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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知為何,聽到這兩句,秦一隅心中忽然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震慟,或者說,是一種情感上的預(yù)兆。仿佛他和這首未曾面世的歌也緊緊相連。

    徐翊輕聲唱著,音色溫柔極了。

    [柔軟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別哭泣……]

    忽然,他的彈奏中止。安靜的兩秒鐘里,秦一隅聽見一陣稚嫩的啼哭。

    坐在電腦前的他愣住了。

    而徐翊放下吉他,笑著起身到鏡頭背后。不一會兒,他抱來了一個周歲大的小孩兒,護(hù)在懷里搖了搖,又捏著他的小手,沖鏡頭晃了晃,然后回到沙發(fā),抓著那只小肉手,撥了一下吉他弦。

    很快他就沒哭了,主動抓住了琴弦,還沖徐翊笑。

    在視頻的最后,他高高舉起那孩子,珍視地望著他,清唱出那首歌剩下的部分。

    [別哭泣,別迷惘]

    [你有寶石般的雙眼

    金燦燦的心臟]

    作者有話說:

    前面舅舅剛出來就有人猜秦一隅可能是受了他影響,你們是真的厲害的

    哦對,小乙出生那夜是真的下了雪,其實正常來講那個季節(jié)通常沒有雪的,但是那年天冷得特別快,一家人守在醫(yī)院的時候,夜里突然就飄雪了,不過第二天就放晴了,好像從來沒發(fā)生過一樣,夢一樣的一場小雪,只有徐翊的歌把它記下來了。

    第70章

    死灰復(fù)燃

    姚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雖然這小子從小到大一直都神經(jīng)兮兮的,但今天格外夸張。

    看完那個視頻,秦一隅啪地一下把電腦合上,大步出了房間,蹲在院子正中間那棵丁香樹下面,一動不動。葉子已然掉光,光禿禿的樹下只有兩塊大石頭和一口空的大水缸。

    姚景想不明白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于是站在門口盯著,沒想到竟然瞟見他抬手,用手背擦了臉,然后又飛快地收回去,兩手對著攏進(jìn)袖子里,交疊放在膝蓋上,腦袋也埋下去。

    好家伙,稀奇了。

    認(rèn)識十年了,這還是他頭一次見秦一隅掉眼淚。

    跟撿了金子似的,姚景立馬走過去,蹲在秦一隅身邊。風(fēng)呼呼吹著,把地上僅剩下的幾片葉子都吹跑了,顯得秦一隅格外凄慘。

    姚景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大驚小怪到:“呦,秦小少爺是怎么了��?”

    秦一隅沒抬頭,蹲在地上,身子前后輕微地?fù)u晃,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

    “別說話�!彼穆曇粢矏炘隍榭s著的身子里。

    姚景沒懂他這是怎么回事,看了個視頻就突然這樣了,難不成是被曾經(jīng)領(lǐng)進(jìn)搖滾大門的吉他手帶進(jìn)回憶殺,開始憶往昔了?

    這么一想,他倒是真有點愧疚了。

    當(dāng)初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沒準(zhǔn)兒秦一隅還真不會走上這一行,不會吃那么多苦。像他那樣腦子活泛、做什么都輕松的人,考上那么好的大學(xué),現(xiàn)在也順順當(dāng)當(dāng)畢業(yè)了,雖然不靠譜,但八成也能混成個社會精英的樣子。

    但他其實想象不出那個樣子的秦一隅。姚景忽然發(fā)現(xiàn),在他心里,秦一隅就該是個混不吝的小孩兒,而且永遠(yuǎn)會是這樣。

    到現(xiàn)在,他都記得那年夏天,剛被占了一堂音樂課的自己回辦公室,路過教學(xué)樓樓下的一個角落,看見了三個罰站的學(xué)生。

    這不是什么稀奇事兒,姚景本來沒打算多看一眼,誰知他瞄見了秦一隅,對方也正好看到了他,明明在罰站,還特別高調(diào)地喊“姚老師”,聲音大得離譜。

    他只想裝不熟,直接走開,沒想到秦一隅沖著他背影大喊。

    “姚老師!我要有自己的樂隊啦!就我們仨!你來看我排練啊!”

