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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元……”

    凌清遠沒有離開玄關(guān),而是站在那個禁閉室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啊,我在說什幺呢?”

    他擡首,笑得云淡風(fēng)輕,目光往禁閉室懶懶地一撇。

    然后突然朝閉合的木門上,一腳猛踹了過去。

    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把邱善華嚇得差點驚叫在地。

    門鎖被猛力踹飛,那門“砰”地撞在墻壁上,反彈回來。

    踹壞了的門合頁讓門的旋轉(zhuǎn)軌道有些扭曲,發(fā)出嘎吱聲響。

    “我大概是想說老實說,真的發(fā)生什幺事,她相信清遠會比她更有把握怎幺處理。理智上,清遠的確更強大一些,但畢竟是在扭曲的教育方式下成長起來的孩子,有些時候他容易在情感上走極端。身為姐姐的責(zé)任感,讓她沒有辦法放任不管。

    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幺啊……

    等她從思緒里回過神來,后臺的化妝師已經(jīng)幫她畫好了妝。

    鏡中的女孩本就是一雙杏眼水眸,妝容之下的眼睛更是通透好看。

    溫柔如暗夜撞進眼底,為黑色瞳仁綴滿碎光。

    劉爽嘖嘖直嘆,有了戀愛滋潤的女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這是來自單身狗的偏見,要知道我本來自帶聚光燈好嘛。”凌思南厚顏無恥地自夸。

    劉爽的妝還沒化完,用腳尖踹了踹她:“你快滾吧,這蠢話說的,妝都得被你笑掉了�!�

    凌思南一臉委屈:“你這女人怎幺就翻臉不認人呢,昨晚還叫人家小甜甜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逗趣了半天,直到化妝師終于受不了把凌思南驅(qū)逐出境,她這才離開化妝間。

    凌思南當(dāng)然不會注意到她走后沒多久,化妝間的布簾另一邊,一個熟悉的身影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阿昱,怎幺回事?剛才開始就不說話了�!币巫由贤瑯诱诮邮苌蠆y的男子開口問那個身影的主人。

    “沒什幺�!鄙蜿诺恼Z氣玩味,“就是覺得,人真是一個多變的動物�!�

    比賽的開幕式很轟動,舞團的表演也很成功。

    《KDA》原本是四人舞蹈,但是為了舞臺效果,舞團的編舞將它擴展成了十二人,四人主舞,八人伴舞,凌思南憑借自己一直以來的舞蹈功底,理所當(dāng)然成為四人C位之一。開場表演,臺下觀眾熱忱如火,臺上舞者也是舞力全開,一下子就點亮了夜晚的舞臺。

    表演結(jié)束的那一刻,凌思南輕喘著氣定格在POSE上,背后的舞臺燈仿佛銀河璀璨,而她就站在星河光帶中央,輕擡下巴環(huán)視全場,全身上下都在絢爛地發(fā)著光。

    如果可以,真希望弟弟能來看她這場表演。

    可惜是不可能了,她不無遺憾地想。

    環(huán)場的目光在不經(jīng)意間,觸及了一個男人的視線。

    再轉(zhuǎn)回來時,又不見了。

    盡管安慰自己應(yīng)該是錯覺,一下場她還是和劉爽匆匆告別,迫不及待地整理好東西往回走,連妝都來不及卸。

    可是到了會場門口,她還是看到了夜色中,倚靠在跑車門旁的沈昱。

    搭著一雙腿,看到她時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嗨,小甜甜�!�

    凌思南心里咯噔一下凌思南很清楚,清楚得很諷刺。

    沒什幺必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不在乎,甚至?xí)磳Γ怯趾伪毓?jié)外生枝?

    “你化妝了?”

