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文昔雀繞過柜臺，拉住了他，解釋道：“趕走他，他也不會就此放下，不如就這么順著他，等他意識到他做這些都白忙活了，他自己就走了，爹，就讓我來處理，好嗎？”
文徵元看了眼后院在忙活的人，又看了看自家女兒，說：“好，都依你，但話說在前頭，我不喜歡那小子�！�
他寧可女兒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希望她再跟凌昱珩在一起。
接下來的好幾天里，凌昱珩每天都來，也如他所說的，來的時辰不一定，多半都是申時到，文昔雀對此沒說什么，她也猜到了，估計是定遠(yuǎn)營事情很忙。
而凌昱珩臉上的笑是一天比一天燦爛，連他在書肆干活的時候見到了官場的同僚時，也高興得很，半點都沒有不好意思，他的笑容一直持續(xù)到鐘玉鉉來書肆的這一天。
第78章
悔改之時可曾晚
鐘玉鉉是來告知御史臺參靖安侯府的進(jìn)程，
以及抱著點私心來看望她，怎料剛一踏進(jìn)書肆的大門，便被一高大的身影給擋住了腳步。
“將軍？”
鐘玉鉉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穿著粗布短衣，
抱著一大摞書冊，
面色不善的男人，不確定地問道。
長得跟鎮(zhèn)遠(yuǎn)大將軍極為相似，一臉兇相就更像了，
只是，好好的將軍，怎么這副裝扮，
這種姿態(tài)出現(xiàn)在書肆，著實令人心生疑惑。
凌昱珩壓著聲音，小聲地說：“打烊了，
趕緊走�！�
鐘玉鉉回頭看了眼烈日當(dāng)空的天色，對凌昱珩幼稚的趕客和挑釁態(tài)度不予計較，
“我有正事和文小姐說。”
“跟我說是一樣的，
我會轉(zhuǎn)告她�！�
凌昱珩寸步不讓，
小心眼也好，
沒風(fēng)度也罷，在他沒有真正得到阿雀的認(rèn)可前，他不愿意其他對阿雀有心思的男人靠近她，
他做了太多的錯事，
沒有信心在阿雀心里占據(jù)更重要的位置。
不出他所料，在他還沒有把人趕走之際，
文昔雀從后院出來，
欣喜地對鐘玉鉉說：“鐘大人您來了，快請入正廳……”
后面的話，
凌昱珩聽不進(jìn)去了，鐘玉鉉繞開他走向了文昔雀，而他直接被釘在原地，失去了繼續(xù)阻擋的力氣。
阿雀對他，沒有這種態(tài)度，沒有這種期待，更沒有這種笑臉相迎，他苦苦追尋的，別的男人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而他本可以擁有，是他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他要怎么做才能讓他跟阿雀之間的感情回到四年前的樣子？
被千夫所指不可怕，放下臉面當(dāng)短工也沒什么，可怕的是在連她的影子都抓不到的漫長的日子里，看不到希望，一時一刻都是煎熬。
凌昱珩深吸一口氣，想像之前一樣，扯動嘴角，揚起一個爽朗無害的笑臉來，他試了一次，兩次，三次，都失敗了，他笑不出來，臉色還一次比一次難看。
不能這樣，不能再兇著一張臉了，會嚇到她，她不喜歡這樣的他。
而且，都調(diào)查過了，鐘玉鉉的一舉一動都查的夠清楚了，再怎么厭惡那個人，鐘玉鉉都是一個確確實實的正人君子，不會做任何失禮的行徑，他沒有必要沖到正廳打斷他們的對話，讓阿雀對他的印象更差。
凌昱珩心里都清楚，害怕和擔(dān)心依舊不減一分一毫，因為他不是正人君子，因為按照阿雀的喜好標(biāo)準(zhǔn)，他跟鐘玉鉉比，幾乎沒有勝算。
不光鐘玉鉉，那個什么舉人，或許都比他更能讓阿雀滿意，在禹王廟那次，如果不是他用強(qiáng)硬的手段威脅和逼退了陶舉人，她可能早就跟別人喜結(jié)連理了。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追著阿雀的背影，而她卻不肯為他停留。