    明明沒有回頭,可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秦一隅被夏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和那他臉上晃眼睛的笑,手放在嘴邊,不管不顧地把自己的快樂分享出來。

    為什么秦一隅永遠(yuǎn)可以活得像個真正的主角一樣?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游戲一般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一直很想知道,以至于某一天,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之所以對這個孩子這么縱容,明明嘴上說煩,卻始終像個怨種一樣幫他,都是因為羨慕。

    在秦一隅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希望成為、但又成為不了的樣子。

    正出神,身邊蹲著的大蝦米突然栽到地上,唉喲叫了一聲,姚景回過神看向他,問:“又怎么了?”

    “腿麻了�!�

    秦一隅坐在地上,兩手撐到身后,沖他抬起了頭。他的眼圈還泛著一點紅,睫毛上甚至還掛著小水珠。

    真哭了。

    可是為什么呢?一個連被人罵都覺得是自己特殊的自大狂,會為了什么哭呢?

    “想喝酒。”

    “不行。”

    被拒絕的秦一隅吸了吸鼻子,像個認(rèn)輸?shù)男∧泻⒁粯�,眼睛亮亮的�?br />
    “姚老師,你家有吉他嗎?”

    這下姚景是真的愣住了。

    自從出事之后,“吉他”就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禁用詞。

    當(dāng)初秦一隅在醫(yī)院做左手復(fù)健,他買了水果去探望。

    那天秦一隅笑嘻嘻地借用他買來的蘋果,展示一連串復(fù)健成果,捏、拿、握、放都做得很好,他打心眼里替他開心,因為很關(guān)心他的情況,于是問了在場的復(fù)健醫(yī)師。

    “如果他照這樣繼續(xù)復(fù)健,左手可以恢復(fù)到之前正常彈吉他的狀態(tài)嗎?”

    砰

    話音剛落,秦一隅將那顆蘋果狠狠砸到了病房的墻壁上,帶著香氣的汁水甚至濺到了他們身上。

    被砸爛的一部分黃色果肉,黏著白墻緩緩下滑,最終停滯在墻角。

    后來秦一隅笑著對他說了對不起,醫(yī)生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姚景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不就是奪去天才的天賦嗎?

    姚景恍惚地盯著墻壁,淺黃色的痕跡變深、變亮,逐漸化作一道窄長的橙色光芒,是西沉的紅日透過窗玻璃,投在墻上的暮色。

    天都快黑了。

    “姚老師,你這兒有吉他嗎?我想彈一下�!�

    他竟然還重復(fù)問了第二遍。

    “有�!币盎剡^神,“等我一下�!�

    當(dāng)姚景真的應(yīng)要求,拿出一把木吉他,秦一隅看到他臉上惶恐又疑惑的表情,有些想笑。

    “別這樣�!彼χf,“我在比賽的這段時間不知道跟多少吉他手打過交道,早就脫敏了�!�

    接過琴,秦一隅熟稔地抱在懷里調(diào)音,試著用右手撥了一下弦,然后抬頭沖他笑著說:“一聽就挺貴。”

    “別給我砸了�!币耙沧聛�,扔給他一塊金屬撥片。

    “放心,我現(xiàn)在很穩(wěn)重的�!�

    太久沒彈琴,秦一隅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那并非是一種期待的緊張,和最初學(xué)琴時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時候的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學(xué)得會,而且會彈得很好。

