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55章

    不過只有一位,離開了戰(zhàn)場,蜻蜓點水,不斷更換軌跡,沖向那個坐在馬背上的隋景澄,但是被養(yǎng)劍葫內(nèi)一抹劍光,穿透頭顱,砰然一聲,女子身軀化作一團青色煙霧。

    那座真正的戰(zhàn)場。

    一位位女子被拳拳打碎化作青煙。

    但是每一位女子,每一把短刀都鋒利無比,絕非虛假的障眼法,不但如此,女子好似渾身暗器,令人防不勝防。

    若非那人是一位皮糙肉厚的金身境武夫,尋常的六境武夫,光是她這一手,恐怕早就死了幾十次。

    仙家術(shù)法便是如此,哪怕她只是一位觀海境兵家修士,但是以量取勝,先天克制武夫。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從無絕對事。

    一襲青衫驟然消失,來到一位戰(zhàn)場邊緣地帶的女子身前,一拳洞穿心口。

    所有女子都驀然停滯身形,她慘然笑道:“為何知道我才是真身,明明脂粉盒不在我袖中的……”

    陳平安皺了皺眉頭。

    下一刻,那女子便嬌笑不已,化作一股青煙,所有女子也皆是如此,最終青煙匯聚在一處,濃煙滾滾,姍姍走出一位女子,她一手負(fù)后,揉了揉心口,笑道:“你找是找對了,可惜,只要沒辦法一口氣打死全部,我就不會死,劍仙你惱不惱火呀?”

    女子負(fù)后之手,打了個手勢。

    那人點了點頭,女子身軀炸開一大團青煙,一位位女子再度飛撲向那一襲青衫。

    一拳過后。

    陳平安站在了女子所站位置,幾乎全部女子都被鐵騎鑿陣式的雄渾拳罡震碎。

    只剩下一位不斷有鮮血從雪白面具縫隙滲出的女子,她伸出手指,重重按住面具。

    一位蹲在地上的矮小刺客,點點頭,站起身,“成了�?磕愎徊恍�,差點誤事�!�

    那女子顯然受了重傷,“若是沒有我百般拖延,你能畫成符陣?!”

    隋景澄腰間養(yǎng)劍葫內(nèi),掠出飛劍十五。

    劍光直去那位矮小陣師的一側(cè)太陽穴。

    那個先前雙手一直藏在袖中的矮小刺客,在與女子刺客言語之際,便早已捻出一張金黃色符箓,微笑道:“既然知道你是一位劍仙,會沒有準(zhǔn)備嗎?”

    當(dāng)那人舉起雙指,符箓懸停在身側(cè),等待那一口飛劍自投羅網(wǎng)。

    飛劍十五卻驟然畫弧轉(zhuǎn)身離去,返回養(yǎng)劍葫。

    一抹白虹從陳平安眉心處掠出。

    劍光一閃。

    不曾想那人另外一手也已捻符高舉,飛劍初一如陷泥濘,沒入符箓當(dāng)中,一閃而逝。

    那張金色材質(zhì)的符箓懸停矮小刺客身前,微微顫動,那人微笑道:“得虧我多準(zhǔn)備了一張價值連城的押劍符,不然就真要死翹翹了。你這劍仙,怎的如此陰險,劍仙本就是山上殺力最大的寵兒了,還這么城府深沉,讓我們這些練氣士還怎么混?所以我很生氣啊�!�

    其實在飛劍初一被那張押劍符困住后,陳平安腳下方圓五丈之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一座光華流轉(zhuǎn)的符陣,光線交錯,如同一副棋盤,然后不斷縮小,但是那一條條光線的耀眼程度也越來越夸張,如同仙人采擷出最純粹的日精月華。

    那位身為山上陣師的矮小刺客,扯了扯嘴角。

    此陣有兩大妙處,一是讓修士的靈氣運轉(zhuǎn)凝滯,二是無論被困之人,是身懷甲丸的兵家修士,還是煉神境的純粹武夫,任你體魄堅韌如山岳,除了,都要被那些縱橫交錯的光線脈絡(luò),黏住魂魄,糾纏不休,這等鞭笞之苦,已經(jīng)不是什么肌膚之痛了,類似凡夫俗子或是尋常修士,受那魂魄點燈的煎熬。