    “又去私會你那個小混混男友了嗎?”邱善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怒之下?lián)荛_了凌邈,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你到底有多不知廉恥才會這樣觍著臉送上門給人……”

    話沒有說完,卻已經(jīng)足夠難聽。

    凌思南卻驀地輕笑了聲,聲音在安靜的夜里尤為清晰。

    邱善華被這笑聲氣極,一旁的凌邈正要開訓(xùn),卻看到后方不遠處的跑車上,走下來一個人。

    多幺似曾相似的畫面。

    可結(jié)果卻大相徑庭。

    ……回到家的凌思南并沒有見到凌清遠。

    心中隱隱覺得又什幺不對,然而具體發(fā)生了什幺,父母自然不會跟她詳說,只說是凌家祖母想他了,臨時把他召去陪伴幾天。

    要不是微信上清遠確認了這件事,凌思南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把他藏起來,監(jiān)禁了他。

    結(jié)果這一轉(zhuǎn)眼,又是十多天過去了。

    時至7月中旬,清河六中這學(xué)期即將結(jié)束,高三學(xué)子也在返校日這天回到了學(xué)校。

    這期間雖然偶爾也有和弟弟斷斷續(xù)續(xù)聯(lián)系,但清遠學(xué)年末尾有期末考試,加上她又找了份家教的工作,好像時間又回到了之前的那段日子。

    [明天可以見到面了吧!]

    [嗯。]他回。

    還在為他的一個簡單的“嗯”字失落,可是很快地那邊又發(fā)來一句

    說來也煩人,哪怕是高三最后一次返校的日子,學(xué)校也要求所有高三學(xué)生必須整齊穿著校服。

    從高一到高三的學(xué)生在這一天齊聚校園,六中里外都布置了一番,校門口懸掛著眼花繚亂的橫幅,什幺“愿你來日不忘初心

    六中共你砥礪前行”、“高中有多苦,大學(xué)就有多甜”、“你的未來不是夢

    要認真地過每一分鐘”……

    凌思南站在校門口,掃視過這一條條橫幅上的文本,突然眼眶就紅了起來。

    盡管來這里不到半年,盡管在這里有很不好的回憶,可她畢竟是構(gòu)成自己高中人生的一部分。想到馬上就要離開高中生活,多少……還是有點難受的。

    “那邊的同學(xué),穿戴不規(guī)范,請站到處罰區(qū)�!�

    她驀地轉(zhuǎn)頭,對上桃花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

    “元……清遠?”

    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今天見面的情景,卻怎幺也沒想過是這樣。

    嘴角在這一刻抑制不住地上揚,凌思南不禁走向他。

    “凌會長,你什幺時候改姓元了�。俊蓖瑸閷W(xué)生會干部的翔哥在邊上故意打趣凌清遠。

    凌思南已經(jīng)很久沒見弟弟戴眼鏡,此刻凌清遠一派斯文,藏藍色的校服筆挺妥帖,清俊一如初見。

    他的手上還握著一塊記錄的板子,本來微低著頭,目光隱在鏡片后,聽到耳邊的調(diào)侃,唇角微翹。

    舉著筆的那只手,筆頭朝姐姐擺了擺,一絲不茍地示意她去他身后:“同學(xué),處罰區(qū)�!�

    凌思南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

    返校日欸。

    你搞什幺幺蛾子。

    “返校日也有要求�!彼紱]說話,他就一眼看出了她的不滿,“不按規(guī)矩拿不到畢業(yè)證�!�

    凌思南憤憤地咬牙走上前,“穿得哪里不規(guī)范了你說!”

    凌清遠凝著她,表情似笑非笑,筆頭悠悠地……落到她微敞的鎖骨處。

    她本來只是想用目光抗議,可不知怎幺地,被他這樣看著,臉就不自覺紅了。

    其實不是這幺近距離視線接觸的話,根本察覺不出什幺不同,可是正因為距離這幺近,她能清清楚楚從他鏡片的反光里看到自己還是你女朋友。

    “后門今天鎖了。”凌清遠勾唇笑,“只有正門這一條路�!闭f完又晃了晃筆頭指向身后,示意她站過去。

    凌思南不情不愿,但她其實也不打算讓人覺得弟弟徇私舞弊,只好照做。

    翔哥湊到凌清遠耳邊,小聲問:“那啥,什幺時候我們要求罰站了?還拿不到畢業(yè)證?”

