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程迦聽著外邊的風雨聲,皺眉問:“這么大雨,明天能出去?”
彭野在她耳邊,沉聲說:“明天會是好天氣。”
這一夜程迦睡得安穩(wěn),雷打風吹沒影響。
第二天,和彭野說的一樣,是個好天氣。
出發(fā)前彭野帶程迦去菜市場買菜,程迦抽著煙跟在他身后,淡淡問:“去野炊?”
彭野說:“沾點兒邊。”
駕車一路過了格爾木,上高原,一月不見,原野上青草叢生,遼闊充滿生機。
經(jīng)過保護站,程迦回頭望一眼那熟悉的平房,沒說什么。
過保護站不久,越野車下了青藏公路,繞進曲折的山林。綠樹遮天,陽光從茂密的樹葉間灑下來,流水潺潺,鳥語花香。
下過暴雨,山里空氣特別清新。不久,視野漸漸開闊,程迦看見了雪山冰峰。
待到無垠的草地和冰川在面前鋪開,藍天下,一片冰晶晶的世界。
彭野停了車,說:“到了�!�
程迦下車,跟上彭野,兩人踩著細碎的冰渣往前走。
清涼的風從四處落過來,程迦望著遠處的雪峰,問:“這是什么山脈?”
彭野說:“唐古拉�!�
程迦蹙眉:“這是……”
“長江源�!�
碧色的江水在她眼前展開,雪峰,藍天,白云,一股腦兒映在清澈的江面上。
風聲伴著水聲在空曠的天地間奏鳴。風從雪山上吹來,裹挾著江面的水汽撲到程迦面前。
程迦深呼吸,沒有緣由,心里就輕松了。她喜歡這個地方。
他和她,站在長江的源頭,風在吹,草在長,他和她什么話都沒講,也沒有牽手,就那樣站著,就覺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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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夕陽下的雪山江水更加瑰麗。
程迦在大好的自然風光里和彭野一起搭帳篷。
沒一會兒,程迦意識到自己對彭野并無多大幫助,于是說:“我去撿柴火�!�
彭野回頭,表情很認真,問:“餓了?”
“沒�!背体纫餐φJ真的,道,“分工能節(jié)約時間�!�
彭野有些好笑:“節(jié)約時間了干什么?”
程迦:“……”
彭野:“這么等不及?”
程迦:“下流�!�
彭野:“你好意思說我�!�
程迦給他白眼,轉(zhuǎn)身望長江源。想一想,在這里她不需要急匆匆干什么,她可以不做任何事。
彭野見太陽落山,想程迦會冷,于是放下手里的帳篷,道:“先去找柴火。”
程迦:“需要兩個人?”
“別出危險�!�
“荒郊野外,也沒別人�!背体日f。
彭野沒解釋,說:“走吧�!�
兩人找了一堆木柴回來,天已經(jīng)黑了。
彭野在一旁生火,程迦從車上把袋子提下來,打開看,他買了苞谷紅薯牛肉干。
程迦想起那晚和達瓦的對話,說:“你不喜歡吃土豆�!�
彭野正在打火,自然道:“你不喜歡吃啊。”
程迦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彭野弓低了腰,吹燃樹葉和枯草,說:“雪山驛站還有露營那晚,你挑的土豆都是最小的,吃得也慢,不像吃玉米和紅薯�!�
他尋常說著,程迦盯著他被火映紅的側(cè)臉看了一會兒,哼一聲:“悶騷�!�
彭野不搭理,她走過去蹲在火堆旁看他。
彭野抬眸瞥她一眼:“怎么?”
“彭野�!彼Z氣正式。
“嗯?”
“你什么時候開始對我動心?”