    可現(xiàn)在不是,他大概率彈不完一首歌,也不會彈得太好。

    但即便如此,秦一隅還是擰著眉頭,指尖用力摁住琴頸上的弦,彈出了在視頻里聽到的和弦。

    一旁的姚景目光不斷地在秦一隅的手和臉上跳來跳去,試圖觀察他的每一個細(xì)微的反應(yīng)。他看見秦一隅的眉頭越皺越重,左手的小指根本無法彎曲,甚至還在顫抖。

    但秦一隅竟然還在彈,甚至寧愿用其他手指快速替代,也沒有中斷。

    大冬天的,他額頭上冒出細(xì)密的汗珠,在和弦里哼出了旋律,卻沒有唱歌詞。姚景發(fā)現(xiàn),這不像是秦一隅會寫的歌,太溫情了。

    然而最后,他還是沒能彈完一整首。停下之后,他盯著發(fā)抖的左手,看了很久才抬頭,笑著沖姚景說:“好難聽啊�!�

    用難聽這樣的詞去形容方才的演奏,是絕對不恰當(dāng)?shù)摹?br />
    平庸?這才是最恐怖的。

    事實上,秦一隅的手恢復(fù)得已經(jīng)很好,能滿足絕大部分日常需要,但對于彈吉他這樣需要很強(qiáng)的左手機(jī)能的精細(xì)作業(yè),根本不夠用。

    但他至少愿意重新拿起琴了。

    看著他,姚景仿佛看到一片灰燼之中亮起點點紅色的星火,或許下一秒又會熄滅,但至少這時候他還閃著光。

    他不愿放過這一簇星火。

    “你去參加比賽的時候,我就在想一件事兒,但我怕你不想聽,一直沒說�!币俺槌瞿菗芷M(jìn)秦一隅的左手。

    “要不要試試改反手琴?”

    秦一隅沒說話。

    他不是沒有想過,但他的右手也受了傷,只是程度相對輕一些,他并不清楚換這只右手,能不能達(dá)到之前左手的完成度。

    見他不回答,姚景試圖找出他這次嘗試的根源,喚醒他對彈琴的渴望。

    “你這次,為什么突然想要彈吉他?”

    秦一隅抬了抬眼,黑沉沉的眼睛里多了些光彩。

    “我想把剛剛聽的那首歌,彈給一個人聽�!�

    房間里忽然陷入沉默,只有那只頭毛分岔的玄鳳鸚鵡扯著嗓子叫。

    秦一隅手一指,“你這小雞叫得真難聽,像烏鴉�!�

    他剛說完,那只玄鳳鸚鵡竟然撲棱著翅膀飛到他手指上,啄了幾下他指尖的繭。

    誰知下一秒,姚景忽然開口:“秦一隅。”

    “嗯?”

    “你小子是不是談戀愛了?”

    談戀愛?

    南乙蹙著眉頭,盯著眼前的祁默,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突然問出這么奇怪的問題,明明前一秒還在說正事。

    “為什么這么說?”

    祁默難得地露出笑容,嘴角的痣很顯眼。

    “上次我就想說了,自從你參加比賽,整個人變了好多。上午你看消息的時候在笑,你自己不知道嗎?”

    南乙停頓了一兩秒,說:“有人給我發(fā)了個笑話�!�

    “是嗎?”祁默徹底被他逗笑了,“那你念給我聽聽,讓我也樂一樂。”

    南乙的臉上流露出少見的無措,盡管只是一閃而過。

    然后他眨了眨眼,情緒很快恢復(fù)到平靜,認(rèn)真地告訴祁默:“我沒有戀愛。”

    祁默愣了一下,久久地注視南乙。

    原來再聰明的人,在感情里也會犯傻。但這么想了,祁默又有些懷疑,南乙是真的不懂嗎?還是他其實知道,只是因為身上太多負(fù)累,所以選擇自欺欺人。

    “我開玩笑的�!逼钅α艘幌�。

    “南乙,雖然我們每次碰面,都是些苦大仇深的話題,但是看到你開心,我也覺得挺開心的,就好像,這日子還有盼頭�!�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說出口,只是不希望南乙和自己一樣,在日后的某一天感到后悔。

