得到消息，推斷出真相，到時候他又該怎么說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曹宣就這樣神色恍若地到了北定侯府。
隨從遞上拜帖，北定侯府守門的飛跑著去稟了北定侯。
不一會，北定侯府開了東側(cè)門，北定侯世子，也就是白愫的弟弟，只有十歲的白惜帶了北定侯的幾個幕僚迎了出來。
一陣寒暄之后，曹宣被迎到了北定侯外院的書房。
北定侯穿了件半新不舊的錦袍在書房見了曹宣。
曹宣提出要和白愫單獨見一面，并道：“我剛從鎮(zhèn)國公府過來。”
兩家并不是尋常的聯(lián)姻。
北定侯很想問一句“發(fā)生了什么事”，但他還是克制住了好奇心，讓人去告訴白愫，把曹宣帶到了離這不遠(yuǎn)的一個花廳。
就算是未婚夫妻，沒有成親之前也不好太過親密�；◤d槅扇四開，院子里守著好幾個丫鬟婆子。
遲到的春日暖暖地照在花木扶蘇的院子里，花團(tuán)錦簇。
可這好景又能維持多久呢？
曹宣卻感覺到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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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信###
曹宣望著院子里的草木發(fā)了會呆，白愫才由幾個丫鬟婆子簇?fù)碇吡诉^來。
白愫穿了件玫紅色寶瓶紋遍地金的褙子，敷了粉，點了唇，烏黑青絲挽了雙螺髻，戴了鑲百寶的金簪和點翠大花，打扮得很光鮮，卻難掩眉宇間的憔悴。
丫鬟上了茶點之后她就把身邊服侍的都打發(fā)出去了，神色焦慮地低聲道：“是不是保寧她……”她一句話沒有說完，已是淚盈于睫，“我這些天根本就睡不著，”她喃喃地道，“一閉上眼睛就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嘉南往我嘴里塞胡豆的情景……”
姜憲失蹤的事，她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有說。
那些跟著過去服侍的，更是借口要出嫁了，把她們都拘在自己的院子里做針線。
她又驚又怕，憋得狠了，見到個知情的人不自覺話就比平常多了起來。
曹宣皺眉。
他看得出來，白愫是真的在擔(dān)心姜憲。
既然如此，為什么姜鎮(zhèn)元詢問眾人的時候你卻一言不發(fā)？
難道白愫覺得那個李謙是姜憲的良配不成？
那姜憲和李謙私奔，不正好如了兩人的意嗎？
白愫又在擔(dān)心什么呢？
曹宣覺得白愫很假。
他不由仔細(xì)地打量著白愫。
白愫還真是個美人。
不僅五官生得漂亮，氣質(zhì)溫婉而又大方。
不過這樣的女子多的是。
誰又能看清楚她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先有李家的反叛，后有白愫的言不由衷，曹宣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煩躁起來。
他突然覺得很累。
不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和人應(yīng)酬。
“我剛從鎮(zhèn)國公府過來�！辈苄攘丝诓�，神色淡然地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白愫。
白愫一聽就跳了起來，驚恐地道著“不可能”：“嘉南不可能和別人私奔！你們都是聽誰說的？那個金宵既然能騙我們一次就能騙我們兩次。姜世伯怎么會相信這種鬼話？我天天都和嘉南在一起，如果嘉南和那李謙有私情，我怎么不知道？”
她說著，猝然停了下來，面色蒼白地朝曹宣望去。
“姜世伯讓你來跟我說這件事，他是不是在生我氣？覺得嘉南和李謙私奔了，我卻任由事態(tài)發(fā)展……”
還算不傻！
曹宣暗暗吁了口氣。
白愫卻一下子激動起來，她拉著曹宣的衣袖：“你帶我去見姜世伯。嘉南不可能和人私奔。如果她真的和那個李謙在一起，一定是被李謙劫持了！”
曹宣并不相信她的話，不為所動地站在那里沒有動，詰問她：“你有什么證據(jù)？”
