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比如,他不應該讓她上他的車的。
他要折磨她,
報復她,
不是給她當司機的。
她是不是覺得他很可笑?完全比不上雍衍那個瘋子,
只是裝模作樣的紙老虎?
耳邊的安靜比直接的嘲笑更叫雍野心煩意亂,
他終于下定決心,帶著狠勁兒側(cè)目,
看向副駕上的人。
好啊,他在這里胡思亂想,而她根本沒有看他,
目光落在車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人,雍野指下的方向盤略微變形,牙齒間蔓延開嗜血的痛癢,
視線在她被黑紗遮掩的側(cè)臉從上向下慢慢地打量。
在黑紗中的飽滿殷紅停頓片刻,雍野把臉轉(zhuǎn)回來,
手指放松,饒過那可憐的方向盤,一點點壓住油門。
車子如蓄著濃烈殺意的劍劈進黑夜里。
卿岱收回目光,
雍野的車子性能極好,
速度一眨眼就能飆到危險的臨界,
他毫不猶豫地將所謂的極限踩在腳下,
駛向沒有盡頭的瘋狂,
還在事故率猛增的轉(zhuǎn)彎處,
囂張地挑釁死神。
坐在這樣的車里,人的五臟六腑仿佛都不在原位了,
卿岱抓住扶手,但還是沒有出聲,就這么靜靜地看他發(fā)瘋。
雍野余光看到她抓緊扶手的手,心里升起變態(tài)的滿足感,眼里明明沒有笑意,唇角卻勾起。他笑起來很有少年感,眼底燃燒著莽撞的,天真的殘忍,他又一次提速,同時,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卻蠢蠢欲動地放開。
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求我,嫂子�!�
車子在失控的邊緣搖擺,像風箏快脫手的線,急需有人抓住它,穩(wěn)定住它。
車窗外的風景在高速下模糊成一團,雍野卻在這樣混亂危急的時刻里從容享受,關掉了車里所有的安全裝置,手指像彈鋼琴一樣,在方向盤上輕敲:“我哥他可再也救不了你了。”
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她被雍家那群老廢物們爭奪的時候。
雍衍那個死人都什么也做不了。
車子傾覆前剩下的時間不多,雍野耐心地等待,可他還是沒等到他想要的回答,只看到那只被深色扶手襯得越發(fā)冷白的手攥得越來越緊。
她是笨蛋嗎?把自己的性命都交托給一個死物,就這樣也不肯求他?
雍野抿唇,放開了方向盤,抓住她的手腕,讓她放開扶手。
輪胎和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噪音,車子打著圈沖向路邊,雍野沒管那些,只看著卿岱。
這樣才對,這樣她能抓住的,就只剩下他了。
車子以科學無法解釋的原因,急停在將要撞到的護欄前,空氣里飄來輪胎在高速中被摩擦發(fā)焦的味道。
握著纖細手腕的修長手指用力到仿佛要印進卿岱的皮膚,她手腕上的紅痕再次被覆蓋更新,變回新鮮的,脆弱的顏色。
她的手指是放松的,人在危急關頭會產(chǎn)生想要抓住一切的本能,可她并沒有抓住主動握住她的那只手。
雍野的人從后車下來,確定雍野安全后,自覺保持著距離,圍出條警戒線。
雍野看都沒看外面,專心看著他握著的那只手,看她手上的戒指,突然笑出來:“你是在給我哥守貞嗎?”又看她的小腹,把她的下頜抬起來,“還是給為了哪個野男人,就算快死了,也要保持冰清玉潔?”
“或者�!彼粗难劬�,靠近她,眼里打算把她生吞,大快朵頤的意欲藏都不藏,“你在裝給我看,欲擒故縱?”
他傲慢,但不自戀,他知道卿岱不喜歡他,但也知道她根本不是那種會為了個男人守身如玉的人。
雍野此刻看起來高高在上,把她當做掌中之物隨意擺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小心試探那幾乎不會存在的可能。
卿岱還是不說話,雍野像狼盯著獵物一樣盯著她,目光如有實質(zhì),她現(xiàn)在應該只剩下骸骨,血肉都被他吃掉了。
他靜靜聆聽著她的呼吸。
她的呼吸,越來越輕,好像隨時都會斷掉。
雍野冷嗤一聲,把她放開。
靠在椅背上靜了一會兒又坐起來,把她拽過來,伸手去扯她臉上的黑紗,黑紗被固定在她的頭發(fā)上。
雍野看到她皺了一下眉,原本也只是看著粗魯?shù)膭幼黝D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在掀開黑紗前,他又停了一會兒。
想到了她和雍衍的婚禮,作為她的丈夫,雍衍可以在所有人的面前為她掀開頭紗。
而他,當時甚至不敢出席,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躲在暗處窺視著她和別人的幸福,嫉妒得發(fā)瘋。
沒關系,很快,他也會叫所有人看著他和她走過紅毯。
把雍衍做過的事情,都做一遍。
不,他要比雍衍做得更多,更狠,雍野拿開卿岱臉上的面紗時,他低下了頭,讓自己和卿岱的視線相平。
黑紗從他和她相接的視線中被取掉,他放低姿態(tài),是為了讓她把他眼里的惡念看得更清楚。
可卿岱并沒退縮,反而是雍野看清楚她以后,抿起唇,側(cè)開了臉,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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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和她的距離,他的呼吸有些沉,帶得他身上特別的香味都像看不到的海浪一樣起起伏伏的。
他坐了一會兒,拉開車門下了車,不知道是外面的燈光掃的還是怎么,他的耳朵有些紅。
卿岱閉上眼睛,很快有人拉開了她這邊的車門,她睜開眼,抬頭看去,雍野冷著臉站在外面,手里捧著畫著卡皮巴拉的奶茶杯,他雖然沒說,但滿臉都是對奶茶店選這種杯子的不滿。
他看起來從來不喝這種東西,皺著眉,很暴力地將吸管插進去,遞到她面前:“張嘴�!�
卿岱聞到了薄荷的味道,散發(fā)著溫熱的水汽,卿岱抬起手,想要自己拿過杯子。
雍野把杯子往后拿了拿,躲開她:“誰讓你拿了?”