    “你是我見過所有人里,最有資格生活得幸福的一個,只要……你別繞著走。”

    南乙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算繞著走嗎?應(yīng)該是很直接地跑著來到了秦一隅的面前,不由分說地抓住了他的領(lǐng)口,不許他走。

    可他沒想到,秦一隅竟然伸手,抱住了他。

    對秦一隅的占有欲,和對愛的生理應(yīng)激,無時無刻在南乙腦中纏斗,難分高下,他沒時間去判定哪一方會獲勝,只能暫時擱置,無恥地享受著和秦一隅的每一次親密接觸,又害怕他們之中的任何一方真的陷進(jìn)去。

    簡直像在走鋼絲一樣。

    見南乙再次陷入沉默,祁默也沒繼續(xù),同他分享了最近李不言的狀況,又把話題繞回到張子杰的身上。

    前段時間薛愉的父母一個勒索,一個利誘,把張子杰逼上絕路,一開始他以為是南乙想直接從張子杰口里套出陳韞的信息,可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南乙想要的不是這些。

    他告訴南乙,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張子杰又去找了陳韞,而且連續(xù)兩天都去了。

    可南乙聽完卻說:“我知道他會這么做。”

    “你知道?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也有可能暴露,他很有可能會把媒體聯(lián)系他的事告訴陳韞�!�

    “不是有可能,他一定會告訴陳韞。”

    南乙頓了頓,“不過你放心,暴露很難。記者證是假的,綁架他的人也沒有露過臉,連地方他都記不住,找不到的�!�

    他靠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地點著桌面,續(xù)道:“張子杰外強(qiáng)中干,其實骨子里就是個慫包,他這么多年一直當(dāng)陳韞的走狗,已經(jīng)有心理慣性了,絕對不可能輕易把底透給外人,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得罪了陳韞一家不會有好下場�!�

    祁默想了想,忽然明白了。

    “你做這些,是想讓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去找陳韞,然后發(fā)現(xiàn)對方其實比他想象中還要絕情,干脆來個破罐子破摔?可萬一陳韞為了堵他的嘴,幫了他呢?”

    南乙指尖一停,笑著說:“陳韞是個瘋子。”

    “一旦他知道,有人試圖從他養(yǎng)的狗的嘴里套話,第一反應(yīng)一定不是找出那個人,而是往死里踹那條狗。”

    “我們再等等�!�

    祁默點頭:“那我這幾天還是回維修店待著�!�

    “嗯,我會再讓張阿姨找他,先打一筆小錢。用那個郵箱聯(lián)系他,讓他習(xí)慣�!�

    說著,南乙仰頭靠在椅子上,輕聲說:“那個蠢貨,抄作業(yè)都會把名字一起抄上去,培養(yǎng)他的習(xí)慣不會太難�!�

    對付一個人就像馴養(yǎng)動物,下達(dá)指令,觀察行為,給出正面或負(fù)面的反饋,重復(fù)再來,只要夠堅持,讓一個人予取予求,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對蔣甜也一樣。

    一條似是而非的朋友圈,一通視而不見的電話,組成一條[指令]。第二天下午的南乙只在轟趴館射了半小時箭,就等到了蔣甜。

    好巧不巧,上鉤的魚正好撞見一個女學(xué)員搭訕加他微信,情緒上頭,直接過來打斷兩人的對話。

    她穿著高跟鞋氣勢洶洶,攻擊性比身上的香水味還要重。

    趕走假想敵后,看見南乙還是那副[觀察]她的冷淡模樣,蔣甜試圖找話題。

    而她能找到的話題,也是南乙一次次營造出的暗示。

    樂隊的話題她不懂,說了幾句南乙都沒回,忽然,蔣甜想到來之前在車上刷過的南乙的朋友圈。

    “對了,我看到你昨天又去植物園看蘭花了�!笔Y甜拽了拽他袖子,“這次看到鬼蘭了嗎?”