    聽不見他們在說什幺的凌思南就看到面前凌清遠的肩頭顫抖。

    清遠大概又長高了。

    不知是不是制服的關(guān)系,肩背也感覺更寬厚了些,把整套校服都撐得很有型,線條只在腰際收攏。

    現(xiàn)在的男孩子發(fā)育真快啊……她有點老態(tài)龍鐘地想。

    想著想著,看到有人火急火燎地沖進學(xué)校。

    凌思南突然覺得有什幺不對,細細一想,忙拉住凌清遠:“欸欸

    陪我,想你。

    “……”

    大清早校門口一本正經(jīng)地撩姐。

    你的手段還真的是層出不窮啊。

    可是心里抱怨歸抱怨,腳下卻跟生根了一樣,邁都邁不動。

    都被他那樣求了,誰的心還硬的起來?

    就是想多相處一點時間……

    貪心地,多一點點,也好。

    她稍微挪了挪站位,這樣能從斜角打量他的側(cè)臉。

    處在學(xué)生會這個位置上的他,少了平時兩人相處時不規(guī)矩的少年氣,看起來更內(nèi)斂一些,認真起來特別迷人。

    她就靜靜地望著他,而他抽空時不時地回望。

    每到視線交匯的瞬間,兩人都會不經(jīng)意彎起嘴角。

    十分鐘后,她終于搞明白,原來凌清遠的任務(wù)是接待外校來賓,讓對方在簽名板上登記簽名,再由翔哥或者另一名學(xué)生會干部引導(dǎo)他們?nèi)胄�,跟抓校服�?guī)范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此刻正好兩個學(xué)生會干部都領(lǐng)人走了,門口就剩下他們倆。

    凌清遠退后了半步,和她并排,低著頭指腹從登記的表格上一一清點過去,“腿酸了幺?”

    凌思南撇撇唇,學(xué)生會那兩個小兔崽子居然也都是他的走狗,啥都不說,真是一個從上到下腐敗的組織,“你就這樣當(dāng)著他們玩我�!�

    “

    “我還沒畢業(yè)呢,學(xué)姐……這衣服還得穿一年�!�

    “哦……哦�!蹦桥淞似蹋鋈荒樕巷w紅一片,“所以,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會給我嗎?”

    “不會�!�

    女生正疑惑為什幺回答她的是個女性的聲音,轉(zhuǎn)頭一看,出聲的是他身旁已經(jīng)黑了半天臉的凌思南。

    “他姐不同意,謝謝�!�

    女生皺著眉:“你不能干預(yù)自由戀愛�!�

    ……滾犢子的自由戀愛�。×杷寄蠠o語。

    隨后那女生又堅定地看向凌清遠:“凌清遠,我相信你有你的想法。”

    “嗯?”凌清遠正看好戲看得高興,這下也逃不掉了,只好斂了斂神色,輕掀眉頭:“我沒什幺想法,姐姐說什幺就是什幺。”

    女生退了半步,沒想到人生的第一次失戀,是死在初戀他姐的手里。

    最終掩面哭泣而去。

    結(jié)果凌清遠背過身來,頭抵著墻不厚道地肩膀抖索成了一片。

    凌思南嘆了口氣。

    “人家在哭你在笑,要是人家知道喜歡上的人是這樣的,也不至于哭著跑走�!�

    “那怎幺辦。”凌清遠轉(zhuǎn)回身,恢復(fù)了學(xué)生會長的矜持,“我就只喜歡姐姐你一個。”

    “你是不同意啊,難道你愿意?”

    “不愿意�!�

    “那不就得了。”

    “難道你和她是鴛鴦?”

    這回輪到凌清遠不說話了。

    他抿了抿唇,目光平視著校外婆娑的梧桐樹。

    盛夏初晨,梧桐葉搖曳了一地金燦燦的斑駁光影。

    有風(fēng)吹來,是夏天的味道。

    “我在乎的人……只有一個�!�

    “別人是怎幺樣的心情,和我又有什幺關(guān)系。”

    凌思南的心跳,這一瞬撞在胸口上。

    “我就是這幺沒心沒肺的人�!�

    他偏頭,覷她。

    “沒心沒肺地喜歡你�!�

    風(fēng)吹來,短發(fā)輕揚。

    “……哪里……”

    “嗯?”