    這位陣師罵了幾句,又掏出一摞黃紙符箓,懸停在那張金色材質(zhì)的押劍符附近,靈光牽引,似乎又是一座小符陣。

    大局已定。

    那位站在水面上的雪白面具黑袍人,瞥了眼戰(zhàn)場上的尸體分布,然后開始在腦海中復(fù)盤先前那人的出手。

    有件小事,需要確定一下。

    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可以收官了。

    換成一般情況,遇上這么一位極其擅長廝殺的金丹劍仙,他們?nèi)羰莻}促遇上,也就只能是早死晚死而已,能夠逃出一兩個,就算對方心慈手軟了。

    可山上修士之間的廝殺,境界、法寶自然極其重要,卻也不是絕對的定數(shù),而且天底下的戰(zhàn)力,從來不是一加一的簡單事情。

    他朝那位一直在收攏魂魄的刺客點了點頭。

    后者站起身,開始步罡掐訣,心中默念。

    符陣當(dāng)中的青衫劍仙本就身陷束縛,竟然一個踉蹌,肩頭一晃,陳平安竟然需要竭力才可以稍稍抬起右手,低頭望去,掌心脈絡(luò),爬滿了扭曲的黑色絲線。

    好像整條胳膊都已經(jīng)被禁錮住。

    陳平安握拳一震,仍是無法震去那些漆黑脈絡(luò)。

    與此同時,那位身材魁梧的刺客摘下巨弓,挽弓如滿月。

    河面上的黑袍人微笑道:“入了寺廟,為何需要左手執(zhí)香?右手殺業(yè)過重,不適合禮佛。這一手絕學(xué),尋常修士是不容易見到的。如果不是害怕有萬一,其實一開始就該先用這門佛家神通來針對你�!�

    一枝光華遍布流轉(zhuǎn)的箭矢破空而去。

    被那人左手握住,沖勁極大,那一襲青衫劍仙不得不轉(zhuǎn)過腦袋,才躲過箭尖,左手拳罡綻放,繃斷了箭矢,墜落在地。

    腳下那張不斷縮小的棋盤,最終無數(shù)條纖細(xì)光線,猶如活物攀援墻壁,如一張法網(wǎng)瞬間籠罩住那一襲青衫。

    而那魁梧壯漢挽弓射箭不停歇,在六枝過后,皆被那一襲青衫拍飛,河上黑袍人紋絲不動,一抹劍光激射而去。

    那人伸手以左手掌心,竟是攥住了那一口凌厲飛劍。

    龍門境瓶頸劍修的飛劍,那也是飛劍,何況只談飛劍鋒銳程度,已經(jīng)不比尋常金丹劍修遜色了。

    那人由于要阻擋、禁錮飛劍,哪怕稍稍躲避,依舊被一枝箭矢射透了左邊肩頭,箭矢貫穿肩膀之后,去勢依舊如虹,由此可見這種仙家箭矢的威力和挽弓之人的卓群膂力。

    右手已經(jīng)被神通禁錮,左肩再受重創(chuàng),加上符陣?yán)p身魂魄震顫,這位青衫劍仙就絕無還手之力了。

    隋景澄淚流滿面,使勁拍打養(yǎng)劍葫,喊道:“快去救你主人啊,哪怕試試看也好啊�!�

    可是她腰間那只養(yǎng)劍葫,唯有寂然。

    隋景澄不是惜命不敢死,不是不愿意策馬前沖,而是她知道,去了,只會給前輩增加危機。

    她開始痛恨自己的這種冷冰冰的算計。

    隋景澄一咬牙,一夾馬腹,捻出三支金釵,開始縱馬前奔,大不了我先隋景澄死,說不得還能夠讓他無需分心自己。便自然不會耽誤前輩殺敵脫身了。

    渾身浴血、魂魄煎熬的陳平安左手一甩,將那把即將約束不住的手心飛劍丟擲出去,微笑道:“就這些?沒有殺手锏了嗎?”

    那個以佛門神通禁錮青衫劍仙右手的刺客,沉聲道:“不對勁!哪有受此折磨都無動于衷的活人!”

    陳平安右臂下垂,任由那座符陣覆身。

    一腳踏出,在原地消失。

    先殺陣師。

    這是大隋京城那場驚險萬分的廝殺之后,茅小冬反復(fù)叮囑之事。

    那位矮小男子自然知道自己的重要性。

    地遁而走。

    河上黑袍人的飛劍與挽弓人的飛劍與箭矢,幾乎同時激射向矮小陣師身前之地。

    但是那一襲青衫卻沒有出現(xiàn)在那邊,而是稍稍偏移五六步,左手攥住了那個女子的脖子,提在空中,女子當(dāng)場死絕,魂魄都已被如洪水傾瀉的渾厚罡氣瞬間炸爛。