    南乙盯著被她拽住的袖子,沒說話,扯開了。

    “沒看到是不是?”蔣甜倒是一點不氣餒,笑盈盈說,“我家真的有,最近天冷,挪到我爸書房了。”

    面對她的邀約,南乙給出了[反饋],盡管有些似是而非。

    “花期已經(jīng)過了�!�

    蔣甜仍舊從這句話中找出一絲期待,“但你還是想看對不對?沒關(guān)系啊,現(xiàn)在去看一次,等夏天開花了,你還能再去啊。我告訴你,也就是我爸這種蘭花骨灰級愛好者才有,不然你跑遍北京城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跟你一樣喜歡蘭花,每年不知道收多少盆名貴品種呢�!笔Y甜笑著,漫不經(jīng)心地把她父親受賄的情況脫口而出,“不過他今天不在,跟我媽旅游去了,不然肯定要拉著你聊花�!�

    最后,看似是南乙不情不愿地被拽走,實則是蔣甜一步步按照他的計劃走。

    他自由活動的時間不多,這次必須要有進(jìn)展。

    “你的車呢?”站在路邊,蔣甜四處張望。

    “今天沒騎。”

    南乙不想讓她坐,干脆打車來。

    于是他們也打車走了,坐在后座,南乙將窗戶開到最大,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眼睛有些酸。一路上蔣甜都在試圖聊各種話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直到抵達(dá)蔣甜家所在的高級小區(qū)。

    下了車,路邊又有人發(fā)傳單,蔣甜有些厭煩地抽過來折疊扔掉。

    “門口這些店天天發(fā)廣告,上次是維修店,這次又是健身房,煩都煩死了�!�

    南乙什么都沒說,跟著她進(jìn)去了。

    蔣甜家的別墅花園不大,到了冬季,很多植物都枯萎了,但也能看得出是專人精心打理過的。

    而一進(jìn)入客廳,到處都是一盆盆蘭花,蝴蝶蘭最多,越往里走,品種愈發(fā)名貴。

    南乙觀察了一圈。

    “你家養(yǎng)寵物嗎?”他忽然問。

    “沒有啊,我爸對貓毛狗毛都過敏�!笔Y甜說完,有些疑惑,“問這個干嘛?”

    南乙沒什么表情,語氣也很淡:“我怕貓�!�

    蔣甜立刻笑了出來,方才的疑惑一絲也不剩。

    “有水嗎?”南乙看向廚房的方向。

    “有啊�!笔Y甜抬起下巴,喊了一聲“阿姨”,但很快她又想起什么,“忘了,阿姨今天請假了。”

    南乙是知道的,他看到蔣甜在最新一條動態(tài)的評論區(qū)和朋友吐槽,嘲諷這個新的保姆懶,又請假了。

    這是個好時機(jī),他不希望蔣甜家里有人。

    沒多久,蔣甜端出兩杯果汁,分給南乙一杯。

    南乙拿出手機(jī),“我可以拍一張鬼蘭的照片嗎?”

    “當(dāng)然,等我一下�!�

    蔣甜放下果汁,上了樓,五分鐘后下來,手里拿著一串鑰匙,她往一樓走廊盡頭的書房走去,用其中一把鑰匙打開了門鎖,然后喊了一聲南乙的名字。

    進(jìn)入書房的第一時間,南乙就鎖定了書桌上的筆記本。

    這是他此行真正的目標(biāo)。

    [這個病毒軟件只要進(jìn)入電腦,就能把里面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復(fù)制下來,遠(yuǎn)程傳出去。]

    “看,就是這個。”

    看得出來那蘭花的確名貴,蔣甜都不敢伸手把它抱起來,只能蹲在地上,指給南乙看。

    南乙手插在口袋里,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你不是要拍照片嗎?”蔣甜疑惑地抬頭,望著南乙。