彭野:“沒注意�!闭f完起身去搭帳篷。
他不說,她也不追問。以后他自然會自己講。
程迦蹲在原地拾掇篝火,中途聽到風吹帆布的聲音,呼啦啦。
她扭頭看彭野。粗大繁重的帆布和繩子在他手下規(guī)矩又服帖。他看到他卷著袖子,露出有力的手臂。他右手小手臂上有一道疤,是刀傷;程迦還知道,他腰背后有一道更長的疤痕。
她撫摸過無數(shù)次。她喜歡那不平坦的觸感。
程迦盯著他手上的疤,看著看著,摸出一支煙來抽。抽完了,她起身走過去,從后邊抱住他的腰身。
彭野正在拉線,沒怎么分心,漫不經(jīng)意地問:“怎么?”
程迦緩緩摩挲著他小手臂上的疤,說:“上次露營就想上�!�
彭野頓了一下,淡笑出一聲:“我知道。”
他捏了捏腰間她的手:“帳篷還沒搭好,等……”
“我不想在帳篷下邊,”程迦解開他的褲子,揉捏擺弄,很快在那里搭起一個帳篷,她貼住他早已緊繃的腰臀,說,“我想在帳篷上邊。”
彭野回身,她把他推倒,尚未搭建牢固的帳篷轟然倒塌,他和她淹沒在帆布和繩索里。
一直以來,程迦都無法解釋為何對彭野的身體如此癡迷。他的肌骨,他的身軀,他給她的充實而熨帖的感覺。她早已深陷其中,逃離再遠也得回來。
彭野亦是如此。
他記得與她的每一場性.愛,記得她身體內(nèi)外的每一寸感覺。
也記得這一晚,
程迦的肌膚在月色雪山下,透出象牙玉般瑩潤的光。
她跨坐在他身上,襯衣胸衣凌亂散開,呼吸急促,胸脯和她的人一起上下起伏。
她身后是漫天繁星。
她細細的手指在他腹肌上抓撓,她溫柔的身體在他身上摩挲扭動,一聲聲蝕.骨的呻.吟,幾乎抽了他的魂。
她淺淺闔上眼眸,戰(zhàn)栗著抬頭,汗水摻雜著夜風從她迷離的臉頰滑過。
那一瞬自此定格在彭野的記憶里。
良久,程迦緩緩低下頭,注視著彭野,目光筆直而又柔軟。
彭野拉住她的手輕輕一帶,她伏下去趴在他身上,腦袋枕在他脖頸間。待呼吸漸勻了,她說:
“我不會�!�
彭野說:“我知道�!�
無厘頭的一句,他卻懂了。
我不會遇到比你更好的。
程迦平靜下來,道:“還有些事�!�
她講了徐卿和江凱,也講了她的母親和王珊。事到如今,她已淡然,如同述說他人的故事。
彭野至始至終沒插話,心底隱隱不平。原來相見恨晚,不能回去她最無助的時刻。但又慶幸相見時晚,他已走過最荒誕的年華。
待她講完,彭野尋常問:“怎么突然說這些?”
程迦說:“給你一個交代。”
彭野說:“你的過去,不需要給我交代;你的未來,我給你交代�!�
在那一瞬,程迦覺得她的人生被拯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有很多人問我,鷹的梗是哪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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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過來,打一架。
另,更多人和我說,“29,千萬不要讓彭野是撞死程迦爸爸的兇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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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過來,再打一架。
你們看文了嗎看文了嗎看文了嗎?什么都不說了,來打架吧。
☆、第58章
chapter
59
上海。
飛機要降落浦東機場時,程迦看到了海。她忽然意識到,他在長江源,她在長江尾。一條水連著,從西到東。
落地后,程迦給彭野發(fā)了條短信,三個字:“我到了�!�
很快,彭野的短信回來,一個字:“好�!�
程迦收了手機。
機場太大,走出去有一段距離。
程迦拖著登機箱走上自動人行道,她安靜站了一會兒,摸出手機打開地圖,即使在手機上,長江也很長。
她無意識點了根煙,瞇起眼睛想著昨晚,皺巴巴的帆布帳篷,長江源的夏夜星空。
身后人的箱子滑過來撞上她腳踝。
“對不起。”聲音有點兒耳熟,把程迦的思緒拉回來。
她回頭,看到了江凱。
似乎還是老樣子,高瘦的個子,陽光學(xué)長的相貌,多了副黑框眼鏡,鏡片后,眼神筆直而驚訝。
程迦呼出一口煙:“不認識了?”