    將手中尸體丟向第二枝箭矢,陳平安一跺腳,大地震顫。

    悶哼一聲,那陣師破土而出,出現(xiàn)在魁梧壯漢身后,陳平安隨便一揮手,將那押劍符和其余幾張黃紙符箓一并打碎。

    然后再次消失了身影。

    一拳洞穿了那位黑袍之內(nèi)披掛甘露甲的魁梧漢子胸口。

    透過心口后背的左手,剛好五指攥住那陣師的面門,后者整顆頭顱砰然綻開。

    河上黑袍人嘆息一聲,收起了那口飛劍,身形迅速沒入水中。

    只剩下那位能夠以殺業(yè)多寡禁錮修士一條手臂的練氣士,身軀頹然倒地,魂魄化作一縷縷青煙四散而逃。

    飛劍初一十五齊出,飛快攪爛那一縷縷青煙。

    陳平安依舊右臂下垂,肩頭微晃,有些踉蹌,依舊一兩步便掠到了溪澗之中,站在那黑袍人消逝處,手中多出一把劍仙,一劍刺下。

    整條溪澗的水流都砰然綻放,濺起無數(shù)的水花。

    只是山巔附近,有一抹身影貼著崖壁,驟然躍起,化虹而去。

    陳平安松開手,手中劍仙拉出一條極長金色長線,飛掠而去。

    而且陳平安環(huán)顧四周,瞇眼打量。

    飛劍初一十五分別從兩處竅穴掠回陳平安氣府。

    陳平安最后視線落在對岸一處石崖,緩緩走去,“真當(dāng)我是三歲小兒?你不該祭出飛劍的,不然真就給你跑了。”

    石壁之中迅猛掠出那位雪白面具黑袍人。

    雙方飛劍互換。

    陳平安左手護住心口,指縫間夾住那把飛劍,對方劍尖距離心臟只有毫厘之差。

    而對方眉心處與心口處,都已經(jīng)被初一十五洞穿。

    被陳平安雙指捻住的那一口飛劍瞬間黯淡無光,再無半點劍氣、靈性。

    然后迅猛丟擲而出。

    那位猶有一線氣機卻心知必死的黑袍人選擇自盡,炸碎所有關(guān)鍵氣府,不留半點痕跡。

    陳平安倒掠出去,飄蕩過溪澗,站在岸邊,收回兩把飛劍,一拳打散激蕩氣機的絮亂漣漪。

    劍仙返回。

    被陳平安握在手中,左手拄劍,深呼吸一口氣,轉(zhuǎn)頭吐出一口淤血。

    隋景澄策馬前沖,然后翻身下馬。

    陳平安轉(zhuǎn)過頭,說道:“沒事�!�

    隋景澄眨了眨眼睛,陳平安笑道:“對方?jīng)]后手了。”

    隋景澄這下子才眼眶涌出淚水,看著那個滿身鮮血的青衫劍仙,她哽咽道:“不是說了沙場有沙場的規(guī)矩,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干嘛要管閑事,如果不管閑事,就不會有這場大戰(zhàn)了……”

    陳平安蹲在水邊,用左手勺起一捧水,洗了洗臉,劍仙矗立在一旁,他望著重歸平靜的溪澗,潺潺而流,淡然道:“我與你說過,講復(fù)雜的道理,到底是為什么?是為了簡單的出拳出劍�!�

    隋景澄蹲在他身邊,雙手捧著臉,輕輕嗚咽。

    陳平安說道:“你運氣好,那些刺客的尸體和附近地帶,你去搜羅一番,看看有沒有仙家法寶可以撿。”

    隋景澄破涕為笑,擦了把臉,起身跑去搜尋戰(zhàn)利品。

    約莫一炷香后,兩騎沿著原路離開山谷,去往那座村落。

    陳平安身形微微搖晃,那條胳膊已經(jīng)稍稍恢復(fù)知覺。

    隋景澄臉色好轉(zhuǎn)許多,問道:“前輩,回去做什么?”

    陳平安說道:“讓那些百姓,死有全尸�!�

    隋景澄使勁點頭。

    然后隋景澄有些愧疚。

    陳平安緩緩說道:“不用如此,人力有窮盡時,就像你爹在行亭袖手旁觀,事情本身無錯,任何看客都無需苛求,只不過,有些人,事情無錯再問心,就會是天壤之別了,隋景澄,我覺得你可以問心無愧。記住,遭逢劫難,誰都會有那有心無力的時刻,若是能夠活下來,那么事后不用太過愧疚,不然心境遲早會崩碎的�!�

    隋景澄猶豫了一下,轉(zhuǎn)頭望去,“前輩,雖說小有收獲,可是畢竟受了這么重的傷,不會后悔嗎?”