    “……哪里沒心沒肺了�!�

    大騙子。

    畢業(yè)感言

    返校日不用上課,高三五班亂糟糟的,大家三五成群堆在教室里聊著放假以來的所見所聞,凌思南自然也不例外。葉珊珊感慨方雯找到了男朋友,方雯郁悶和男朋友是異地網(wǎng)戀不長久,還忍不住問凌思南,她和顧霆這個暑期到底是怎幺約會的。

    凌思南呆滯了片刻,和顧霆換了個眼神,然后清了清嗓子:“我們……分手了�!�

    “哈?”先驚呼的是葉珊珊,她夸張地后仰,目光迅速在凌思南和顧霆之間巡脧:“畢業(yè)就分手這幺現(xiàn)實的嗎!�。 �

    可能是太震驚了,葉珊珊一時間沒控制好音量,前后左右的鄰桌全都往這邊看過來,也把視線落在了當(dāng)事人身上。

    好嘛,都不需要凌思南公開說明了。

    葉珊珊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唐突,忙不迭跟兩人道歉,又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怎幺回事?能問一下誰提的嗎?”

    “我。”

    “我!”

    兩個人爭相認領(lǐng),似乎誰都想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看方雯和葉珊珊一臉不解,顧霆滿不在乎地聳聳肩:“不合適就散了,有什幺好奇怪�!�

    凌思南點點頭,表示十分贊同。

    “那……那也算好聚好散吧�!狈仅┮妰蓚人都不怎幺在意的樣子,原本因為自己提起的話題引發(fā)的不安也平復(fù)了些許,不過這兩個人表現(xiàn)得太淡定了一點,淡定得就好像從來沒有發(fā)生什幺過。

    等到隔壁組的女生們聊起某個當(dāng)紅流量的話題時,方雯和葉珊珊全都亢奮地湊了去。

    凌思南回頭,雙手合十低眉順眼地跟顧霆致意:“抱歉了,這段時間利用你做擋箭牌,還要你配合演戲這幺久�!�

    “沒什幺。”顧霆支著下巴,兩人的位置是靠窗那一列的最角落,所以此刻沒有別人打擾,他揚了揚眉,壓著聲音問道:“你和他……怎幺樣了?”

    凌思南卡殼了片刻:“……我們倒是挺好的,只是你也知道……”

    “會很辛苦。”顧霆的目光飄向窗外,“你們想過以后怎幺辦?”

    “我大概會離開凌家吧。”凌思南說完,發(fā)現(xiàn)顧霆煞有其事地看過來,笑笑擺擺手:“沒有你想的那幺嚴重,凌家本來就不屬于我,所以哪怕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一直都覺得我是會離開這個家的�!�

    教室里里吵吵嚷嚷的,這一處比較起來格外僻靜。

    顧霆沒有打斷她,但也沒有終止這個話題,而是認真地想聽她說下去。

    “所以,與其在這個家里唯唯諾諾,不如趁早離開比較好�!彼皇执钤谒恼n桌邊緣,后仰著頭靠上窗臺,望著天花板上慢悠悠旋轉(zhuǎn)的電風(fēng)扇出神,“和清遠這件事,老實說并沒有你想的那幺辛苦�!�

    凌思南側(cè)臉看向顧霆,目光透亮:“畢竟如果沒有他的話,我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認真說起來其實辛苦的是他吧,現(xiàn)在一個人要擔(dān)起兩個角色,而且以后要為我放棄很多東西……明明才十六歲而已�!�

    “可他愿意�!鳖欥孟窨闯隽怂膬�(nèi)疚感,“你都不知道他跟我提你的時候,空氣里都是戀愛的酸臭味�!鳖櫪洗笠荒槻凰恢币詠碜杂刹珦舯凰麎毫艘活^也就算了,結(jié)果連談戀愛都輸給小自己兩歲的小子,關(guān)鍵消化的還是自己親姐姐,真是意難平。

    凌思南笑得也都是戀愛的酸臭味,意識到這一點,她揉了揉臉,食指敲了敲桌沿:“不說我們了,你呢?這次考試……拿到你要的了?”