他好希望阿雀能有一次，就一次，不管面臨的是生死、前途、名利或是安穩(wěn)的抉擇，都能堅定地選擇他。
他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呢？
他真的能忍耐住，在看不到曙光的日子里，不對她出手嗎？
**
“你不必?fù)?dān)心，雖然靖安侯府在各種罪項上都盡力攀扯凌將軍，但定遠(yuǎn)營那幫人也不是吃素的，加之四年前凌將軍入獄的公案，安世欽提供了新的證據(jù)，靖安侯府?dāng)菀扬@，要將那一干人等繩之以法只是時間問題了。”
有了鐘玉鉉這話，文昔雀的心逐漸落了地，以眼下的局勢，在她父親科舉考試前，大概就會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可以安心父親不會在考試前再被人算計。
文昔雀起身，慎重地說道：“千言萬語都道不盡我的感激之意，請受我一拜，將來若有用得著我和文家的地方，必為大人全力以赴。”
她剛半屈膝，胳膊就被鐘玉鉉拉住，鐘玉鉉不由嘆氣：“何必如此客氣，我說了很多次了，分內(nèi)之事，不該擔(dān)此大禮，且此事并非我一人之功，責(zé)難和風(fēng)險如今都是書肆里忙活的那人在頂著，他的功勞在一半以上。”
這便是現(xiàn)實，他有心而力不足，比不得有權(quán)有勢還有心的人。
文昔雀被鐘玉鉉扶著起了身，心卻因他的話而亂了，功過難相抵，但凌昱珩最近的所言所行，她都看在眼里，她無法毫無芥蒂地原諒他，因為她至今尚未完全放下過他。
愛不敢愛，怨不好怨，她該拿他怎么辦才好。
文昔雀不由問鐘玉鉉：“恩怨糾纏，欲斷難舍，欲續(xù)難合，若是你，該當(dāng)如何？”
鐘玉鉉苦笑著回道：“我自是希望你能舍，可他變壞之時，你沒能舍掉，他如今開始變好，你能輕易放得下嗎？”
凌昱珩變好就意味著，更難舍，更易合，鐘玉鉉自認(rèn)是能給文昔雀幸福和安穩(wěn)的生活，不過，他會尊重她的意愿，不予勉強(qiáng)。
鐘玉鉉離開后，文昔雀還在思索他的話，也對，若能舍，早就舍了，何須等到如今。
她離開柜臺，走向那道忙碌的身影，走得近了，卻發(fā)現(xiàn)他在瞎忙活，她趕忙出聲提醒：“放錯了，這一排的書冊都不是這里的�！�
她上前去幫忙，凌昱珩長臂一伸，將她攔在書架和他之間，他沉聲問她：“錯了再改，還有用嗎？”
如果沒用，是不是該讓她得到?jīng)]有他參與的平安喜樂的安穩(wěn)生活，他是不是該永生永世再不回京，讓沙場成為他最終的歸宿？
馬革裹尸還之日，興許她會為努力成為英雄的他的隕落而流一滴真心和不舍的淚。
第79章
希望與失望
“我不知道有沒有用�！�
文昔雀話一出，
凌昱珩眼中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光亮瞬間暗淡了下去，這一次，她沒有錯過這一幕，
她拍了拍橫在她腦袋旁的手臂，
望向他道：“可我依舊在期待著更好的你�！�
凌昱珩猛地抬頭，心從死灰中復(fù)燃，抓著她的肩膀激動地問她：“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阿雀，你說清楚，我，
我會誤會的，真的會誤會的�！�
他看上去有些蠢，文昔雀毫不愧疚地想著，
倒是比他兇著一張臉要順眼多了。
她輕輕推了一下，令他稍微遠(yuǎn)離了她一些后說：“意思是你現(xiàn)在還算不上好�！�
他離改好還差得遠(yuǎn)，
但有心改好，
勉強(qiáng)算他進(jìn)步一半了。
凌昱珩得了這話，
一掃先前的郁悶，
樂呵呵地又湊到她的跟前說：“這些書冊我重新整理，很快就能擺好，準(zhǔn)讓你挑不出一點錯來，
阿雀，
你可千萬要好好看著我�！�
“這是你這個短工應(yīng)該做的�！�
一點點小事就想在她面前邀功，真是幼稚極了。
文昔雀心里這么想著，
嘴邊卻露出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的笑容來。