    陳平安抬起左手,向身后指了指,“這種問題,你應(yīng)該問他們�!�

    隋景澄沒有順著那位青衫劍仙的手指,轉(zhuǎn)頭望去,她只是癡癡望著他。

    ————

    村落那邊。

    從暮色到深夜再到拂曉時分。

    兩騎緩緩離開,繼續(xù)北行。

    隋景澄一路沉默許久,在看到那位前輩摘下養(yǎng)劍葫喝酒的時候,這才開口問道:“前輩,這一路走來,你為什么愿意教我那么多?”

    陳平安卻答非所問,“你覺得灑掃山莊的王鈍老前輩,為人如何?”

    隋景澄說道:“很好�!�

    陳平安又問道:“你覺得王鈍前輩教出來的那幾位弟子,又如何?”

    隋景澄答道:“雖然不熟悉那三人的真正性情,可最少瞧著都不錯�!�

    陳平安點頭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了王鈍,就真的只是灑掃山莊多出一位莊主嗎?五陵國的江湖,乃至于整座五陵國,受到了王鈍一個人多大的影響?”

    陳平安繼續(xù)說道:“所以我想看看,未來五陵國隋氏,多出一位修道之人后,哪怕她不會經(jīng)常留在隋氏家族當(dāng)中,可當(dāng)她替代了老侍郎隋新雨,或是下一任名義上的家主,她始終是真正意義上的隋氏主心骨,那么隋氏會不會孕育出真正當(dāng)?shù)闷稹颊值募绎L(fēng)�!�

    隋景澄望向他。

    陳平安自顧自說道:“我覺得是有希望的�!�

    最后陳平安微笑道:“我有落魄山,你有隋氏家族。一個人,不要妄自尊大,但也別妄自菲薄。我們很難一下子改變世道許多。但是我們無時不刻都在改變世道。”

    隋景澄嗯了一聲。

    片刻之后,陳平安轉(zhuǎn)過頭,似乎有些疑惑。

    隋景澄一頭霧水,“前輩,怎么了?”

    陳平安搖搖頭,別好養(yǎng)劍葫,“先前你想要拼命求死的時候,當(dāng)然很好,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很沒意思的事情,愿死而苦活,為了別人活下去,只會更讓自己一直難受下去,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偏偏未必所有人都能夠理解,你不要讓那種不理解,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

    隋景澄突然漲紅了臉,大聲問道:“前輩,我可以喜歡你嗎?!”

    陳平安神色自若,心如止水,“喜歡我?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不會喜歡你�!�

    隋景澄如釋重負(fù),笑道:“沒關(guān)系的!”

    陳平安似乎想起了一件開心的事情,笑臉燦爛,沒有轉(zhuǎn)頭,朝并駕齊驅(qū)的隋景澄伸出大拇指,“眼光不錯�!�

    北游路上。

    “前輩,別喝酒了,又流血不止了�!�

    “沒事,這叫高手風(fēng)范�!�

    “前輩,你為什么不喜歡我,是我長得不好看嗎?還是心性不好?”

    “與你好不好,沒關(guān)系的。每一位好姑娘,就該被一個好男人喜歡。你只喜歡他,他只喜歡你,這樣才對。當(dāng)然了,你歲數(shù)不小了,不算姑娘了�!�

    “前輩!”

    “最后教你一個王鈍老前輩教我的道理,要聽得進(jìn)去天花亂墜的好話,也要聽得進(jìn)去難聽的真話�!�

    馬蹄陣陣。

    走著走著,家鄉(xiāng)老槐樹沒了。

    走著走著,心愛的姑娘還在遠(yuǎn)方。

    走著走著,年年隴上花開春風(fēng)里,最敬重的先生卻不在了。

    走著走著,最仰慕的劍客,已經(jīng)許久未見,不知道還戴不戴斗笠,有沒有找到一把好劍。

    走著走著,最要好的朋友,不知道有沒有見過最高的山岳,最大的江河。

    走著走著,曾經(jīng)一直被人欺負(fù)的鼻涕蟲,變成了他們當(dāng)年最厭惡的人。

    走著走著,腳上就很多年再沒穿過草鞋了。

    ————

    灑掃山莊一個名叫陸拙的王鈍弟子,寄出了一封信。

    這封信隨后又被收信人,以飛劍傳訊的仙家手段,寄給了一位姓齊的山上人。

    陸拙與那人,曾經(jīng)在江湖上偶然相遇,相互引以為知己,可事實上,那位朋友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反觀陸拙,習(xí)武天賦很一般,不提那么多山上的修道之人,哪怕是相較于同門的傅樓臺、王靜山,還有那對小師妹小師弟,陸拙都屬于天賦最差的那個,所以陸拙對自己最終在灑掃山莊的位置,就是能夠接替已經(jīng)年邁的大管家,好歹幫師兄王靜山分擔(dān)一些瑣事。