    顧霆怔愣了兩秒。

    “那個分數(shù),考大學(xué)自然是不夠的。”顧霆黯然的眉眼撞進她擔(dān)憂的目光里,沒忍住地勾起笑:“別傻了,我本來也不是奔著考大學(xué)去的�!�

    原來顧霆那位父親在高考前和他達成了一個協(xié)定,只要這次他的文化課能達到他要求的分數(shù),他就會幫顧霆辦理留學(xué)手續(xù)因為她這次的高考分數(shù)突飛猛進,班上把她列作了受表彰的學(xué)生代表之一,等會兒開會需要發(fā)表簡單的感言。

    這種臨時趕鴨子上架的行為,凌思南雖然從內(nèi)心深處抗拒,好在舞臺經(jīng)驗不少,也不至于怯場,輪到她的時候,反而是同臺學(xué)生之中最泰然處之的那個。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麥克風(fēng)前。

    擡起目光,環(huán)視過臺下烏泱泱的人群,十六七八的年紀,人生中最青春洋溢的時光。

    “我……”原本準備好的滿腹官腔,忽地戛然而止。少女的嗓音通過麥克風(fēng),呈現(xiàn)出略顯金屬的質(zhì)感,依然清越很多事情,根本不會給你準備的機會,因為時間不會停留�!�

    “因為人生只有一次�!�

    目光不經(jīng)意地,和臺下另一道視線相交。

    他站在人群的最前方。

    把一室的光輝都攏在肩上。

    像空山新雨后,第一抹清冽的涼風(fēng)。

    他看著她,一如十年前目送她離去的時候。

    專注,又充滿期盼。

    整個禮堂都仿佛成了背景,四周黑暗。

    只有她和他之間,慢慢地流淌著光亮。

    “我很感謝我最終沒有浪費高中的時光,交出了我至今最好的一份成績單。”

    眉眼如水,溫柔地走進良夜。

    “所以,如果不想后悔的話……”

    “請盡全力吧,為你,為你在乎的那個人�!�

    “活在當(dāng)下。”

    短暫的安靜。

    而后全場掌聲雷動。

    凌清遠偏著頭,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鼓著掌。

    像個孩子似的,笑了。

    輪到給表彰學(xué)生授勛的時候,是高二的學(xué)生代表為高三即將離校的學(xué)長學(xué)姐們頒發(fā)獎?wù)隆?br />
    大概是某人的刻意安排,一列學(xué)生從舞臺一邊上來,最后站到她面前的,是清遠。

    他背對著人群,與她目光相匯,禁不住莞爾。

    “驚喜嗎?”

    凌思南抿著唇一哂:“猜到了�!�

    他擡起手,將獎?wù)吕@過她的頭頂放下來,整了整她的衣領(lǐng)。

    “以后你要是從政,我一定給你投票�!彼{(diào)侃,“真是能說�!�

    “不用了,我在家里做主就夠了�!绷杷寄蠌澚藦澊浇�。

    旁人當(dāng)然聽不出兩人的打情罵俏,可是聰明如他,一下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猝不及防的,凌思南發(fā)現(xiàn),他的耳根……竟然微微紅了。

    真是個大發(fā)現(xiàn)。

    凌清遠輕咳了聲:“還有一件事要恭喜你�!�

    凌思南眨眨眼。

    隊列正要轉(zhuǎn)身。

    臨下臺的前一刻,他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句”她遠遠地朝梧桐樹下招手,和身邊的同學(xué)告別,然后跑了過去。

    看姐姐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凌清遠促狹地笑她:“體能這幺差,你該加大運動量了�!�

    “什幺?”她和他并排往校門口走。

    “以后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怎幺三句不離葷啊凌清遠!”她氣呼呼想拍他。

    凌清遠兩手抄在兜里,拔腿就往旁邊躲,身形利落得讓她連衣角都沾不到。

    “你看你看,我說了吧,是不是缺乏鍛煉?”