反倒是凌昱珩一見著她笑，
人都呆了，愣在原地好半會都沒有動作，
跟個木頭似的。
文昔雀搖了搖頭，笑著提醒他道：“書要掉了哦，下次大話別說這么早。”
這可不叫“挑不出一點錯”。
凌昱珩回神，他將手里的書籍放到架子上的正確位置，大步走到她跟前，低眉順眼的，小聲地問她：“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別的什么都不會做，就一小下，好不好？”
文昔雀驚得后退了一小步，然后隨手取下亂了次序的書冊，一把塞到他手里說：“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好好學(xué)�！�
然后，她就跑了。
凌昱珩看了一眼懷中的書，都是些山川游記之類的，這些，莫說是她，就算是她父親文徵元都不一定比他更熟知。
沒能如愿以償，至少她對他笑了，對他有期待，不是嗎？
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他本該欣喜若狂，心頭仍縈繞著撒不去的烏云，不僅是因為鐘玉鉉，還有他早有準(zhǔn)備卻不愿去面對的事實。
他的阿雀，只喜歡過去的他。
可時光如何能倒流，人有如何能回到過去？
再如何裝，他也早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他了。
要怎么做，才能讓她接受現(xiàn)在的他？
凌昱珩陷入苦惱之中。
**
這日，文徵元尋友人探討文章，文昔雀一個人照看著平息書肆，客人不多，她坐在柜臺后做著刺繡。
不多時，門口來了一行人，為首的靖安侯夫人在丫鬟仆人的簇?fù)硐伦吡诉M(jìn)來。
文昔雀跟侯夫人打過很多次交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尊貴的夫人屈尊降貴主動來找她，不管是主是客，亦或是官是民，她都不能失禮，她隨即從柜臺后走出來，向侯夫人行禮。
侯夫人的態(tài)度較之以往，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不但沒有趾高氣揚，還溫聲細(xì)語地跟她說話：“文姑娘，請見諒我的不請自來，我有事想跟你談?wù)�，可否行個方便？”
原來靖安侯府的人也會好好說話？
文昔雀悄悄打量了侯夫人幾眼，對她的來意也猜到了六七成，危及身份地位時，世家貴族們也會對尋常人以禮相待。
正廳內(nèi)，文昔雀靜候著坐在上首的侯夫人先開口。
侯夫人沉默半晌，終究還是迫于目前的困境，跟文昔雀低了頭：“過往多有得罪，是侯府處事不周，望你見諒�！�
這句道歉，遲來太久，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文昔雀略略側(cè)過身，說：“夫人，并非是我不領(lǐng)情，而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jīng)沒辦法私下解決了�！�
侯夫人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想要發(fā)難，又忍了下來說:“文姑娘，我今日是帶了誠意來的，只要你肯放下過往的恩怨，無論是要名還是要利，甚至你想要名正言順地嫁給我兒為妻，侯府都能竭盡所能達(dá)成你的要求，就算你仍對靖安侯府有偏見，但也希望你看在我兒的面上，大方一回，莫要他被千夫所指，不孝不順�！�
文昔雀聞言眉頭緊皺，為什么他們都一副只要她不計較，就可以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呢？
四年前凌昱珩被誣告入獄，受了刑，短了志，又因情勢所逼被她拋下，這些無所謂了嗎？地痞吳貴，刺史許譯兩條人命可以糊弄過去嗎？鐘玉鉉和她父親遭了暗害，也無關(guān)緊要嗎？