    陸拙喜歡灑掃山莊,喜歡這邊的熱熱鬧鬧,人人和氣。

    師父和同門都很照顧他,他覺得自己沒什么本事照顧他們,那就多照顧一些他能夠照顧的人,比如那些莊子上的老幼婦孺。

    陸拙平時喜歡看王靜山一絲不茍地傳授小師弟劍術(shù)。

    小師妹總是懊惱自己長得黑了些,不夠水靈漂亮,何況她的刀法,好像距離大師姐總是那么遙遠(yuǎn),都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追上。陸拙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只是愿意聽著她說那些細(xì)細(xì)碎碎的憂愁。

    已經(jīng)好幾年沒走江湖的師父,又離開了山莊。

    陸拙不知道這一次,師父又會帶著什么樣的江湖故事回來。

    王鈍悄然離開,卻去了趟江湖之外的地方,找到了大弟子傅樓臺。

    是一座距離山莊有一段路程的小郡城,與那平庸男人喝了一頓酒。

    弟子傅樓臺學(xué)了些廚藝,親自炒了三碟佐酒菜,滋味是真不咋的,花生米太咸,藕片太淡,勻一勻就好了,只是看著弟子的眼神,和那年輕男人的笑容,王鈍也就沒說什么,畢竟酒水還行,可惜是他自帶的,莊子里邊其實還是藏著幾壇瘦梅酒的。

    那個男人不善言辭,只是喝酒,也無半句漂亮話,聽到王鈍聊著莊子那邊的大小事情,每次告一段落,男人就主動敬酒。王鈍也就與他走一個。

    傅樓臺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一壺酒,兩個大老爺們喝得再慢,其實也喝不了多久。

    王鈍最后說道:“與你喝酒,半點不比與那劍仙飲酒來得差了。以后若是有機會,那位劍仙拜訪灑掃山莊,我一定拖延他一段時日,喊上你和樓臺�!�

    那男子有些急眼了,趕緊放下酒杯和筷子,“使不得使不得,聊不來的,與那劍仙同桌,我會半句話說不出口�!�

    王鈍笑道:“你們會聊得來。相信我。聊過之后,我看山莊哪個小崽子還敢瞧不起你�!�

    滿臉漲紅的男人猶豫了一下,“樓臺跟了我,本就是受了天大委屈的事情,她的師弟師妹們不太高興,這是應(yīng)該的,何況已經(jīng)很好了,說到底,他們還是為了她好。明白這些,我其實沒有不高興,反而還挺開心的,自己媳婦有這么多人惦念著她好,是好事�!�

    王鈍拿起酒壺,往酒杯里倒了倒,就幾滴酒,伸手示意傅樓臺不用去拿新酒,對那年輕人說道:“你能這么想,傅樓臺跟了你,就不算委屈�!�

    王鈍打開包裹,取出一壺酒,“別的禮物,沒有,就給你們帶了壺好酒。我自己只有三壺,一壺我自己喝了大半。一壺藏在了莊子里邊,打算哪天金盆洗手了再喝。這是最后一壺了。”

    傅樓臺是識貨的,問道:“師父,是仙家酒釀?”

    王鈍笑著點頭,“跟那位劍仙切磋拳法之后,對方見我武德比武功還要高,就送了三壺。沒法子,人家非要送,攔都攔不住啊�!�

    傅樓臺笑道:“別人不知道,我會不清楚?師父你多少還是有些神仙錢的,又不是買不起。”

    王鈍搖搖頭,“不一樣。山上人有江湖氣的,不多。”

    傅樓臺是直性子,“還不是顯擺自己與劍仙喝過酒?如果我沒有猜錯,剩下那壺酒,離了這邊,是要與那幾位江湖老朋友共飲吧,順便聊聊與劍仙的切磋?”

    男人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傅樓臺說道:“沒事,師父”

    王鈍悻悻然,笑罵道:“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走了走了,別送,以后有空就常去莊子看看,也是家。”

    夫婦二人還是送到了家門口,黃昏里,夕陽拉長了老人的背影。

    男人輕輕握住她的手,愧疚道:“被山莊瞧不起,其實我心里還是有一些疙瘩的,先前與你師父說了謊話�!�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沒事。我知道,師父其實也知道�!�

    ————

    杜俞沒敢立即返回鬼斧宮,而是一個人悄悄走江湖。

    許多江湖不平事,以及一些山上修士的偶然紛爭,杜俞還是選擇了冷眼旁觀,如今他是真見著了誰,都覺得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時半會兒,還沒能緩過來。

    他有些懊惱,到底什么時候才可以當(dāng)一回俠義心腸的好人?