白愫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起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曹宣想到白愫有可能隱瞞了姜憲和李謙的事，見她這個樣子就有些不喜，語氣生硬地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里扭扭捏捏的。有的時候，一句話卻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你說嘉南不會和別人私奔，可現(xiàn)在不管是鎮(zhèn)國公還是金宵都覺得嘉南和別人私奔了……”
白愫立刻明白。
如果姜憲不是和李謙私奔，而是像她所說的是被劫持了，可能會因為她的隱瞞而害了姜憲的性命。
白愫咬了咬唇，瞬間就下定了決心，低聲地道：“我從小就喜歡你，后來被嘉南發(fā)現(xiàn)，嘉南鼓勵我嫁給你。那時候太后娘娘還執(zhí)掌權(quán)柄，我想著兩家的身份地位懸殊，沒讓她提這件事。后來太后娘娘去了萬壽山靜養(yǎng)，嘉南又問我愿不愿意嫁給你。我說我愿意。她就去求了姜世伯，促成了我們的姻緣。”
曹宣愕然地望著白愫。
他一直以為，白愫是迫不得已才嫁給他的。
曹宣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微妙，呆呆地望著白愫，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白愫赧然，不自在地輕輕咳了一聲，垂了眼簾繼續(xù)道：“難道現(xiàn)在李家和姜家的關(guān)系比起當(dāng)初的我們還要復(fù)雜不成？嘉南若是有心嫁給李謙，怎么會沒有辦法？而且嘉南最在乎的是太皇太后，她曾和我說過，為了讓太皇太后貽養(yǎng)天年，她愿意永遠(yuǎn)留在宮里。她不可能丟下太皇太后跟著李謙去山西。當(dāng)初趙嘯和嘉南議親，嘉南同意嫁給趙嘯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趙嘯曾經(jīng)當(dāng)著太皇太后的面前允諾會在京城呆上五、六年，她不可能丟下太后太后跟著李謙去山西的�！�
至于姜憲覺得男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喜歡在一起就一起過，不喜歡了就分開，這樣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她是怎么也不敢告訴曹宣的。
曹宣聞言神色大變。
難道真的弄錯了？
是金宵被李謙騙了？
還是金宵和那李謙一起騙大家？
如果姜憲真的和李謙沒有私情，而是被李謙劫持了……姜家會不會認(rèn)為這是曹家在背后支持李謙呢？
曹宣滿頭大汗。
李謙這個混蛋，可把曹家給坑苦了！
曹宣在心里大罵，隨即心中一動，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
李家既然暗中投靠了姜家，他應(yīng)該巴結(jié)姜憲都來不及，怎么會劫持姜憲?
他就不怕姜家和李家撕破臉?
要知道，姜家周圍多的是像李家這樣想借機(jī)上位的人，李家不想干了，后面還排著一溜人呢！可能得到姜家的支持搭上了曹家這條船，搭上了太后娘娘，對李家卻是如同鯉魚躍龍門般的改變。
李家怎么敢得罪姜家?
可白愫又沒有必要說謊……
那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曹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太后壽辰的時候，他和一些功勛世家的子弟在一起，后來才聽說，李謙得罪了嘉南郡主，被嘉南郡主懲罰。在水木自親的碼頭上跪了幾個時辰。
難道他懷恨在心?
曹宣不由問白愫：“自萬壽山之后，李謙和嘉南還有過接觸嗎?”
白愫聞言也想起了水木自親碼頭上發(fā)生的事。
“你是說李謙對嘉南懷恨在心?”她不解地道，“嘉南之后并沒有找他的麻煩，之后李謙曾經(jīng)來拜訪嘉南，嘉南對他很是和氣，他對嘉南也很敬重，看不出來有什么異樣的地方，他怎么會對嘉南懷恨在心呢?”