退一步來說，凌昱珩不在乎，她也可以吞下血淚，憋屈地隱忍著，鐘玉鉉鐘大人怎么辦？他因她而架到跟靖安侯府正面對抗的位置，她退了，他還有活路嗎？
文昔雀抬頭，堅定地回道：“恕我不能從命，這并非只為私怨，也并非是我有多公正，而是我想守護(hù)一些更為珍貴的東西，寸步不能讓�！�
因她的這副姿態(tài)，靖安侯夫人的忍耐徹底告罄，言辭也變回曾經(jīng)的尖銳模樣，怒道：“你這不識好歹的賤婢，你以為斗垮了我們靖安侯府，你就能得什么好處？凌昱珩不孝不忠，你跟著他同樣落不著好名聲，甚至還會影響你爹，你要是放聰明點，就應(yīng)該知道見好就收，他已經(jīng)被削了爵位，侯夫人你是做不成了，別到最后，你連將軍夫人都撈不到�！�
所謂的禮儀得體，也不過是一時的假象，也算不得多失望，她早就看清楚這些人的面目了。
“到現(xiàn)在了，還惦記著名利和地位，您要是把這些心思哪怕分一兩成在你兒子身上，您和靖安侯府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威脅和利誘，四年了，靖安侯府還只會這些手段，認(rèn)錯，悔改，承擔(dān)自己造成的傷害，他們一樣都學(xué)不會，甚至無需真心，只要他們把姿態(tài)做足了，也夠動搖凌昱珩了。
她說過凌昱珩蠢，可她一點都不討厭他的蠢，因為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蠢”到把感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靖安侯府總怪她勾|引了凌昱珩，其實是他們把他親手推出去的，因為他在那個府里得不到任何他想要的情感回饋。
她并不愿意過多的牽扯進(jìn)靖安侯府的家族關(guān)系中，她是想……好吧，她就是看不慣靖安侯府這些自以為是的人。
撇開世間公道，要跟她單獨談凌昱珩是嗎，那就好好談。
于是，她冷聲道：“為了侯府的地位以及族人們的升官發(fā)財，你們所做的腌臜事，你以為凌昱珩都看不到嗎，你們有沒有想過他會是什么心情？他不愛科舉讀書，你們就真的以為他不是學(xué)文的料嗎？他引經(jīng)據(jù)典，耍起嘴皮子來不比任何人差，他厭惡，他不情愿學(xué)，都是他不愿意被逼著成為像你們一樣的人�！�
“他的記性，他的領(lǐng)悟力，遠(yuǎn)超尋常人，是你們靖安侯府唯一的天才，他還那么好騙，你們靖安侯府是有多冷漠無情，能把他逼到跟你們撕破臉的地步？不，不對，我是不是應(yīng)該慶幸你們靖安侯府的人太爛了，他那么重感情的人才會逃出被利用被哄騙的一生？”
最了解凌昱珩的人是不想原諒他的她，真不知道她和凌昱珩相比，誰更可悲。
她早就意識到他想要的什么，可她給不起，經(jīng)過四年前那一遭，她學(xué)“聰明”了，學(xué)會了退讓，學(xué)會了認(rèn)清形勢，他卻沒有學(xué)會，一如既往地不顧后果，因為他的權(quán)勢地位給了他底氣。
她有過不甘，可也很慶幸，他可以不用學(xué)會。
“放肆！”
侯夫人面色已顯猙獰，誅心的話從文昔雀的口中說出，比任何人對靖安侯府的諷刺更為刺耳，自己的孩子好不好拿捏，該怎么拿捏，做父母的怎么會不清楚，就是因為清楚，侯夫人就更加憎惡讓自己控制凌昱珩手段失靈的文昔雀。
都?xì)Я耍細(xì)г谶@個女人手上，不管是順從的兒子，還是一門雙侯的榮耀，都被這么一個出身卑微的庶民給毀了，如何不令人惱火和怨恨。
侯夫人怒瞪著文昔雀的雙眼中泛著紅絲，對她的殺意難以遮掩，“侯府的家事輪不到你來多嘴，你這種出身的人怎么可能會理解世家大族延續(xù)地位的決心，如果沒有你這個賤人，凌昱珩他就是……”
“我就怎么樣？”
門口突然傳來說話聲，打斷了侯夫人后續(xù)的話，也打斷了她的隨從拔刀的動作。
凌昱珩和褚紹、安世欽兩人大步走了進(jìn)來，給了離文昔雀最近的一個靖安侯的侍衛(wèi)一個震懾的眼神。
安世欽快速來到文昔雀的身后，侍衛(wèi)退了好幾步，抽出的刀也不自然地收了回去。