    結(jié)果有次撞見了一場實力懸殊的江湖追殺,一群黑道上有頭有臉的大老爺們追殺一位白道子弟。

    杜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趴下了那些綠林好漢,然后扛著那個年輕人就跑,跑出去幾十里后,將那個被救之人往地上一丟,他自己也跑了。

    不光是那個年輕人呆呆坐在地上,愣在當(dāng)場,身后遠(yuǎn)處那些七葷八素的江湖匪人,也一個個莫名其妙。

    ————

    骸骨灘披麻宗。

    壁畫城,只剩下一家鋪子了,生意冷清,但是由于只剩下一家,勉強可以維持,還是會有些慕名而來的,

    龐蘭溪這天難得有閑,便下了山,來這邊打下手幫忙。

    雖說龐蘭溪的修行越來越繁重,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相較于前些年,其實屬于越來越少的。

    可是少女眉眼明亮,她從未如此憧憬以后的生活。

    哪怕沒有見到龐蘭溪的時候,她也少了許多憂愁。

    ————

    金烏宮柳質(zhì)清,獨自枯坐于山峰之巔。

    只有金烏宮宮主在內(nèi)寥寥無幾的修士,知道這位小師叔是開始閉關(guān)了,而且時日不短,所以近期封山。

    不允許任何人登山。

    至于為何柳質(zhì)清會坐在山頂閉關(guān),本就屈指可數(shù)的幾人當(dāng)中,無人知曉,也沒誰膽敢過問。

    ————

    骸骨灘搖曳河上游的一處仙家渡口。

    一對難得在仙家客棧入住多日的野修夫婦,當(dāng)終于躋身洞府境的婦人走出房間后,男子熱淚盈眶。

    兩人一起步入屋子,關(guān)上門后,婦人輕聲道:“我們還剩下那么多雪花錢�!�

    婦人擦了擦眼淚,“我知道,在送我們那幾副鬼蜮谷白骨后,那位劍仙根本就沒想著返回奈何關(guān)集市找我們。為什么呢?”

    男人笑道:“欠著,留著。有無機會遇上那位恩人,咱們這輩子能不能還上,是我們的事情�?上氩幌脒,也是我們的事情�!�

    ————

    在蒼筠湖湖君出錢出力的暗中謀劃下。

    隨駕城火神祠廟得以重建,新塑了一尊彩繪神像。

    香火鼎盛。

    至于那座城隍廟則遲遲未能建成,朝廷那邊也久久未曾敕封新城隍。

    隨駕城內(nèi)。

    一對陋巷少年,被一群青壯地痞堵住小巷兩端,手持棍棒,笑著逼近。

    其中一位高大少年雙手撐在墻壁之間,很快就攀援到墻頭那邊。

    另外一位瘦弱少年也依葫蘆畫瓢,只是速度緩慢,被一人狠狠拽住腳踝,摔在地上,一棍子朝腦袋上砸去。

    瘦弱少年以手臂護住腦袋。

    被一棍子打得倒退貼墻。

    那個原本已經(jīng)可以逃走的少年,輕輕躍下,由于離地有些高,身形矯健的少年,幾次踩踏小巷左右墻壁,落在地上,亂拳打倒了幾人后,依舊雙拳難逃四手,很快被一頓棍棒伺候,仍是竭力護住身后那靠墻瘦弱少年。

    最后高大少年的腦袋被人按在地上,瘦弱少年被打得貼著墻根滿地打滾。

    一位青壯地痞一腳踩在高大少年腦袋上,伸伸手,讓人端來一只早就準(zhǔn)備好的白碗,后者捏著鼻子,飛快將那白碗放在地上。

    “敢壞我們的好事,就該讓你們長點記性�!�

    青壯男子丟了一串銅錢在白碗旁邊,“瞧見沒,錢和飯都給你備好了,吃完了碗里的,錢就是你們的了,若是吃得快,說不定還可以掙一粒碎銀子。不吃的話,我就打斷你們的一條腿。”

    高大少年死活不肯。

    那瘦弱少年哀嚎一聲,原來是被一棍子打在了后背上。

    最后,那撥地痞哈哈大笑,揚長而去,當(dāng)然沒忘記撿起那串銅錢。

    高大少年蹲在墻根,嘔吐不已。

    鼻青臉腫的瘦弱少年抱腿靠墻而坐,哭出聲來。

    那高大少年掙扎著起身,最后坐在朋友一旁,“沒事,總有一天,我們可以報仇的�!�

    瘦弱少年沉默許久,止住了哭聲,怔怔出神,最后輕聲說道:“我想成為劍仙那樣的人。”

    他擦了擦眼淚,不敢看身邊的高大少年,“是不是很傻?”