卿岱抬眼看了他一下,把手放下去,張開唇含住吸管。
雍野稍微順心了一點兒,但看著她低垂眉眼就著他的手喝東西的樣子,好受一點兒的心里更燥了。
他指尖卡在杯蓋邊緣,晃了晃杯子:“自己喝�!�
卿岱沒對他的善變產(chǎn)生什么疑惑,聽他的話,把杯子接過來,但沒再繼續(xù)喝,唇被潤濕有了些顏色,但還是有些蒼白。
“不喜歡喝這個?”雍野譏諷地挑眉,抬頭看向遠處的店鋪,“還挺挑的�!边@可是最能緩解暈車的薄荷茶,她還不想喝。
雍野被晚風吹著,黑發(fā)凌亂,皺眉的樣子顯得不太耐煩,有些兇:“那你喜歡什么?”他也沒怎么喝過這些玩意兒,都不知道買什么。
卿岱還是不出聲,她的沉默徹底激怒了雍野,他低下身,抓住了她的頭發(fā),讓她抬頭看他:“雍衍死了,把你的聲帶也帶下去了?說話,你要喝什么�!�
“不說�!庇阂捌恋拿佳哿鑵枺瑓s不知道自己有時候的威脅聽起來有些幼稚,“我就每個買一杯,都給你灌下去�!�
卿岱看了他一會兒,開口:“我不知道我喜歡什么�!彼聪蜻h處商鋪亮起的各色招牌,“我沒在外面喝過東西�!�
雍野眉心慢慢松開,確實,雍衍那個死瘋子不會放她出去,他是自己不愿意喝,但她可能是連奶茶店里面長什么樣子都沒見過。
他低眼看著她,手放開來,他的手下已經(jīng)在旁邊準備好給他跑腿了,但雍野沒叫他們,望著奶茶店的燈光。
低下身,解開卿岱的安全帶:“起來�!�
等卿岱下車,雍野又變了主意,看著她問:“想去嗎?”他的聲音稍微放低,帶了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哄誘意味,“去看看雍衍不讓你去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卿岱眼里映著霓虹燈光,安靜卻又瀲滟,她點點頭。
雍野挑眉:“那,你要是跑了怎么辦?”他的手放在口袋里,人卻逼近她,“得把你綁起來,我才能放心�!�
卿岱沒被他逼著后退,還是這么看著他,剛剛?cè)∠旅婕啎r,勾開的碎發(fā)被風帶到她的面前,細細的青絲,時不時親吻著她的眼睫鼻尖和嘴唇,繞出楚楚可憐的形狀。
雍野看人的時候,要么連余光都不給,要么就用視線鎖著人,像抓到獵物的狼一樣,只要它還有一點不服,他就絕對不放。
他一開始也是用視線絞著她,但她還好好的,是他先移開視線:“跟個木頭一樣,也不知道雍衍喜歡你什么�!�
他把手從褲兜拿出來,攤開:“把你的手給我�!�
他沒看她,只感覺著他手心新加的重量,很輕,不算溫暖,甚至指尖還有些冰。
雍野皺起眉,把那點兒冰冷重重地收進自己的手心,扯著她往燈光處走,不忘回頭兇她一眼:“看你這下怎么跑。”
雍野警告卿岱,選完奶茶就回去,不能多留。
所以他們?yōu)槭裁磿弥滩枵驹谧ネ尥迿C前面,這是個謎。
卿岱通過透明玻璃看著里面的毛絨娃娃,雍野卻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她認真看什么的時候,會莫名勾起人的嫉妒心,哪怕她看的是塊石頭,是個玩具,都忍不住想,把它毀掉,用自己替代,讓她這樣看著自己,那該多好。
雍野發(fā)覺自己以前好像都沒怎么好好地看過人這種東西,不然怎么會在看她的時候,不斷地驚訝。
人會有這么長的眼睫毛嗎?
人喘氣用的鼻子為什么要長得這么好看?
人的嘴巴怎么能那么叫他想要雍野逼著自己把目光挪開,去看她看的那些娃娃。
換了看的東西,縱然斑斕多彩,什么樣子都有,他還是感到索然無味。
不過雍野玩著手里的硬幣:“雍衍是不是從來沒送過你這種東西?”
卿岱不看娃娃了,轉(zhuǎn)頭看他,嗯了一聲。
“那是因為他不會抓。”雍野投幣,指尖搭上手柄,隨意地推動兩下,直起身,目光沒落在從爪子掉到出口的娃娃上,而是落在卿岱臉上。
他看到她有了一個很細微的表情,好像微微睜大了眼睛。
雍野勾起唇,把硬幣拋起又不緊不慢地接住:“你想不想試一下?”
卿岱看著他手里的硬幣,它在被拋到最高點的時候,反過燈光,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