“迦迦……”江凱張口結(jié)舌,竟似十分驚訝。
程迦看到面前的煙霧,忽然意識到在機場,轉(zhuǎn)手掐滅了香煙。
而對面一貫口齒伶俐的男人有些語無倫次,“你……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
自動人行道到了盡頭,程迦拉著箱子往前走,淡淡一笑:“你不知道我還在上海?”
“我知道。但上海太大,多少年也再沒運氣碰上�!彼Z氣平靜了,卻隱有不甘。
程迦沒說話,走上又一條自動人行道,站定了;江凱沒上去,在一旁走,隔著一道欄桿,與她并肩前行:“我在香港看了你的攝影展,很棒�!�
“謝謝,我知道�!背体日f。
江凱愣了愣,忽而就笑了:“你還是老樣子�!边是那么囂張,那么跋扈。
“我挺喜歡原來的樣子,就沒改�!�
江凱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原來就很好,不用改�!�
曾經(jīng)愛得刻骨銘心,誰料半路不得善終。
他不負她,他沒給過王珊半點希望與曖昧。當初誰也沒有錯,錯在太年輕。承受不住一條人命。
出了機場,程迦立在出發(fā)口等方妍,她再次點了煙。
江凱沒走,陪她等:“那天我跑去香港,以為會見著你。你有在散場時留下看展覽的習慣。結(jié)果沒遇到你,遇到了徐老頭�!�
徐老頭這稱呼讓程迦恍惚一陣。那晚她去了西寧。如果當時遇到江凱,會是怎樣一番情景,會突然心血來潮去西寧么?沒有如果,現(xiàn)在,過去一切都無法再興風作浪。
她抽著煙,沒說話,沒看他。風吹著煙霧和發(fā)絲,縈繞在她白皙而棱廓分明的側(cè)臉。
江凱忽而微笑:“迦迦,你還是那么迷人�!�
程迦這才扭頭看他一眼,說:“謝謝,我知道。”
他笑笑,問:“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最近好�!背体日f,“你呢?”
“還行。……還是一個人�!�
夾著煙的手指頓了頓,程迦沒看他。
她立在風里,平靜地呼出一口煙:“遺憾。我不是一個人�!�
她看見方妍的車,伸手招了招,轉(zhuǎn)身把煙摁滅在垃圾箱上。出發(fā)口接人不能逗留,她拉著箱子要下站臺,江凱追上去,迫切拉住她的手腕,終于說:“對不起。我當初不該對你避而不見�!�
程迦抿緊嘴唇。
方妍停車下來,緊張道:“出什么事了?”程迦看她一眼,她又坐回車里去。
程迦掙開他的手,回頭:“我前幾天看到王珊的父親了�!�
江凱一愣。
“我向他道歉�!�
“他怎么說?”
“他不原諒我�!�
江凱臉色微僵。
“但不管原不原諒,生活都得繼續(xù)下去,我也得往前走了�!背体日f,“江凱,我們都得繼續(xù)往前走�!�
我們不是圣賢,我們會犯錯。但我們曾經(jīng)的錯,讓今后的人生更清醒。
江凱心里一陣滾燙,張了張口:“當年我就找過王珊爸爸,給他道歉。他也沒原諒我�!�
程迦說:“原不原諒,王珊的死,都是時候該放下了。只是我該早點道歉,像你一樣。而當初你甚至并沒有錯�!�
江凱嗓音微哽:“我不該把你扔在一邊。”
“我原諒你了,江凱�!�
那一刻,江凱肩上所有的恩與怨,罪與罰,終于都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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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
黃昏,格爾木醫(yī)院后門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彭野坐在桑塔納駕駛座上,緊盯醫(yī)院后門。
上次安安去保護站找彭野,后者再次察覺到了有關(guān)黑狐的信息。
后來一查,果然,黑狐安磊的巨額錢款全在妹妹安安戶頭名下,警方監(jiān)控著錢款動向,并未凍結(jié)。也監(jiān)控了安安的電話,但黑狐一直沒聯(lián)系她。
直到彭野想到肖玲的手機。
很快有了新發(fā)現(xiàn),肖玲昏迷不醒,可她的手機卻有通話,最近的一次恰好被警方聽到,
“……哥,你為什么總不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見面再說�!�
“我說了我不會跟你逃跑。”
“不是逃跑,我們?nèi)e的國家開始新生活。”
“這就是逃跑!”