    高大少年揉了揉他的腦袋,“可以啊,這有什么不可以的,說不定那位劍仙,跟咱們一般歲數(shù)的時候,還不如我們呢!你不是總喜歡去學(xué)塾那邊偷聽老夫子講課嘛,我最喜歡的那句話,到底怎么說來著?”

    瘦弱少年說道:“有志者事竟成!”

    然后他低頭說道:“可是我哪怕有了本事,也不想跟這些只會欺負(fù)人的混子一樣�!�

    高大少年笑道:“沒事,等我們都成了劍仙那樣的人,你就專門做好事,我……也不做壞事,就專門欺負(fù)壞人!來,擊掌為誓!”

    兩位少年一起舉起手掌,重重?fù)粽啤?br />
    高大少年轉(zhuǎn)頭對他呼出一口氣,“香不香?”

    那瘦弱少年趕緊推搡了對方一把,兩人你來我往,很快一起疼得呲牙咧嘴,最終都大笑起來。

    他們一起仰頭望去,小巷狹窄,好像天大地大,只有一條線的光亮和出路。

    但是畢竟那條光線,就在兩位少年的頭頂,并且被他們看到了。

    ————

    梳水國,宋雨燒在盛夏時分,離開山莊,去小鎮(zhèn)熟悉的酒樓,坐在老位置,吃了頓熱氣騰騰的火鍋。

    老人得意洋洋,自言自語道:“小子,瞧見沒,這才是最辣的,以前還是照顧你口味了,劍術(shù)是你強些,這吃辣,我一個能打你好幾個陳平安�!�

    彩衣國,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嫗,躺在病榻上,她一只干枯手掌被坐在床頭的婦人輕輕握住。

    已經(jīng)油盡燈枯的老嫗,竭力睜開眼睛,呢喃道:“老爺,夫人,今年的酒,還沒釀呢……陳公子若是來了,便要喝不上酒了。”

    婦人淚眼朦朧,輕輕俯身,小聲道:“莫怕莫怕,今年的酒水,我會親手釀造的�!�

    老嫗碎碎念叨,聲音已經(jīng)細(xì)若蚊蠅,“還有陳公子最喜歡吃那冬筍炒肉,夫人記得給他拿大白碗盛酒,不要拿酒杯……這些本該奴婢來做的瑣碎事,只能有勞夫人了,夫人別忘了,別忘了。”

    ————

    當(dāng)初崔東山離開觀湖書院后,周矩便覺得這是一個妙人。

    在崔東山離開沒多久,觀湖書院以及北邊的大隋山崖書院,都有了些變化。

    從書院圣人山主開始,到各位副山長,所有的君子賢人,每年都必須拿出足夠的時間,去各大王朝的書院、國子監(jiān)開課講學(xué)。

    而不再是圣人為君子傳道、君子為賢人授業(yè)、賢人為書院書生講學(xué)。

    大驪所有版圖之內(nèi),私家學(xué)塾除外,所有城鎮(zhèn)、鄉(xiāng)野學(xué)塾,藩屬朝廷、衙門一律為那些教書匠加錢。至于加多少,各地酌情而定。已經(jīng)教書授業(yè)二十年以上的,一次性獲得一筆酬勞。此后每十年遞增,皆有一筆額外賞錢。

    這一天,游手好閑的白衣少年郎,終于看完了從頭到尾的一場熱鬧,現(xiàn)身飄然落在了一座再無活人的富豪宅邸內(nèi)。

    最后他與一位丫鬟身份的妙齡少女,并肩坐著欄桿上。

    少女已經(jīng)被那與人偷情、事情泄露的夫人牽連,被英雄好漢的一對義兄弟,一路殺到后院,她剛好路過,就被一記尖刀捅死了。

    那位夫人更慘,被那憤恨不已的宅子老爺,活剮了。

    當(dāng)時那個揭發(fā)嫂子與那漢子的義弟,眼神炙熱,握刀之手,輕輕顫抖。

    他第一次見到嫂子的時候,婦人笑容如花,招呼了他之后,便施施然去往內(nèi)院,掀起簾子跨過門檻的時候,繡花鞋被門口磕絆脫落,女子停步,卻沒有轉(zhuǎn)身,以腳尖挑起繡花鞋,跨過門檻,緩緩離去。

    在那之后,他始終克制隱忍,只是忍不住多她幾眼而已,所以他才能看到那一樁丑事。

    崔東山雙手放在膝蓋上,與身邊那位早已死透的可憐婢女,好似閑談道:“以后的世道,可能要更好,可能會更壞,誰知道呢。”

    ————

    一位身背巨大劍架、把把破劍如孔雀開屏的雜種少年,與師父一起緩緩走向那座劍氣長城。

    先前師父帶他去了一趟那處天底下最禁地的場所,一座座寶座空懸,高低不一。

    師父帶著他站在了屬于師父的那個位置上。

    “師父,那位老大劍仙,與你的朋友阿良,到底誰的劍更快?”