“這么說來，萬壽山之后他們曾經(jīng)有過來往?”曹宣若有所思。
白愫點頭，道：“就算是這樣，也不說能嘉南是自愿跟著李謙去山西的。有些事你我都會遇到——彼此說說笑笑做個朋友尚可，但拋家舍業(yè)地跟著一個人走又是另一回事�！�
曹宣覺得白愫說得有道理。
白愫的目光卻幾不可見地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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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隱瞞###
曹宣并沒有注意到白愫的異樣，而是沉思了好一會，輕聲道：“李謙這個人你不了解。李長青是土匪出身，祟尚武力，更是不喜歡束縛，推崇的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在我們看來嘉南對李謙已經(jīng)是寬宏大量了，可對他們來說，說不定是奇恥大辱……”
白愫皺了皺眉。
李謙給她的感覺不是這樣的。
不過，曹宣和李謙接觸的多，也許曹宣是對的。
她對曹宣道：“你等會還有什么事嗎?能不能陪我去趟鎮(zhèn)國公府。既然姜世伯懷疑我知道姜憲和李謙交往的事，我看還是盡快把這件事解釋清楚。不然于你于我于嘉南都沒有什么好處。而且可以趁著這個機(jī)會勸勸姜世伯，別又像上次似的，猜成是皇上擄了嘉南，結(jié)果浪費(fèi)了三、四天的功夫。要是早查出金宵有問題，說不定嘉南已經(jīng)回來了。”
曹宣應(yīng)允，借口房氏有事要見白愫去向北定侯辭行。
北定侯沒有多問，派了馬車載了白愫跟著曹宣去鎮(zhèn)國公府。
正在和房氏用早膳的姜鎮(zhèn)元見曹宣去而即返，還帶來了白愫，知道他們這是來向自己解釋的，可他還是怒意難忍，簡直粗暴而又直接地拒絕了白愫：“讓他們回去吧！就說我已經(jīng)歇下了�！�
白愫急起來，她忙求過來遞話的小廝：“麻煩小哥再走一趟，就說我有要緊的事稟告姜世伯，若是姜世伯歇下來了，讓我見見房夫人也行�！�
她曾經(jīng)跟著姜憲在鎮(zhèn)國公府小住，這小廝又是內(nèi)院服侍的，白愫不認(rèn)識別人，別人卻認(rèn)識她，知道她是清蕙鄉(xiāng)君，和姜憲交好，想了想，又跑了一趟正院。
姜鎮(zhèn)元已更了衣準(zhǔn)備睡下，聽了小廝的通稟不為所動。
房夫人想著平日里白愫那乖巧的模樣，不免勸道：“不管你為什么惱了掌珠，她畢竟是小輩。你見見她又怎樣?何況我覺得這孩子不錯，說不定是什么誤會呢！”
姜鎮(zhèn)元回房就把姜憲的事告訴了房氏，見房氏這樣為白愫說話，不好撥了妻子的面子，只好重新穿衣，去了內(nèi)院的書房。
曹宣有點擔(dān)心白愫，決定陪著白愫一起去見姜鎮(zhèn)元。
白愫卻讓曹宣先回去：“姜世伯既然愿意見我，想必已經(jīng)不生氣了。我見過姜世伯之后，想去看看房夫人——嘉南失蹤了，她心里肯定很是難過不安，我陪著她說說話也好。”
曹宣不由多看了白愫兩眼。
別的不說，白愫在為人處事上的確有自己的一套，難怪當(dāng)初被太皇太后選中進(jìn)宮陪著姜憲，還得了個清蕙鄉(xiāng)君的封號。
他起身告辭。
白愫帶著小廝去了內(nèi)院的書房。
她看見姜鎮(zhèn)元就急急地道：“姜世伯，保寧只怕不是和李謙私奔了，而是被李謙劫持了。”
姜鎮(zhèn)元覺得她這是耍小聰明，為了反客為主在危言聳聽。
白愫感受到姜鎮(zhèn)元的冷淡，有些傷心，道：“我的確有些話沒有跟世伯說，但那是有原因的。”她說著，語氣微頓，然后道，“有件事，我誰也沒有告訴。去年重陽節(jié)之后，我回了趟家，再回到宮里，保寧的話突然變得很少，干什么事也都是懶洋洋的不感興趣�？赏蝗挥幸惶欤齾s讓我給她打掩護(hù)，她要出宮一趟……我雖然不知道保寧為什么要出宮，出宮又是為了什么事。可自那天開始，那個李謙隔三岔五的來找保寧，兩個人常常嘀嘀咕咕地像在商量什么……”
姜鎮(zhèn)元聽著心中一驚。
他算算日子，那正是姜憲查出了皇上和方氏有私情的時候。
之前他就懷疑姜憲的消息來源。
如今看來，那個幫姜憲打聽消息的應(yīng)該就是李謙了。
這就對了。
姜憲發(fā)現(xiàn)皇上不對勁，想查查皇上的底細(xì)。偏偏他們那個時候正和皇上密謀宮變之事，沒誰有空理會她。她只好請了李謙幫忙，之后為了答謝李謙的幫忙，姜憲將李謙中。
前二十年，他一直受太后的庇護(hù)。
如今太后落魄了，失勢了，論到他來照顧太后了。
他不能讓這件事發(fā)生。
他也不能讓太后再接受一次致命的打擊了。
他得在其他人發(fā)現(xiàn)姜憲的異樣之前告訴太后。
至于李家會怎樣算計太后，姜家準(zhǔn)備怎樣對付曹家，皇上又是怎樣的薄情寡恩，都由他擔(dān)起來好了。
曹宣的雙手慢慢地攥成了拳。
從現(xiàn)在開始，他就要支應(yīng)起曹家的門庭。
讓別人說起曹家，不再只看到一個太后。
曹宣高聲吩咐隨從：“給我備馬，我們?nèi)トf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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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容易啊，也有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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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混淆###
萬壽山山巒疊翠，草木蔥蘢，幾個穿著輕薄春裳的宮女正穿過綠草成茵的山坡往旁邊的小徑上去，那輕快的步履，活潑的姿勢，盎然的春意撲面而來。? ??