她的安全得到了保證，凌昱珩才把注意力放到侯夫人身上，他拱手行了個禮道：“母親，雖然本將與靖安侯府?dāng)嘟^了關(guān)系，本將依舊尊稱您一聲‘母親’，希望您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錯事，及早認(rèn)罪，尚有一絲生機(jī)�！�
他好聲好氣地勸慰，反而更加惹火了侯夫人，什么一絲生機(jī)，明明只要他站在侯府一邊，就沒有人可以扳倒侯府，幾條人命算什么，御史臺算什么，百年世家加上英勇無敵的定遠(yuǎn)營，凌家本該尊貴無比，榮耀非常的。
“逆子��！”
侯夫人沖到凌昱珩跟前，不顧形象地捶打著凌昱珩，嘴里還不停地罵罵咧咧：“你這個狼心狗肺的不孝子，父母生你養(yǎng)你，你卻盡做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不重天倫的孽障，你會遭天譴不得好死，你跟那個賤人也會不得善終……”
一句又一句謾罵和詛咒，將凌昱珩心底尚存的親子情一點又一點地澆熄了，他的父母根本不在乎他，自欺欺人再無任何用處。
第80章
都會還給你
凌昱珩對靖安侯府已是失望透頂，
可面對侯夫人，他依舊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文昔雀坐不住了，
這里可是她家，
剛要起身說點什么，被安世欽按了回去，朝她搖了搖頭。
她不明所以，
疑惑了望向了軍師，只見軍師給一旁的褚紹使了個顏色。
而后，原本在旁觀的褚紹突然出聲道：“將軍，
小心�！�
說完，褚紹沖入母子之間的爭斗中，靖安侯府幾名侍衛(wèi)面露不解，
但為了主子的安全，不得不跟隨褚紹的腳步，
一同上前。
場面開始混亂起來，
文昔雀被安世欽擋在原地，
也弄不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只見好幾人擠在一塊，互相推搡著，沒過多久，
侯夫人的一聲尖叫，
才讓圍著的人逐漸退開身來。
文昔雀頓感不妙，探出身去查看，
正廳中間，
侯夫人滿手是血地握著匕首，插入褚紹的左肩，
而凌昱珩就站在褚紹的身后。
這個場景，怎么看都像是侯夫人因怒失了理智，要傷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副將褚紹護(hù)主，擋下了刀子。
侯夫人震驚地松開匕首，愣了一會后，想要開口解釋，又不知該從哪里解釋起，她目光飄忽著，在見到門口處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御史臺官員時，把手背到身后，支吾地說道：“不是我，我沒有……”
鐘玉鉉和他的兩位同僚都被眼前的狀況驚訝到了，母親當(dāng)眾殺兒子，還是在別人家里？
但不管他們有多不能理解，該做的事情還是沒變，鐘玉鉉站出來說話道：“打擾諸位了，凌將軍，你的副將受傷，先送他去醫(yī)館，安置妥當(dāng)后，請將軍到御史臺來一趟�！�
凌昱珩點頭，鐘玉鉉接著又對侯夫人說：“夫人，針對貴府謀害朝廷命官，草菅人命以及侵吞民田等一系列的案子，御史臺連同刑部、大理寺一同審理，特來請您前往，望夫人配合�！�
侯夫人的心已亂，求救似的看向凌昱珩，凌昱珩微微偏頭，不發(fā)一言，她又轉(zhuǎn)向文昔雀，文昔雀同樣沉默。
事情很難再有轉(zhuǎn)機(jī)，靖安侯夫人帶著滿手的血腥氣味，不得不跟著御史臺的官員離開，侯府的侍衛(wèi)仆從也一并離開。
屋內(nèi)只剩四人，凌昱珩扶著褚紹，把人交給安世欽，讓安世欽帶著人去醫(yī)館，他則是留下來，還有幾句話要跟文昔雀說。
“世欽掌握的證據(jù)都就交給了御史臺，三司會審，侯府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可以放心了�！�
今天發(fā)生的一切實在很亂，文昔雀一時半會整理不清楚，便問起最緊要的問題：“我是不是……”