    兩個人還在校門口你追我趕地兜著圈。

    “就這幺說定了哈。”

    “滾蛋啦

    別慌,這不是被發(fā)現(xiàn)。

    我知道我寫得很慢,如果單純以劇情看,確實拖沓得不行。但因為之前有很大一部分是肉章以及鋪墊,如果能記住這還是一篇?????肉?????文???,可能會稍微理解一點?畢竟我是想要合理寫完各種py的。

    不過,現(xiàn)在確實是往結(jié)局走,我也不想走得太匆促,這樣應(yīng)該也不算原地打轉(zhuǎn)吧。畢竟揭露關(guān)系之后,沒多久就結(jié)局啦。

    家宴

    南溪小調(diào)是清河市一家比較知名的浙菜館,也是凌邈歷來商務(wù)招待時偏愛選擇的餐廳。這里從裝修到菜品都透著江南的精致寫意,只是具體到消費上的時候,江南人的婉約就被豪放取代,昂貴得讓人嘖嘖稱奇。

    當(dāng)然也只有這樣的價格,才配得上凌家的風(fēng)格。

    相比上一次事后對“南溪小調(diào)”這個名字的畏懼,今天凌思南倒是顯得很放松,大概是因為清遠就在身邊。

    就算來的是沈昱,也都不是什幺大事兒了。

    大理石鋪就的地磚上,回響著冰冷的腳步聲。凌思南習(xí)慣了平日里和父母相對無言,可是今天父親和清遠的相處氣氛也很奇怪,盡管父親應(yīng)該已經(jīng)看到了兩人在校門口打鬧,卻一反尋常地什幺都沒有說,從上車到進入餐廳,僅有幾句簡短的對白。此時凌邈一人率先走在前頭,凌思南頗為不解地打量清遠和他之間恍若鴻溝的距離。

    她朝一旁的清遠努努嘴,可是他無動于衷,并不打算解釋。

    就這幺走在去VIP包間的走廊上,迎面恰好遇到了四叔凌燁。

    凌燁是凌家五個子女中最沒存在感的一個。凌家老大凌隆,接手長凌國際貿(mào)易總公司的CEO一職,執(zhí)掌凌氏東南亞的貿(mào)易業(yè)務(wù),這些年不能說把凌家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倒也讓公司逐步擴張;老二凌耿,雖然罹患癌癥過世,生前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貨運司機,但主動離開凌家自力更生,至少活出了自我;老三凌邈,頗有商業(yè)頭腦,早年主動開辟了凌氏在澳洲的市場,發(fā)展了廣大的人脈資源,如今管理長凌遠洋和長凌的澳洲分公司也算井井有條;老五凌靜,受二哥影響,脫離凌家獨自在美國打拼,現(xiàn)已是美國知名電器公司的CEO,日常居住在曼哈頓的頂層公寓套房。

    至于老四凌燁……至今為止,除了接受管理長凌的廈門分部,以及下屬的一家茶行以外,就沒什幺拿得出手成績。這也和老四的性子有關(guān),他既不像大哥三哥那樣腦筋活絡(luò),也不像是二哥那樣有風(fēng)骨,更不像五妹那樣敢拼。早些年傳宗接代之爭的時候,又怪老婆的肚子不爭氣,憋了幾年楞沒憋出一個,他就干脆放棄了。所以活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做一個不上不下的人,中庸就成了凌燁的處世之道。

    不過看凌氏如今老大老三天天斗得頭破血流,忙得不可開交,老四又仿佛成了活得最愜意的一個。

    “四叔�!绷枨暹h主動地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見。”說完還側(cè)過身讓出一個位置。

    凌思南意會,上前笑容甜美:“四叔好�!�

    “哦哦,好好好,思南也來了�!绷锜钚呛堑仡h首,之前在凌靜生日宴那日他就見過凌思南,這孩子那時表現(xiàn)就頗為討人喜歡,現(xiàn)在看起來更自如了一些。

    “你去哪兒?”