?·
曹宣站在宜蕓館的臺階上，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景，想到即將要跟曹太后說的話，緊張的心情卻始終無法放松。
閔川迎了出來。
曹太后自從把程德海打發(fā)去服侍方氏以后，身邊就沒有了得力的太監(jiān)，閔川脫穎而出，得了她的青睞，如今做了萬壽山的大太監(jiān)，正四品的銜。
他殷勤地親自幫曹宣打了簾子，道：“太后娘娘知道國公爺過來了，不知道有多高興。還特意吩咐奴婢給國公爺洗盤李子�！�
曹宣朝他笑了笑，沒有答話，隨著他快步進(jìn)了西殿。
曹太后閉著眼睛，歪在臨窗的大炕養(yǎng)著神，兩個八、九歲的小宮女跪在旁邊給她捶肩。
聽到動靜她睜開了眼睛，說了句“來了”。
神色淡淡的。
曹宣早已習(xí)慣這樣外冷內(nèi)熱的曹太后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禮，在曹太后示意下坐在了她對面的炕上，關(guān)心地問候起曹太后的日常起居來：“……現(xiàn)在天氣越來越熱了，萬壽山到處是花木，蚊蟲也多，您也別總是守著宮里的規(guī)矩，早點讓內(nèi)侍們點了艾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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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
“我知道了�！辈芴蟛惶�(xí)慣這樣的家常，不耐煩地應(yīng)付了幾句，就問起李謙來，“我上次看他寫來的信，說都已經(jīng)安頓好了，胡以良那邊也打過交道了。他想在開春之前去趟四川，你有沒有興趣和他一起去？”
韃子進(jìn)犯京城，十次里有八次是因為天氣不好欠收，沒有吃的。而冬天過去之后青黃不接的春天則是他們最難熬的日子，雙方開戰(zhàn)多是那個時候。
曹宣微微一愣。
他正愁找個什么借口說說李謙，曹太后就主動提起了他，這算不算是打著磕睡就有人送枕頭來。
閔川親自端了茶點進(jìn)來。
曹宣看著小小的甜白瓷高足碗里放著的大半碗李子，個個不過酒盅大小，一看就是從普通的集市上買回來的李子，顯然不是貢品，而往常這個時候不要說李子了，就是櫻桃都上了桌，心里不由酸酸楚楚十分的難過，也更堅定了把李家和姜家的關(guān)系瞞著曹太后的決定。
曹宣把自己要說的話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這才道：“姑母，我正想和您說說李謙的事呢！”
曹太后有些意外，卻沒有急著追問。而是等閔川指揮著宮女上了李子等茶點，遣退了身邊服侍的。曹宣這才道：“姑母，嘉南被李謙劫持回了山西！”
“你說什么？”饒是曹太后這么能經(jīng)事的人聞言也不由的大驚失色，失聲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李謙怎么會劫持了喜南郡主？這件事鎮(zhèn)國公知道嗎？他怎么說？”
曹宣頓時露出副勃然大怒的樣子，道：“姑母，虧我們待他那么好，他行事卻一點不顧忌李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他把金宵怎樣請他們?nèi)ヌ锴f游玩，姜憲又是怎樣失蹤的，姜鎮(zhèn)元怎樣發(fā)現(xiàn)金宵不對勁，金宵怎樣回答的，白愫的推論等等都一一告訴了曹太后。
曹太后聽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半晌才道：“你怎么敢肯定姜憲不是和李謙私奔了？”
曹宣又悔又恨的樣子，道：“當(dāng)時我也以為是皇上擄了嘉南，想著若這件事真是皇上做的，讓姜家和皇上去撕扯去，我們站在旁邊看熱鬧，說不定還能落個好，既沒有跟您說，也沒有往這上面想。
“等到金宵一口咬定嘉南是和李謙私奔了的時候，我這才感覺到不對勁。
“承蒙您瞧得起，讓那李謙擔(dān)了守護(hù)萬壽山的副指揮使，我這些日子也算是和他同吃同住，頗為了解他。
“他平日里桀驁不馴，野性難改，因嘉南在水木自親碼頭折了他的面子，他一直耿耿于懷。我為了拉攏他，也就沒有制止他，偶爾還會在他發(fā)脾氣的時候附和他幾句，以至于他每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都咬牙切齒，還曾揚(yáng)言要姜家好看。