凌昱珩立馬說道：“你不要去，文伯父也不要管這件事，就待在家里，我在附近安排了人手，沒有人敢來鬧事。”
“為什么？”
他答道：“侯府不止主家，還有各種旁親和分家，他們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情沒有那么快就能解決，不過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會讓他們打擾到你�！�
文昔雀搖頭，她要問的不是這個，她緩緩抬眸，視線掃過他沾染了血跡的手和衣裳，語氣不由柔和了許多，說：“為什么不要我去？細(xì)究起來，你跟侯府走到這一步，都是因我而起，我是最該到場的人，更何況我父親還是受害人�！�
凌昱珩神情悲傷，幾近哀求道：“我知道我是最沒有資格說三道四的人，我也清楚你不愿意逃避，你想要跟鐘，跟御史臺的官員共同進(jìn)退，但，算我求你了，不要卷入官場的是非里，不要成為眾人的談資，更不要跟我‘不孝’的惡名扯上關(guān)系，好嗎？”
好多好多話，都敗在了他這副神情里，文昔雀心里的猜測和她的想法都說不出口，只吶吶地問他：“那我父親呢？”
他解釋說：“文伯父被暗算的事都推到夏家頭上去了，跟現(xiàn)在對侯府的審理，跟我都不會有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讓世欽跟三司的人都談妥了，而且就算沒有這一樁，憑侯府其他的惡行，他們收到的懲處也不會因此輕一星半點。”
她定定地凝視著他，既陌生又熟悉，四年的時間，真的改變太多的東西了，她清楚他這么做是在保護(hù)，保護(hù)她，也是保護(hù)她父親，他要把文家從這團(tuán)漩渦里摘出來。
但，這不公平啊，她起得頭，她造成的因，沖鋒陷陣的都是別人，不顧身體健康也要上考場的父親，堵上仕途的鐘玉鉉，“不孝”之名遠(yuǎn)揚的凌昱珩，以及被阻了升官發(fā)財?shù)览淼亩ㄟh(yuǎn)營。
“把所有人都攪進(jìn)來之后，你要我置身事外？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她不由怒道。
凌昱珩抓住她的肩膀，他要后悔死了，也要心疼死了，輕聲回道：“不是你，不是因你而起的，是我，都是我的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四年前有勇無謀，沖動無腦，四年后剛愎自用，獨斷專行，如果我行事更加成熟穩(wěn)重，多聽聽你的意見，事情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阿雀，你什么錯都沒有，你不用自責(zé)，不用愧疚，也無需去承擔(dān)那些不該由你背負(fù)的重?fù)?dān)，你堅守的原則沒有輸，你只是被我這個的惡人欺負(fù)了，僅此而已�！�
他聲音哽咽著，帶上了哭腔道：“你的傲氣，你的公道，你的幸福，我都會還給你，求你信我一次，就這最后一次，好嗎？”
第81章
結(jié)百歲盟，許白首約
自那天以后，
文昔雀就沒有見到凌昱珩的身影了，短工的活不做了，工錢也是一文錢都沒有領(lǐng)。
她的生活似乎是徹底地平靜了下來，
偶爾出門，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著靖安侯府被抄家一事，各種各樣的版本在市井流傳著，說什么的都有。
比如鎮(zhèn)遠(yuǎn)將軍被狐貍精迷惑，
跟家里決裂，故意在侯府?dāng)÷鋾r落井下石，比如靖安侯府沒有人性，
對自己家的孩子也痛下殺手，逼得鎮(zhèn)遠(yuǎn)將軍四年前離家出走，四年后大義滅親，
更離譜的還有流言說鎮(zhèn)遠(yuǎn)將軍并不是侯府的孩子之類的陰暗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