    凌邈面色不變地問。

    “抽根煙抽根煙。”凌燁訕笑道,“讓我先解解煙癮,難得我家那口子今天沒跟來�!�

    凌邈和凌燁短暫交流了幾句。

    “四叔,上次小宇說要的參考書,我改天給你送去。”臨分開前凌清遠詢問,“

    不知道哪天方便?”

    “哦,那個,你放假了吧,下周三怎幺樣?”

    “好。”

    “到時候思南也一起來四叔家做客��?”

    凌思南杵在原地看了一眼父親,見凌邈皺了皺眉,她頓了下,隨后點點頭:“好呀,四叔不嫌棄我就成~”

    凌燁擺擺手:“哪有什幺嫌棄,來就是了�!�

    等凌燁一走,原本不動聲色的凌邈再度睨了一眼凌思南,又看向凌清遠:“做做樣子就夠了,沒必要這幺套近乎。你四叔廈門的事情一團亂,別到時候給我惹麻煩。”

    凌清遠垂下眼,一手抄在兜里,一手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徑直從父親身邊走過。

    凌思南驚訝得回頭望向父親面如死灰的神色,趕忙湊到弟弟旁邊:“到底怎幺回事?”

    “凌清遠!”身后傳來聲如洪鐘的斥喝。

    他充耳不聞。

    凌邈邁開步子走上來:“真的翅膀硬了,容忍你幾天耍耍性子,你倒是真以為自己她循聲看去,凌清遠站在奶奶邊上,朝她示意。

    凌思南整了整微皺的校裙上前問好,突然周遭一片安靜。

    凌家祖父是怎幺死的的,凌家人可沒忘。即便凌思南的乖巧博得了長輩的好感,那也是因為事不關(guān)己,最終的態(tài)度也要取決于風(fēng)向,而凌家目前最大的風(fēng)向,就是周玉嬋。畢竟凌思南是所謂大師算出來的克死當(dāng)年凌家祖父的“災(zāi)星”,如果周玉嬋要把凌思南掃地出門,那凌思南肯定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凌邈夫婦更是僵硬著臉,盯著凌思南的背影一瞬不瞬。

    可是不知是因為周玉嬋已經(jīng)不在意,還是姐弟倆人有手段,聽不到對話的人們,只看到周玉嬋慈眉善目,預(yù)想中的對峙并沒有發(fā)生。

    等到凌思南懸著一顆心從主位邊上退下來,席間又恢復(fù)了喧鬧。

    她心跳得有點快,不過下一秒,跳得更快。

    因為清遠握上了她的手。

    他側(cè)過臉:“別緊張�!�

    ……你這樣我才緊張。

    凌思南掙了掙,沒掙開,小臉憋得通紅。

    大概也是看她不自在得太明顯,凌清遠終于松開。

    酒意正酣之時,這場鴻門宴才真正進入正題。

    奶奶的病情日漸惡化,近來更傳出風(fēng)聲要修改遺囑交代接班人,凌清遠原以為今天是爸媽為了給奶奶營造一個家庭和睦的假象,增加她的好感以博取更多利益才舉行的家宴,卻沒想到,他們打的不止這個主意。

    邱善華打斷了正在委婉邀功的凌家老大,宣布了長凌澳洲分部即將和環(huán)宇世貿(mào)合作的消息。

    凌清遠的身子僵了一下。

    可是,拋出這個消息意味著什幺?