“這次金宵邀了我們一起出游，正巧李家的一個護(hù)衛(wèi)奉了李謙之命給我送了點山西的土儀過來，我就隨口提了提。結(jié)果沒過幾天，他就寫了信過來，專程問起了這件事不說，還問我金宵都邀請了哪些人，還說什么金宵少年英雄，父親是太原總兵，金宵又在榆林總兵府任游擊將軍，和榆林總兵邵家是世交，如果能結(jié)識金宵就好了，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有個照應(yīng)�？上辉诰┏�，不然這樣的盛會，他無論如何也要參加的。還說，如果有機(jī)會，讓我一定將金宵引薦給他。
“我哪里知道那家伙是在探我的口風(fēng)啊！我不僅答應(yīng)給他引薦金宵，還安慰他說這不過是個普通的聚會，為了巴結(jié)姜家和趙嘯，金宵還請了姜律和嘉南郡主……”
曹宣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
“姑母，這件事都是我不對。您從前提醒過我，說李家不過是我們手中的屠刀而已，籠絡(luò)即可，沒有必要走得那么近，我……我卻妄想以兄弟之義打動他，讓他對我言聽計從，死心塌地，事事在姑母面前為他掩飾，結(jié)果卻給姑母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彼f著，突然激動起來，眉宇間也平添了份驚慌，道，“姑母，姜律和王瓚已經(jīng)趕去了山西，而且還帶了姜鎮(zhèn)元的官印和拜帖，他們一碰頭就會發(fā)現(xiàn)金宵也上了李謙的當(dāng)，到時候我們該怎么辦�。縿e人都知道李謙是我們家的人，姜鎮(zhèn)元會不會以為李謙是受了我們的指使��？”
曹太后心里也很慌張。
但她的慌張不是李謙背著她給她捅了個大簍子，而是擔(dān)心事情如金宵所言，姜憲和李謙私奔去了山西。
那李家所謂的投靠就是場笑話了。
她不僅信錯了人，而且還無人可用，成了姜家案板上的一塊肉。
曹太后疲憊地靠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衣已經(jīng)濕透。
她閉上了眼睛，腦海里嘩啦啦像翻書似的，想著對策。
曹宣眼巴巴地望著曹太后，把滿天的菩薩都拜了個遍，只盼著能瞞過自己的姑母，別發(fā)現(xiàn)李家和姜家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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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應(yīng)對###
偏殿里靜悄悄的，大約過了半炷香的功夫，曹太后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坐了起來。
曹宣忙做出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曹太后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阿宣，我仔細(xì)想過了。姜憲不管是和李謙私奔了還是被李謙劫持了，不見到這兩個人誰都說不清楚，都作不得數(shù)�！彼f著，眼角微挑，就露出幾分猙獰來，“而且就算是李謙劫持了姜憲，誰看見了？誰能做證？誰敢擔(dān)保姜憲不是因為和李謙私奔又后悔了才倒打李謙一耙的？”
曹宣心里怦怦亂跳，失聲道：“您，您是說……”
曹太后眼角的那點點猙獰就漫延到了她的眉宇間：“李謙闖下如此大禍，我們說什么都晚了，做什么都別想把自己摘出來了，我仔細(xì)地想過了，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死咬著說姜憲是和李謙私奔的，這樣一來，就算姜鎮(zhèn)元想給姜憲出頭也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
“您，您是什么意思？”曹宣頓生不妙之感，覺得事情好像有點脫離了他的掌控，朝著不知名的深淵滑落。
曹太后目光閃爍，冷冷地道：“我這就讓人寫一份賜婚的懿旨，你帶著這份懿旨快馬加鞭追上姜律和王瓚，在李謙開口認(rèn)罪之前把這份懿旨給李謙。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對自己最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