    “嗯�!蹦弦颐娌桓纳�,朝她走去,拿出手機(jī),對著那盆葉子拍了一張。

    想要支開蔣甜,恐怕很難,如果強(qiáng)行找理由,恐怕會打草驚蛇。

    就算支開了,時間恐怕也不夠他把病毒軟件復(fù)制到電腦上,一旦她中途回來,恐怕還要敗露。

    南乙靜默地思考著,忽然想到了什么。

    人和動物是不一樣的,動物需要指令,人更相信的是心理暗示。

    “好了,謝謝你�!蹦弦移鹕�,來到書桌邊上,看著筆記本旁擺著的另一盆蘭花,好奇問道,“這是什么?”

    “這個?”蔣甜也走了過來,“不知道,我也認(rèn)不全啦�!�

    南乙低下頭,手指撫上蘭花的葉子,認(rèn)真觀察。

    “這種葉片的背面花紋好特殊,好像在哪兒見過……”

    見他如此專注,距離又這樣近,蔣甜忍不住靠近,手臂碰到他的手臂,輕輕地靠了過去。

    但忽然,身旁的南乙像是忽然回神,想躲,抽回的手臂一晃,不小心碰倒了裝著果汁的玻璃杯。

    橙黃色的液體全都潑在了那部筆記本上。

    “抱歉。”南乙拿起一旁的抽紙,按在果汁上,“你看看,筆記本沒事吧?”

    蔣甜也嚇了一跳,“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爸知道會罵死我的!”

    她著急忙慌打開,發(fā)現(xiàn)筆記本的鍵盤失靈,屏幕一側(cè)也有了陰影。

    “怎么辦?”她抱著筆記本試圖晃,誰知直接黑屏了。

    “完了完了�!笔Y甜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

    “先別急,都是我不好。”南乙難得主動地握住她的手腕,雖然只有一秒。

    “現(xiàn)在去修還來得及,你家附近有沒有手機(jī)或者電腦的維修店?”

    蔣甜皺了皺眉,定定地想了幾秒。

    “對了,小區(qū)門口就有一家!我們現(xiàn)在去吧!”

    作者有話說:

    嚴(yán)遲小劇場

    送走汪琦后,從聚餐地回到CB宿舍:

    遲之陽自認(rèn)為自己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向他保證會保守秘密,嚴(yán)霽也答應(yīng)了他的要求。

    那這不就是繼續(xù)做好朋友的意思嗎?

    雖然氣氛還是有點不對,但看兩集蠟筆小新就沒事了。

    遲之陽:嚴(yán)霽,你要不要一起看蠟筆小新?

    剛吹完頭發(fā)出來,嚴(yán)霽看上去沒什么精神,獨自上了床。

    嚴(yán)霽:嗯,我來投屏。

    遲之陽自然而然地從自己床上下來,來到嚴(yán)霽床邊,按照慣例掀開他的被子。

    誰知這次嚴(yán)霽卻說:小陽,以后你不能在我床上睡覺了。

    遲之陽(皺眉愣�。簽槭裁�?

    嚴(yán)霽:之前你不知道,現(xiàn)在你知道了。我覺得對你對我,都不太方便。

    遲之陽:但是我不介意啊。

    嚴(yán)霽:我介意。

    遲之陽愣愣地站在床邊,想了好久,最后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蠟筆小新他一點也沒看進(jìn)去,還失眠了。

    最可惡的是,第二天和秦一隅一起回市區(qū),還被他蛐蛐了。

    而且嚴(yán)霽居然沒有幫忙。

    遲之陽:都?xì)⒘恕?br />
    啊對了,恒刻好像也有自己的營養(yǎng)液啦!終于可以自產(chǎn)自銷了!謝謝大家支持正版,還陪我一起連載,每天一章一章地追更,我知道這其實是非常難熬的事,所以非常感激,每天看著你們的評論就有了寫文的動力,而且大家對這本書的產(chǎn)出啊安利啊,我都有看到,真的特別感動,謝謝各位寶貝們~~