    邱善華天花亂墜地夸了一通夫婦兩人在此事上付出的努力,不知情的人都會覺得,好像環(huán)宇真的是非長凌不可。

    凌家老大又怎幺會坐視不理呢,“八字都還沒一撇,還是別說早了�!�

    凌邈神情泰然,轉(zhuǎn)向妻子:“關(guān)于這事,還是你說吧�!�

    邱善華也擺出夫唱婦隨的姿態(tài),笑容里志在必得:“沈總的獨生子沈昱,已經(jīng)決定在今年下半年和我們家南南訂婚了�!�

    啪嗒,是筷子落在地上的聲音。

    眾人的注意力此時都被這個消息吸引,倒是沒太在意,只有凌思南低下身,想幫忙拾起清遠掉在地上的筷子。

    手指碰到了一起。

    他擡眼,她也是。

    凌清遠皺著眉心,挑眉,無聲地問。

    她的手指動了動,不敢俯身太久,先一步坐直了,把筷子放到桌上。

    此時目光的焦點已經(jīng)落到了凌思南身上,似乎大家都很好奇,一個剛剛高中畢業(yè)的小女生,究竟是怎樣吸引到沈家那個???浪??蕩?????子。

    “我家的孩子都挺優(yōu)秀的,沈家能看上也在意料之中�!鼻裆迫A微笑著解釋,把兒女的出色全都歸功于自家的良好教育下帶著清遠一起過去。”

    帶著清遠一起過去。

    凌思南聽到了這句話。

    只聽到了這句話。

    渾渾噩噩地,許久之后想到要上洗手間,這才走出了包廂。

    走了沒多遠,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是奶奶。

    “我也去一趟�!敝苡駤茸罱耐饶_不太靈便,卻摒棄了助理的攙扶,拄著拐杖踱步到了她身旁。

    凌思南下意識扶住她,又想到什幺,手的動作定在了半空,慢慢地,還是握了上去。

    “元元啊,一直跟我夸你�!敝苡駤绕状蛄苛讼逻@個孫女,眉清目秀,像水似的純凈,“我對你沒什幺印象,但那孩子喜歡的人……一定不會錯�!�

    心中的郁卒感稍霽,凌思南安靜地回應(yīng):“……我不是個好姐姐�!�

    她確實不是個好姐姐,過去的十八年,她一直都沒有盡一個姐姐照顧弟弟的本分,無論是主觀還是客觀的。

    “你覺得你不是,他覺得你是,那就夠了。”周玉嬋的目光極淡:“以前不是,以后是,也夠了�!�

    凌思南總覺得奶奶的話有深意,轉(zhuǎn)頭認真地看著她:“奶奶?”

    “你看我那幾個孩子……”周玉嬋目視著前方,似乎不小心陷入了緬懷過往的回憶里:“他們從沒覺得我好過……”她翻過手來,輕輕拍了拍凌思南:“你……也這幺覺得吧?”

    一下,一下,動作緩慢地,透著一絲落寞。

    靜默了許久,凌思南并沒有給她一個違心的答案:“是。”

    周玉嬋的表情很微妙。

    “但今天之前,我和您并沒有真正見過面�!彼蛄嗣虼剑骸拔倚睦锏氖且郧暗哪瑢ξ也宦劜粏�,和二叔也沒什幺交集的您。雖然如此,但那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我覺得過去的十年,因為有二叔照顧我,我很幸福。”

    “二叔啊……你二叔……”周玉嬋的思緒似乎斷開了,“是誰來著?”

    凌思南停頓了半晌,隨后了然:“凌耿,是您的二兒子,奶奶�!�

    “啊、啊,對�!敝苡駤扔衅痰拿H唬傲韫 痹谀X海里費力拼湊一起著記憶,卻似乎還是徒勞,周玉嬋喃喃:“……他……也恨我吧……”

    “以前怎幺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奶奶�!绷杷寄陷p扯動唇角:“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從洗手間出來,凌思南被門口一語不發(fā)浸沒在陰影里的人給嚇了一跳。

    他抱著雙臂,幽幽擡起眼,與她對望。

    凌思南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你來……上廁所嗎?”

    “你覺得呢?”凌清遠靠著墻眄她。

    她打著哈哈:“別那幺有氣勢嘛,奶奶還在里面,等會兒出來看到你這樣子,你那個乖孫子的面具還要不要了?”

    “我怎幺覺得你在罵我?”凌清遠冷笑了聲,索性直起身,“你知道多久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幺�!澳闳ツ棠碳夷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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