“你想永遠都見不到我?”
“……為什么你不能去自首?”
“安安,警察抓到我,我會死。我是你哥,你要送我去死?”
“嗚……到底出了什么事?”
“來上次的飯館門口等我,晚上8點。你不來,我就一個人走。這是我最后一次電話。你以后好好照顧自己,哥就不再管你了�!�
“……你等我,我來……”
醫(yī)院各處的門都有人看守,彭野目不轉(zhuǎn)睛盯梢時,手機在兜里震了一下,他知道是程迦的短信,掏出來看,三個字:“我到了�!�
他很快回了個:“好�!�
十六好奇,這種時刻,彭野從不理手機的。
“哥,誰呀?”
彭野目不斜視:“輪到你管?”
十六嘿嘿笑:“前兒暴雨,你開車上哪兒去了?昨天也不在�!�
彭野說:“休息。”
十六往后看:“尼瑪!”
尼瑪湊上來,認真地說:“七哥,我在你衣服內(nèi)襯里發(fā)現(xiàn)了女人的頭發(fā)。看顏色,是程迦姐的�!�
彭野:“……”
尼瑪:“哥,迦姐的頭發(fā)怎么會跑到你衣服內(nèi)襯里邊去啊?”
彭野:“……”
十六杵他:“七哥,你這速度忒快,以后給兄弟們傳授點兒經(jīng)驗�!�
尼瑪也說:“還有攝影展,那么多捐款和報道,可報紙上印不清,啥時候讓迦姐過來給我們看呀?”
正說著,彭野嚴肅道:“出來了�!�
十六和尼瑪立刻警惕,盯著門。
后門人來人往。
“哥,哪個�。俊�
“灰色外套的�!�
彭野說的是一個散著頭發(fā)戴著眼鏡和帽子的女人,衣服很老氣。
“那不是安安吧?”
“偽裝了,是她�!迸硪昂艽_定。
十六立刻通知其他各門的弟兄。安安攔了輛出租車,彭野發(fā)動汽車,隔著一段距離追上。
但開了沒多久,出租車開始七彎八繞。
彭野握緊方向盤,說:“她發(fā)現(xiàn)了�!�
果然,不一會兒,安安下了車,拐進小巷子。彭野把車交給尼瑪,和十六跟過去。
巷子錯綜復(fù)雜,燒烤攤,面攤,小館子,住戶,什么都有。
安安在里邊迅速穿梭,時不時回頭看。彭野和十六反應(yīng)快,把自己藏得很好�?砂舶簿栊詷O高,越走越快,最后跑起來。
巷子里雜物太多,彭野緊追不舍,十六卻被甩開。
安安也不知自己感覺對不對,一個勁兒往前跑走,她過了巷子,跑到大馬路上,隔著斑馬線看見了她和哥哥曾經(jīng)吃飯的飯館。
門口正停著輛黑色的車,駕駛座上燃著煙,只看影子,她就知道是哥哥。
人行道燈變綠,她朝那輛車跑去,車里的人掐滅了煙,發(fā)動汽車。
“安安!”彭野喊她。
跑到半路的安安回頭,驚慌的表情變成怔愣:“彭野大哥?”
身后哥哥也喊:“安安,過來!”