    這本和馥芮白其他系列比起來可能劇情脈絡(luò)會多一些,好幾條線穿插著,所以體量會相對大一點

    第71章

    愛的刀刃

    這還是南乙頭一次走進(jìn)這間維修店。

    坐在里頭正教一個中學(xué)生裝系統(tǒng)的祁默,看到他和蔣甜進(jìn)來時,帽檐下的雙眼閃過一絲驚訝。

    但很快,他就禮貌地站了起來,將掛在下巴上的口罩戴正,詢問他們有什么需要。

    全程南乙沒有說一句話,只站在一旁,任蔣甜急切地將發(fā)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被慣大的人總是很會提要求,開槍一樣突突突地說著“要快”、“必須修好”等字眼。

    五分鐘后,他們從維修店出來。

    外面風(fēng)很大,枯黃的葉子被卷到半空,和黑色的垃圾袋糾纏了片刻,然后一起落下。

    處心積慮這么久,終于有了一個巨大的進(jìn)展,應(yīng)該是值得開心的事,但南乙并沒感到多興奮。在仇恨里浸泡太久,一步步走得太辛苦,他根本無法從這件事中獲得任何正面情緒。

    “居然要修三天,幸好我爸一周后才回。”蔣甜說著,攏緊了身上雪白的羊絨大衣,“要是被他知道,肯定要罵死我�!�

    “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東西到手就立刻走人會顯得奇怪,因此南乙表現(xiàn)出歉意,如他所想的,蔣甜開始得寸進(jìn)尺。

    “你要是真覺得抱歉,就陪我吃飯吧�!彼χf,“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西餐廳�!�

    盡管和她待在一起的每分鐘都倍感煎熬,但為了盡可能讓她放松戒備,南乙沒有拒絕。

    在靠窗的位置落座,窗外是橫生的黑色枯枝,遠(yuǎn)處是純凈的灰白色建筑外墻,相互映襯,變成一方摔裂的白陶罐。

    蔣甜頸間的珍珠也是白的,在餐桌頂燈的照射下,泛出柔潤的粉色伴彩。

    這令南乙想到了薛愉父母曾給他看過的一則錄像,里面的薛愉穿著一件淺粉色襯衫,珍珠扣子原本齊整地扣著,但很快就被蔣甜扯掉了,扣子落到瓷磚地面,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音。

    但求饒的哭聲卻很響。

    “你怎么不吃?不喜歡西餐嗎?”

    聽到她的提問,南乙盯著她的臉,腦中不斷切換著,直到和視頻里高聲尖笑的那張臉融合。

    笑聲是紅的,哭聲是綠色,被粗暴地拌在一起,像眼前這盤沙拉一樣分不清。享受凌辱的人,從不會單獨摘出其中一種,他們一口一口吃掉的,始終都是自我愉悅兼并他者之痛。

    “不喜歡。”南乙說。

    他切割著盤中的牛排,聞到香味卻想吐。

    和蔣甜面對面坐著的每一秒鐘,他都會想到蔣正,想到陳善弘,繼而是外婆和舅舅。這對視覺和嗅覺都是煎熬,注意力被動地交給了聽覺,南乙只能通過聽餐廳里放的歌來分散注意力。

    新切換的一首是一支格式標(biāo)準(zhǔn)的后搖。器樂編排簡潔,失真處理過的電吉他渲染出略顯陰郁的氣氛,像一場漫長的細(xì)雨。

    但令他意外的是,歌曲后三分之一竟然出現(xiàn)了人聲,唱著幾句重復(fù)的英文歌詞。

    這聲音有些耳熟,南乙忍不住拿出手機(jī),用軟件識曲,搜索出來的結(jié)果令他怔愣了一瞬。

    竟然是[無序角落]的歌。

    他點開專輯頁,發(fā)現(xiàn)是三個月前發(fā)行的新單曲,名字叫《Recolle》。

    而打開歌詞頁之后,他也找到了這首和之前無落風(fēng)格迥異的原因歌詞和作曲標(biāo)注的名字都是許司,無落的貝斯手。

    許司之前很少獨立寫歌,這首歌塞不進(jìn)無落的任何一張專輯,倒很適合作為一張后搖專的outro。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沒認(rèn)真聽她說話,南乙都不知道蔣甜是如何將話題切換到這個問題上來的。