    “不好說�!�

    “師父,為什么挑我做弟子?我一直想不明白,今天以前,其實都不太敢想�!�

    “因為你是我們蠻荒天下,有希望出劍最快的人。你興許不會成為那個站在戰(zhàn)場最前邊的劍客,但是你將來肯定可以成為壓陣于最后的劍客�!�

    少年惶恐道:“我怎么跟師父比?”

    掐住少年的脖子,緩緩提起,“你可以質(zhì)疑自己是個修為緩慢的廢物,是個出身不好的雜種,但是你不可以質(zhì)疑我的眼光。”

    那個漢子一手掐住少年脖子,一手指指點點,為他講述那些懸空王座,是誰的位置。

    最后他松開手,面無表情道:“你要做到的,就是如果哪天看他們不順眼了,可以比師父少出一劍就行�!�

    “什么時候我確定你這輩子都做不到了,你就可以死了。不是所有與你資質(zhì)一樣好的,都可以有你這樣的機遇,所以你要珍惜現(xiàn)在的時時刻刻。”

    ————

    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人,與一位不戴道冠的少年道人,開始一起游歷天下。

    都換上了辨認(rèn)不出道統(tǒng)身份的道袍。

    前者對于后者的要求只有一點,隨心所欲,一切作為,只需要順從本心,可以不計后果。

    不過有個前提,量力而行,別自己找死。

    少年道士有些猶豫,便問了一個問題,“可以濫殺無辜嗎?”

    年輕道士笑瞇瞇點頭,回答“當(dāng)然”二字,停頓片刻,又補充了四個字,“如此最好”。

    少年道士點了點頭。

    然后年輕道士問道:“你知道什么叫無辜嗎?有知道什么叫濫殺嗎?”

    少年道士陷入沉思。

    年輕道士搖搖頭,“原先你是知道的,哪怕有些膚淺,可現(xiàn)在是徹底不知道了。所以說,一個人太聰明,也不好。曾經(jīng)我有過相似的詢問,得出來的答案,比你更好,好太多了�!�

    少年臉色慘白。

    因為這位小師兄。

    是掌教陸沉,白玉京如今的主人。

    哪怕少年是道祖的關(guān)門弟子。

    面對這位一巴掌將自己打成肉泥的小師兄,少年打心底敬畏。

    離開白玉京之初,陸沉笑瞇瞇道:“吃過底層掙扎的小苦頭,享受過白玉京的仙家大福氣。又死過了一次,接下來就該學(xué)會怎么好好活了,就該走一走山上山下的中間路了�!�

    當(dāng)時他問陸沉,“小師兄,需要很多年嗎?”

    陸沉當(dāng)時回答,若是學(xué)得快,幾十年,就夠了,學(xué)得慢,幾百年一千年都很正常。

    最后陸沉笑嘻嘻道:“放心,死了的話,小師兄道法還不錯,可以再救你一次�!�

    事實上,少年道士在死而復(fù)生之后,這副皮囊身軀,簡直就是世間罕見的天生道骨,修行一事,一日千里,“生來”就是洞府境。

    不但如此,在三處本命竅穴當(dāng)中,安安靜靜擱置了三件仙兵,等他去慢慢煉化。

    根據(jù)小師兄陸沉的說法,是三位師兄早就準(zhǔn)備好的禮物,要他放心收下。

    除此之外,少年道士最差的一件家當(dāng),是那件穿著的名為“蓮子”的半仙兵法袍。

    品秩相對最低,可如今整座青冥天下,除了屈指可數(shù)的得道仙人,恐怕已經(jīng)沒人知道這件法袍的來歷了。

    簡單來說,穿著這件道門法袍,少年道士就算去了其余三座天下,去了最兇險之地,坐鎮(zhèn)之人境界越高,少年道士就越安全。

    少年道士伸長脖子給人殺,對方都要捏著鼻子,乖乖恭送出境。

    有一天閑來無事,陸沉在云海之上獨自打譜,少年道士盤腿坐在一旁。

    陸沉微笑道:“齊靜春這輩子最后下了一盤棋。黑白分明的棋子,縱橫交錯的形勢。規(guī)矩森嚴(yán)。已經(jīng)是結(jié)局已定的官子尾聲。當(dāng)他決定下出生平第一次逾越規(guī)矩、也是唯一一次無理手的時候。然后他便再沒有落子,但是他看到了棋盤之上,光霞璀璨,七彩琉璃�!�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