    “善良的�!彼姓J(rèn)他是故意這么說的。

    但一個不知悔改的人根本感受不到這種針對。蔣甜笑著說:“這也太寬泛了吧,還有呢?”

    盯著那寥寥無幾的幾句歌詞,他耳朵被這間餐廳灌入許司嘆息般的哼唱。

    [I

    always

    think

    of

    the

    video

    store,

    which

    now

    sells

    desserts.]

    不知怎的,他竟然真的掉進(jìn)了這個問題的陷阱,腦中不自覺浮現(xiàn)出一張臉孔,好像那就是答案。

    他不自覺用手托腮這通常是另一個人習(xí)慣性的小動作輕聲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南乙不想再看手機(jī)屏幕,于是關(guān)掉了,但仍垂眼,用很平的語氣說:“有超能力的人�!�

    這下蔣甜的笑愈發(fā)夸張了,像高高揚起的草繩,一下一下,打在南乙的耳側(cè)。

    “南乙,你有時候真的挺會講冷笑話的�!�

    南乙也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他的手機(jī)震動起來,是遲之陽打來的,也是他半小時前發(fā)短信要求的。

    借著這通定時電話,南乙中止了這場笑話一樣的“約會”,借口節(jié)目組緊急召他們回去,離開這令人透不過氣的餐廳,出門攔了一輛的士。

    蔣甜跑了出來,站在路邊送他,精心造型的卷發(fā)被吹得很亂。

    她急匆匆攔住了要關(guān)上的后座車門,問:“下次還去我家看蘭花嗎?”

    南乙捂著手機(jī)聽筒,勾著嘴角看她:“等花期再說吧,看葉子沒意思�!�

    “可那就是夏天了�!笔Y甜先是下意識有些氣餒,但很快,又揚起嘴角,誤以為是他故意將這個約定拉長到明年夏天的。

    “嗯�!蹦弦易旖菗P著,眼神卻是冷的,“夏天再說吧�!�

    就是不知道,明年夏天,那兒還是不是你家了。

    也不知道那些名貴的蘭花,會不會一起被貼上封條。

    車越來越遠(yuǎn),后視鏡里的白色大衣消失不見。

    “誰��?”遲之陽在電話里問。

    “沒誰�!蹦弦野l(fā)現(xiàn)他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蹙了蹙眉,“你生病了嗎?”

    “沒有啊�!彪娫捘穷^的人立刻提起情緒。

    “哪里不舒服嗎?我去你學(xué)校找你�!�

    誰知遲之陽竟拒絕了。

    “不用了小乙,我不在學(xué)校,晚上就回去錄比賽了,到時候再見吧�!�

    他第一反應(yīng)是遲之陽或許和嚴(yán)霽在一起,但奇怪的是,如果真的和嚴(yán)霽在一起,為什么會這么怏怏不樂?

    南乙很想插手,但又覺得遲之陽似乎想隱瞞什么,自己這樣做,會不會顯得太過武斷。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有不開心的事,要告訴我。我陪你喝酒�!�

    “算了吧!”遲之陽總算是笑了,“共享單車管理大師,你還是別喝酒了�!�

    南乙也笑了。

    掛斷電話,他也回到學(xué)校,來到停摩托車的地方,剛開鎖,就接到了祁默的電話。

    他似乎也在外面,電話那頭很吵。

    “怎么沒用我給你的那個?”祁默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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